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文明-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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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泗水郡、陈郡。天下兼并,莫此为甚。”
“都是老楚国之地?狗日的!”冯劫狠狠骂了一句。
“敢问老令,如何查勘最为有效?”扶苏恭敬地对郑国拱手一礼。
“欲得真相,唯有暗查。”郑国雪白的眉毛猛然耸动了。
“暗查有证据之难。”姚贾板着黑脸。
“敢问廷尉,何等证据最有力?”扶苏思忖着。
“买卖田产之书契。”姚贾毫不犹豫。
“白说!谁会把书契交给你!”冯劫愤愤然。
“三位大人,切莫为难。”扶苏淡淡一笑,“今日会商,原非要立马解决此等大事,知会绸缪而已。目下大事多多,确实不宜大举彻查兼并事。扶苏之见,三位大人各安其事,只给我一个南下名头即可。”
“如何如何,公子要自家暗查?险!不行!”冯劫拍案高声。
“确实不宜。”姚贾郑国异口同声。
“三位大人。”扶苏起身肃然道,“国有隐忧,舍我其谁?千里胡人之地,扶苏尚来去自如,中国纵有险难。扶苏何惧之有哉!扶苏所需者,南下之名也,敢请三位大人设法。”说罢,扶苏对三位重臣逐次深深一躬。
三位老臣默然了,泪光萦绕在每个人的眼眶。国有如此储君,大臣夫复何言?冯劫立马拍案,说他可奏明皇帝,请公子南下考功郡县。姚贾立即摇头,说不行不行,此事名头太大,又与公子目下所领政事无关,刺眼刺耳。冯劫急道:“你廷尉府有更好名头?说便是了。”姚贾思忖摇头道:“老夫那里更不行,与公子目下情形八竿子打不着,只怕还得老令这里着手,最是相关。”郑国思忖片刻道:“也好,此事便落在老夫身上。”冯劫急道:“老哥哥有甚办法,说说看!”郑国摇着雪白的头颅道:“办法还得想想.一下不好说。”冯劫顿时怏怏不乐,引得几个人都笑了。
三日之后,郑国进了皇城,向皇帝禀报说:公子扶苏所提之令天下黔首自实田,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过的料田新法,老臣欲观其效,想到三晋北楚几个郡县就近转转看看。敢请陛下允准。嬴政皇帝一则感喟老臣谋国精诚,二则为这位老臣的奔波劳累担心,一时沉吟着决断不下。郑国颤巍巍一拱手道:“农耕为国家根本,长公子领事整田,陛下大明也。然则,长公子从未涉足田事,老臣委实放心不下。”嬴政皇帝恍然笑道:“对也!如何将这茬忘了?教扶苏跟老令一起去,也好教他长长见识,对也对也,该教他看看郡县民情了。”郑国踌躇不敢领命,只说长公子从边地回来不久,未免太过辛劳。嬴政皇帝大笑一阵道:“老令白发如雪,尚且奔波国事,他一个后生说甚辛劳?去!老令要出事,朕拿他是问。”
六、韩楚故地的惊人秘密
五月初,无垠麦田绿黄变幻,随风起伏波浪翻涌。
这是颍川郡西北部的肥美平原。颍川郡有山有水,汝水、颍水、洧水三条大水由西北向东南横贯全郡,颍水居中且水量最大。故此,帝国创立郡县制时,以颍水定名这片肥美的平原为颍川郡。西北的太室山,西南的鲁阳山,在颍川郡原野上如遥遥相望的一对兄弟长久地矗立着。十多年前,这里是韩国的故土,其肥美丰饶足与东北面的魏国大梁平原不相上下。川防决通漕渠整修之后,颍川农耕大见起色,今岁麦田长势显然较往年旺实了许多。麦田一见黄,农夫们便撒满了田畴,黄一片收一片,开始了算黄算割。
时当正午,艳阳高照。道边田间的农夫们,正在收割一片熟透了的麦田。一个年青的后生却是奇异,裸着黝黑的脊梁任凭大汗淋漓,只望着远处青苍苍的太室山咬牙发怔。旁边田垄一个奋力劳作的老人偶尔直起了腰身,看见后生愣怔不动,压低声道:“陈胜!掌工家老刚走,你小子便立木,小心受罚!”后生没有回头,恨声恨气砸过来几句话:“佣耕还卖命!又不是自家田畴,劳也白劳!”老人低声呵斥一句:“你小子闭嘴!不要命了!”说罢向四面遥遥打量一番,见田道无人,方喘着粗气高声道,“天正热,掌工家老不会来,我等树下歇歇了!”老人话未落点,麦浪中立起了一片草笠一片黝黑的脊梁,纷纷捞起挂在腰带上的白布用力抹着汗水,高声嚷嚷着渴死了,疲惫地奔向了田间大树下的井台。
“狗日的!若是自家田亩,今年一准好日子!”
“自家田亩?只怕下辈子也是做梦!”
“对对对,说也白说。”汩汩饮水的年青农夫们纷纷点头。
“后生们,少说两句不成么?”老人捧着水瓢低声呵斥。
“日后我富贵了,一定不忘你等!”那个叫做陈胜的后生突然喊了一句。
一片哄然笑声中,老人苦笑摇头:“做人佣耕,何富贵也?”
“你个小子要富了,我变狗!”有人高喊一声。
井台下又一阵哄笑嚷嚷:“中!你小子赶紧富贵,做我爹!”
老人没有笑,叹着气摇摇头:“陈胜这后生,疯了,疯了。”
“一群乌鹊,如何能知鸿鹄高飞之志哉!”那个陈胜冷冰冰一句。
农人们惊愕了,哭笑不得地纷纷摇头,认定这个口出狂言的后生当真疯了。
老人淡淡道:“都喝饱了,后晌还要赶活。那小子,教他自家做梦去。”
农人们苦笑着,有人提起喝空的大木桶开始摇动辘轳绞水,有人端起方才没顾得喝的大陶碗汩汩大饮,又从旁边竹筐里捞出一张面饼大啃。那个备受嘲笑的后生陈胜,则独自坐于一旁,谁也不睬,兀自出神。
正当此时,炎炎阳光下的田道上,走来了两个年青的黄衫人:一个又高又黑又瘦,一个又矮又白又胖,一个带剑,一个带伞,很难看出操业身份。井台下的农夫们一阵骚动,显然怕是雇主的掌工家老。老人却摇摇手道:“没事。不是掌工家老,是两个游学士子。”说话间两个黄衫人已经来到树下,白胖者向农人们一拱手笑道:“诸位父老,劳苦了。”神态谦恭又笑容满面。农人们纷纷拱手回应:“不劳不劳!先生劳苦哩!”老人起身一拱手道:“两位先生若不嫌农夫愚鲁,敢请歇息片刻。”黑瘦高挑者笑道:“农耕乃国家之本,何敢嫌弃农人父老。我等乃农家士子,正欲求教农事哩。”说罢两人在井台石板上坐了下来,连石板的尘土也没有去掸,显然不是精细讲究的文人士子。农夫们顿时没了拘谨,各就各位又自顾吃喝起来。老人一招手,一个后生两手端来两个大陶碗:“这是新井水,先生中不中?”两人一笑,立即一拱手接过了大陶碗,同声笑答:“新井水正好,清凉解渴。”说罢各自端起大碗一饮而尽。饮罢井水,黑瘦者打开随身皮囊,拿出一个草包打开笑道:“这是新郑酱肉,清晨买的,没馊。”旁边白胖者目光一扫人群便笑了:“差强一人一块。来,三老做里宰,分给兄弟们。”说罢捧起黑瘦者面前的草包,恭敬地交到了老人手中。老人宽厚歉意地笑了笑,一句话没说接下了。老人说声分肉,后生们便一个个从老人面前走过,人各一块,立即开始了大口撕啃。只有那个孤僻独坐的陈胜没有来领肉,目光依旧愣怔地遥望着远山。
“陈胜,肉!”有后生大喊了一声。
“多谢,不饿。”陈胜冷冰冰一句,没有回头。
“后生苦哩!先生莫怨他不知礼数。”老人歉意地笑了。
黑瘦者一拱手道:“这位兄弟有何苦情,老伯能否见告?”
“他呀,想房,想地,想富贵哩!”一人高声应答,众人窃窃哄笑。
“胡说!”老人呵斥一声,后生们悄悄地没了声息。老人转身一拱手道,“先生见笑了,方才陈胜两句狂话,后生们笑闹于他,非当真也。就实说,陈胜后生可怜也!耕田没了,庄院没了,父母没了,十五岁便做了孤苦佣耕,八年过去,而今连妻也还没娶哩!”
“如何?他没房子没地?”白胖黄衫者惊讶了。
“他没有谁又有了?我等都一样,能娶妻者没几个!”一个后生高声嚷嚷。
“大秦律法,每丁百亩耕田。如何能没了?”黑瘦黄衫者大皱眉头。
“一言难尽也!”老人长叹一声,“先生还是莫问的好,说不清。”
“老伯呵,”白胖黄衫者恭敬道,“我等农家士子,揣摩推究的正是农事,相烦说与我等。即或涉及官府,我等士子也当为民请命,上书郡守决之。”
“一言难尽也!”老人还是一声长叹,“说起来,法是好法,官是好官,皇帝也是好皇帝。可法也好,官也好,皇帝也好,管得了白昼,管不了黑夜呵。律法明令,每丁百亩耕田不假,但都叫人撬走了。没地了,只有给地主做佣耕,挣几个血汗钱过日子。就说陈胜后生,原先家道多好,自父母兄妹暴死,好端端二百亩肥田硬是被撬走了……命也!奈何?”
“老伯,何谓撬走?”黑瘦黄衫者目光炯炯。
“不说了不说了。”老人站起身大喊一声干活,径自走进麦田去了。
“不能说!”一个后生低声一句,也匆匆走了。
眼见农人们纷纷走进了麦田,黑白黄衫者沮丧地对望一眼,也站起身来,踽踽离开了井台。将近地头,突闻身旁麦田低声一句:“先生跟我来!”两人回头,只见一个身影正俯身田垄麦浪间快步而去。黑瘦者一点头,两人立即俯身飞步赶去。片刻之间,前行身影停在了一道废弃的干涸沟渠中,两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足下便是那个陈胜兄弟?”黑瘦者一拱手。
黝黑的光膀子后生一点头,低声急促道:“先生果能上书郡守?”
“能!”黑瘦黄衫者肃然点头。
“好!我说,我不怕!”陈胜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撬走民田的,不是官府,不是商贾,是韩国老世族!颍川郡有三个县,都曾经是老韩国丞相张氏的封地。韩国没了,张氏变成了大商,经年在老封地寻机买田,颍川郡一大半土地都成了张氏暗田!农人住的房子种的地,明是自家的,其实都是张氏的!”
“张氏后裔何人?”
“都说是公子张良,长得像妇人,心肠如蛇蝎!”
“为何不敢说?”
“谁敢泄约,有刺客来,迟早没命!”
“买地价公平么?”
“公平个鸟!他说原本便是封地,给你几个钱已经便宜你了!”
“如此买卖,老百姓也信?”
“他们说,秦人江山长不了。流言纷纷,老百姓知道啥,能不信么!”
“买卖耕田可有书契?”
“有!是密契。”
“何等样式?”
陈胜二话不说,转身几大步走到一片荆棘丛生的沟岸前,打量片刻俯身便刨,手臂顿时划出一片血珠。黑瘦黄衫者哗啷抽出短剑道:“兄弟不能带血太多,你指点便可,我来。”陈胜直起腰大手一圈:“挖开这一坨草木,撬开一方石板。”黑瘦者立即挥起短剑,三两下贴地扫断了一大片荆棘草木,而后俯身挖土,动作利落之极。不消片刻,石板显出。白胖黄衫者立即跃上沟岸望风,说声周遭没人。黑瘦者立即将短剑插进石板缝隙,用力一撬,石板翻开,赫然显出了一只锈蚀斑斑的铜匣。陈胜俯身捧起铜匣,突然便放声痛哭:“爷娘魂灵在天!儿子再也不要忍了!”黑瘦黄衫者泪光莹然,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说话。
“这是我门唯一存物。”陈胜抬头,双手捧着铜匣交到了黑瘦者手中道,“除了先祖灵牌,便是二百亩肥田六次买卖的密契。陈胜徒然一身,无以供奉先祖,只好出此下策秘密埋藏。先生可将密契带走。先祖灵牌,敢请先生指定一个稳妥之地,陈胜但有活泛之时,自会相机取回!”
“兄弟赤心,在下先行谢过。”黑瘦者肃然正色道,“兄弟先祖灵牌,我以密封铜匣存放颍川郡郡守处。我交兄弟一件信物,任时皆可取出。”说罢,黑瘦者从腰间皮袋掏出一方小小的圆形黑玉牌道,“兄弟谨记,此玉牌不得示人,只能交于颍川郡守。”
“陈胜明白!”
片刻之间,三人两道各自消失在茫茫麦浪之中了。
旬日之后,一只快船从泗水南下,船头正站着两位游学黄衫人。
从薛郡的泗水登舟南下,比驰道飞马慢了许多,却也从容了许多。但遇两岸农人耕耘整田,快船靠上岸边,两士子便与农人们攀谈起来。如此走走停停,五七日才出了薛郡进了泗水郡地界。这泗水郡乃鱼米之乡,其时之富饶远超江南岭南与吴越,原是楚国最为丰饶的淮北腹地。泗水郡北接巨野泽,南近淮水南岸的楚国故都郢寿,中有彭城、沛县、蕲县、城父等等富庶城池,堪称楚地第一郡。这一日快船过了胡陵渡口行得片时,遥遥一座大城在望。船头两黄衫人对望一笑,吩咐船工在前方渡口停靠。
不消顿饭时光,快船靠上了一片浓荫下的岸边渡口。黑瘦黄衫人对老船工低声吩咐几句,便与自胖黄衫人一起举步登岸,径直走向距渡口不远的一座大石亭后的亭署。这是秦时的亭治所在,也就是乡以下管辖里(村)的基层治所。秦国郡县制对乡、亭两级基层治所都赋予了另一重使命:同时兼作接待来往公事吏员的驿站,并担负传邮公文职事。唯其如此,帝国郡县的乡亭治所大都设在水陆方便的渡口道口。两黄衫人堪堪走近大庭院前的车马场,便有一个持戈老亭卒迎了过来。
“这是泗水亭。两位先生可是公务?”
“我等乃颍川郡吏,路过贵亭,欲会亭长。”白胖黄衫人笑容可掬。
“大人稍待。亭长,有官宾!”
“听见了,来也!”大亭院中遥遥一声,声音洪亮浑厚。
随着话音,大门中走出一人,身材适中面目开朗,头上一顶矮矮的绿中见黄的竹皮冠颇见新奇,颏下一副短须,使轻松的脸膛显得成熟而多智,其步态语调却给人一种类似痞气的练达。他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几乎是一出两扇大石门就遥遥拱手作礼而来,走到两人面前三尺处躬身笑道:“大人远道而来,多有劳苦,小吏有礼。”
两黄衫人一拱手算作回敬。白胖者笑问:“敢问亭长高姓大名?”
“有劳大人动问。小吏姓刘名邦,字季。叫刘邦、刘季都一样。”
“刘亭长,我等欲在贵亭歇息两日,或有公务相托……”
“好说!不歇息没公务,要我这亭治何干?刘邦绝不误事。”
两黄衫人颇为高兴。这个亭长没有寻常小吏那种猥琐卑俗唯唯诺诺,既似官风又似侠道的干练,使人觉得如同面对一个老友一般。两黄衫人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刘邦侧身相让,一拱手说声大人请,便陪着两黄衫人走进了亭院,
这是秦时通行的标准亭院:六开间,三进深,左右两分。第一进右三间,住六名传邮骑卒,左三间住一名管邮件的小吏。第二进,右三间是亭长室,左三间便是接待过路官吏的宾客室。第三进是后院,庖厨、库房、马厩与几名亭卒等均在后院。一进亭长室,两黄衫人刚刚坐定,刘邦高喊一声:“给大人上茶——”话音落点,一名年青小吏便捧着大盘进来摆上了陶壶陶碗,熟练地斟好了凉茶。黑瘦黄衫者默默饮茶,似乎不善言谈的模样。白胖黄衫者却与亭长颇为相得。
“亭长这官儿做得颇有气象也!”白胖黄衫人颇有赞赏。
“惭愧惭愧!小亭长既管官道传邮,又管十里之民,事不大头绪繁。不提着神气摆布,还真是乱麻一团哩!”刘邦天生地自来熟,话语叮当一连串。
“亭长何时退出军旅?”
“惭愧!在下没赶上为国效力,想吃军粮没混上。”
“噢?亭长大都是退役百夫长做的也。”
“回大人,”刘邦一拱手道,“简言之,一个老友举荐我做了县府外吏,跑腿办些小差。县令见在下尚还使得,适逢泗水亭长三年前病故,就叫在下补了缺。”
“好!”白胖黄衫人一笑,“比老兵亭长做得好。”
“大人夸奖,在下自当铭记!”
“说说正事了。”
“好!公务何事?要否本亭效力?”
“先说小事。我有一宗邮件,要尽快传往咸阳。”
“多大物件?公文还是器物?”
“一只铜匣。不大。”白胖黄衫人比划着,却没有回答是否公文。
“大人放心!我泗水亭传邮从未出过差错,除非写错了地名人名。”
“好!亭长是个干才。”
“只是大人需登录姓名、官职、传邮何物。成例,大人不必介意。”
“那是自然。我乃少府尚书,姓张名苍,传邮册件一函。”
“老二!记:少府尚书,张苍,册件一函——”
呼喊落点,庭院立即传来高声应答,显然是一边复述一边写。
“老二,是何官职?”白胖黄衫人有些惊讶。
刘邦一阵大笑:“我的大人也!我亭长老大,传邮吏次之,岂不老二嘛!”
白胖黄衫人扑哧一笑:“奇也!老二?还有老三么?”
“有!一直到老十二。”刘邦呵呵笑着,“亭员十二,分为前老六,后老六。前老六是正吏,后老六是亭卒。邮卒、庖厨、马夫都算,统共老十二。”
“亭长之治不像官署,倒像是江海风尘之门派了。”
“大人有所不知。”刘邦几分诡秘又几分嬉戏地眨着亮闪闪的细长眼睛笑道,“杀猪杀尻子,各有杀法。乡野吏员仆役都是粗人,老二老三一吼叫,又豁亮又明白。我若腆着肚子板着脸,官腔叫传邮吏,叫庖厨,叫马啬夫,不说我烦,粗人听着也不给劲!有的你叫几声他还木着,不知道是叫他。所以呀,索性老大老二老三。嗨!粗是粗,管用!大人可去打听,俺刘邦做亭长几年,没出过一件差错。”
“好好好,管用便好!”白胖黄衫人也爽朗地笑了。
“亭长倒是个人物也。”黑瘦黄衫人罕见地说了一句。
叙说得片时,亭长刘邦将两位官宾安置到了最靠近后院的两间大房子,说这里又凉快又幽静,是亭院最好的住处。白胖黄衫人打趣笑道:“你说最好便最好?安知你不会留着最好的房子给大官住?”刘邦哈哈大笑道:“大人呵,留好房子等大官,那是蠢货!刘邦要那样,还不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我这泗水亭,统共十三间宾客房,谁来了都尽最好的安顿,不独对大人。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