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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飞花艳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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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正是: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
  颦首有意,不语准知。
  一日,梅小姐新妆初罢,穿一件淡淡春衫,叫侍儿朝霞跟了,走到亭中曲栏边海棠树下摘花。只见一双粉蝶轻轻的飞过墙来,点缀着春光十分荡漾。那侍儿朝霞道:“小姐,你看,好一对双飞的蝶儿。”那梅小姐注目一看,笑道:“果然好一对双飞蝴蝶。”朝霞就将扇子儿一扑,不料竟扑入梅小姐怀中,梅小姐道:“你看蝴蝶一般好有情也。”恰好雪小姐悄悄的走将来看见,微笑道:“闺中韵事姐姐奈何多要占尽,今日之景又一美题也。”梅小姐也笑道:“贤妹既不容愚姐独占,又爱此美题,何不见赠一诗?便平分一半去矣。”雪小姐道:“分得固好,只恐点染不佳,反失美人之韵,又将奈何?”梅小姐道:“品题在妹,姐居然佳士,虽毛遂復生亦復何虑?”雪小姐忙取纸笔,题诗一首呈与梅小姐看。只见上写着七言绝句一首《美人扑蝶》:
  绣罢春绡意惆然,淡烟笼日媚花间。
  闲将团扇招飞蝶,似爱双飞故倍怜。
  梅小姐看毕,欢喜道:“潇酒风流,深情远韵,令人思味无穷。若贤妹是一男子,则愚姐愿侍巾栉终身矣。”雪小姐听了,把眉一蹙,半晌不言,说道:“小妹既非男子,难道姐姐就弃捐小妹不成?此言殊薄情也。”梅小姐道:“吾妹误矣,此乃深感贤妹才华,欲得终身相聚而恐不能,故作此不得已之极思也。正情之所钟,何薄之有?”雪小姐道:“终身聚与不聚,在姐愿与不愿耳。你我若愿,谁得禁之而不能?”梅小姐道:“虑不能者,正虑妹之不愿也;妹若愿之,何必男子!我若不愿,不愿妹为男子矣。”雪小姐方回嗔作喜道:“小妹不自愧其浅,反疑姐姐深意,真可笑也。只是还有一事,我两人愿虽不远,然聚必有法,但不知姐姐聚之之法又将安出?”梅小姐道:“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姐深慕之,不识妹有意乎?”雪小姐道:“你我才貌虽不敢上媲皇、英,然古所称闺中秀、林下风应亦不愧,但必配得一个真正才子,方谐夙愿。不知何日相逢。”雪小姐道:“湖上之吟,言犹在耳,舟中之句,何日忘之。姐姐难道倒忘了么?”梅小姐道:“非敢忘也,恐良缘不偶,好事多磨耳。”雪小姐道:“松柏岁寒,不改其操;梅花雪压,不减其香。自古贞姝静女,此心始终不渝。此十年待字大易所以著有贞也。况天下事,远在千里,近在目前。昨闻爹爹说学里诗篇,只在早晚送来。或者天缘有在,此诗也送进来,不远在千里,便近在目前乎?”朝霞从旁听见,也笑说道:“我看此生临去,以目送情,将心致意,一定也是钟情人,自然良玉显投,必不明珠暗弃,二小姐不须过虑。”言未了,一声梆响,门上扛进几只卷箱,就是学里送来的诗笺在内了。二小姐听见,忙叫朝霞去看来。
  朝霞去不多时,随与使女取进内房,朝霞把卷箱开了,二小姐忙取诗笺,大家展玩,翻来翻去,并无一首中意的。直看到后面,只见一幅花笺写着两首诗句,二小姐忙看一遍,分明就是湖上相闻的。忙看名字,却写着山阴刘裴然题。二小姐疑心,便在锦囊中取出湖上相闻的诗句,出来一对却喜字字不差。原来这日湖上闻吟之后,二小姐各各有心,都暗记了柳友梅的诗句。回去便把二诗写出,将白松绫子绣成两幅鸳鸯锦笺,珍藏在身。到这日取出来同看,看来诗句一般,只是字迹可厌。梅小姐道:“这诗果然和得风流俊逸,自然是个出色才人,细玩其词,当是林和靖、李太白一流人物。只是字迹污浊,并无妍秀之气,若出两手,恐有抄袭之弊。”雪小姐道:“这诗不独上下限韵,和得绝不费力,而情辞宛转,诗句清新,其人之风流郁雅如在纸上。只是妹也疑心,既是才人,必无能诗不能书之理,都恐其中还有假处。”一边说,一边又翻倒后边,又见一幅花笺写着两首诗。二小姐同看了一遍,梅小姐道:“那首诗却也做得清新俊逸,与前两首倒像一个人所咏,毕竟也是个风流才子。”雪小姐道:“只是诗句虽像出一手,字迹又一般秽恶,恐怕又非真作,”忙看后面名字,却写着钱塘张白眉题。朝霞听见二小姐在那里彼此相疑,便说道:“朝霞虽不知诗中意味,但其人之风情韵致,我朝霞目睹的,必竟诗思不群,字体有致,必无相反之理。”三人互相议论,只因字迹丑陋,便惹起许多疑惑,正是:
  闺中儿女最多情,一转柔转百虑生。
  忽喜忽愁兼忽忆,等闲费杀悄心灵。
  二小姐又看到后边,又捡出第三幅诗笺,上面却只写得一百《春郊》,二小姐看了,忍不住只管冷笑,忙看名字,却写着山阴柳月仙题。雪小姐道:“这样胡言也送了进来,忒也可笑。”细看字迹,也一般的写不像样。梅小姐道:“看来诗中俱有疑惑,要辨真假,除非面试耳。”朝霞道:“老爷自然还要面试,待面试时便一任奸观难逃秦镜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一声鼓响,雪太守已退堂。二小姐忙收拾诗笺,将二幅好诗放在一边,将那首好笑的也放在下面,好与雪太守看。不一时,雪太守进来,看见二小姐在那里看诗,便问道:“你姐妹二人在这里选诗,中间有几个有才的?雪小姐道:”诗句虽多,真才却少。“雪太守笑道:”难道越地人才不足邀你二人一盼么?“梅小姐就叫朝霞将这几幅诗笺呈在案上,雪太守随展开第一幅诗笺,看未终篇,便惊讶道:”此异才也,吾目中不见久矣。不知何处得来,却为你二人选出,纵有英妙,自当让此生出一头地矣。“忙看姓名,却写着山阴刘裴然题。雪太守道:”原来异才,反出在山阴,我记得前日面见学院,他对吾说,山阴柳友梅是越中第一个才子,本院在京时已闻其名,今尚未曾面见,这姓刘的却也在山阴,莫非就是那柳友梅么?只不知,他可唤做这个名字。“雪小姐道:”孩儿辈也在这里疑心。“雪太守道:”有什疑处?“雪小姐道:”孩儿辈疑其诗句虽佳,字迹可厌,其中恐有抄袭之弊。“雪太守暗点点头,又看到第二幅诗笺,却写着钱塘张白眉题。看了一遍,也极口赞道:”得此诗可谓既生瑜,复生亮矣。与前诗并驱中原,尚未知鹿死谁手,只可惜字体一般都不佳耳。“雪小姐道:”后边还有一个姓柳的,也是山阴人,字法也不佳,诗句更可笑。“说罢,便把第三幅诗笺呈与雪太守道:”爹爹,你道可好笑么?“雪太守也不待看完,便道:”何物狂生,如此胡言,也送到本府这里来!可笑,可笑!“雪小姐道:”看来诗句可疑,爹爹却如何区处?“雪太守道:”这个不难,只消我明日面试一番,便知端的矣。况他二生,诗才虽美,不知文行何如?若只是诗词一路,而于举业空疏,品行不立,后面止流入山人词客里去了,也非久大之器。我所以必竟还要面试一番。“二小姐道:”爹爹所言,深得观人之法,如此最好。“三人谈笑间,忽一声梆响,传进一道文书,雪太守看了,原来是学院发考科举的牌。雪太守看过便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另行复试了,就此录科一事,便好详察真伪矣。“随之吩咐礼房准备试卷,限即日亲临考试不题。正是:
  流水高山思转深,玉堂金马器难沉。
  文君已具怜才眼,司马何愁空鼓琴。
  毕竟雪太守面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重结鸳鸯双得意
  诗曰:
  良才岂许等闲寻,遇合姻缘本素襟。
  东阁无贤谁物色,西厢有女是知音。
  奇才析赏如珠玉,佳句吟成当瑟琴。
  自得美人题品后,果然一字值千金。
  却说刘有美、张良卿自送诗后,各人心上尽道姻缘有分,十拿九稳,候诗案出来。连候数日,并不见有消息。
  一日,走到学前,只见已挂了录考的告示,那些秀才一个个都打点文战了。刘有美看上好不惊讶,张良卿闻知也像老鼠遇着了猫,无处躲避,只得又去寻问周荣,周荣也只没法。惟有柳友梅晓得了录科的消息,心下暗想道:“雪公此举名虽录科,实欲择婿,似我柳友梅这样一个才貌,谅与他令爱的德容也想配合得过,只是一件,我记得静如老僧详梦说我的姻缘不在梅边,定雪边,又况那日湖上相逢乃是两位佳人,今雪公一女安能遂抵二美乎?”心下虽这样想,但考期已近,不得不到杭城。随即禀知母亲,叫抱琴挑了琴剑书箱,主仆二人一径行过钱塘江,復到棲云庵寓下。
  次日,雪太守亲临考校,那些秀才,哪一个不献出万斛珠玑、千万锦绣来取功名,然又且雪太守自那诗题一出,将择婿的风声播传于外,这些少年子弟也有不为功名反为着佳人的,如柳友梅者正復不少。正是:
  金榜名标方得意,洞房眷美实禜情。
  十年未识君王面,已信婵娟多悟人。
  谁知雪太守心上,名虽录科也,实为着择婿。这一日坐在堂上出题后便将这些秀才远远的一个个赏鉴过,然酸的酸,腐的腐,俱只平平。内中惟有一生,生得:
  面如满月,唇若涂朱。眼凝秋水之神,眉萃春山之秀。胸藏锦绣、风檐下顷刻成文;笔落天花,潇洒间立时作赋。得言太白识荆州,允信欧阳遇苏拭。
  雪太守看在眼里,心上暗喜道:“若得此生,内外俱美,诚佳婿也!但不知可就是前日题诗的,我且试他一试。”便提朱笔在题目牌上判下两个红字,道:“如有少年名士,倚马奇才,不妨亲递诗文,本府当面请教,实系真儒,定行首擢。”
  雪太守判了,左右传下,那些书生看了,不觉又惊又喜。惊的是枵腹难医,眼见得必无我分;喜的是,朱衣暗点侥幸得万一成名。只有柳友梅听见。好像玉殿传牌报他中状元的,满心欢喜,暗想道:“雪太守好有心人也。这分明要鉴别文才,面观人物,选择东床的意思耳。料吾诗句虽佳、只是文词未阅,今日乘此机会,正好去面呈一番,不惟使雪太守知我柳友梅的文才,也使他认得我柳友梅的面貌,那姻缘事就有根了。”思算已定,柳友梅作性更快。
  不半日,便做完了文字,柳友梅就亲递到雪太守面前。雪太守看见柳友梅一表人才,昂然气宇,便起身相接。柳友梅行过礼,便呈上文字道:“生员末学菲才,幸遇老公祖作养人才,特蒙面试,斗胆献丑,乞赐垂青。”雪太守道:“本府素性爱才,既逢佳士,敢惜品题;况得亲见临文,兴復不浅。”说罢,便将柳友梅的文字细细翻阅,真个是:
  篇篇锦绣,字字珠玑。萃山川之秀气,玉琢金相;夺天地之英华,龙姿凤彩,洵是文章面黼黻,果然翰墨吐丝纶。
  雪太守看了,连声称赞道:“好美才!好美才!本序遍访遗贤,曾无真士,不意近在股肱,未能物色。深负冰清之鉴矣!”忙问名字,柳友梅忙打一恭道:“生员姓柳名素心,字友梅,原籍山阴,今进在钱塘学中。”雪太守道:“贵庠既系钱塘,为何前日诗篇里边,不见有贤契名字?”柳友梅道:“生员下里微词,本不敢争歌白雪,但已亲送学宫,何至浮沉未入玄鉴?”雪太守爽然自失道:“可又奇了!既如此,贤契可将前日所咏原诗今为写出,待本府查验便知。”说罢就取两幅花笺,递与柳友梅。柳友梅接了,随即挥毫,将原和的《春闺》、《春郊》四首逐一写出,呈上雪太守。雪太守看了,但见写得龙蛇飞舞,字字有神,已自不同,只是诗句念来却与张、刘二生一字不差。雪太守看了,心上已晓得柳友梅是个真正才子,前日之诗,自然是盗袭的了。只不说破,道:“贤契佳句,本府今带回领教。”柳友梅见雪太守赞他文字,又要他录出原诗,分明已有心了。两人心照,遂各别不题。
  只有刘有美是日听得柳友梅亲递文字,心上已自惊讶,又听说太守要他录出原诗,分明青天里一个霹雳,神魂都吓散了,文字也做不出,只得勉强完篇而去。张良卿听说,也知马脚已露,心上突突如小鹿撞的一般,文字本来不济,那日被此一吓,便只字也没有,只得曳白而回。正是:
  假虽终日卖,到处有疑猜。
  请看当场者,应须做出来。
  且说雪太守回衙,见了二小姐,便笑说道:“吾今日为汝二人得一佳士矣,快请你母亲与他商议。”不一时,雪夫人已到。雪太守道:“我日前因受了梅道宏之托,为着如玉甥女的事,又为自己瑞云孩儿的事,故把诗题为由,遍访良才,实欲寻觅佳偶,以完二女终身。不料阅遍杭郡,竟无一人。前日只有张、刘二生的诗句清新俊逸,我以为得此两贤,实为双美。不道又是盗窃人长。”二小姐听说,两下惊疑。雪小姐忙问道:“爹爹,他盗窃谁来?”雪太守道:“盗窃的是山阴柳友梅的诗。”雪夫人道:“可就是相公曾说忆念有日的柳友梅么?”雪太守道:“然也。”雪夫人道:“那生果然生得人物何如,才学出众否?”雪太守道:“那柳友梅生得面如宋玉,才比相如,自不必说。只是他顷刻成文,真个万言倚马,我已目击。他日云程定在玉堂金马,功名决不在我之下。只不知他可曾授室。”夫人道:“若他还未有室,便可与他议姻。”雪太守道:“只是还有一事要与夫人商议,我想此生才貌实为全美,若将此生配了瑞云,恐如玉甥女说我偏心;若将此生配了如玉,又恐瑞云女儿说我矫情。若要舍此柳生,分外再寻一个,又万万不能有此全美。我想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古圣人已有行之者,我见他姐妹二人,才貌既仿佛,情意又相投,我意欲将来同许下柳生,未知夫人意下如何?”雪夫人道:“既是相公主张,料应不差,我正虑瑞云年幼,不堪独主蘋蘩,若得甥女作伴,彼此相依,实为两美。况且此生才貌兼全,更为难得。只是梅姑夫远任,不知他意下毕竟何如?你我不好便自专主。”雪太守道:“道宏临别,将择婿一事当面嘱托我,今日此举,亦为不负前言,只是他尚未知一木双栖的缘故耳。我到明日姑心许之,将一字寄到闽中,俟道宏回信,然后连姻,未为晚也。”雪夫人道:“相公所言甚为有理。”随指着二小姐说道:“只不知他二人心下何如耳?”雪太守道:“这也不难,我明日还要请那柳生面试新诗,我就叫他姐妹二人各出一题,若是做来的诗如玉中意,便配了如玉;瑞云中意,便配了瑞云。若他两人心上都中意了,我便将来同许下柳生,这便大家如愿矣。”雪夫人道:“如此最好。”如玉小姐与瑞云小姐在旁听见,各自低头不语,心上都暗喜不题。
  雪太守到了次日,随即差人往钱塘学里来请柳友梅。差人领命,走到学前要寻柳友梅,却好撞见周荣的老儿吃了几杯早酒,在那里走来,差人认得是周斋夫,便问道:“老周我问你,学里柳友梅相公的下处在哪里?府里太爷相请哩。”周荣听说柳友梅,误认是刘有美,顺口的答道:“刘有美么,太爷为何请他?”差人道:“就为前日诗文,太爷中意他,今早特特来请。”周荣笑笑道:“嗄,原来如此,这样我同你去,要吃报喜酒。赚他报喜钱哩!”差人道:“就是。”便一心认是刘有美,一径同着差人,走到刘有美的寓所。谁知刘有美只为做了虚心的事,前日录科时节,闻知消息不好,仍恐雪太守查验起来,不好意思,便连夜出城,一道烟走了。此时周荣同差人来寻他,早已窥其户阒其无人了。差人道:“既不在此,你且同我去回复太爷再来寻请便了。”周荣道:“我不去,你自去回太爷便了。”差人道:“是你本学相公,今既不在,便同去回复何妨?”周荣料没其事,只得同来回复。差人禀过,雪太守忙唤周荣问道:“柳素心是你本学生员,为何请不到来?”周荣听见说柳素心三字,心上吃了一惊,半晌的不能言语,尚记得诗笺上名字有个柳月仙,没有柳素心,因支吾道:“在学的是柳素心,送诗的是柳月仙。如今老爷要请的是柳友梅,因此,小人认错,不曾请到。”雪太守道:“你且记来,柳素心是谁?柳月仙是准?如今本府请的柳友梅又是谁?”周荣道:“柳月仙想就是柳素心,柳素心就是柳友梅。”雪太守笑笑道:“蠢权才,既就是他,为何不去请来?”即着原差同去请到回话。却说周荣只认是刘有美,哪晓得太守要请的是柳友梅,只得同着差人寻到柳友梅下处,差人呈上名帖,柳友梅随即同着二人来到府中。
  雪太守接见,柳友梅行礼过。雪太守忙问道:“月仙二字可也是贤契的佳字么?”柳友梅道:“此乃生员偶尔取意,何敢蒙公祖太宗师称问。”雪太守忙在袖内取出一幅诗笺,递与柳友梅道:“这诗笺可也是贤契的佳咏么?”柳友梅看见方惊讶道:“此乃友人张良卿所咏,为何冒附贱名?”雪太守又在袖中取出二幅诗笺,递与柳友梅道:“这诗句可也是贵同学的佳篇么?”柳友梅復接来一看,方恍然大悟道:“这四首诗通是生员的拙咏;二首在西湖游玩,同友人刘有美做的;二首是月下闻吟,同友人张良卿咏的。为何通被他二人窃来,若非老公祖冰鉴,生员几为二生所卖矣!”便指着周荣说道:“前日诗笺,通交付你送进来的,为何差错至此,反不见我的原诗?”周荣至此吓得面如土色,魂都不在身上,哪里还开得口。跪在地上,只是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雪太守怒骂道:“原来是你这该死的奴才作弊更换,几乎误我大事。”周荣道:“小的焉敢更换,通是张良卿、李君文二人叫我更换的,小的不合听信他,小的该列了。只是那个刘有美的诗,是央及我送一送来,不知他怎生更换的,一发与小的不相干。”雪太守大怒,叫左右将大板来把周荣打了三十,革退学役。正是:
  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
  雪太守责罚了周荣,方才邀柳友梅到后衙来,随即看坐。柳友梅谦逊了一回,方才坐下。茶罢,雪太守便道:“昨见贤契诗文,真个字字珠玉,令人不忍释手。”今接芝宇,不胜庆幸。“柳友梅道:”生员学浅才疏,蒙老公祖作养,俯赐登龙,实出望外。“雪太守道:”贤契青年椿萱自然并茂,但不知贵庾多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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