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奇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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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后,赤杨进食少许,药草师傅很快又端来一壶微温、淡味的草药茶,点起散发泥土香气的烟雾,以语调平板的念诵、手的碰触,让赤杨歇息。
药草师傅在学院里有应尽职责,因此每夜只能陪伴赤杨几小时。赤杨在三晚内便获得足够休息,终于能在白天饮食,在城镇附近四处走走,理智地思考交谈。第四天早晨,药草师傅、守门师傅与召唤师傅进入赤杨房间。
赤杨心怀恐惧、甚至质疑地对召唤师傅鞠躬。药草师傅是伟大法师,法艺与赤杨自身技艺略为相似,因此两人心灵能相通,师傅的手更代表极大慈悲。然而,召唤师傅的法艺与肉体实物无关,而是针对灵魂、思想与意志、鬼魂,以及含意。此法艺诡谲危险,充满危机与威胁,召唤师傅甚至能离开肉体,到石墙边界,站在赤杨身旁。他为赤杨重新带回黑暗与恐惧感。
三位法师起先均一语不发。如果说三人有任何共通点,即是忍受沉默的能力。
因此赤杨先开口,试图打从心底说出真话——除此别无他法。
「如果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才让我——让妻子领着我抑或其他灵魂——去到那地方,如果我可以弥补或解除所做一切,我愿意。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或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召唤师傅道。
赤杨哑口无言。
「少有人能知道自己是谁,或是什么。」守门师傅说,「我们仅能恍惚一瞥。」
「告诉我们,你第一次是如何去到石墙?」召唤师傅问。
赤杨复述。
法师沉默倾听,在赤杨说完后,良久没有回应,然后召唤师傅问:「你曾想过,跨越那道墙意谓什么吗?」
「我知道将无法回头。」
「只有法师在最必要时,才能以生者之身跨越那道墙。药草师傅或许会与痛苦患者一路去到墙边,但若病人已跨越那墙,便不会尾随而去。」
召唤师傅身材如此高大壮硕,加上皮肤黝黑,令赤杨看他时,便联想到一头熊。
「若有必要,我的召唤技艺让我们有力量将亡者从墙对面暂时唤回,但我质疑有何必要,值得如此严重地打破世界法则与平衡。我从未施过这法咒,自己也未跨越那道墙。大法师跨过了,带着王,好医治名叫喀布的巫师造成的世界伤口。」
「而大法师没有回来,当时的召唤师傅索理安进入旱域寻找大法师踪影,」药草师傅说,「索理安回来了,但整个人都变了。」
「这件事毋须提起。」召唤师傅说。
「也许需要,」药草师傅说,「也许赤杨需要知道这件事。我想,索理安对自身力量过度自负。他在那里留太久了,以为可以将自己唤回生界,但回来的只有他的技艺、他的力量、他的野心——毫无生命的求生意志。但我们依然信任他,因为我们挚爱他,于是他蚕食我们,直到伊芮安摧毁他。」
远离柔克,在弓忒岛上,赤杨的聆听者打断话语。「你刚说什么名字?」雀鹰问。
「师傅说是伊芮安。」
「你认得这名字吗?」
「不认得,大人。」
「我也不认得。」 一阵静默后,雀鹰轻声续道,仿佛不甚情愿。「但我在那里看到了索理安,在旱域。他甘冒危险前来寻我。看到他在那里,我无比心痛。我告诉他,他可以跨越墙回去。」雀鹰脸色变得深沉、严肃。「我说了不当的话。在生者与亡者间,所有言谈都不恰当,但我也曾挚爱他。」
两人在静默中坐着。雀鹰突然站起,伸展双臂,按摩大腿。两人一起活动活动筋骨。赤杨从井里打起点水来喝;雀鹰拿出铁锹与待换装的新手把,开始打磨橡木棍,修细要插入凹槽的一端。
雀鹰说:「赤杨,继续说。」因此赤杨继续说故事。
药草师傅提起索理安后,另两位师傅沉默一晌。赤杨鼓起勇气,询问长久以来一直挂记心头的事:死者如何去到那道墙,法师又如何抵达那里。
召唤师傅立即回答:「灵魂的旅程。」
老治疗师则比较迟疑:「跨越墙的,不是肉体,因为往生者的肉体会留在此处。如果法师出窍去到那儿,沉睡的肉体也还是在这里,活着,所以我们称之为『旅人』……我们将离开肉体启程的部分称为灵魂、精神。」
「但我妻子握住了我的手。」赤杨说,无法再次提起百合吻了他的唇。 「我感受到她的碰触。」
「你是这么以为。」召唤师傅说道。
「若他们实体接触,形成某种连结,」药草师傅对召唤师傅说,「或许正因为此,所以其余亡者能去到他身边,呼唤他,甚或碰触他?」
「所以他必须抗拒。」召唤师傅瞥了赤杨一眼,说道。召唤师傅眼睛细小、眼神炙热。
赤杨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指控,说:「我曾试着抗拒,大人,我试过了,但他们人数众多……而百合是其中之一……他们正在受苦,对我呼唤。」
「他们不可能受苦。」召唤师傅说,「死亡终结一切痛苦。」
「也许痛苦的虚影亦是痛苦。」药草师傅说,「位于那片大地上的高山,名字正是『苦楚』。」
截至目前,守门师傅几乎完全没开口。他以平静和善的口吻说:「赤杨是修复者,不是破坏者。我想他不会截断那道联结。」
「如果是他造的,他就能断得了。」召唤师傅说道。
「是他造的吗?」
「我没有如此技艺,大人。」赤杨辩驳。众师傅言及的内容令他如此害怕,引出他的愤怒回应。
「那我必须去到他们之间。」召唤师傅说道。
「吾友,不可。」守门师傅说。老药草师傅道:「最不该去的便是你。」
「但这是我的技艺。」
「也是我们的。」
「那该谁去?」
守门师傅说:「赤杨似乎能当向导。他来寻求协助,或许正可协助我们。让我们跟着一同进入他的幻界……到石墙边,但不跨越。」
当晚深夜,赤杨畏惧地让睡意征服,发现自己再度站在灰丘上,其余人同在;药草师傅是冰冷空气中的一股温暖,守门师傅一如星光虚幻、银光闪闪,还有壮硕的召唤师傅,宛如黑熊,拥有黑暗的力量。
这次他们并非站在朝向黑暗下倾的山地,而是在附近山坡,抬头看着山顶。这一部分的墙顺着山顶而建,墙甚矮,勉强过膝。寒星点点的夜空完全漆黑。
毫无动静。
爬坡走到墙边会很困难,赤杨心想。墙以前都在下方。
但如果能去那里,或许百合也会在那里,一如当初。也许能握住她的手,而法师会将她一同带回;或者自己能跨越这么低的围墙,走向她。
赤杨开始朝山坡走去,非常轻松,毫不困难,即将抵达。
「哈芮!」
召唤师傅浑厚声音宛如围绕颈项的绳圈,将赤杨唤回。赤杨绊跌了一下,踉跄前行一步,在墙前不远处跪倒,向墙伸出手。赤杨正哭喊:「救救我!」对谁呢?对法师,还是墙那头的幻影?
这时有双手按上肩头,活生生的双手,强健温暖,而赤杨也回到自己房中,治疗师的双手实实在在按着双肩,伪光在两人周围映照着白光,四名男子在房内相陪,不只三人。
老药草师傅陪着赤杨在床边坐下,安抚他一会儿,因他正不断抖嗦、战栗、啜泣。「我办不到。」他不断重复,但依然不知自己是对着法师或亡者说。
随着恐惧及痛苦逐渐减轻,一股难以抗拒的疲累袭来,赤杨近乎不感兴趣地看着进入房间的男子。男子眼瞳呈冰雪之色,发肤色皆浅白。来自恩瓦或别瑞斯韦,从远方来的北方人,赤杨想。
这名男子向众法师问:「朋友,你们在做什么?」
「冒险,阿兹弗。」老药草师傅答道。
「形意师傅,边界有了麻烦。」召唤师傅说。
众人对形意师傅简述问题时,赤杨可以感到他们对此人的敬重,以及因他到来而安心。
「如果他愿跟随我,你们愿让他走吗?」陈述完后,形意师傅问道,接着转向赤杨:「在心成林里,你无须害怕梦境,而我们也无须害怕你的梦境。」
众人同意。形意师傅点点头,消失。师傅本人并不在房内。
形意师傅不在此处,来的只是个传象、呈象。那是赤杨首度见识师傅展现伟大力量,而若非已经历惊奇与恐惧,这必定让赤杨惴惴不安。
赤杨跟随守门师傅进入黑夜,穿过街道,经过学院围墙,横越高大圆丘下的田野,沿着在两岸黑影中轻声低唱潺潺水歌的河流。眼前是座高耸森林,树梢冠着银灰星光。
形意师傅在小径上迎接两人,外表与在房内时别无二样。他与守门师傅交谈一会儿,之后赤杨跟随他进入心成林。
「树间很黑,」赤杨对雀鹰说道,「但树下却一点不黑。那里有某种光……某种轻盈。」
听者点点头,略略微笑。
「我一到那儿,便知可以安睡。感觉自己之前好像一直睡在邪恶梦境中,而在那里,我真正苏醒,所以能真正安眠。师傅带我去到某处,在巨树树根间,层层叠叠的落叶让地面柔软,他告诉我,可以躺在那里。我躺下,睡着。我无法对您形容,那睡眠是多么甜蜜。」
中午阳光愈渐强烈,两人进屋,主人摆出面包、乳酪、一点干肉。趁着两人进食,赤杨四处观望。屋内虽只有一间长形房间,里面有个面西凹室,但空间宽敞、阴凉,结构稳固,有宽幅木板与横梁、闪闪发光的地板及深邃石壁炉。「这是间尊贵的房子。」赤杨说。
「是栋老房子。人称『老法师之家』。不是指我,也不是曾住在这里的吾师艾哈耳,而是他师傅赫雷,他们两人一起阻止了一场大地震。这是间好房子。」
赤杨又在树下睡了一会儿,阳光穿过摇晃叶丛,照耀身上。主人也歇息一阵,但等赤杨苏醒,树下已置一大篮金色李子,雀鹰正在牧地边修补围篱。赤杨前去帮忙,但工作已经完成,只是山羊也老早不见。
「都没有奶。」两人回到屋里时,雀鹰嘟囔道,「羊儿无所事事,光会找逃出围篱的新法儿。养羊是自找苦吃……我学会的第一个咒文就是把漫游的羊只叫回。姨母教的。如今这咒文对我来说,就像对羊唱情歌一样无用。我最好去看看是否跑去鳏夫家菜园了。你的巫术没法把羊迷过来吧?」
两只黄色母羊的确正侵扰村子外围一座包心菜田。赤杨复诵雀鹰教的咒文:
纳罕莫曼,
霍汉默汉!
羊群带着机警的不屑凝视赤杨,略略离开。大喊及棍子逼着羊儿出了包心菜田,上小径,而雀鹰等在那里,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李子。靠着承诺、礼物、哄劝,他慢慢将这些逃犯带回牧地。
「真是奇怪的动物,」雀鹰说,一面关起栅门,「你永远不知该如何面对山羊。」
赤杨正想,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主人,却没说出口。
两人再度坐在阴影下,雀鹰说:「形意师傅不是北方人,是卡耳格人。像我妻一样。他是卡瑞构岛战士,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从那片大陆来到柔克的人。卡耳格人没有巫师,他们不信任任何巫术,但比我们保留了更多大地太古力的知识。形意师傅阿兹弗还年轻时,听说某些心成林的传言,察觉到所有大地的力量中心必定在那里。于是他离开他的神祗和母语,来到柔克。他站在柔克门口,说道:「教导我如何住在森林里!」而我们开始教导他,直到他开始教导我们……于是他成为形意师傅。他不是个温柔男子,但很值得信任。」
「我永远不会怕他,」赤杨道,「跟他在一起很自在。他会带我深入大林。」
两人均沉默,想着森林中草地、一排排树木、叶片间的阳光与星光。
「那是世界的心脏。」赤杨道。
雀鹰向东望去,看着因树木密生而暗黑的弓忒山山坡。「秋天来临时,我会去那里,去森林里散步。」
一会儿后,雀鹰接道:「告诉我,形意师傅给了什么建议,还有他为何派你来找我。」
「师傅说,大人,您比世界上任何人更了解……旱域。因此或许您会明白,那里的灵魂前来寻我,乞求我给予自由一事,有何含意。」
「师傅可曾说到,他认为是如何发生的吗?」
「是的。他说,或许我妻子跟我不知该如何分离,只知如何结合,因此这非我一人的作为,或许该是我们两人的,因为我们相互吸引,像水银一样。但召唤师傅不同意,说只有伟大法力能如此违背世上至律,因我过去的师傅塘鹅也越过墙,碰触到我,召唤师傅便说,也许塘鹅在生时隐藏或伪装了拥有的法力,但如今则完全暴露呈现。」
雀鹰沉吟一会儿。「我还住柔克时,看法可能与召唤师傅相同。当时我未曾见识任何力量可能比我们所谓的法术更强大,我当时以为,连大地太古力都无法超越……如果你遇见的召唤师傅是我所想的那人,那他还稚幼时,便已来柔克。我的老友,易飞墟岛的费蕖,将他送来学院研习,而他也从未离开学院。这正是他与形意师傅阿兹弗不同之处。阿兹弗从战士之子成长为战士,一直居处在男女之间,活在丰富的人生中。学院围墙阻隔的世事,他曾以血肉领会。他知道男女相爱、做爱、结婚……我这十五年来,一直住在学院围墙外,因此认为阿兹弗的解读可能较佳。你与妻子之间的羁绊,比生死分隔更为强烈。」
赤杨迟疑片刻。「我想过可能是这样,但这么想,好像显得很……恬不知耻。我们相爱的程度胜过言语,但我们的爱比前人的更为强烈吗?难道比莫瑞德与叶芙阮的爱更深?」
「也许两者相仿。」
「怎么可能?」
雀鹰以宛如致敬的神情看赤杨,回答时的小心翼翼亦让他倍感殊荣。「这个嘛……」雀鹰缓缓说道,「有些激情在厄运或死亡中,达到鼎盛春天,而正因在最美一刻终结,因此乐师歌颂、诗人吟咏,一份逃离年月消磨的爱情。那就是少王与叶芙阮的爱,也是你的爱。哈芮,它虽不比莫瑞德的爱情伟大,但他的难道就超越了你的?」
赤杨一语不发,沉思推敲。
「绝对的事物,没有伟大或渺小之别。」雀鹰说道,「全有或全无,真正的爱人如是说,而这正是真实的一面。爱人说,我的爱永垂不朽,爱人提出永恒承诺。一点没错。爱情本身就是生命时,怎么可能死去呢?我们怎能体悟永恒,除了在接受这道羁绊时所见的匆匆一瞥?」
雀鹰语调低柔,却充满炙炎与力量,然后他身子后倾,半晌后带着些许微笑说:「每座农场上的傻小子都会唱,每个梦想爱情的年轻少女都知道,但这不是柔克师傅熟知的事物。形意师傅或许在年少时便已知晓,我则是晚学。很晚,但还不算太晚。」他看着赤杨,眼中依然有着火花,挑战:「你曾拥有。」
「是的。」赤杨深吸一口气。终于,他说:「也许两人在那片黑暗大地上终于重逢,莫瑞德与叶芙阮。」
「不。」雀鹰带着冷硬的确信说道。
「但如果这份羁绊如此真诚,有什么能打破?」
「那里没有情人。」
「那他们在那片大地上是什么、做什么?您去过那里、跨越过那道墙,您曾经与他们同行、交谈。告诉我!」
「我会。」但雀鹰良久未发话。「我不喜欢回想那一切。」他揉揉头,皱眉,「你看见了……你看到那些星辰,小小、吝啬的星光,从不移动。没有月亮,没有日出……如果你走下山,会发现有道路。道路与城市。山顶上有野草,枯死的野草,但再往下就只剩灰尘与岩石。寸草不生。黑暗的城市。无数死者站在街上,或走在没有目的的道路上。他们不说话,他们不碰触。他们永远不碰触。」雀鹰语调低沉、干涩,「在那里,莫瑞德会与叶芙阮擦肩而过却不回头,叶芙阮也不会看着莫瑞德……那里没有重逢,哈芮,没有羁绊。在那里,母亲不会拥抱孩子。」
「但妻子前来找我,」赤杨说,「喊了我的名字,吻了我的唇!」
「是的,而既然你的爱不比任何凡人的爱更伟大,且既然你跟百合都不是伟大巫师,拥有的力量无法改变生死定律,所以,所以这整件事必定有其他因素。某件事正在发生,正在改变。虽然透过你而发生,也影响了你,但你只是其道具,而非缘由。」
雀鹰站起身,大步走向悬崖边小径,然后再度回到赤杨身边。他全身涨满紧绷精力,几乎颤抖,宛如即将朝猎物俯冲直下的猎鹰。
「你以真名呼唤妻子时,她不是对你说,那已经不再是我的真名了……?」
「是的。」赤杨低声答道。
「但怎会如此?人皆有真名,且会一直保有至死,遗忘的是通名……我可以告诉你,这对智者来说是个迷团,但就我们所能理解,真名来自真语,只有拥有天赋的人能知晓并赐予孩童真名,而真名会束缚那人……无论是生是死。召唤技艺便立基于此……但师傅以真名召唤你妻前来时,她没出现在师傅面前;你以通名百合呼唤,她却出现。她是否因为你是真正知晓她的人,方才出现?」
雀鹰锐利凝视赤杨,仿佛所见事物不仅是身旁男子。一会儿后,他续道:「业师艾哈耳去世时,我妻与他同在,而他临死前说道,变了,一切都变了。他看着墙的另一端。我不知道是从哪一端。
「自那时起,的确出现改变……王端坐莫瑞德王座上,而且没有柔克大法师。但不只这些,还有更多。我看到一名孩童召唤凯拉辛,至寿者,而凯拉辛来到她面前,称她为女儿,像我一样。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见到龙族出现在西方岛屿上空是什么意思?王派了艘船到弓忒港,来找我们,请小女恬哈弩前去商谈龙的事宜。人民畏惧古老约定已毁,龙族会像厄瑞亚拜与欧姆安霸对战前一般,前来焚烧田野城镇,而如今在生死边界,一个灵魂拒绝真名束缚……我不了解。我知道的只是,改变,一切都在改变。」
雀鹰语调中没有畏惧,只有激烈狂喜。
赤杨未有同感。他已丧失太多,也为对抗无法控制或了解的力量耗尽精神。但他的心因雀鹰的勇武而振奋。
「愿是好的转变,大人。」赤杨道。
「但愿,」老人说,「但改变无法避免。」
随着热气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