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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狐狸缘全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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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一时不见他,心里便觉有些迷糊,两眼昏花,仿佛见神见怪似的。此时公子该用早饭了。老奴派人送来,再去寻他可也。“
  这是老苍头一时权变,故责自己出言不慎,把双关的话暗点公子。岂知公子听了冷笑,说道:“你如今想过来了?不认准咱宅中有妖怪了?想你在我周家,原是一两辈的老管事,我是你从小儿看着长这么大。你说,甚么事瞒过你呢?如今我有点微恙,必须静心略养几日,并不是做主儿的有甚么作私之处不令你知道。你何苦造一派流言,什么妖狐变化迷人咧,又什么鲜血白骨咧,说的如此凶恶,叫我担惊受怕,心里不安。纵然有些形迹,你应该暂且不提才是。你未见的确,心中先倒胡想。别瞧我病歪歪的,自然有个正经主意。况延寿儿平日本爱乱跑?不定在何处淘气去呢。假若真是被妖所害,果园必定有他的衣裳在那里。不知你见了甚么生灵骨头,有狗再从你身边过,大眵目糊糊着二目,疑是延寿儿叫妖怪吃了。大早晨的,你便说这许多不祥之话。按我说,你派长工将他找回来就完了。”
  看官,你道周公子为何前倨后恭?他因信了老苍头假说自己见妖不实的话,便趁势将书房私约隐起,说些正大光明,素不信邪之言,好使人不疑。这正是他痴情着迷,私心护短,以为强词夺理,就可遮掩过去了。这老苍头早窥破其意,故用好言顺过一时,然后再想方法。两人各有心意。闲言少叙,且说苍头听公子言罢,说:“老奴到前边看看去。公子安心养病要紧。”出离书斋,自悲自叹的去了。
  公子一见老苍头已去,以为一肚子鬼胎瞒过,也不顾延寿儿找着找不着,仍复卧倒。自己也觉气短神亏,饮食减少。心内:“虽知从清明以来与胡小姐缠绕,以至如此,然此乃背人机密之事,胡小姐曾吩咐,不准泄漏。更兼羞口难开,到底不如隐瞒为是。倘若露出形迹来,老苍头必定严锁门户,日夜巡查,岂不断了胡小姐的道路往来?大有不便。莫若等他再来时,找他个错缝儿,嗔唬他一顿,不给他体面,使他永不再进书院才好。然他大约似参透了几分。适才想他说的奇逢欢会,又什么雪埋物终要露这些话,岂是说延寿儿呢?定然他想着胡小姐是妖精,因我说宅内并无妖精,他所以用双关的话点我。虽说这是他忠心美意,未免过于罗唣。我想胡小姐断不能是妖怪。无奈我们二人私会也非正事,他劝我几句也算应该。况自幼曾受先人教训,宜知书达礼,以孝为先。如今双亲辞世,虽无人管,也宜树大自直,独立成家。回忆寒食扫墓,自己实在错误。我常向人讲男女授受不亲,须学鲁男子坐怀不乱,方不枉读书,志在圣贤。那时与胡小姐相遇,若能抽身退步,岂不是正理?反去搭讪,与他交谈。幸这小姐大方,不嗔不恼,更且多情。倘若当日血口喷人,岂非自惹羞耻,招人笑话?现在屈指算来,已有半载来往,我又未探听过,到底不知这小姐是甚等人家。此时虽无人知晓,似这么暮隐而入,朝隐而出,何日是个结局?事已至此,有心将话对苍头说明了,但这话怎好出口?况我自己也辨不准他的真迹。若说他是妖精,那有妖能通文识字、抚琴吟诗这等风雅之理?据我瞧,一定是宦门的小姐,门第如今冷落了。恐日后失身非偶,知我是书香后裔,方忍羞与我相会。这也是有心胸志气的女子。”
  常言说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周公子原自聪慧,听了苍头之话,却也觉背礼。自愧情虚,思想了一回,原悟过一半来。无奈见闻不广,以为妖精绝不能明通文墨,又兼淫欲私情最难抛绝,故此他认准玉狐是个千金小姐,反说:“果园即有妖魔,断不是胡小姐变化的。胡小姐明明绝世佳人,我与他正是郎才女貌,好容易方得丝萝相结,此时岂可负了初心,有背盟誓?果然若能白头相守,亦不枉人生一世。”想罢,依然在销金帐内妥实的睡去了。
  不知周公子从此病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众佃户拙计捕妖狐 老苍头收埋寿儿骨
  诗曰:
  从来采补是旁门,邪正之间莫错分。
  利己损人能得道,谁还苦炼戒贪淫?
  且说老苍头自从离了书斋,却复站在窗外发闷多时。听了听,公子仍又沉睡。自己悲悲惨惨,慢步出了书院之门,来至前边司事房内。有打扫房屋的仆人见老苍头满面愁容,便问道:“你老人家从公子书房下来,有甚么事吗?”苍头说:“你且不必问话,速到外边将咱那些长工、佃户尽皆叫来,我有话吩咐。”这仆人答应一声,说:“你老人家在此坐着等罢,现在他们有打稻的,有在场里扬簸粮食的,还有在地里收割高粱谷子的。若要去叫,须得许大工夫。莫若将咱那面铜锣筛响,他们一闻锣声,便都来了。”苍头说:“这倒很好。”于是,那仆人将锣筛的“镗”、“镗”声响。
  此时,这些长工、佃户一闻铜锣之声,俱都撂下活计,陆续来至司事房外,见了苍头,一齐问道:“咱宅有何急事,此刻筛锣呼唤我等?如今人俱到齐,老管家快将情由说明。我等因你老人家宽厚,素日忠直,即便赴汤蹈火,亦所心愿。”老苍头见众人如此相问,乃长叹一声,说道:“叫众位到来并无别事,你们可知咱公子为甚么病的?近来外边可有甚么风声没有?”众人一齐摇头答道:“并没听见有甚风声,亦不知因何有病。自三月之后,咱公子性情大改,与从前迥乎两样。先前在书房作完功课,有时便遛到我们一处,说笑散闷。谁知寒食祭扫回来,反叫人嘱咐我们,不许至书院窥视。从此,他也终无出来,亦未曾与他见面。你老人家大约也知道他有病无病,为何反来问我们呢?”苍头说:“众位之话一毫不错。但公子之病你们不知。你等可知咱们这里有妖怪没有呢?”
  这些长工佃户一听问妖怪,便都说道:“你老人家若找妖怪,咱们这里可是近来闹的很凶,情真必实的,常在人家作耗。但不知这些妖精俱是由那里来的。”有一佃户接话说道:“你老人家不信,”用手指着一个长工,“问问他,亲眼见的。咱们这村里贾家,那日也是打稻子,雇了几个佣工的。这贾老大的媳妇同他妹子作饭,将倒下一锅米去,展眼之间一掀锅盖,米水俱无,却跑出满锅的长尾巴蝎子来,向外乱爬。姑嫂二人一齐吓的扑倒在地。贾老大的老娘听见,将他两人搀起,从此便似疯了一般,不是撕衣骂人,就是胡言乱语。你们说,这事奇也不奇?”又一个佃户指着个长工道:“你们说的还不算新闻,你们听听咱这位老弟家里,更觉奇怪。”
  只见那个年轻的长工说道:“大哥不要提我的家务事。”佃户道:“这又何必害羞?言亦无妨。”说道,“他本系新娶的娘子,尚未满月,忽于前日半夜里,闻听‘哎哟’一声,他连忙就问,不见动静。及点上灯一看,门窗未开,人无踪影。大家寻觅了许久,并不知去向。谁想天明竟在乱草堆上找着了。至今还是着迷是的,常自己弄香,对着青石山乱烧。又自己说,还要作巫治病。你们想,这妖怪如此混闹,这还了得吗?”
  众人你言我语,老苍头听罢,说道:“你们说的这妖怪虽然搅闹,无非家宅不安罢了,还不至害了人命。似咱宅里,竟被妖精活活的吃了去。”众人听说妖怪吃人,俱都唬了一跳,忙问道:“你老人家快说,吃了谁?”苍头道:“今日清晨,我因有点闲工夫,煎了一壶浓茶,想给公子送至书房。我自己进去,又怕咱公了见我不悦,无奈去找延寿儿。及找到果园里边,猛抬头一看,见很大一个九尾狐狸,在草坡旁边密树之下,抱着支雪白的小人腿在那里啃呢!登时唬了我一个跟头,及苏醒过来,这狐就不见了。至今延寿儿也不来家用饭,一定这孩子被妖狐吃了。但这狐狸如何跑至宅内呢?我想,咱公子这病也来的蹊跷,清明之时,他曾于坟墓之旁遇一个女子。延寿去折桃花,在树上见他与那女子说了半天话。延寿回来对我一说,彼时我就疑惑那地方离青石山甚近,未免有妖精变化。大约这女子不是正人,况且咱公子从此便不离书院,必是这妖精幻化常来。不然咱公子何故病到如此。这妖见公子精神缺少,再恨延寿常在书院混跑,冲破了机关,一定趁着今早这孩子去摘果子,妖怪就势将他吃了。故此我将众位寻来,一者往四外找找延寿的小衣裳,再者大家想个法儿,或是请个善降妖的将他捉住;或是咱大众将他赶离了书院,免得再伤了公子方好。”
  众人听罢,俱忿恨说道:“这妖精真是可恶,胆敢青天白日在院里来吃人,这可是要作反。”其中有被妖精搅过的与那胆小的,纵然也是心里恨恼妖精,却无主意。有几个楞头青,便觉无明火起,一齐说道:“你老人家不必害怕。我等有个最妙计策,准可拿住妖狐,与延寿报仇,与咱本地除害。”苍头道:“你等有何妙法,可将妖精擒住?说说,咱先作个计较。不然,这妖精既能变化,定有神通。你等是些农夫,又不会武艺,又无应手器械,何能与他相持,岂是他的对手?倘若拿不住,得罪了他,闹的更凶了,岂不是自增灾祸。俗语说的好:”打不到狐狸惹着一身臊“,这可不是儿戏的。”几个二青头说道:“你老不必忒小心,我等将捉狐狸的家伙先说说老管家听:我们齐心大奋勇,去找那害物迷人狐狸妖。因村中防贼盗,俱都有枪与刀。这器具,真个妙,农事毕,便演操。杆子多,铁尺饶;流星锤,短链绕;虎头钩,连碾套;还有那一撒手伤人的生铁标。火线枪,最可怕,狐若见,准心焦,不亚似,过山鸟。铁沙子,合火药,全都是,一大包。谁爱拿甚么只管去挑。如不够,莫辞劳,速去找,各处瞧。或木棒,或通条,或拐杖,或铁锹,掏火耙,大铁勺,赶牛鞭,还有那个撑船的篙。我等若凑齐备了,管保精灵无处逃。
  “老管家想想,有了这些兵器,你老人家率领上我们,将书院先围个水泄不通。他既迷着咱公子,一定还来书室。那时,暗隐在窗棂之外看着。他如若是人,说话行事自然与妖怪不同。候等他来,老管家只消说几句廉耻话,他一害羞,自然就不来了。若看出是妖精,你老咳嗽一声,我等便一齐下手,将他捉拿。但只一件,你老人家可先对公子说了。不然,他现时病着,倘惊动了岂不见罪?那时我等岂不劳而无功?”
  苍头听罢,说道:“众位只管竭力擒妖,自有我承当,总不要紧。”于是这些笨汉凑了有二三十个,手执器械一齐说道:“你老人家领着我们先到果园,看看何处可以埋伏,就势好找延寿儿衣服。”言罢,有几个性急的便要动身。其中有个多嘴的长工说:“你们不用忙,咱们虽有了家伙,老管家还空着手呢。再与他老人家找一件东西拿着方精。”众佃户道:“你不用乱谈,咱们年轻力壮的,足可与妖精鏖战。何用老管家动手呢?”那长工说道:“我不是叫他老人家擒妖,为的是此刻拿个拐杖,倘咱打了败仗,老管家好跟着跑的快些。不然,走在末后,被妖害了,岂不又是一条人命?”众佃户说:“未曾见阵,你先出此不利之言,按律应该推出斩首。”苍头不等他再说,连忙阻住道:“你们不可乱说闲话,速跟着我到果园里去罢。”
  你看乱烘烘的,你言我语,一直来到鲜血痕迹之处。内中一个佃户道:“你们且莫吵嚷,不要惊走了妖怪。须要依我们的计策,听老管家分派。”只听一个长工说道:“何用等着分派。我先装上鸟枪,点着火线,候着打他。”又有一个长工说:“我先拿这单刀,在宽敞处砍个架子,叫妖精瞧见害怕。”那个说:“我这扎杆子,善能打野兽。将后手一摆,前手一抖,杆子尖滴溜一转,管教妖精躲不及。”众长工俱要卖弄,老苍头说:“你们同我擒妖,也宜养精蓄锐才是。作甚么未见妖怪说这些用不着的话?依我说,咱这果园虽不甚大,四围也有二三里远近,又兼树木森森,焉能看得周到?莫如大众四散分头去察。如若谁见了妖怪,咱这墙下设着一面号锣,将这铜锣响起来,大众便聚一处,并力捕妖,岂不为妙。”众佃户道:“还是老管家有见识,说出话来,都有道理,咱们须依令而行。”言罢,一齐散在果木园内,将那邃密隐僻之地,各去搜索了一回,谁也没见妖精的下落。
  众人复又聚在一处,对苍头道:“你老人家莫非看错了不成?我等找了遍地,也无妖怪的影响。”苍头道:“岂有此理。你们不信,现今这里有对证。适才进来,我因不理你,这极惨,所以先同你们找妖怪。尔等既恐我看错了,何妨齐去一看,以验虚实。”于是,老苍头引着众人一齐奔那妖狐吃剩的残骨之处。
  走至土坡之下,老苍头一见,不禁放声大哭,说:“我的儿呀,你死的好苦也!痛杀我也!”一面哭一面说道:“众位可见着这尸骨了?不是我那糊涂孩子是谁?”众佃户也上前看了一回,齐声说道:“此事真来的奇异。”内里有宽慰苍头的道:“你老人家先不要如此悲啼,据我瞧,此处虽有妖精吃人,未必准是延寿儿。若准是他被害,定有小衣裳撇在这里。咱们大众何妨先去找着衣掌,再定真假。”言罢,早有几个年轻的飞也似的各处查看去了。找了一会,并未见着。
  众人正在纳闷,忽有一个长工跑到土坡高处,向四外一望,偶然见那密林柳树上,模模糊糊的似有物件在上挂着。连忙走到近前,爬上树一瞧,果是衣服。即使用手拿下来,到众人之前,连叫带嚷的说道:“真是。了不的,果然延寿儿叫狐狸吃了!你们众位来瞧瞧,这不是他的衣裳?方才我由柳树上拿下来的。”众人近前看罢,说道:“这事果然是真了。幸尔眼快,找着这衣服。不然,到底还是疑信相半。”
  此时,老苍头看了实物,不免见物思人,复又对众哭道:“老汉虽是无德,皇天本佑,何必使我断后绝嗣?”言罢,仍是悲哀不止。众佃户等急相解劝,说道:“延寿儿既被妖害,论理你老人家固然心疼。无奈死者不能复生,儿女也是强求不来的。你今偌大年纪,倘若哭的有个好歹,岂不更有许多不便。劝你老人家,先办理正事要紧。凶手既是妖怪,大约清官也无法究治。故此也不必呈报请验,惟先将白骨、血迹撮捡起来,买口棺木装好。这果园里都是净土,就在西北角上按乾向掘个坑将就埋了,然后再想主意,捉拿妖狐报仇,岂不为妙。”
  苍头听罢,便擦干了眼泪说:“承众位劝解,是怕我为延寿儿哭坏身体。但不知我并非只为延寿儿被妖吃了伤心,所为的咱公子虽然自幼聪明,到底不甚老练。如今病到这等地位,尚不肯自言得病之由。若说是奋志读书劳累如此,断不能面带邪气,羞吐真情。看来明是被妖所迷。我恐公子再要牵缠不悟,未免将来定有不祥。延寿儿既死,尚是小事,倘若公子再有差错,九泉之下怎对故主老爷之面?今蒙众位良言相劝,只可将延寿儿残骨、衣裳埋了,然后破着我这把老骨,咱们再商议除妖报仇。”于是,众人抬棺材的,刨坑的,登时将延寿儿掩埋已毕。
  不知老苍头如何商量去捉妖怪,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痴公子怒叱苍头 众庄丁定计擒妖
  诗曰:
  流水姻缘不久长,长忧独卧象牙床。
  床空梦醒推鸳枕,枕冷魂消月满窗。
  窗外妖狐来窃盗,盗他真宝是元阳。
  阳衰阴盛实堪恨,恨把书房作病房。
  话说老苍头亲眼看见将延寿儿掩埋已毕,不免又悲痛了一回,对众说道:“如今亡的亡,病的病,皆由被妖之害。我与妖精势不两立!求众位仍然帮我商酌,如何办理方妥?”众佃户说道:“你老不必着急,咱们今晚大家先捉他一次,如若得胜,那就不必说了。倘若不济,咱这里有一个手段最高的,提起来谁都知道,他原本是个老道打扮,善能画符降妖。现在住居迎喜观内,真似活神仙是的。那时将他请来,准保妖精可除,公子之病也可痊愈。”苍头听罢,说道:“这主意却很好。咱们先到前边司事房歇息歇息,吃了晚饭再来书院巡察。”
  于是大众出了果园,苍头说:“方才延寿儿之事,多蒙众位扶持鼎力。本该治酒酬劳,但因公子之病,不能得暇。俟过日定行补情致谢。”众佃户道:“老管家何必如此说。这些事俱是我等应该效力的,何谢之有?”苍头道:“公子伤了真元,恐其命在旦夕。今晚咱将书院围裹,倘若拿住妖怪,那就不用说了。若是拿不住,你们说的迎喜观最善捉妖治病的是怎么个称呼?说给我,等明日好找去。”众人道:“这方都称他为王半仙。你老若是找他时,他那观外摆着摊子,到那里一探听就可知道了。但这些事你老也须禀明公子,然后竭诚办去方好。”苍头道:“众位说的也是。你们先去用饭,候着我去通禀,回来再作道理。”
  说罢,一直来到书斋,掀帘而入。见公子昏昏沉沉,在床上仍是合衣而睡。老苍头猛然一看更觉不堪,真是面如金纸。不禁点头暗叹,一阵心酸,早落下泪来,暗叫:“老天那,老天!我上辈主人世代积善,轮到我这幼主,怎么叫他逢这样异灾,病至无可救处。”
  老苍头正自默想,忽然见公子似梦里南柯一般,两眼朦胧着,扎挣起身形,东倒西歪的走了几步,用手拉着苍头,含笑说道:“小姐这等用心,叫小生”,“叫小生”三字将已出口,老苍头便道:“公子,是老奴进来了。那里有小姐敢入书房之理?”周公子这才将眼一睁,方知错误,自悔失言。欲要遮饰,又改不过口来,不觉满脸羞怒,遂拿出那阿公子的气派,发出那娇生惯养的性情,一回身,就赌气坐在椅上,瞪着两眼大声说道:“我告诉过你没有?我在这里浓睡,你也可不必进来。你偏赶到此时进来扰乱。你还眼泪汪汪,不知你是怎么个心意,难道说你哭,这病便哭好了么!你不想,我此刻身体不比平日,往往胡言乱语,梦魂不定,再加你常来惊吓,我这病可也就快了。从此你倒少要进我书房,我还安静些。”这周公子梦寐之间,错把苍头当作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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