红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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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团长兼政治委员苏国英牺牲了,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张灵甫的七十四师这个敌人,竟是这样的逞威称霸,他不大理解,也不甘服。
秦守本跟作战科长黄达出了军长的门,便大三步小两步地跑向牛车棚子,离得老远,他就望着张华峰张开嗓子叫着:“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不容张华峰张口,秦守本接着急促地说:“吃饭去!吃饭去!”
“你怎么这样高兴?”张华峰感到奇怪,大声问道。
“军长!军长喊我去了!问了我战场上的情况。”秦守本情绪激越地说。
“沈军长?这里住的军部?”张华峰站了起来,问道。
“是的!你看!这里还有半支,刀牌的,给你!”秦守本说着,从衣袋里拿出没有吸完的香烟,送给张华峰。
张华峰正在猜想着军长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又怎么把秦守本喊了去的,秦守本已经把还在呼呼大睡的金立忠和周凤山喊醒,说道:“起来!吃饭!。”
“哪里来的饭吃?米袋子还在这里!”金立忠懵懵懂懂地问道。
秦守本发急起来,大呼大叫地说:“到军部去吃饭!军长叫我们四个人吃了饭,一齐到他那里去谈话!”
看到秦守本高兴得那股劲道,张华峰他们相信真有这样的事了。便打好背包,带着枪支用具,走向作战科长黄达指点的地方去吃饭。
饭后,在军长的屋子里,坐着的和站着的有好几个人。张华峰认识沈军长和军政治委员丁元善、参谋长朱斌。谈话还是问答式的,回答问题的,主要是张华峰,问话的却是好几个人。当张华峰叙述到他们在反冲锋那阵子,捉回一个半死半活的俘虏的时候,沈军长打断了张华峰的话,问道:“俘虏呢?”
“送到团部去了!”
“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是个营长,我看了他的符号,姓张,不记得名字。”
军长立刻问参谋长:“怎么没有报告?”
“马上打电话去问!”参谋长朱斌命令着黄达。黄达立即大步地走了出去。
“真是昏了头!捉了个营长,三、四天不报告!”沈振新的语调带着几分恼怒地说。
“这一仗打得不痛快。许多同志不肯撤下来,直到敌人到了面前,石连长、罗指导员还带头跟敌人拚了一阵。敌人靠的炮火猛烈,飞机轰炸。肉搏拚刺刀、近战,敌人害怕我们。……后来,我们撤退下来,真是乱,大白天,炮弹、炸弹象下冰雹一样,我们班找不到排,排找不到连。老百姓真好,给我们吃,给我们喝。有的,看到我们只是哭。我们想想,好多同志见不到了,阵地丢掉了,眼泪也忍不住地朝下掉。又想想,是革命战士,不应当哭,淌到半路的眼泪又缩了回去。
……“
张华峰说到流泪的事,眼泪就不觉流了下来。他随即又连忙揉着眼睛,把眼眶里的泪珠,揩到毛巾上去。他正要接下去再说,政治委员丁元善止住了他。丁元善的心,给张华峰的话感动了,发着控制不住的微微颤动,他把视线移到另外三个战士的身上,他们也都低沉着脸,抱着枪默默地坐在那里。他从座位上走开两步,为着打破屋子里阴沉暗淡的气氛,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象是同什么人辩论似的,睁大眼睛对张华峰他们四个人说:“你们打得不错呀!缴了枪,又捉了俘虏官!杨军带花,同志们有些牺牲,你们心里难过,沈军长跟我也难过。难过有什么用?眼泪能叫敌人不向我们进攻?要想办法消灭敌人!
首先,我们要想办法,你们也要想想办法!“
他的声音越说越响亮,臂膀不住地挥动,屋里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他继续说道:“同志哥呀!你们又不是打头一次仗的新兵!蒋介石,是我们多年的‘老朋友’,怕他什么东西?他是铜头铁胆刀枪不入呀?我才不信咧!”
张华峰、秦守本和其他许多人的嘴角边,全都挂上了笑意,丁元善自己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笑声。
黄达打完电话,气鼓鼓地回到这里来,边走边说:“真是岂有此理!在师部,是营长,不错。”
“他们问过没有?”参谋长问道。
“要不是打电话去,他们就准备把他丢了,说快要死了!
他们还会去问?“黄达回答说。
“要他们马上送来,死了也得送个死的来!”沈振新命令说。
丁元善赶紧接着说:“我们派人把他抬得来!跟一个医生去!能不死就不让他死掉!”
黄达急忙去摒挡派担架和医生,到师部去接收那个俘虏营长。
在战士们接着叙说了夜间出击和构筑阵地等等的情形以后,军首长和四个战士的谈话才结束。
在回到车棚子去的路上,秦守本的话匣子一直没有关上,他滔滔不断地描绘着军长的神情;学着湖南话的音调,重复着政治委员说的使他最感兴趣的几句话:“同志哥呀!”“他是铜头铁胆刀枪不入呀?”等等。
五
军长沈振新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眼皮合上一会儿,又睁开来。洋蜡烛快烧完了,从门缝钻进来的风,把蜡烛油吹得直往下滴。他抬头望望,警卫员汤成和李尧两个人面对面地伏在方桌子上睡得正酣;汤成的一只手,紧靠在蜡烛旁边,烛火几乎烧到了他的手指。
“小汤!”
汤成没有听到军长的叫唤,李尧蓦地惊醒过来。
“换支蜡,睡觉去!”沈振新坐起身来,对李尧说。
李尧重新燃上一支蜡烛,移放到离汤成较远的桌边上去。
烛前遮上两块砖头,挡着风。
“你也睡吧!就是带了来,明天审问也不迟。”
李尧说着,倒了一杯茶给军长。
沈振新走到桌边,喝了一口热茶,没有说什么,把头偏向一边去,在想着心思。李尧望了他一眼,无奈地走到耳室里睡觉去了。
“定是给他们弄死了!”沈振新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他在屋里踱着步,习惯地把两只手反剪在背后。
他等候着俘虏营长的到来,立即亲自进行审问;他看看手表,又放到耳边听听,表的心脏“嗦嗦”地跳动着。不远处传来鸡啼声,时候到了午夜。
他轻轻地拍拍汤成的脊背,似乎又怕惊破汤成的睡梦,低声叫道:“醒醒!到参谋处去看看!”
汤成揉开眼睛,似醒非醒地问道:“看什么!”
“真是个睡虎!看什么?俘虏带来了没有?”
汤成走了出去,门一开,一阵冷风冲撞进来,蜡烛给吹灭了。在黑暗的屋子里,沈振新依旧在来回踱步。睡在耳室里的李尧被冷风吹醒,走了出来,电筒一照,看到军长还在从东墙走到西墙的,心里感到奇怪而又难受,他关上门,点上烛火,焦急地大声说道:“这样下去,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
“你睡你的觉去!”沈振新边踱着边说。
“你不睡我也不睡!”李尧赌气似地扭着头说。
李尧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把没有喝完的冷茶,用力地泼到墙根去,又重新倒上一杯热的,送到军长面前。军长没有接下他的茶杯,他便端着茶杯站在那里候着。
这个部队的好多干部和战士,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里和江南、江北的抗日战争里,和沈振新战斗在一起。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说话声,他可以辨别得出他们是谁,姓什么,叫什么,甚至谁的身上有个伤疤,谁的性情粗野还是爽快,他都清楚。现在,他们当中有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团长苏国英,在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在他的手下当连政治指导员,八年抗日战争,苏国英一直是他领导下的一个英雄的指挥员,在战斗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把苏国英率领的部队使用上去,胜利便从敌人手里夺取回来,延陵、东望、上下会、新登、车桥、黄桥、秦南仓等地许多的战斗胜利,都有苏国英的份。苏国英受过四次伤,有一颗子弹在苏国英大腿上的肌肉里,埋藏了五年没有挖取出来,苏国英照样地工作和战斗。从今年七月十三日同蒋介石匪帮这一次战争的第一个战斗开始,苏国英和他的团队,在七战七捷当中,参加过五次战斗,每次都取得了光辉的战绩。苏国英和沈振新同是湖北人,他们两个人的家,住在相隔只有二里半路的邻村。现在,这个贫农的儿子,在涟水战役里,竟中了敌人的炮弹而牺牲。……苏国英和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许多别的指战员的言谈、笑貌,以至在天目山从地主家里逃跑出来参军的小雇工杨军的印象,在沈振新的脑子里,真象走马灯样地现来映去,反复旋转。下午,张华峰、秦守本他们四个战士叙述的火线上的景象,使他明白了一些具体情况,同时也加重了他的心头的烦躁、抑郁和愤懑。
汤成回来,鼓着嘴说:“朱参谋长说,明天再审问。”
“参谋长睡了没有?”
“在跟医生谈话。”
“告诉他!快点准备好!马上审问。”
汤成站立着,出神地望着他。
他狠狠地瞪了汤成一眼。然后对李尧说:“小李!你去!”
他的神情感染了李尧,李尧气势汹汹地奔了出去。
“我要称称他们的骨头到底有多重?”
沈振新愤怒地自语着,来回踱着的步子越踱越快,反剪在背后的手,卡到了腰眼上。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块门板搭的床,受了伤的俘虏躺在上面。
李尧用手电筒照看着俘虏的头脸,俘虏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左眼裹在纱布底下,右眼紧紧闭着,鼻孔吁吁地喘着粗气,好象呼吸困难似的,嘴巴不住地张开,闭上,闭上,张开。
“伤势怎么样?”沈振新轻声地问朱斌道。
“医生作了检查,说伤势不算过重!”朱斌贴着沈振新的耳朵,轻声地说。
沈振新抽着香烟,又问朱斌:“他们师里、团里问过没有?”
“他不开口,问是问过的。”
沉默了片刻,沈振新要朱斌开始询问。
“喂!你是叫张小甫吗?”朱斌向俘虏轻声问道。
俘虏象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一点反应没有。
“你要说话!我问你!你是叫张小甫吗?”朱斌提高了声调问。
俘虏静静地躺着,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你死了吗?”站在朱斌身边的作战科长黄达,大声叫着。
手电筒的电光,从李尧手里射出去,在俘虏的脸上停注了一会儿。
“装死!”李尧气恼地说。
“十分八分是装死!傍晚还吃了一碗粥。”朱斌在沈振新的耳边说。
还是直挺挺地躺着的俘虏,突然粗重地哼了一声,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聚集在门外守卫的和观看的人,你言我语地说:“蒋介石的大小官员,就是这样!孬种!”
“表面上耀武扬威,骨子里贪生怕死!”
“我看,拉出去枪毙算了!”
沈振新制止了大家的说话,观察、思索了一下以后,语音清亮但是严厉地发问道:“你不说话是不行的!我们同你谈了以后,你愿意回去,我们放你回去!。”
俘虏听到的沈振新说话的声音,是他听到这个屋子里外新出现的与众不同的声音,右眼皮微微地张开了一下。李尧恰好看到了他的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忙轻手轻脚地蹓到军长跟前,用别人听不出的声音说:“眼皮子动了一下。”
沈振新站起身来,把声调提高一点说:“你想死还不容易?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可是,我们是不会那样做的!”
俘虏的眼皮又张了一张,脑袋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李尧看到,沈振新和黄达也都看到了。
“把他弄得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拿掉!”沈振新命令说。
俘虏有些着慌,呼吸更加急促起来。放在胸口的一只手移动到肚腹上去。
李尧和汤成把俘虏扶坐在门板床上。
“你们过来!要他自己坐着!”沈振新严峻地说。
李尧和汤成松了手,俘虏也就自己坐着了,身子微微地摇晃了几下。
“要吸烟,可以给你一支!”沈振新说,他自己就着烛火吸着了烟。
俘虏缓缓地摇摇头。
沈振新和朱斌看明了俘虏伪装的假象,相对地笑了笑。“你的伤不重,我们知道。我们会把你医好的,你死不了!”
朱斌说。
“要水喝,也可以给你一杯!”沈振新喝着茶说道。
俘虏的眼睛完全张开,他望着沈振新,他在估量着沈振新是什么人。
生存的欲望,使他暴露了真面目,他终于喝了一杯水。
沈振新把蜡烛向桌子边上移了移,让烛光把俘虏的面貌照得更清楚些,然后果断地说:“不论是怎样顽固的敌人,我们都要征服他!对你,因为你已经做了俘虏,我们不把你当作敌人,可是,你要老实,对我们进行欺骗是不行的!”
俘虏的身子有点儿颤抖,两只手抱在胸前。
“现在,我要你站起来!”沈振新低声地说。
俘虏的身子又颤抖了一下,但是仍旧坐着。
“站起来!”沈振新以响亮干脆的声音喝令着。
俘虏终于站在板床前面,低着头。
室外的人,有的套着门缝张望,小窗口挤着四、五个人头,睁大着一对一对的黑眼睛在眨动着。室内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要咳嗽的小汤,竭力地掩住口,把咳嗽声压逼下去。
房子里紧张的气氛膨胀起来。
“现在,我要你告诉我,涟水战斗,你们一共投入多少部队?蒋介石给你们进攻解放区的命令是怎么说的?他说过在三个月以内消灭共产党军队的话吗?七十四师的武器,美式装备多少?日式多少?你要老实回答我!”沈振新放低了声音,但是干脆、明确地说。
俘虏呆楞了几秒钟,眨眨眼,哆嗦着说:“我愿意回答,不过,我是个下级官,不全知道。”
“知道多少就讲多少。”
“我的回答,你们是不会满意的,不过,我愿意回答。”
“你说说看。”
“大概……也许……我的回答,你们是不会相信的。”
“你狡猾!大概!也许!”黄达恼怒地说。
“你就讲大概吧!”朱斌接着说。
“让我想想吧!我的伤口痛,哎呀!”俘虏的两只手抱着纱布裹着的脑袋,哭泣般地叫了起来。
“你现在是俘虏!你知道吗?”沈振新手指头敲着桌子说道。
俘虏反而突然地坐到门板床上去,受伤的头也抬了起来,两手放在膝盖上,好象一个正常的人一样,睁着的右眼睛,闪动着冷漠的紫光。
沈振新感觉到俘虏要决心抗拒他的审问,他以很轻的声调,但是口气强硬地说:“你还是应该站起来回答问题!”
俘虏挺直地站了起来,咳了一声,口齿清楚地说:“我是俘虏,不错!你们可以处置我!我是不准备活的!”
说着,他的手竟然抖动起来。室内室外的人,睁着愤怒的眼对准着他,李尧的手自然地搭到驳壳枪上。沈振新这时候反而沉着冷静地说:“你说下去!”
“你们对付我,处置我是便当的。你们对付七十四师……”
“对付七十四师怎么样?”沈振新还是竭力忍禁着满腔愤怒,沉静地问道。
俘虏望望沈振新,又望望其他的人,没有再说下去。
沈振新压抑着的怒火,突然地喷泻出来:“你不说,我替你说!你以为我们对付七十四师是没有办法的!你错了!我们要消灭七十四师!只要蒋介石一定要打下去,我们就一定奉陪!就一定把他的三百万军队全部消灭!
我们可以放你回去,让你再做第二次、第三次俘虏!“
沈振新的铿锵响亮的声音,在小屋子里回旋着,俘虏的身子禁不住地战栗起来。沈振新抽了一口烟,然后用力地喷吐出去,接续着说:“你们胜利了吗?做梦!这不是最后的结局!我们要你们把喝下去的血,连你们自己的血,从肚子里全都吐出来!不信!你瞧着吧!”
军长沈振新的手,在桌子上拍了两下,愤然地向外走去,参谋长朱斌跟着走了出去。
俘虏的脑子胀痛起来了,沈振新的言语,象锤子一样敲击着他的头盖,“连自己的血!”“全要吐出来!”他恐惧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几乎要抱着黄达,哀叫着:“你们不要杀我!我说,我说!你们问的,我全部回答!”
在沈振新他们走了以后,黄达继续进行了审问。俘虏说出了他是少校军阶的营长,本来姓章,叫章亚之,因为崇拜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改名叫张小甫。并且由他自己把他所知道的七十四师的兵种、兵力、战斗部署等等情况写了一些出来。
六
沈振新回到卧室里,发觉室内许多物件的安放变了样,床上的被子整理得很整齐,茶杯象是刚刚洗过,杯子里放着新茶叶,还没有冲上水。蜡烛本来在桌子外边,现在移在桌子里边,站在一个碗底子上。此外,桌子已经揩拭过,上面放上了两双筷子,一双是他用的象牙筷子,一双是普通的竹筷子。他看看从这个屋子一同走出去又一同回来的汤成和李尧,汤成有些惊异,李尧说:“许是黎青同志回来了。”
正说着,黎青端着两只盘子,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油饼,从通到后院的小门进来。她的腮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着说:“吃吃我做的油饼看!这个盘子里是咸的,有葱。那个盘子里是甜的,放了糖。”
李尧和汤成回身向耳室走去,黎青喊住他们,夹了两块油饼给他们,他们推却着。黎青把油饼放到一个小碗里,硬塞到他们手里,他们才拿着走了。
“这就好了!”到了耳室里,汤成说。
“什么好了?”李尧问他。
“气也出了,黎青同志也回来了。”汤成吃着饼说。
他们吃了饼,便一头倒下去安心地睡着了。
沈振新和他的妻子黎青面对面坐着,吃着,谈着。
“饼香不香?”黎青笑着问道。
沈振新没有答理,大口大口地吃着饼。
“我跑回来辛辛苦苦做东西给你吃,连一句话也不跟我说?”黎青装着生气的样子说。
“你没看到?不好吃,我会吃得这样多?你说好吃,你怎么不吃?”
“厨子总是这样,只要客人把他做的菜吃光,他就高兴,他自己是不吃的。”
“尝总得尝尝!”
黎青把沈振新吃着的半块饼,夹到自己嘴里。
“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