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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九三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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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一刻极其可怕。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人突然被击毙,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呢?
  他们喊着,跑着,扑向自己的武器,许多人倒下了。进攻使他们措手不及,他们甚至相互射击。有些人失魂落魄地从房屋里跑出来,又跑回去,再跑出来,昏头昏脑地在枪弹下乱跑。一些家庭相互呼唤。女人和孩子也都被卷入了这场凄惨的战争。呼啸而过的子弹划破了黑暗。硝烟弥漫,一片嘈杂。再加上货车与大车撞成一团。马匹在踢腿。人们踩在伤员身上,地上有人在呻吟。有些人惊恐万状,有些人目瞪口呆。士兵寻找军官,军官寻找士兵。而在这一切之中是阴沉的冷漠。一个女人正靠着墙给婴儿喂奶,她丈夫也靠在墙上,一条腿被打断了,血流了出来,但仍然平静地上枪弹,朝阴暗的前方盲目地射击。有些男人匍匐在地,从大车车轮后面放枪。有时响起喧嚣声,但大炮的轰鸣声盖住了一切。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这像是伐树,树一批接一批地倒下。戈万埋伏在暗处,弹无虚发,他手下的人伤亡很小。
  然而,处于混乱之中的农民终于进行防御了。他们退到菜市场,那是阴暗的大堡垒,是石柱森林。他们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凡是与树林相似的东西都给与他们信心。伊马纽斯尽其所能以填补朗特纳克的空缺。使戈万十分惊奇的是,农民放着大炮不用,因为炮兵军官们和侯爵一同去多尔山了,小伙子们既不会用长炮也不会用短炮,但他们用枪射击开炮的蓝军。他们用连续射击来回敬大炮。现在他们找到掩体了。他们用平板马车、载重车、辎重和老菜市场里所有的木桶堆成一个高高的街全,中间留出空隙好将枪简伸出去。由于这些洞孔,他们的枪击十分危险。这一切来得很快。不到一刻钟,菜市场就成了无法攻克的堡垒。
  戈万面临的形势变得严峻起来。菜市场突然成了堡垒,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农民在那里牢固地集结起来。戈万顺利地完成了奇袭,却未能击溃敌人。他下了马,一只手握着剑,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为炮队照明的火把的光亮里,聚精会神地观察这一大片黑暗。
  街垒那边的人看见了他在火光下的高大身影。他成了瞄准目标,但他顾不上。
  他沉思着。从街垒射出的一排排子弹在他周围落下。
  但是他的大炮足以应付这么多枪弹。炮弹总是占上风的。谁有大炮谁就能取胜。他的大炮能发挥威力,保证地占优势。
  突然,从黑暗的菜市场喷出火光,接着是雷鸣般的轰然一声,一颗炮弹打穿了戈万头部上方的房屋。
  街垒以大炮回敬大炮。
  这是怎么回事?出现了新情况。现在双方都有炮了。
  第二颗炮弹接踵而来,打穿了离戈万很近的墙。第三颗炮弹将他的帽子掀到了地上。
  这些都是大口径炮弹,是十六斤重弹的大炮发射的。
  “他们在瞄准您呢,指挥官。”炮手们喊道。
  于是他们熄灭了火把。戈万捡起帽子,若有所思。
  的确有人在瞄准戈万,是朗特纳克。
  侯爵刚刚从后面来到街垒。
  伊马纽斯朝他奔去。
  “大人,我们遭袭击了。”
  “是谁?”
  “不知道。”
  “去迪南的大路还通吗?”
  “大概还通。”
  “开始撤退吧。”
  “已经开始了。有许多人已经逃走了。”
  “不是逃走,是撤退。你为什么不开炮?”
  “我们慌了手脚,再说炮兵军官又不在这里。”
  “我去。”
  “大人,我把尽可能多的辎重都转移到富热尔去了,还有妇女,凡是没有用处的东西。那三个小俘虏怎么办?”
  “呵!那三个孩子?”
  “对”
  “他们是人质,把他们带到图尔格去。”
  侯爵说完便来到街垒。首领一到,一切使改观。街垒不宜作炮台,只能架上两门炮。
  他们在街垒上开了两个口子,侯爵便架起了两门十六斤炮弹的大炮。当他在一门炮上俯下身,从炮眼里观察敌炮时,他看见了戈万。
  “正是他!”他喊道。
  于是他亲自擦拭炮商,装上炮弹,对着瞄准器瞄准。
  三次他对准戈万,但三次都打偏了。第三次只把戈万的帽子掀掉了。
  “真笨!”朗特纳克说,“稍低一点就打中了他的头。”
  火把突然熄灭。他面前一片黑暗。
  “算了。”他说。
  接着又转身对开炮的农民喊道:
  “射击。”
  戈万也十分严肃。形势在恶化。战斗进入了新阶段。街垒现在向他开炮。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防御转为进攻?除去死人和逃兵,敌人至少有五千人,而他自己只剩下一千二百名可以作战的人。如果敌人发现这边的共和派人数不多,那他们就会陷入困境。地位将会颠倒,他们将由进攻者变为被进攻者。如果敌人冲出街垒,那一切可能就完了。
  怎么办?不可能从正面进攻街垒。强攻是痴人说梦。一千二百人是赶不走五千人的。强攻是不可能的,而等待会致命。必须结束这种局面,但如何结束呢?
  戈万是本地人,他熟悉这座城。他知道在旺代人据为街垒的老菜市场后面是迷宫般的弯弯曲曲的窄巷。
  他朝副官转过身,此人就是英勇无敌的盖尚,后来他清洗了让·朱安出生的孔西兹森林,又在谢恩水塘的堤道前阻截叛军,守住了布尔纳夫,因此名声大振。
  “盖尚,”戈万说,“你来指挥吧。能怎么打就怎么打。用炮把街垒轰开。你要牵制住这些人。”
  “明白了。”盖尚说。
  “把全队的人集合起来,子弹上膛,准备冲锋。”
  他又凑到益尚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的。”盖尚说。
  戈万又问:
  “我们的鼓手都在吗?”
  “在”
  “我们有九名鼓手,你留下两名,给我七名。”
  那七名鼓手一声不响地在戈万面前排好队。
  于是戈万叫道:
  “红色无檐帽营2”
  队伍中走出来十二人,其中有一名中土。
  “全体红色无檐帽营!”戈万说。
  “在这儿。”中士说。
  “你们只有十二个人。”
  “只剩下十二个人。”
  “好。”戈万说。
  这位中士就是当初在索德雷树林接受那三个孩子为营队之子的,好心而粗鲁的拉杜。
  我们还记得,这个营里有一半人在埃尔布昂帕伊被杀,拉杜幸免于难。
  近傍有一车草料,戈万指着它对中上说:
  “中土,叫你的人编些草绳,缠在长枪上,免得它们相撞发出声响。”
  一分钟过去了,人们在黑暗中默默执行命令。
  “缠好了。”中士说。
  “士兵们,脱鞋。”戈万又说。
  “我们没有鞋。”中士说。
  连七名鼓手在内,他们一共是十九人。戈万是第二十位。
  他喊道:
  “排成单行。跟我走。鼓手紧跟我,然后是营队。中士,由你指挥营队。”
  他走在队伍前头,于是这二十人在双方的炮声中像黑影一样滑动,溜进了荒凉的小巷。
  他们就这样沿着弯弯曲曲的墙根走了一会儿。城市似乎死去。市民们都躲进了地窖,所有的大门都封住了,所有的窗子都关上了。没有一丝光线。
  在这片死寂中,大街上的枪炮声更显得激烈。炮战仍在继续。共和派的炮队和保皇派的炮队疯狂地相互喷射烈焰。
  戈万很有把握地在黑暗中走,境蜒曲折地走了二十分钟以后,来到一条小巷的尽头,从那里走上了大街,这是在菜市场的另一面。
  位置发生了变化。这一面没有防御工事,修筑街垒者从来就在这一点上失算。菜市场是敞开的。戈万和手下的人可以进到石柱下,那里有几车辎重正准备撤退。他们要对付五千旺代人,然而是从背面而不是从正面。
  戈万低声和中士说了几句话。缠在枪上的草绳被解开了。十二名士兵在巷尾站好战斗位置。那七名鼓手举起鼓槌等待命令。
  排炮时断时续。在两次炮击中间,戈万突然举起剑,用军号般的宏亮声音打破了寂静,喊道:
  “二百人去右路,二百人去左路,其余的人留在中路!”
  响起了十二下枪声,七名鼓手敲起了冲锋的鼓声。
  戈万发出了蓝军可怕的喊声:
  “拼刺刀!冲呀!”
  奇异的效果。
  那一大群农民感到背后受到攻击,以为从后面又杀出一支军队。与此同时,盖尚指挥的那支占领大街另一头的共和军听见鼓声也行动起来,也敲着冲锋的鼓点冲向街垒。
  农民们发现自己腹背受敌。惊惶失措往往会夸大事实。在惊惶失措时,枪声变成了炮声,喧嚣变成了幽灵,狗吠声成了猛狮的咆哮。此外,农民一惊惶失措就会溃不成军。于是出现了难以描述的溃败。
  不一刻的工夫,菜市场便空空如也。惊恐万状的小伙子们四处逃窜,军官们无能为力,伊马纽斯打死了两三个逃跑者,但无济于事,只听见一片呼声:“快逃命呀!”这支军队像穿过筛孔一样穿过城市,消失在田野里,其速度之快如风卷残云。
  一些人逃向夏托纳夫,另一些人逃向普莱尔盖,还有人逃向昂特兰。
  德·朗特纳克目睹了这次溃败。他用手关上了大炮的火门,慢慢地、冷冷地撤退,他是最后撤退的。他说:“显然,农民是顶不住的。我们需要英国人。”
  四 这是第二次
  戈万大获全胜。
  他转身对红色无檐帽营的人说:
  “你们只有十二个人,但抵得上一千人。”
  在当时,首领的赞赏等于是荣誉勋章。
  戈万派盖尚出城追击败兵,他抓回不少俘虏。
  人们点燃了火把,在城里搜索。
  凡是没能逃走的人都投降了。大街被火坛照得通明,满街都躺着死人和伤兵。战斗快结束时总是要寸土必争的,因此有几伙人作垂死挣扎,从这里或那里放冷枪,他们被包围,最后缴械投降。
  在乱糟糟的溃逃中,有一个人引起了戈万的注意,此人像农牧神一样机灵强壮,英勇无畏,他掩护别人逃跑而自己不逃。他巧妙地使用手中的枪,用枪简射击,用枪托猛打,以致把枪托部打碎了。现在他一手持短枪,一手持马刀。谁也不敢靠近他。突然,戈万看见他踉跄了几下,靠在大街上一根石柱上。他刚刚受了伤,但仍然握着刀枪。戈万将剑夹在服下,朝他走过去。
  “投降吧。”戈万说。
  那人死死盯住他。伤口在流血,从衣服下面流到脚前的地上,形成一摊血。
  “你是我的俘虏。”戈万说。
  那人一声不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影子舞。”
  “你很勇敢。”戈万说。
  戈万向他伸出手。
  那人回答说;
  “国王万岁!”
  并且使出全身力气,举起双臂,朝戈万胸部开枪,同时用刀朝戈万头部砍去。
  这一切他做得十分敏捷,但是有人比他更敏捷。那是一位骑马的人。他刚到不久,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一见旺代人举起刀枪,便扑到旺代人和戈万之间。要是没有他,戈万必死无疑。马匹挨了一枪,骑者挨了一刀,都跌倒在地。这一切来得很快,不到呼喊一声的工夫。
  旺代人也倒在铺路石上。
  骑马人脸上挨了一刀,摔在地上昏厥过去。马匹也被打死了。
  戈万走过来,问道:
  “这个人是谁?”
  他仔细端详。受伤人满脸是刀伤的血,仿佛戴了一副红色面具。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灰白头发。
  “这个人救了我的命。”戈万说,“这里有谁认识他吗?”
  “指挥官,”一位士兵说,“这个人刚刚进城。我是看见他来的,他从蓬托尔松那边来。”
  军队的外科医生提着药箱跑了过来。受伤的人仍然昏迷不醒。军医检查了一下,说道;
  “简单的刀伤。不要紧,能缝合。一个礼拜以后他就能复原。这一刀可够结实的。”
  受伤的人披着斗篷,系着三色腰带,带着两把枪和一把马刀。人们把他放在担架上躺好,给他脱衣服,拿来一桶凉水,军医开始给他洗伤口,他的脸慢慢露出来了。戈万聚精会神地瞧着他。
  “他身上有证件吗?”戈万问道。
  军医拍了拍受伤人侧面的口袋,抽出一个钞票夹,送给戈万。
  戈万翻翻钞票夹,找到一张把成四折的纸,展开来,看到;
  救国委员会
  西穆尔丹公民……
  戈万呼叫起来:
  “西穆尔丹!”
  呼声便受伤的人睁开眼睛。
  戈万欣喜若狂。
  “西穆尔丹!是你!你这是第二次救我的命。”
  西穆尔丹瞧着戈万。流血的脸上闪着难以描述的欢乐的光。
  戈万双膝跪在他面前,呼道:
  “我的老师!”
  “你的父亲。”西穆尔丹说。
  五 一滴冷水
  他们有多年没有见面了,但是他们的心从未分离。他们彼此相认,仿佛昨天才分手。
  多尔市政府成了临时医院。西穆尔丹被搬到一个小房间的床上,小房间与伤员的大病室相连。外科医生缝合了伤口,认为应该让西穆尔丹睡觉,所以禁止这两个男人倾诉衷肠。何况职责和战胜后的许多事情都等待戈万去处理。西穆尔丹一人留在那里,他没有睡觉。他在发烧,因伤口而发烧和因欢乐而发烧。
  他没有睡,但似乎也不清醒。这可能吗?他的梦想实现了。西穆尔丹这样的人是不相信满五①的,但却得到了满五。他找到了戈万。他离开戈万时,戈万还是孩子,这次见面戈万已是男人了,高大、英勇、令人生畏,而且无往不胜,为人民而无往不胜。戈万是革命在旺代地区的支柱,而正是他西穆尔丹为共和国造就了这根支柱。这位胜利者是他的学生。这张年轻的面孔也许会进共和国的先贤调,面孔上闪烁的正是他西穆尔丹的思想。从现在起,他的弟子,他精神上的儿子就已经是英雄了,不久以后他将成为光荣。西穆尔丹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成为天才。他刚才亲眼目睹戈万如何作战,就像基隆②目睹阿基琉斯作战一样。教士与马人之间的关系很神秘,教士只有半个人身。
  ①玩罗多游戏时,抽出的编号棋子正巧摆满方格盘的同一行五格。
  ②希腊神话中的马人(半人半马),曾是英雄阿基琉斯的老师。
  种种巧合使西穆尔丹兴奋不已,伤痛也使他难以入眠。一个年轻的生命正在升起,壮丽非凡,他对这个生命拥有全部权力,对此深感快乐。只要戈万再获得一次类似的战果,西穆尔丹就可轻而易举地让共和国将大军托付给戈万。当时人人都在做军事梦,人人都想成为将军。丹东想当韦斯特曼,马拉想当罗西尼奥,埃贝尔想当龙森,罗伯斯比尔想打败他们所有的人。西穆尔丹想,为什么戈万就不能呢?他浮想联翩,面前有无限的空间,从一种设想跳到另一种设想,一切障碍都烟消云散。谁一旦踏上这把梯子就无法停下,无止境地向上攀登,从人出发抵达星辰。大将军仅仅是军队的统帅,而大军事家是军队兼思想的统帅。西穆尔丹幻想戈万成为大军事家。他任凭幻想驰骋,想像戈万在大西洋上驱赶英国人,在莱茵河上惩罚北方的君主,在比利牛斯山击退西班牙,在阿尔卑斯山示意罗马肃立。西穆尔丹身上有两个人,一个温情,一个阴沉,这两个人都十分满意,因为西穆尔丹看到戈万既杰出又令人畏惧,而严酷无情正是西穆尔丹本人的理想。西穆尔丹认为必须有所摒弃才能有所建树,因此此刻不该儿女情长。戈万将——用当时的话说——“立在高处”,他将披着光辉,头部像流星闪亮,一手持剑,将黑暗踩在脚下,展开正义、理智和进步的巨大翅膀;他是天使,但是歼灭性大使。
  幻想几乎使他神志恍惚。他想得正兴奋时,从半掩的门传来话语声,那是从隔壁的大病室传来的。他听出了戈万的声音,这声音消失了多年,却一直留在他耳畔。孩童的声音变成了成年人的声音。他仔细听,有人走动。士兵说:
  “指挥官,朝您开枪的就是这个人。刚才他趁我们不注意钻进了地窖。我们找到了他。这就是他。”
  于是传来戈万和那人的对话:
  “你受伤了?”
  “还能挨一枪。”
  “让这人躺在床上,给他包扎和治疗,让他康复。”
  “我宁可死。”
  “你要活着。你想以国王的名义杀死我,我以共和国的名义宽恕你。”
  西穆尔丹的脸上掠过阴云。他仿佛突然惊醒,阴沉而沮丧地喃喃说:
  “他果然是宽大的人。”
  六 胸部痊愈,心在流血
  刀伤可以很快痊愈,但有一个人比西穆尔丹的伤势更重,那就是乞丐泰尔马什在埃尔布昂帕伊农场的遍地血泊中救起的那个被枪击的女人。
  米歇尔·弗莱夏的伤势比泰尔马什想像的更严重。除了胸部上方的枪洞以外,她的肩肿止还有一个洞。一颗子弹打断了她的锁骨,另一颗子弹穿过了她的肩骨,幸好肺部没有受伤,她还能康复。泰尔马什是“官学家”,这是农民对略懂医道、手术和巫术者的称呼。泰尔马什在洞穴里,在简陋的海藻床上为这女人治伤,使用的是神秘的“药草”,居然使这女人活了下来。
  锁骨重新接上了。胸部和肩部的伤口愈合了。几个星期以后,受伤的女人进入康复期。
  一天早上,她靠在泰尔马什身上走出了洞穴,坐在树下享受阳光。泰尔马什对她知之不多,因为她胸部受伤不能多说话,而在她康复以前的垂危状态时,她也没有说几句话。她想开口时,泰尔马什就叫她别说话,但她显然有一件念念不忘的心事。泰尔马什在她眼中看到反复出现的悲痛。这天早上,她身体不错,几乎能独立行走。治愈一个人就等于创造了一个人,因此泰尔马什十分高兴地看着她。这位善良的老人微笑地对她说:
  “瞧,我们站起来了,再没有伤口了。”
  “只有心头的伤口。”她说。
  她又接着问道: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谁?”季尔马什问道。
  “我的孩子们。”
  “这么说”表达了几层意思,它意味着:“既然你从不对我谈起,既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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