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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铁道游击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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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难的老百姓只有在田野里过宿。
  她正要扶着老娘,拉着凤儿往湖边走去,迎面来了从那边折回来的难民,说湖边都驻满了鬼子,湖已被严密的封锁了,渔船都逃往湖里去了,没跑及的也被鬼子扣住了。湖面上有汽艇在巡逻,进湖已经是不可能了。
  芳林嫂只得又坐回洼地里,把带出的一床被子铺一半在潮湿的地上,叫老娘躺下,把另一半盖在老娘身上,只有在这里过夜了。老娘在被底下哼着,呼吸已很困难了。在这田野里又不能给病人烧碗热水喝,眼巴巴的望着病重下去;凤儿又哭着叫饿,芳林嫂把挟出的干煎饼,撕了一块给凤儿,自己满怀愁闷的坐在那里。
  她望着四下的火光,再低头看看蜷伏在地上的老娘,不由的感到心酸。明天敌人就可能到田野里来捉人了。老娘病得这个要死的样子,怎么能跑得脱呢?就是不被枪子打死,东跑西奔,累也累死的。她又透过湖边的火光,遥望着夜色里的湖面,想到刚才逃难人的叙述,敌人一定要进攻微山了。因为湖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鬼子,湖面上从来也没有汽艇出现过。想到这里,她又在担心着湖里的铁道游击队刘洪他们了。
  “那里可再待不得了呀!你们要连夜出湖啊!”
  她在焦急的低语着,一半心放在重病的老娘身上,另一半心被山里的人撕去了。她搂着凤儿,凤儿吃了干煎饼,借着妈妈怀里的温暖,静静的睡去了。夜风带着凉气,吹动着芳林嫂的凌乱的头发,她依在一棵小树根上,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偷偷的从她的眼角流下,滴嗒滴嗒的打在她的肩上。她是个倔强的女人,自从芳林死后,她没有为困难而流过泪。自从和老洪认识后,她眼睛里更有神了,浑身又有了力气。可是现在重病的老娘躺在这夜的田野里不能走动;老洪他们又处在那样危险的境地。这一切都在撕着她的心,她不是感到自身的孤独,而是在为他们着急和担心啊!
  “情报已经送进湖里了,他们也许会离开那里的!”在万般无奈的时候,她又回头来想,用她热诚的希望,来安慰自己。
  可是,在黎明时,她刚蒙胧着睡去,就被震耳的轰隆声惊醒。她猛地从地上抬起身来,向湖边望去,只见万条火箭向湖里喷射,沉重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微山岛在炮弹爆炸的火光里闪动。接着湖面上也响起稠密的机枪声,湖水映着一片红光,整个微山湖象滚锅似的沸腾了。
  鬼子对微山的围剿开始了,每条火箭都象穿着芳林嫂的心,带着哨音的炮弹象不是落在微山,而是落在她的胸膛上爆炸。芳林嫂象疯了样,把凤儿推在一边,忽的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没有站住脚,就又跌坐在地上。她低低的叫道:“完了!他们完了!”
  整个早晨,微山湖里枪炮声都在不住的响。炮火的烟雾象浮云一样在水面上飘动,微山岛都被遮住了。逃到田野里的湖边的人民,都在望着炮火里颤抖的微山,默默的为铁道游击队的安全而祈祷着:“保佑他们吧!他们都是多么好的人哪!”
  自从铁道游击队到了湖边以后,使这里饱受苦难的人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由于他们出色的战斗,打得敌伪顽胆寒。顽军再不敢到这里抢掠骚扰了,汉奸特务也不敢随便到处敲诈了。原为鬼子办事的伪政权人员,再不敢站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乱要捐税和给养了。铁道游击队不但能维护他们的利益,而且还搞鬼子的火车,救济和帮助人民,同时他们认为铁道游击队不但是杀鬼子的英雄,而且都是很懂道理的人,常给人民开会讲抗战形势,讲八路军共产党的革命道理,使这里的人民的眼睛亮堂,知道小鬼子不会久长,打败鬼子以后,人民要过什么日子。所以铁道游击队员到每个村庄,都有热情的老大爷和老大娘来迎接。他们都愿意帮助铁道游击队,并且把自己的儿子也交给铁道游击队去打鬼子。每逢铁道游击队进行战斗的时候,各庄的年轻人着急,老人们都默默祈祷。当一听到胜利的消息,人民都到处喜洋洋的传诵着;遇到铁道游击队失利的时候,人民也在悲伤。上次林忠、鲁汉牺牲,好多认识他俩的老百姓,都落下了眼泪。铁道游击队已经和湖边的人民建立起血肉的联系了。现在他们遭了大难,逃难的人民望着微山湖,忘记了自己的家被鬼子盘踞,自己在寒冷的野外露宿,而为铁道游击队的安全担心。
  到吃晌午饭时,湖里的枪炮声虽然没有早晨响得剧烈了,可是总还在响着。芳林嫂低头看着老娘躺在地上,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微山岛的那副心事还没放下,身边将要断气的母亲又触起她的悲痛来,凤儿也饿得直哭叫。她的心被撕裂着,如果有老洪在身边,一切就会好些,只要他发亮的眼睛望她一下,或者简短叫一声:“别熊气呀!”她也就满身是劲了。可是现在老洪也死活不明,她满腹的哀痛向谁诉说呢?她只有趴在母亲身边哭泣,因为只有母亲还了解她的心,可是母亲已是半死不活了。
  同村一块逃难的老大娘们,看到芳林嫂这个苦样子,也都同情的陪着唉声叹气。一个年轻寡妇,一手拉着还不懂事的孤儿,一手扶着寸步难行的老娘,在这四下尽是鬼子的野外逃难,就够难的了。可是这老娘又突然病倒在地,不能动弹,背又背不动,舍又舍不得,这副担子叫谁能担得起呢!慢说是个女人,就是个男人,能有啥好法呢!老大娘们围上来,给凤儿点吃食,使她止住哭,就来劝芳林嫂。
  “凤儿娘!你心得放宽些呀!遇到了这种事,光哭也没用呀!别哭坏了身子,还是顾着身子要紧。走时大家都帮着你!唉!你这个老妈妈也病得不是个时候!你要‘回去。’①么?也不该在这个时辰呀!可难坏了闺女了……”
  ——①“回去”是死了归天的意思。
  人们只从病人身上来安慰芳林嫂,可是哪知道她望着湖里,还有另一条愁肠呢!
  过午以后,微山岛的居民,有的从水里逃出来了。当他们和芳林嫂这群逃难的人们汇合到一起时,才喘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冲过敌人对湖的重重封锁,到达这里,总算安全些了。芳林嫂一见他们,就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问:“那边铁道游击队怎么样了?”
  一个老大爷,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回答着芳林嫂:“怎么样?可了不起呀!在微山东北角上,叫他们打死多少鬼子呀!满湖都是鬼子的尸体,鬼子始终没有从那里冲上来……可是鬼子从西南两边冲上去了。抄了他们的后路。……”“怎么样了?”听的人都同声的问。不仅芳林嫂自己,大家也都关心着铁道游击队的安全。
  “怎么样?”老大爷的眼睛闪着神秘的光辉说,“那谁能知道呢?光听人说,鬼子一抄后路,花了眼,到处找,找不到他们。”
  说到这里,老大爷指着微山的方向,那里的炮还正响。他又说下去:“你听!还在打着呢!打了一夜。可是他们就找不到铁道游击队。光听说鬼子东一路打西一路,西一路打东一路,南来北打,北来南打,都认为对方是飞虎队。这一来,鬼子死的可不少……”
  “他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还在微山上么?”芳林嫂想问个仔细,心里才落实,就急切的问。
  “那谁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呢?铁道游击队神出鬼没,连鬼子的指挥官都气得直打转,我叫鬼子乱枪打得头昏眼花,光顾逃命,哪能知道那么清楚呢?”
  周围的人们听到湖里渔民老大爷的话,都在纷纷议论了,有的说:“我看不碍事,铁道游击队一定有神人指点,不然鬼子怎么会花了眼,会自己打自己呢?是神迷住了鬼子的睛睛,使他们分不出哪是自己人,哪是铁道游击队了。”
  “是呀!上次搞洋布,关老爷的马不是下山助阵了么!有神保佑!他们洪福大,不要紧。”
  芳林嫂并没有为这些议论而宽心。因为她对铁道游击队的了解比他们更清楚些。她知道老洪他们和鬼子战斗,多次打败鬼子,全靠他们的勇敢和智谋,并不是什么神的保佑。她听着远处的炮声,心还是沉甸甸的象坠了一块石块。
  下午,湖里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可是铁道东又响起稠密的枪声,到傍晚,各处的枪声才静下来。只有湖里微山上烟火还在缭绕。
  鬼子的大队不断的从湖里撤出,这是进攻的部队又回到岸边了。他们押解了成群的老百姓,和一些被俘的游击队,可是也运回来更多鬼子的死尸,一批批用汽车往临城拉去。这是他们围攻微山的代价。
  芳林嫂在远处望着被押解的俘虏,想从那里边辨认出熟悉的面影,但从身形上看都不象。天已经渐渐黑下来。
  逃难的人群还得在田野过夜,因为各个村落又都燃烧起熊熊的火光,鬼子还驻在村子里。
  到半夜,芳林嫂的娘已经不省人事了,四肢发凉,只有口鼻还能呼出微弱的气息,看样子到不了天明,就要离开人间了。芳林嫂抚着老娘的身体,心象刀绞一样。老娘守寡就拉巴大她这个闺女,没过上好日子要在这逃难的田野里去世了。她连大声哭一下都不能够呀!鬼子还住在庄里,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怎么把老娘安葬呢!
  四外的村庄都有着火光照耀,逃难的人群里发出鼾声,只有几个好心的老大娘守在芳林嫂的身边,陪同她叹息,其他一切仿佛都很寂静,只有夜的远处偶尔传来几阵冷枪。由于人们经过白天敌人围攻微山的炮火,对这些已感觉不到什么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声:“芳林嫂!芳林嫂!”这声音显然是怕惊动敌人,而故意压低的,可是这呼声里却充满着焦急。呼声渐渐近了:“芳林嫂!芳林嫂!”
  芳林嫂的头忽的从母亲的身体上抬起,向呼喊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漆黑。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她把母亲和凤儿交给大娘们代为照顾着,就向呼喊的方向奔去。
  她看到前边一个小树丛里,有个黑影,呼声就从那里发出,她走上前去低低的问:“谁呀?”
  “我。”
  到跟前一看,原来是本庄刘大娘的儿子小川,她好久就要求参加铁道游击队,是自己庄里的可靠关系。小川一把抓住芳林嫂说:“我们找你找了半晚上!快!”
  芳林嫂一听到“我们”两个字,就知道是指的谁了。她浑身突然生长出不可抗拒的力量,随着小川匆匆的向西边的一个坟地跑去。
  坟堆后边忽然出现了两个戴钢盔的鬼子身影,芳林嫂吓了一跳,把小川拉她的手猛力一甩,正要折头回窜,对方说话了:“芳林嫂!是我们!”
  芳林嫂才听出这是小坡的声音,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来了。她忙走过去,看看刘洪也正站在那里。芳林嫂的黑亮的眼睛和老洪的视线一接触,不知怎的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两行泪水哗哗的落下来。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刘洪欣喜的说。
  “你们怎样了?”
  “没有什么,冲出来了!”
  “你们咋穿这些衣服呀?!怪吓人的。”
  “就是这鬼子衣服救了我们的,也正因为穿这样的衣服,我和小坡才能从敌人群里摸到这里来找你。”说到这里,刘洪关切地问:“凤儿呢?”
  “在她姥姥那边!”
  “快去把她抱来,咱们一道走,我来的目的是接你到山里去的,政委也是这样希望,你到山里受训以后,就可以参加工作了。现在鬼子大军驻满铁道两侧,明天就可能开始搜索,你留在这里是危险的!”
  “你们进山么?”
  “我们暂时先撤到北山根据地的边缘,等到这边情况好转后,再插过来,敌人在这里的时间是不会长的。快去抱凤儿赶快走吧!天亮前我们一定得赶到道东。”
  芳林嫂对老洪关切的督促,不由得引起内心一阵感激和喜悦。他们是脱离危险了,可是现在他又为着自己而冒险穿过敌群,来援救她,带她到山里受训,这又是她多么愿意去的地方呀!她在和铁道游击队一起的时候,在掩护过路同志的谈话中,受到革命的教育,认识了革命,政委曾经和她谈过,准备送她到山里去受训,将来好参加革命工作,她也听队员们说,老洪所以那么坚强,就因为曾到山里受过教育的。现在真的要她到山里去受训了,这该使她多么高兴啊!可是当她想到病危的老娘,这一阵的高兴又变为难言的哀痛了。母亲快要断气了,难道她忍心离开么?!她的满腹哀愁,现在可有人听她来诉说了,她就把母亲的病一五一十的说给老洪听。最后她说:“你说,我能忍心离开她么?”
  话还没讲完,芳林嫂就去擦泪水了。老洪听了这个情况,虽然他一向处理问题很果断的,可是现在也陷入一种沉闷的情绪里边,拿不定主意了。但是他还是说:“你自己决定吧!不过事不宜迟,再晚就过不去铁路了,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
  芳林嫂说:“她不病还好,要是眼看她老人家快死了,我还离开,这能对得起她么?她另外又没一个亲人!”
  “看这样你得留下了。”
  “不留下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是你知道我又是多么愿意和你走啊!”芳林嫂又在擦眼泪了。
  “好吧!就这样决定吧!”老洪象害牙痛似的说了这一句。他是不愿意她留下的,可是竟遇到这个难题,一块把老人带走是困难的。他想到明天就要变坏的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望着芳林嫂:“怎么样?情况恶化后,能坚持住么?”
  “这个你放心好了。”
  老洪听了芳林嫂坚毅的回答,他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相信的,不过这也并没减低他的担心。他便掀起了衣服,掏出一支手枪,交给芳林嫂:“把这个留着应付情况吧!遇到敌人,它会帮你的忙的!”“好!”芳林嫂接过了手枪,老洪曾经教会她打枪,她拉了一下,顶上了膛。
  “那么!再见吧!要咬紧牙关啊!”
  “决不装熊就是!”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了,芳林嫂抓住老洪的手,总不想放开。她知道这一离开,自己就又陷入孤独无依的境地。可是时间很紧迫,老洪毅然的把手抽出,说了一句:“等着啊!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就和小坡、小川折身没在黑影里了。直到这时,芳林嫂才感到别离的重量,才感到孤独的苦味。她全身象突然散失了力气,扑通的跌坐在一座坟堆上,眼里又流下泪水。好一会,她才恢复神志,慢慢的爬起来,握着手枪,艰难的向老娘躺卧的洼地走去。
  天没亮,芳林嫂的娘就死了,芳林嫂爬在老娘尸体上哭泣。同村的逃难人,在这洼地旁边,帮着挖了个墓坑,乡邻们弄来了一个破席片,卷巴着把老人埋葬了。
  太阳已从东山爬起,照耀着这新垒起的坟堆,当芳林嫂伏在坟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痛哭的时候,各庄的鬼子已经出发到田野追捕老百姓了。
  芳林嫂拉着凤儿,随着人群东跑西奔,后边鬼子追着,跑到东,东边鬼子堵住去路,又折向南边。可是湖边的鬼子又迎面拦住了,他们就再向北跑。到处是鬼子汉奸在打着枪,到处是老百姓在奔跑着,人群里夹着哭叫声。汉奸特务在向逃难的人摇着白旗喊叫着:“不要跑!都回庄去!皇军爱护老百姓!在野外的一律乱枪打死!”
  到下午,老百姓都跑得精疲力竭了。有些地主富农,都回庄了。有些人被鬼子赶着回去了。可是芳林嫂一直跑到天黑,都没有进庄,夜里还是宿在田野里。
  第二天,田野里又是鬼子追赶着人群,可是逃难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鬼子毫没有撤走的意思,跑到何年何月呢!有的看到田庄的还没发生什么事,也就慢慢的回家了。现在野外逃难的只剩铁道游击队的家属和有关系的人了。芳林嫂把凤儿交给一个亲戚家带到别庄去,自己就挟着一卷干煎饼到处流动,蹲在坟堆旁,趴在洼地里躲着鬼子,她是下决心不和鬼子见面的。在万不得已碰上时,她只有掏出手枪,象铁道游击队员一样和鬼子战斗了。
  野外逃难的人很少了。这样可以缩小目标,便于隐蔽,可是也有个最大的危险,就是离开了人群,更容易暴露了。芳林嫂趴在一个坟堆旁,看着发青的麦苗,低低的说:“你快长呀!”
  她盼着麦苗快长高就可以象铁道游击队员一样,出没在青纱帐里,敌人就不容易找到她了。因为铁道游击队的活动方式,她是很熟悉的。可是眼前的麦苗还只有脚脖深,只能埋住老鸦,她看着麦苗在发愁。
  夜里下了一场春雨,芳林嫂淋得衣服都湿透了,爬在荒坟堆中,浑身沾满了污泥,几天没梳洗,蓬头乱发,在泥地上坐着。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想起老洪发亮的眼睛,记着他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咬紧牙关呀!”
  现在她是咬紧牙的,没有对眼前的困难低头,她只盼着铁道游击队早日回来,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可是雨夜的风是凉的,尤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使她不住的颤抖。她对自己说:“这样会冻病的!不行!病了就不好办了!”
  她毅然的站起来,向附近的一个小庄子走去。天又黑,路又滑,她一步一跌跤的走到村边。村的东头有着熊熊的火光,她知道鬼子住在东头。当她又向西走去时,突然滑了一跤,只听“砰!砰!”两声,带哨的子弹从她头上飞过,这是鬼子的哨兵打来的。她急忙趴在一个土堆后边停下不动。鬼子向这里照了一会电筒,一切又沉静下去。
  她不敢再站起来,就匍匐着从西头爬进庄去。跳过一堵短墙,跌落在一家老百姓的院子里。当她爬到锅屋里,这家主人进来,一看是个逃难女人,好心的房东老大娘就把她收容了。
  她在这家熟睡了一夜,可是在天亮前,她就又偷偷的溜出庄到野外去了。因为白天鬼子查户口,她留庄里是危险的。就这样,她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偷偷进庄过夜。
  一天,她在野外流荡,意外的碰到冯老头,这老人也瘦多了。显然这些日子逃难受了折磨。一见面,老人就着急的问芳林嫂:“他们怎么样?”
  “没啥!都冲出来了!”
  老人说:“可是鬼子汉奸乱叱呼说飞虎队完了。全部消灭在微山上。有的老百她也信以为真。”说到这里,老人从怀时掏出一张鬼子办的报纸。他知道芳林嫂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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