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贼-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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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理睬王买,而是对张氏说:“娘,那死胖子欺负你,我杀了他!”
“我的乖儿!”
张氏想要开口责骂,可这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味道。她上前一把搂住了曹朋瘦小的身躯,连连道:“娘没用,娘没有用……却累得我乖儿冒此凶险。朋儿,你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曹汲犹自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杀人了。
他抬头向王猛看过去,似是在询问。
王猛点点头,“贤弟,阿福这一身血渍,若非杀人,焉能沾染?”
“你……真的杀了成纪?”
曹朋所在张氏的怀里,从怀中取出玉佩,塞到了张氏手中,“娘,这是不是被成纪抢走的东西?”
张氏只扫了一眼,便连连点头。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心疼。见曹汲黑着脸想要过来责骂,她二话不说把曹朋拉扯到身后,“曹汲,你欲何为?”
“这混帐东西,这混帐东西,怎能做如此事情?”
曹汲是老实人,在他眼里,杀人那可是大罪,是要被砍头的。
而张氏却死死拦住曹汲,怒声喝道:“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了不得?那成纪本来就该死,我儿是为我报仇,乃天经地义的事情。曹汲,你若是敢动朋儿一根指头,我就和你拼了!”
曹汲气得说不出话,指着张氏,却不知该怎么说。
还是王猛开口道:“阿福,来告诉伯伯,你是如何杀的成纪?”
“嗯!”
曹朋见大家都冷静下来,于是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一遍。
“伯伯,我还听那成纪的狗腿子说,已经派人前往舞阴县,准备让官府出面,来对付你……他们还说,最迟明天天黑之前,官府的人就会过来。那成纪也说:一定要取你的性命!
王猛的脸色,顿时变了。
黑黝黝的面庞,在灯光下表情变幻莫测。
突然,他哈哈大笑,“杀得好,杀得好啊……阿福,亏得你杀了那狗贼,不然伯伯就要倒霉了。
伯伯谢谢你,为我父子解决心腹之患。”
说着,他抬头凝视曹汲,“兄弟,咱们该做决定了!”
“做什么决定?”
“立刻动身……咱们立刻走。”
曹汲紧皱眉头,显得有些犹豫,“可这家什都还没有卖掉,就算咱们走,也不能这样子两手空空上路啊。”
“爹!”
曹朋从张氏身后探出小脑袋,一只小手上,拿着一个钱袋子。
“咱们带着钱帛上路就好。”
“你哪儿来的钱?”
曹汲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居然装着四五贯五铢钱。
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询问。可话一出口,他就露出苦涩笑容:曹朋刚杀了成纪,钱袋子上又沾着血……这钱的来历也就显而易见。肯定是这孩子杀了人之后,顺手拿回来的。
杀人是死罪,劫财也是死罪!
这孩子……从前唯唯诺诺,胆小如鼠。
可今儿个又是怎么了?竟然如此胆大,而且心思也变得非常细腻。
王猛则哈哈大笑,看曹朋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这孩子可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以前觉得王买胆大包天,可现在看来,曹朋的胆子更大。
单凭这孩子杀人之后的冷静,就知道是个可造之材。
王猛点头道:“贤弟,阿福说的不错。
咱们家里那些破铜烂铁,就算是卖了也值不得几个钱。只要身上有钱,到哪儿都可以生存。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走。
若天亮了被人发现成纪的尸体,你我即便想走,怕也来不及了。
虎头,你在这里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我回去拿上行礼,然后就离开此地……贤弟,莫要责怪阿福了,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说不定你我兄弟到最后,都难逃一死,落得个身首异处。”
事到如今,老实人曹汲也没有其他选择。
“就依兄长所言。”
他看了一眼曹朋,无奈的摇摇头,“朋儿,去换一身衣服。你这一身血渍,容易惹人猜忌。”
“你去收拾东西,我带朋儿换衣服。”
张氏说着话,拉着曹朋的手就走进了内屋。
曹汲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房间。其实,这个家是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些吃饭的家伙还是应该带上……就在曹汲收拾的时候,王买也溜进了内室,气呼呼的看着曹朋。
“虎头哥,你别生气了!”
曹朋知道王买为什么生气,而且他知道,还有让王买更生气的事情呢。
他把那个装着金饼子的匣子用一块黑布包裹起来,然后又把一些随身用的衣物塞了进去。不是他不想把金子给张氏,而是这东西最好别轻易被人知道。特别是曹汲,那老实人若见到这么多金子,不晓得又会是什么模样。索性先放在身边,等时机成熟了,再交给曹汲夫妇。
曹朋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整理妥当。
而张氏呢,则在曹朋换好衣服后,拿着那一身血衣走去厨房,塞进了灶膛。
锅里还有些饼子,热一热带上,也可以做干粮。把灶火点燃后,张氏就去帮曹汲收拾东西。
曹朋把那半截猎刀取出,递给王买。
“虎头哥,对不起……
刀子断了!不过我保证,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赔你一把更好的猎刀,比这一把好一百倍。”
出乎曹朋的预料,王买并没有生气。
他接过断刀,看也不看顺手插在腰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曹朋连忙说:“虎头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福,你这家伙是个混蛋!”
王买突然低声咆哮,“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居然连说都不说一下,你是不是当我外人?一把刀又算得个什么?你以为我会为此生气?你,你,你太小看我了!”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
曹朋的心,在这一刹那间颤抖了。
熊耳河水库的那一声枪响,在打开了他心中的枷锁时,又关上了一扇门。
兄弟……
这是个何等熟悉的词句,说出口也显得那么简单。
可对于曹朋而言,这两个字,却蕴藏了太多的意义……
见王买转身要出去,曹朋紧走两步,一把抓住了王买的胳膊,“虎头哥,我错了!”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偷偷冒险?”
“不会了……以后如果有事情,我一定会和你商量。”
王买是个直肠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突然转身,一把勾住了曹朋的脖子,用拳头狠狠的压着曹朋的脑袋,“你下次要是再敢这样独自去冒险的话,以后咱们就没得兄弟做。
对了,你刚才说会还我一把刀,对不对?
嘿嘿,若是没有这把刀好,小心我到时候揍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
……
王猛和曹汲各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兜囊,王买则背着一个包裹。
张氏一手拉着曹朋,一个肩膀上挂着一个包裹……两家人趁着漆黑的夜色,悄悄离开了中阳镇。
神不知,鬼不觉!
一直走出三四里地,王猛回身,眺望夜色中已模糊不清的中阳镇轮廓,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可是舍不得吗?”
王猛点点头,“住了十几年,总是有些留恋。”
“是啊,我这心里面,也是别扭的很呢……”
“哈,有什么别扭呢?大丈夫仗剑天下,四海为家。今日咱们走了,早晚会有一天回来。”
王猛深吸一口气,看着走在前面的曹朋和王买两人。
“贤弟,中阳镇太小!
阿福将来是个做大事的人,小小的中阳镇,根本容不下他。咱们今天走了,未尝不是给孩子们开创了一个新天地。若永远呆在中阳镇里,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为世人所知。
舍弃了也好,舍弃了今日,说不得会换一个更为广阔的未来……
贤弟,想想孩子,也就没什么好别扭,没什么好留恋的。走吧,咱们可别让两个孩子耻笑咱们。”
嘴巴上虽然对曹朋的胆大妄为气愤不已,可是心里面,却又涌出无尽骄傲。
曹汲用力的点点头,看着曹朋那瘦小单薄的背影:朋儿,爹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展翅高飞,成为爹的骄傲!
第008章 筹谋未来
古人的心思,其实远比后世人单纯。
当然了,单纯并不代表愚蠢,这里面牵扯到了一个辩证法的问题。其实曹朋前世至死也没有弄明白这辩证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倒觉得,用辩证法来和稀泥,混淆是非效果不差。
王猛、曹汲,都是很单纯的人。
哪怕王猛曾做过渠帅,但就其本性来说,思想并不复杂。
曹汲就更不用说了,活了三十多年,几乎没有走出过中阳山。在曹汲眼中,曹朋是天性纯孝;在王猛眼里,则是胆大心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别人府邸,而后取人性命,最后悄然离去……这种冷静,这种细密心智,绝不是寻常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而这样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天亮后,两家人已走出中阳山的范畴。
原本从中阳镇到棘阳,只需西行,不需五日便能抵达。
可曹朋却认为,往西走太容易被人追上。而且他们两家五口人,靠的是双腿赶路;可若是舞阴县官府追缉,定然骑马追击。两条腿,怎么也比不过四条腿。既然如此,就必须早作安排。
所以曹朋建议,先往南走,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就能进入比阳县治下。
而比阳县,已属于刘表治下。
舞阴县官府即便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也需要小心谨慎。
而后由比阳县西行,差不多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到达棘阳县……从时间上而言,似乎要多耗费两三天的光景,可是从安全系数上来讲,比直接前往棘阳县,无疑是安全许多。
“爹、娘、伯伯……”
在途中休息的时候,曹朋解释道:“其实咱们走比阳至棘阳县,未必会耗费时间。”
王猛对曹朋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阿福,你这话又怎么说?走比阳的话,路程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又怎么可能不耗费时间呢?”
“比阳是刘荆州治下,这些年来,据说还算是平静。
咱们进入比阳后,设法买一辆牛车……然后坐车赶路,总是比用两腿行走,要方便许多。”
“买牛车?”
曹汲一听,立刻叫出声来。
“你这孩子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可知一辆牛车要多少钱?咱们身上的钱帛可不多,以后到了你姐姐那边,安置下来也需要花费。你买了牛车,难不成到棘阳后让你姐姐出钱吗?”
经过黄巾之乱以后,耕牛匮乏。
这一辆牛车的成本可不低,曹汲自然舍不得花这种冤枉钱。
曹朋叹了口气,“爹啊,买牛车不仅仅是为了方便赶路,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面子的问题。”
王猛摆手示意曹汲别说话,好奇问道:“阿福,你好生和伯伯说,买牛车还有什么好处?”
“爹、伯伯……咱们如今失去投奔姐姐,但却不是逃难。
姐夫在棘阳,也是有脸面的人。如果咱们过去的太寒酸,即便是他不会在意,难保邓氏族人也不在意。可如果赶上一辆牛车,表面上至少风风光光。姐夫的脸面上好过一些,邓氏族人就算不满,也不会太为难。
爹,就好像你去亲戚家里,关系再好,可两手空空的过去,和坐着华美车仗过去,待遇肯定不会一样。再者说了,咱们坐着牛车过去,就算到时候不想要了,也可以在棘阳县卖掉。
有姐夫在,你还怕咱们会亏掉吗?”
人常言,贫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车仗在古代,就如同后世的汽车。哪怕是开着一辆普桑,也能让人产生出几分敬重之情。
王猛连连点头,赞道:“贤弟,阿福想得比咱们周到,依我看,就买一辆牛车吧。”
张氏更是心疼儿子!
赶了一夜的路,曹朋的小脸蜡黄,看上去非常疲惫。
加之从成纪那里得来五贯钱,心里面多少也有底儿。所以王猛表态之后,张氏也随即赞成。
“你这夯货,就听朋儿的主意。
朋儿可是读过书,识字的人,考虑的肯定比你更周全。
他说的没错,咱们虽是投奔阿楠,却不是逃难。别的不说,只阿楠的颜面,咱们就必须保全,不能让她在族中被人看轻了。”
曹汲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若只是曹朋,他说不定还会同意。
可既然连王猛都这么说,曹汲不能不认真考虑。他素来敬重王猛,觉得王猛见识广,本领强。而这一次更是因为自家而被牵连,所以王猛的意见,也就变得格外重要……是啊,不能让阿楠被人小觑了!
“那好,就这么决定。”
曹朋在出完主意后,便跑到一旁休息。
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只能是出谋划策。至于能不能被采用?他相信以王猛的见识,能看出端倪。
和王买一人拿着一块饼子,大口的吃起来。
“阿福,你以后如何打算?”
“以后?”
王买咽下饼子,用手在衣服上一抹,看了看旁边正在商议事情的大人们,轻声道:“我是说到楠姐姐那边安置下来以后,你想做些什么?”
“你呢?”
王买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后说:“我想投军。”
“投军?”
“是啊,大丈夫当持杀人剑,立不世之功。如今曹公奉天子,定都许都,正是我辈报效国家之时。”
曹朋放下饼子,凝视王买许久。
他轻叹一声,“虎头哥,你愿意听我一句劝吗?”
“你说!”
“我知道你本领高强,也知你心意。
然则现在还不是你我投军的时机……我觉得,你我现在,应该好好学本事,让自己变得更强。
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但若你这货不好,就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你看当世英雄,哪个不是本领高强?远的不说,就说这舞阴县……一个小小县令,就逼得我们背井离乡。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我们的本事还不够好,我们的名气还不够大,否则小小成纪,又岂能猖狂?而且,你我即便是现在去投军,若无人引荐的话,也只能从小兵做起。打仗冲在最前面,功劳也赚不到多少。长此以往,不等你功成名就,就成了无主孤魂。
虎头哥,听我的话,咱们再好好的学几年本事。等咱们本事好了,名声大了,说不定曹公会亲自上门来请我们去做事。你想想看,是你自己默默无闻的过去好呢,还是被人请去好?”
王买的眸光闪亮,露出兴奋之色。
“阿福,曹公真的会来请我们吗?”
“只要咱们有真本事,曹公一定会来请咱们的。”
王买忍不住呵呵傻笑起来,连连点头。
而曹朋呢,则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看上去,他似乎很平静。
但实际上,曹朋的思绪,却是此起彼伏。
要说未来最有出息的,还是曹操。可是想要在曹营中立足,那可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
即便曹操日后推出举贤令,可若没有真本事,又怎可能站稳脚跟。
现在去投曹操,着实不是好机会。
历史上曹操在这个阶段,日子并不算太好过。
至少,曹朋就知道,在不久之后,曹操就会面临一场惨痛的失败……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也仅止是一闪,旋即消失不见!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在棘阳安置下来,再做打算吧。同时,对自家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和姐夫,曹朋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棘阳,邓氏?
……
短暂的休息过后,两家人再次启程。
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已过去了十余载,可当年战乱留下来的疮痍,仍依稀可见。
沿着大路走,有时候往往走一个时辰,都看不到人烟。荒芜的土地里,不时能看到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天气越来越冷,听说北方如关中等地,已下了好几场大雪,就连洛阳也迎来了初雪。
寒冷的天气,荒凉的狂野,还有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疮痍景象……
曹朋趴在老爹的背上,心中感受到无尽的萧瑟。
前世,他生活在一个‘盛世’,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虽然在电视上,电影里看到过一些,可总不太真实。而现在,他却实实在在的看到了战争的创伤,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这也许很凄凉!
但曹朋却知道,未来会比如今更凄惨……
三国鼎足,固然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时代,同样也产生了无尽的灾难。
记得前世看过一本书,记载了一些三国时期的数据。三国鼎足之前,北方有人口约四百万,近八十万户;曹魏灭亡后,北方却只剩下了五十八万户,二百余万人。巴蜀,在这个时期也有三四百万人口,可是当蜀国灭亡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二十八万户,九十六万人口;江东的情况相对好一些,三国鼎足之前,大概有二百万人,东吴灭亡之后,还剩下五十二万户。
听起来,东吴似乎最好!
可实际上呢,如果不是东吴政权连年征伐山越,大量掠夺人口,其人口基数未必能强过蜀国。
而三国之后,便是五胡乱华……
那也是汉人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北方汉人十不存一,甚至被那些异族胡人,当作口粮,称之为‘两脚羊’。
曹朋突然间打了一个寒蝉,下意识的抓紧了曹汲的衣服领子。
“朋儿,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别看曹汲经常责怪曹朋,私下里,他对曹朋的关怀,甚至比张氏还要强几分。
“爹,我没事儿!”
曹朋从思绪中醒来,连忙强作笑靥,低声回答。
“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爹……可别自己撑着。”
那有些生硬的关切话语,让曹朋感觉心里面,暖暖的。
下意识,他把脸贴在曹汲的背上,闭上眼睛,轻声道:“爹,我真没事儿!真的,你别担心。”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曹汲憨憨一笑,用手托了一下曹朋。
“阿福,累了吧!”
王猛突然开口,然后对曹汲道:“贤弟,这条路我以前走过。我记得过了前面的溪水,有一个车马驿。不晓得还开着没有……不过即便已经废弃了,也可以做个歇脚的地方,咱们休息一下,如何?”
走了快一整天,眼见着天就要黑了。
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