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贼-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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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是个性情偏于淡泊的人,而曹朋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主儿。对他们来说,寥寥数语,足矣!
一旁,司马懿站在门廊上,神情复杂。
当曹朋来到他身前,向他告辞的一刹那,他突然笑了。
“阿福,好好做。”
“也祝师兄早日学成,小弟在许都,恭候师兄。”
“我会去的!”
两人旋即相互一揖,曹朋转身离去。
看着曹朋的背影,司马懿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想到当初曹朋初来时,自己兴高采烈;可是那篇《爱莲说》一出,却使得司马懿如鲠在噎。他倒也不是小心眼,只是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也许正是这种压力,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有意无意的和曹朋疏远。可就在刚才道别的瞬间,司马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曹朋曾对他说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师兄所长之道,不在诗文,又何苦挂怀呢?”
那本是曹朋劝慰他的言语,只在当时,听上去似乎好像炫耀。
司马懿扭过头,看向了胡昭。而胡昭,正负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阿福已经找到了他的志向,我也应该去寻找我的志向!
想到这里,司马懿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在心中自言自语:阿福,我不会输给你的,绝不会……
……
听闻要立刻动身离开,夏侯兰等人不免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曹朋命令发出,夏侯兰也不会去询问原因。他立刻把人召集过来,准备启程出发。
曹朋从马厩中,牵出了照夜白,轻轻拍了怕。
“阿福,你要走吗?”
周奇带着几名青年,来到了竹舍门外。
曹朋笑了笑,而后点点头,“我兄长被人毒杀,主公有命,令我出任雒阳北部尉,需即刻动身。”
“那,还会回来吗?”
曹朋一怔,片刻后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愁绪。
在卧龙谷住了三个月,和周遭的乡亲处的也挺好。说心里话,他也很喜欢这个宁静的山谷。
真的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山村里透着祥和,山民们也很淳朴。
住在这里,不需要去劳神费心,每日快活轻松。虽说最初和周奇这些人有点矛盾,可后来,这矛盾也都化解开了,大家相处的不错。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整日钻营,何等悠闲?
“老周,帮我照顾好这竹舍,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会回来。”
周奇等人都露出了不舍之色,点点头,却没有出声。
这时候,夏侯兰等人已经准备好了行囊,而步鸾和郭寰,也都跨坐上马。曹朋深吸一口气,猛然上前,和周奇等人一一拥抱道别。在和周奇拥抱的一刹,曹朋轻声道:“老周,别和我师兄计较太多,他人不错,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性子傲了些,你帮我多多担待才是。”
周奇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和他计较。”
“好了,诸位,我要走了!”
“阿福,你要多保重,常回来看看。”
曹朋微微一笑,在马上与众人拱手,而后拨转马头,扬鞭离去。
夏侯兰等人跟随在曹朋身后,疾驰而去……
……
在山口处,曹朋和曹真等人汇合一处。
沿着崎岖山路,一行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四哥好端端,怎会被人毒杀?”
“这个,还真不是太清楚。我问过弟妹,公佐到任以后,并未得罪什么人,做事也非常低调,在雒阳城里,没什么仇家。甚至连那离职的蔡能,也没有说出公佐的错处,还一个劲儿的夸赞。我知道他言语中有些夸张,但也说明,公佐的确没有仇家。蔡能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蔡能,就是那位倒霉的前雒阳令。
“那嫂夫人和蔡县令,有没有说四哥最近反常之处?”
“没有……哦,蔡能倒是说过,公佐之前曾下令封锁雒水河道,说是要搜什么尸体。结果什么也没有搜到。蔡能也就是这件事对公佐有些不满,说他大题小做,平白浪费了钱粮。”
曹朋旋即了然,蔡能说的这件事,恐怕和当初曹朋见到的那桩命案有关。
说起来,曹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朱赞破此案,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
只要找到了尸体,自然可以弄清楚头绪。
可是……
曹朋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朱赞的死,很可能和那桩案子有关联。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走出了陆浑山。
天已经黑下来,可是曹朋等人,都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众人一商量,决定连夜赶路,直奔雒阳。
就这样,披星戴月,走了一天一夜。
在一条岔路口上,曹真三人,和曹朋道别。
曹真身在虎豹骑,而典满和许仪则是虎贲郎将。他三人身上,都还担负职责,不可能陪着曹朋一同上路。
“阿福,到了雒阳若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告诉一声。”
曹朋说:“到雒阳以后,说不得会有什么事情。你们回去,记得到我府上,让甘宁和郝昭,带三百黑眊过来……对了,记得让阚先生一同过来,说不定,我会需要他们的帮助。”
“这个容易!”
曹真当下答应,而后四人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送走了曹真三人之后,曹朋调整了一下心情。他在马上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众人。
“在山里窝了三个月,淡的出鸟来……走,咱们去雒阳,领教一下这雒阳的手段!”
曹朋一提缰绳,照夜白仰蹄长嘶,飞奔而走。
夏侯兰等人相视一眼,急忙催马跟上。
“公子,等等我们!”
步鸾和郭寰的娇呼声,在空中回荡。
远远地,传来曹朋那爽朗的笑声……
第266章 出招
一场瓢泼大雨,骤然到来。
持续了近三个半月的旱情,随着一场大雨,一下子缓解了很多。眼见立秋将至,这一场雨来得格外及时。燥热的空气,顿时变得凉爽许多,雒水滚滚,咆哮着奔流,向大河流淌去。
清晨,雨停了。
薄薄轻雾漂浮于空中,恍然若仙境。
曹朋催马上了堤岸,看着滚滚东流的雒水,思绪此起彼伏。
三个月前,他曾站在这里,当时的雒阳北部尉还是朱赞;而今,他又站在这里,可是朱赞却已魂归故里,他将成为新一任的雒阳北部尉。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曹朋也清楚这雒阳北部尉的意义所在。别看只是个真三百石俸禄的芝麻官,若放在后世,那就等同于后世帝都的分局局长,至少也是个处级干部……曹朋心中不禁生出奇怪感受,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容。
“公子,雒阳城门已开,我们该进城了!”
夏侯兰催马到堤岸下,恭声提醒。
曹朋深吸一口气,拨转马头冲下堤岸,“走,咱们进城!”
……
清晨的雒阳,经过雨水的洗刷之后,显得格外洁净。
一大早,几十辆汲水车正在城门内列队,等待出城,往西山汲水。这也是那些权贵富豪们所享受的一种特权。虽然家中有井水,但这些富豪权贵们,却大都不会饮用家中井水,而是每天命家人出城,自山中取泉水饮用。西山,也就是后世的雒阳龙门山。山中泉眼参差错落,但大都是有主之物。吃大河鱼,引西山水,是雒阳人的一种时尚,也是一种风雅……
“前方何人,住马。”
当曹朋一行人抵达雒阳北门的时候,门卒上前阻拦。
夏侯兰催马上前,“新任雒阳北部尉前来就任,还不立刻让路。”
“新任雒阳北部尉?”
门卒一怔,连忙回禀门伯。
不多时,只见一个老军匆匆上前,随着夏侯兰来到曹朋马前。
“雒阳进出,怎如此森严?”
“回北部大人,此新任雒阳令的法度,雒阳四城二十座城门,每城只开放两门,并加强盘查,以避免宵小进出。”
“陈雒阳已经到了?”
“回北部大人,新任雒阳令,已经在三天前抵达。”
看起来,陈群压力不小啊。
否则也不至于一过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曹朋沉声道:“如此,速速让开通路,我还需拜会新任雒阳令,不可在此久留。”
“喏!”
老军连忙应命,回到城门下,催促门卒把城门后的汲水车赶走,让出一条通路。
哪知道,这军令一出,那些汲水的车夫立刻炸了窝。
“凭什么让我们让路?”
“对啊,明明是我们先来,为何让我们等候?”
“雒阳北部尉又如何?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如果耽搁了时辰,我家老爷怪罪下来,你们吃受不起。”
上一次来雒阳,曹朋并没有感受到这许多的麻烦。
没想到,这一次过来,还没等进城,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雒阳的这大豪们,似乎也太张狂了。一群汲水的下人,竟然敢和朝廷命官进行对峙?
曹朋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冷声道:“子幽,休要理睬这些人,给我冲过去。”
夏侯兰二话不说,率领飞眊就冲进了城门中。只见他取出丈二龙鳞,上下翻飞,把一干汲水的下人,打得抱头鼠窜。好在,曹朋也知道轻重,故而夏侯兰没有伤人命,只是把人赶走。
片刻功夫,道路已经清空出来。
曹朋领着步鸾和郭寰,催马入城。
“老军。”
“在。”
门伯被这曹朋这突如其来的发作,也吓得不轻,连忙上前。
“这城门出入,是如何管理?”
“回大人,城门车马出入,需登记在册。”
“也是陈雒阳之法令?”
“正是。”
曹朋不再询问,看了看城门口排列的长长车队,不禁眉头紧蹙。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带着人扬长而去。看着曹朋一行人的背影,那老军忽然笑了……
“门伯,何故发笑?”
“这位新任北部大人,看起来和前面几位北部,不一样。”
一干门卒,不由得愕然。
曹朋入城之后,催马沿着湿涔涔的长街,往雒阳令官署行去。雒阳令官署,同设立在雒阳北里,和北部尉官署,只隔了两条街。相比之下,雒阳北里,临近北宫。其中建春门直通阊阖门的午门大街,就在北里治下。
虽说和陈群相识,但这基本的礼仪,曹朋必须遵守。
按道理说,他已经拿到了北部尉印绶,大可以直接先到北部尉官署。
可曹朋还是决定,先拜访陈群。
这是官场礼节,曹朋必须要遵守。否则,即便他和陈群熟悉,说不得也会产生出隔阂。
一行人在雒阳令官署门前停下,只见官署大门紧闭。
夏侯兰下马,跳上门阶,叩响门扉。
不一会儿,从里面行出一个役隶,“何故叩门?”
“请通禀陈雒阳,只说新任雒阳曹北部前来求见。”
“曹北部?”
役隶向门阶下看去,顿时露出笑脸,“我家老爷吩咐,若曹北部到来,就请先至花厅休息。”
曹朋下马,把缰绳丢给了一名飞眊,带着郭寰和步鸾,迈步登上门阶。
在役隶的引领下,穿过前堂,来到后院花厅之中。早有人通禀了陈群,曹朋在花厅坐不多时,就听到厅外一阵脚步声匆匆。陈群带着疲惫之色,走进花厅,一见曹朋,二话不说就上前抱住了曹朋。曹朋现在也有173左右的身高,不过比起陈群,似乎还是低了一个头……
“阿福,你总算是来了。”
陈群这出人意料的热情,让曹朋心里大呼消受不起。
“陈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陈群长出一口气,“你这一来,我总算是能轻松一些。”
曹朋,一脸的茫然。
陈群这时候也恢复了曹朋所熟悉的那份清雅姿态,肃手让座。
他看了看站在曹朋身后的两个小婢女,指着曹朋笑道:“我就知道,这世上若说最会享受的,莫过于你曹友学。呵呵,即便是到孔明先生门下求学,也要带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啊。”
步鸾和郭寰脸一红,垂下头来。
曹朋哭笑不得,“陈大哥,你休要取消我。
我长途跋涉,冒着大雨而来,你却……喏,你要是没什么事情,那我可先回北部尉官署了。”
“谁说没事,我等你三天了,你才过来,怎可能没有事?”
陈群立刻叫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了郭寰和步鸾一下。
曹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扭头道:“小鸾,小寰,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陈大哥有事情要说。”
“是!”
两个小侍婢,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们不适合呆在这里,于是退出了花厅。
待郭寰和步鸾退出,陈群神情一肃,起身搭手,向曹朋一揖,“阿福,我要先向你道歉。”
“陈大哥,你这唱的哪一出?”
陈群说:“我知你如今正在求学。能拜在孔明先生门下,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我却向司空请求,让你前来帮忙。扰了你的课业,实乃大罪过。为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曹朋脸色一沉,“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此天经地义。再说了,就算你不找我,我四哥这么离奇的死去,我也一定会出来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是你推荐的我?我怎听说,是郭祭酒?”
陈群笑道:“奉孝也中意你出任北部尉。所以我向司空提出之后,奉孝立刻表示赞成。”
“为什么是我?”
陈群走过来,在曹朋旁边坐下。
“别人不知你的本事,我却知道。
当初你在海西,剥茧抽丝,查出了海西谜案,我就清楚了你的本事。说心里话,曹公让我来接掌雒阳令,我实有些忐忑。朱公佐走的蹊跷,而且这雒阳城中,似藏着一个天大秘密。我在司空府中查阅案牍的时候,就感觉到公佐之死,绝非是什么私怨仇杀,恐怕另有隐情。虽然文若他们推荐我,可我却知道,我所长不在于此,需有人协助,于是就想到了你。”
“你也认为,我四哥走的蹊跷?”
陈群点点头,“非常蹊跷。”
“怎么说?”
“我来雒阳三天,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除了下令戒严城门之外,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查阅案牍。
朱公佐死前,曾封锁雒水河道,说是查找什么尸体?这件事,与你有关?”
曹朋一激灵,打了个寒蝉,点了点头。
他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重又重复了一遍。说来也奇怪,时隔三个半月,当晚发生的案情,似乎更加清晰。曹朋说的非常详尽,陈群听得也格外仔细。待曹朋说罢,他低头不语,沉思良久后说道:“阿福,你说的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古怪……朱公佐故去前,将县衙所有的案牍都调了过去,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查找什么。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不好说!”
曹朋想了想,“我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是怎样,所以也不好下结论。”
“阿福,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陈群叹了口气,拍了拍曹朋的肩膀,“我来到洛阳之后,便觉察到这雒阳城里,极为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让我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声。
陈群不由得眉头一蹙,清秀的面颊浮起一抹怒气。
他长身而起,大步走出花厅,厉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一个老管家神色慌张,快步走上前来。
“老爷,大事不好。”
“什么事?”
“北部尉,北部尉官署走水了。”
“啊?”
陈群听闻后,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
“北部尉衙门走水了……”
陈群面颊一抽搐,转过身来。
曹朋在里面听得非常真切,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他走到陈群身边,扯了一下陈群的衣袖。
“陈大哥,咱们过去看看。”
“好!”
陈群立刻命人备马,曹朋带着郭寰和步鸾,走出雒阳令府衙大门。站在门阶上,就见远处浓烟滚滚,隐隐传来一阵阵呼喝声。
夏侯兰上前,刚要开口,却被曹朋摆手制止。
“子幽,看起来有人想要我好看啊。”
“公子,咱们怎么办?”
“不用着急,先过去查看一下状况。”
说罢,曹朋翻身上马,陈群这时候也骑着马过来。两人谁也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拨马就往北部尉衙门行去。
一边走,陈群还问道:“阿福,谁竟如此大胆?”
“谁这么大胆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坐不住了。”
“哦?”
“早不烧,晚不烧……”曹朋冷笑一声,“偏偏我前脚进城,后脚这北部尉衙门就走了水,未免太过巧合。不过,这也正说明,有些人心里发虚了。否则也不会用这种蹩脚的手段,给我下马威。”
“你不生气?”
曹朋没有回答,神色显得格外平静。
……
北部尉衙门的前堂,浓烟滚滚。
衙堂的役隶们奔走呼喊,提着水桶救火。当陈群和曹朋抵达衙堂外的时候,火势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
“是库房走水,估计是人不小心所致。”
一名役隶过来禀报,陈群不由得勃然大怒。
“只有库房走水吗?”
“是。”
曹朋点点头,下马上了门阶。
当他站在北部尉衙堂大门口的时候,突然间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三个半月以前,自己和朱赞一同走进北部尉衙堂,有说有笑。当时朱赞的妻儿出来迎接,自己还逗弄了那婴儿片刻。哪知道,才三个半月,雒阳北部尉衙堂,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陈大哥,我四嫂和我那侄儿,如今在何处?”
“公佐妻儿已返回许都,如今就住在子丹府中……”
“也好,至少不会惊吓到我那嫂嫂和侄儿。否则的话,我心里会更加愧疚。”
曹朋轻声说着,人已来到了库房前。
库房仍冒着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味道。偌大的库房,并没有完全被焚毁,只有小部分被烧得黝黑。曹朋蹙眉,捂着鼻子走过去,在一片狼藉中徘徊片刻,脸色也变得越发森冷。
“曹北部,如何?”
当着外人的面,陈群还是会依照礼制而称呼曹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