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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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爷爷我嘞。”四道风又吼了一声。
黑暗里传来拉枪栓声:“反了天啦,有人要做我爷爷……哎呀四哥您好,怎么大半夜这么精神抖擞?”
四道风两手抱上了膀子:“这么好天气,不走走睡得着吗?”
守备军看看天色,吹散的乌云已经遮没了天上大部分星星,惨淡的月影依稀可见:“变天了,明儿准是个雨天……四哥您老真是沽宁头号夜游神。”守备军端起了枪,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人招四哥讨厌,咱们去看看。”
四道风把住了几个兵的膀子:“几个小毛贼偷鸡摸狗而已,谁都不容易。”
“还是去看看。”守备军不太放心。
“你们平常在沽宁不偷鸡摸狗吗?别搞这通贼喊捉贼的把戏。”守备军嘿嘿地笑,四道风拖着他们走远。
漆黑中有种不祥的静寂。
欧阳在那堆破烂中蓦然而醒,真如守备军所说一样,要变天了,上半夜还繁星似锦的夜色现在已经月暗星稀,本来就黑漆漆的沽宁小巷里已伸手不见五指。他身边有簌簌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下停了。欧阳瞪着眼前的那片漆黑,黑暗里清晰可闻的是两个呼吸声。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琢磨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突然猛地扑了过去,一个柳条筐被打翻,后边是双炯炯发亮的眼睛。那个人顾头不顾尾地往杂物的最深处钻,欧阳一把将他拖出来。他开始含混不清地尖叫,欧阳使劲掩住,直到把他拖到阴影之外,那是在征兵时被踢了一脚的小乞丐。
欧阳压低了声音:“别叫!我不会害你!我干吗要害你?”他被狠咬了一口,苦笑着把那孩子放开,“你走好了,我是说,你要睡就睡在这里好了,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
小乞丐安静下来,摇了摇头,肚子里一阵饥肠雷动。欧阳听着那声音,在自己身上搜索着,直到自己肚子里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欧阳苦笑:“你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几个药瓶。”
小乞丐看了他一会儿,安静地往巷子外走,但走几步就站住了,他脸上有种畏惧,那不是因为欧阳。他竭力想说话,可口齿极不便利,费多大劲也就挣出一个字来:“……鬼。”
欧阳笑:“我不是鬼,你看我哪里像鬼?这世界上没有鬼。你不会说话?”
“鬼……”小乞丐固执地指着巷子那头一个破败的院落。
“你说那里闹鬼,所以你不敢过去?”
小乞丐点头。
“你的家在那边,你不敢回家。你要我陪你回家?”
小乞丐使劲点头。欧阳站起来,摸了摸那孩子脏污的额头,他拉着小乞丐走过巷子,小乞丐紧紧拉住他的衣裾。
欧阳陪小乞丐走进一个院子,院里月光清冷,房顶基本都通了天,只比院子多一堵墙。欧阳看看这个破败的院,强笑了笑:“这是你的家?好了,你看,哪来的鬼?”
孩子把欧阳抓得更紧了,几乎让他难以开步,他只好哄他:“没有神仙也没有皇帝,只有靠我们自己。对不对?”
小乞丐指着院里的房子:“鬼!”
欧阳苦笑:“你已经回家了,可我也得回家。”
小乞丐全无放手的意思,反把他抓得更紧了。欧阳看看天边的夜色,又回头看那孩子:“小家伙,天快亮了,我真得走。”他把着那孩子的肩想拉开他,却发现那孩子在发抖,欧阳好奇而惊讶地停下:“谁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鬼!”
欧阳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去看看,这只鬼也太过分了。”
那孩子立刻放开了他,并退到一个觉得安全的距离。欧阳看看他,推了一下虚掩的破柴门,里边黑得如凝固一般,一只被惊动的老鼠忽然从屋里蹿了出来,欧阳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猛地一下把房门推开,天边忽然打了个电闪,雷声随即轰然炸开。欧阳就着那一道电光看着屋里,地上铺着几床破絮,早灭了的火炭上架着破锅,他看不出那孩子害怕的理由。
那孩子看他没事,怯怯地站在门口。
“好了,你看没有鬼,只有老鼠。”
“鬼。”
“我知道,你的朋友都走了,你害怕?”
小乞丐摇头。
“对,你没有朋友,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话,所以你不会说话。”
小乞丐猛力地摇头:“鬼。”
欧阳一阵恼火:“没有鬼!已经活得够糟糕的了,干吗还自己吓自己?”
小乞丐怯生生看他一眼:“……之。”
欧阳笑笑:“对不起,没你的事,是我脾气不好……”一阵雷声又轰了下来,他忽然愣住,“鬼……之?你一直要说的不是鬼,是鬼子?!”
小乞丐点头。
那阵雷声仍在轰轰震响,欧阳绷紧到了极点:“这里有鬼子?”
小乞丐点头,手固执地指着里屋的方向。欧阳捡起一根破椅腿,就着又一道电光,他看见椅腿上有一根生锈的铁钉。他一手握着那根椅腿,一手把小乞丐推开,向着里屋蹑手蹑脚地行去。他在门角边站住,屏住了呼吸,拼命想听见里边的动静,可雷电交加他什么也听不见。
一下电光之后,欧阳趁着那阵炫目冲进了漆黑的里屋。里屋漆黑而寂静,欧阳呆立着,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又一下电光闪过,欧阳看清了屋里堆叠的尸体和密密麻麻的老鼠,他猛地从屋里倒撞出来,忍住了干呕,一手揪住也想进屋的小乞丐。
“别去。”
小乞丐强挣了一下,终于放弃,欧阳看着他:“里边是你家里人?”
小乞丐摇头。
“你的朋友?”
小乞丐没任何表示,但眼泪掉了下来。
“城里早封得水泄不进了,他们怎么进来的?”欧阳自言自语,“他们走多久了?”
小乞丐摇头,这是他根本无法解答的问题。欧阳伸手去探那火炭的温度,他愣住了:“今天晚上,刚走。”载连家独浪新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城外,白炽的闪电频频照亮了近处的阵地和远处的地平线。阵地上的士兵开始有了骚动,龙文章骑着马在阵地上奔蹿:“不许擅动!可以打个盹,打盹的时候不要放下手上的武器!”
蒋武堂冲着龙文章喊:“龙副官,回去弄点雨具过来。这雨不是一会儿的事!”
龙文章勒转了马头照沽宁奔去。阵阵雷声汹涌而来。
蒋武堂拿着望远镜朝着远处望去,远处山头的火光忽快忽慢地晃动:“前边有情况,有几百人……自己人?”
鲍廷野在一旁答道:“六十七团会发射三颗信号弹,两绿一黄。”他话音刚落,两绿一黄的三发信号弹在地平线上升起。
“你们的洋玩意不少,老子这还在筑烽火台。”
鲍廷野笑笑:“六十七有的就是司令有的。”他掏出一支信号枪,装弹击发。
雨点终于撒豆般地落了下来。
雨滴透过屋顶上的大洞砸在欧阳脸上。欧阳抬头,从那个洞里看去,红绿黄三颗信号弹正依次升起,落入雨夜之中。
龙文章策马通过空落的街道,街上只有一个人,那是四道风。四道风根本不打算让开这匹奔马,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龙文章在将撞上四道风时才勒开了马头,从四道风身侧驶过:“好好条汉子这么游手好闲,真是白活一世。”
四道风也不饶人:“这么匹好马驮了个混账丘八,真是白瞎了一头好畜生。”
龙文章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还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狠瞪了一眼驰开。
四道风瞪着龙文章的背影远去。他看看晦暗下来的天色,终于决定回去,先前的几个守备军和他错肩而过:“四哥回去了?”
“嗯,逛够了,回去挺尸。”
“四哥好福气,我们可还得挨浇。”
“你们这些年又干啥了?”他悻悻地又看了眼深邃的巷子,“好极了,逮不着你也浇死了你。”
“四哥说啥?”
“没什么。桥头不用去了,今晚我兄弟在桥头走黑货,大家撞着了不好看。”
“行,四哥说不去就不去。”
“这么懂世故的话,散了岗就记得去趟车行,我那儿有点钱给大家花花。”
“哎哟,四哥最仗义了。”
四道风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看着那几个兵走开。雷声隆隆地轰响过来,四道风一直看着那几个守备军转往桥头相反的方向才放心走开。那阵雷声似乎一下把他打醒了,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嘿,我干吗不去桥头?”
空中忽然亮起三发信号弹,四道风抬头看了看,继续往河边走去。
龙文章勒住马,看着三发信号弹没入黑暗中,他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
和四道风臭贫过的那几个守备军也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那三发信号弹,有人忽然叹了口气:“怪好看的,像我老家过年。”
另一个附和道:“快打完仗就回家吧,沽宁这地方年过得太冷清。”
他忽然看着刚说话的那位同伴怔住,同伴眼睛如死鱼一样地突出,喉咙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接着一截刀尖从他自己的胸口冒了出来。
几个破衣烂衫的人从他们身后的巷子里冒出,把这几具软倒的躯体拖走。他们簇拥在守备军身边剥下他们的衣服。一张脏污的脸淋过雨水后显得油亮,那是曾在城外与欧阳对峙的中队长三木,三木看着那几发信号弹下落,目光呆滞而狂热:“他们来了。我们进攻。(日语)”
巷子里幢幢的人影在集结,被雨水浇湿的衣服上反射着些微的光芒,那是几天来窝在各个藏身之处的日军,他们轻声用日语报着口令:“源平合战。”(注:古日本前战国时期的一次知名战役)
欧阳在巷口露头,看了看又缩回去,他拼命向身后挥手,那名小乞丐还在跟着他。日本人集结完毕,潜藏在墙下的阴影里,一起向一个统一的方向匿行。欧阳又向小乞丐挥了挥手,咬牙跟了上去。
这行人穿过一条巷子,又拐向另一条巷子,看起来对自己的路线很熟悉,转弯的时候都没有犹豫。
欧阳在他们下一次拐弯的时候撵了上去,落尾的日军回身看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欧阳只是一个被雨淋湿的人影,那名日军将手摁上了腰间,欧阳赶紧说出刚才听到的口令:“源平合战。(日语)”
压在腰上的手放开了:“你迟到了。”
欧阳抱怨着:“中国人的城市太没有规则,我迷路了。”
那名日军大有同感:“除了猿太郎谁又认识这种路呢?可我认为他是个路盲。”
欧阳看看走在队首的那个瘦小的人影:“凭什么让猿太郎带路?要找中国人的什么地方,我认为用猴子领路不如带条狗。”
“因为只有他能把中国话说得像中国人一样,笨蛋,你信吗?这个大队指挥部的翻译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杀过一个中国人。”
“真是难以相信。”
“可他宣称他侦察中国人的司令部整整三天,我们都认为他在吹牛。”
前边的三木转身甩手给了说话的日军一个耳光:“笨蛋!你们可以在这时候说话吗?”
欧阳住嘴,他紧盯着带队的三木,那家伙曾与他在北郊交手,三木看着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大队指挥部的。”欧阳胡诌。
三木一脸怀疑:“我觉得你非常眼熟。”
欧阳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我们在指挥部见过。”
“不,绝不是在指挥部,而且指挥部黎明才能到达,现在这里只有猿太郎这个废物。”
靠后的几个日军已经转身,刚才和欧阳说话的日军再次把手放在腰间。
“我认为是命令传达出现了问题。”欧阳尽量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目光望向这巷子的尽头,那是条河,他忽然转头,用一个足以让领队人猿太郎听到的低声说:“猿太郎,你走错了!”
全队人都向他回过头来。
三木猜疑着:“你到底……”
“小声点,这是在中国人的城市。”三木愣住,欧阳昂首阔步走向队首,猿太郎正在河边的拐角处犹豫。
欧阳走到他面前:“你确定这里能到达中国人的司令部吗?”
猿太郎转过脸,那是一张怯懦而全无自信的脸:“我……当然确定。”
“确定?当然?”
猿太郎扭脸看所有人,有人开始轻声地抱怨。
“你在雨夜走过这条白天都难以辨认的路吗?”欧阳不依不饶。
“我……”
“我告诉你,”欧阳随手捡起半块地上的碎砖在墙上画着,“中国人的司令部在这个方向。”
三木又迫了上来:“我肯定见过你的,就在这几天……”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欧阳瞪了他一眼:“小声!”然后他把那半块砖狠狠砸在猿太郎脸上,抱着猿太郎撞进旁边的河。水花四溅,欧阳在河水里死死揪着猿太郎,将砖头不断砸在对方的脸上,用力的同时也把空气混着河水一起吸进了肺里。
几个日军拔出刺刀跳下水来。欧阳放开那具瘫软的躯体,奋力向河对岸游去,一柄刺刀从背后刺来,险险地只差分毫就刺中。欧阳游上对岸的河阶,连滚带爬地上岸,跑开。因为肺里没有空气,他只能用小跑的速度逃离。
三木看着欧阳逃跑的身姿,陡然想起北郊的遭遇:“浑蛋!我知道他是谁了!”
浸在河里的两个日军让他嚷得停住,三木咬牙切齿做了个挥刀砍下的姿势,两名日军爬上河阶,追了上去。
猿太郎从河里被打捞上来,已经气若游丝。三木扔开他的躯体,几个日军正竭力想在草制地图上找出一条出路,三木过去一把把地图抢了:“不要看了!去把那个带我们进城的中国人找来!那个……名字很怪的……黎刘爷。”
“我们怎么办?”一名日军问。
三木看着周围的民居,脸上有一丝狠笑:“每一个中国人的家都是我们藏身的地方。”
四道风躺在曾和欧阳共乘的那条乌篷船里,浑身早淋透。他探头出船篷看一看,然后缩回头躺下:“死心眼子,非要等到天亮不成?”
远处,他要等的欧阳终于跑不动了,一下软倒。两个日本人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欧阳挣扎了一下,身子缓缓滚动了半个圈子,水花四溅,他又落进了河里。欧阳已经没有力气游泳了,他只能载沉载浮地尽量远离此岸。
打头的日军愣头愣脑就要往河里跳,让同伴一把拉住:“这里没有地方上岸!”
确实,这段河岸没有一处河阶,只在远处有一座小桥,那名日军有些不甘:“我开一枪好吗?就一枪?”
另一名日军从旁边的屋檐下抄起一根竹篙,笑:“不,用这个!”他一篙打在欧阳头上,然后压着欧阳的肩,把他往水底下压,这对他们来说显然是种娱乐。
欧阳眼见就要沉底了,被他这一搅,又狠狠呛进几口水。他下意识地抓住篙头,争夺,却再次被压下水,浮上来的时候河岸上的日军正在狞笑。欧阳忽然把手伸到衣襟下,做了一个掏枪动作,对着岸上的人把手臂伸直,两人立即趴倒,等他们爬起来时欧阳已经扶着那根竹篙载沉载浮地向着小桥的方向漂远了。
“真该死,他现在有了一条船!”一名日军看着远处的桥,桥下正泊着一条乌篷船,“我真想杀了他!从来没有一个中国人让我这么想杀的!”
他们抢在欧阳之前奔向桥头。
四道风正在船上打盹,砰的一声大响,一个人从桥头落在船上,震得他翻身坐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声,第二个人跳了下来。四道风坐在船篷里看着外边两人手忙脚乱地操桨,大声呵斥:“哪个字头的?干吗抢我的船?”
两个日本人吓得回了身,四道风懒洋洋地坐着:“这是我的船,今天晚上是,要做生意换别处。”
“这船上有人!”一个日军说,“水里那个是我的,我是杀死过十七个中国人的优秀士兵。”
“那么,这个是我的。”另一名日军说。
四道风听得眼睛发亮:“你们说话好像被人打掉了下巴,这种话我听过,我听了那次就再也不会忘了。”
日军并不想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弯下腰一刀捅了过来。四道风盘腿坐在船篷里,他手一挥,脱下来的上衣裹住了刀锋,一只腿弹踢在那名日军的脚踝上,那日军重重地摔进了船舱,四道风手一扬,刀光闪动,日军栽倒在身边。
他大摇大摆地从船舱里站出来,船头的日军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四道风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揪住他的衣领,又是刀光一闪,那日军顿时成了一具尸体。四道风放手让他掉进水里,正要转身时听见水响,四道风循声望去,欧阳扶着根篙子游了过来。
他在船头坐下,看着精疲力竭的欧阳道:“您老早您老好,为等您淋了一晚上雨,没想到您老泡着澡就来了!”
欧阳一只手把着船帮,他已经没力气往船上爬了,四道风没心没肺地看着,没有半点要帮手的意思。
“拉我上去。”
“才不呢,上来了你准又牛皮哄哄。”他学着欧阳,“我不知道什么叫仗义,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我不大懂你的义气——妈妈的,我活二十好几没听过这么缺德的话。”
“你这个笨蛋!”
“啊哟喝,你现在还没上来就牛皮哄哄了。”
“你知道你刚才杀的是什么人吗?”
“小日本哪,杀完了死透了,泡着呢。”
“小日本会跳到你的船上来给你杀吗?”
“因为他们要杀你呀!我把他们杀了就把你给救了,哎呀,我怎么又把你这个过河拆桥的给救了?”
欧阳皱了皱眉,他知道实在没多少时间跟这浑人胡缠:“你有枪吗?”
四道风往腰里摸了一下:“那倒是有的,哼哼!”
“开枪。”
“我才不在你身上费子弹呢,沽宁这条小臭沟够淹死你条大鱼了。”
欧阳懒得理他胡扯:“对天开枪、示警,然后喊鬼子来了……”
“你当我是窑姐儿呀?发这种娘儿们的惨叫?”
“我宁可听你窑姐儿一样的惨叫,也不想听你老娘们一样的唠叨!”
四道风恶狠狠地掏枪对着欧阳,欧阳无畏地看着。四道风开枪,一梭子弹贴着欧阳的头全打在水里,他把枪在手上耍了个花插回腰间,瞪着对方:“现在怎么着,过河拆桥的?”
“不怎么着,你可以走了,走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走。”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走吧。”他索性放开了船帮。
四道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