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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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那本事,”张居正苦笑道:“人家位高权重,哪会理会咱们这些小翰林……不过他的公子也在翰林院,我可以带你去求求他帮忙。”
张居正所说的人叫王世贞,这人可不得了。据张居正说无论任何人,只要得到他的称赞,就会声名鹊起;任何字画古董,只要他说好,大家就认定是真好,却是徐渭那样的大才子,素有南徐北王之称,可以算是北派文坛领袖,社会影响力极大。
如果这个人能帮忙,沈默觉着问题就不大了。便备齐礼物,跟着张居正,直奔王大才子读书的香山别墅……
最终在山中一大片苍松翠柏之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院内土墙茅舍,小门纸窗,原汁原味,没有任何装饰,却满院俱是郁郁葱葱的松柏,与院子的树木勾枝挂叶,遥相呼应。
院里没有下人,张居正推开柴扉,沿着长满青草的小径,带沈默走到院子里,就见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蜗居’两个古拙的大字,颇有些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陋室风范。沈默不由暗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位大才子还玩名士范儿?’
“有客到,主人何在?”立在院中,张居正戏谑笑道。
“进来吧,门没关。”里面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
“他架子不小,”张居正小声提醒道:“人也傲气,你得拿出点本事来,才能跟你好好说话。”
沈默点点头,便跟他进去茅屋,便见一个与张居正年纪相仿,长相也不分伯仲的男子,披衣坐在窗前,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两人进来,他也不抬头,只是口中道:“水在缸里,要和自己烧,不渴就先坐会。”
张居正苦笑着示意沈默坐下,等王世贞忙完了再说。沈默只好坐下端详这位才子,不说别的,单看人家那唇红齿白、风流倜傥的卖相,就比冬烘先生似的徐文长强多了。所以沈默对徐渭能一举占领北京文坛,不抱任何希望。
两人看了好久,王世贞才搁下笔,抬头笑道:“张太岳,沈拙言,两位联袂而至,陋室蓬荜生辉啊!”
沈默赶紧还礼道:“早听说北王的大名,今日冒昧来访,请凤洲兄海涵。”王世贞字元美,号凤洲。
王世贞笑道:“我也早想拜会能连中六元的沈拙言了,只是懒散惯了,不愿进城,一直拖到现在。”
他俩在那客气起来没完,张居正走到案前,看王世贞方才写的东西道:“最近又有什么佳作,让我们先睹为快啊?”
“什么佳作?做功课呢。”王世贞叹口气道:“我那位可不如你那位好学,下个月是我的《史记》,若是不讲得有趣一些,恐怕他又得作弄我了。”正如张居正教导裕王功课,也有另一帮人教导景王,王世贞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做讲义,”张居正看最上面一页道:“将相和,这故事确实很精彩。”
“是啊,”王世贞点头道:“蔺相如智勇双全,不畏强权,维护国家的尊严,实在令人敬仰啊。”
张居正给沈默递个眼色,让他表现一下,沈默只好笑道:“在下不敢苟同凤洲兄的观点,我觉着蔺相如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亡命之徒,他的行为从来都是为了加官进爵而出风头,对赵国有害无利,应该唾弃。”来的时候,张居正已经告诉沈默,王世贞最佩服有独特见解的人,所以他决定对症下药。
“拙言有何高论?”听说他要给蔺相如翻案,王世贞果然饶有兴趣问道。
“咱们先从完璧归赵说起,秦国假意用十五座城,诈赵而胁其璧。当时是只想取得和氏璧,不是为了制造事端攻打赵国,这你们都同意吧?”
两人点头道:“不错。”
“对于赵国呢?怕秦国就交出和氏璧,不怕秦国,就不交,按理只有这两种情况。事实上,赵国也清楚秦国不可能让出十五座城的。”沈默侃侃而谈道:“如果害怕秦国,就应该果断弃璧,不给他开战的口实。”
“事实上,蔺相如携璧使秦,证明赵国显然是畏惧秦国的,可他却数次挑动秦王的怒火,最终丢失了道义,给了秦国开战的接口,真不知赵王为什么还要赏识蔺相如。”沈默笑道:“与其如此不舍其璧,何不干脆不给秦国,专心加强边防便是!”
张居正有些明白了,缓缓颔首道:“你是说,蔺相如在秦国的表现,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不是赵国的利益?”
沈默点头道:“不只是完璧归赵,还有‘渑池会’,‘将相和’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而践踏赵国的安危和大将廉颇的声誉,”说着冷笑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战国纵横家的权谋机巧而已,没有任何道义可言。”
张居正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他本来只想让沈默展示一下才华,现在却对他刮目相看,心说能把人心看的这么透,此人不凡啊。
王世贞也是极聪明的人,但他这人性子善,有些难以接受道:“蔺相如真是那样的人么?”
“凤洲兄您想,”沈默沉声道:“蔺相与秦王初次交锋,指出秦国想要诈取和氏璧后,秦王被逼无奈,已经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这都是郑重无比的礼节,在天下人看来,势必是要给城的了。但蔺相如却使人将璧偷偷送回赵国去,这不是拱手将道理让给了秦国么?结果秦国便有道理攻打赵国,拔石城,杀两万余人,结果赵王不得不在渑池向秦王求饶,还被秦王折辱,这笔账都可以算在蔺相如头上。”
“不错,”张居正点头笑道:“渑池会也是,赵国既然要告饶,却又要威逼触怒秦王,为以后再行攻打留下口实,殊为不智。”
“也不能这么说吧?”王世贞道:“如果秦王斋戒受璧之后仍不给城呢?”
“蔺相如可以对秦王说,”沈默淡淡一笑道:“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现在大王以一璧故而失信於天下,臣请就死於国,以明大王之失信。不知还有哪家诸侯敢再相信您的承诺,不知还有哪位贤能,愿意为大王效力呢?”
“这样说倒是有可能会让秦王交出璧来。”王世贞确实笑道:“拙言确实要比蔺相如厉害的多,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就冲你这番精彩的颠覆,只要我能办到的都没问题。”
第三五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序值春杪,已是叶茂枝繁,绿暗红稀。
京西十里长亭,斑驳的廊柱下,一身白衣的沈默,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东方。
瞻望远处的城郭,参差可见楼阁的阙角,映衬着北京城的繁华,沈默轻叹一声,暗道:‘那些破破烂烂的棚户区,却被遮得严严实实。’这正像大明开国一百七十年,已经弊病丛生,问题重重,只是帝国仍然庞大,外表依旧光鲜罢了。
沈默有着超出时代的历史观,自然明白国运兴衰、王朝更迭,是有其铁律的,以汉唐之雄风,尚且无法阻止,现在这个问题更多,底子更薄的大明帝国,真的可以摆脱被取代的命运吗?或者自己的理想是可笑的螳臂当车?
历代兴亡,茫茫百感,一时交集,萃于心头,让沈默深感自己的渺小与前路的艰危,竟有些消沉起来……转念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了送别即将赴任大同任州判的老师沈炼,赶紧又调整情绪,不想让老师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经过王世贞的说和,李默勉强同意将沈炼派回浙江为官,但让人十分意外的是,沈炼却不答应,他主动上书吏部,要求去宣大戍边。李默自然不会劝阻,大笔一挥,派沈炼为宣大府保安州为州判,即日起程,不得有误。
这让沈默十分的郁闷,他这个当学生的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老师却另有打算,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便赶在前面,来城外送别自己的老师。
之所以要在这里等,是因为惯例犯官释放,要由刑部兵丁押往城外十里才能开释。
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陆炳亲自送沈炼到了,看见沈默的身影,便抱拳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先生万万保重,若是在那里住的不舒心,就来个信,我再想法把你调去别处。”
沈炼深深的凝视着陆炳,轻声问道:“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大人宁肯得罪老师,也要救我吗?”
陆炳看看远处的沈默,惭愧的笑笑道:“先生是坦荡君子,我也不能沽名钓誉,跟你实话实说吧,所谓祥瑞一说,是陛下授意我说的,所以那个时候,就算不是为了先生,我也得跟李老师对着干。”
“哦……”沈炼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说着叹口气道:“但无论如何,大人都对我恩重如山,今生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便一撩下襟,向陆炳跪去。
陆炳一抬手,就阻止沈炼继续跪下去,满含感情道:“先生错了,于公,您曾是我的下属,出了事情我要是坐视不理,如何让手下的孩儿们心服?于私,您是我最尊敬的人,您教会了我如何战胜内心的软弱,从您身上我知道了道义不是生死,但道义高于生死!如果我陆炳死后侥幸没有祸及子孙,全都要归功于先生您的教诲。”
说着也给沈炼跪下道:“您才是我真正的老师,为了您,我愿意得罪任何人!”
沈炼赶紧去扶他,他却纹丝不动,定定望着沈炼道:“您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属下,我再提一次当初的要求,您能正式收下我这个徒弟吗?您要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沈炼回头看看沈默,面色凝重的寻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大人看得起,就给我鞠个躬吧。”
“还是要磕头的。”陆炳大喜过望,给沈炼砰砰磕了三个头,大声叫道:“老师!”
沈炼苦笑着应一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拙言说几句。”
陆炳痛快答应道:“好的。”又给沈炼鞠个躬,朝沈默点点头,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去了。
十里长亭恢复了宁静,孤鸿在天际划过,师徒二人在静静的对视。
望着消瘦苍老,却依旧脊梁挺直的老师,沈默的两眼通红,颤声叫一句:“老师……”便直挺挺跪倒在尘埃之上。
沈炼的表情比方才面对陆炳时生动多了,他看着自己学生,就像在端详今生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往事一幕幕涌到眼前,他还记得当初这小子被自己差点赶出学堂,却倔强的死不认输的样子,也记得这小子为了不被自己打板子,将别人十天半个月才能背完的东西,一夜之间拼命背下来,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来上学。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五年都过去了,两年前送别自己的时候,还是个白衣童生,现在两年后又来送自己,却已经成了名动天下的状元郎。这种唏嘘和感慨,让在监狱里受尽摧残都没有动容过的沈炼,竟然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见到老师流泪,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的沈默,终于也潸然泪下。
沈炼觉着有些没面子,便将头偏过去道:“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堂堂状元郎哭鼻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默讪讪起来,在老师的面前站定,虽然他已经比沈炼高出半头,但不知怎的,总觉着自己还是五年前那个小学童;而沈炼,依旧是那个威严的老师。
沈炼仔仔细细打量着沈默,笑道:“不错,长高了,也俊了,就是还那么瘦。”说着笑问道:“找媳妇了么?”
“已经定亲了,”沈默轻声道:“准备年前告假省亲,便回去完婚。”说着不由郁闷道:“江南多好,您干嘛要往边地去呢?”
沈炼不以为意的笑笑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份福气,能嫁给我的徒弟?”
“是宝应坊殷家的独女。”沈默道:“闺名叫若菡。”
“哦……”沈炼有些不甚满意,但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扫兴,笑笑道:“可惜见不到你们的婚礼了。”
“所以我把她带来了,给师傅您磕头。”沈默轻声道。
“带来了?”沈炼吃惊道:“不在绍兴好生呆着,这么远跟来作甚?”
沈默便将自己遭了官司,被拿到京城,若菡千里相随,一路上蓬首垢面,服侍自己进京的事情简单说一遍,让沈炼终于动容道:“是个好姑娘,快叫来让为师见见。”合着如果不是好姑娘,他就不见了……
沈默朝远处停着的马车招招手,若菡便提着个食盒下车过来,给沈炼磕头请安。
沈默也跪下,两人并肩给沈炼磕了三个头,算作是弥补一下老师缺席婚礼的遗憾了。
沈炼一看这对璧人,果然是郎才女貌,般配非常,心里十分高兴,原先那点觉着徒弟委屈了的想法,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道:“好好好……”想要找点什么见面礼,但浑身上下空空如也,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看到师傅窘迫,若菡乖巧道:“能得到师傅的认可,已经是若菡最开心的事了。”
沈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等我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补上。”
“谢谢师傅啊。”沈默嘿嘿一笑,便让若菡将食盒里的东西在石桌上摆下,他则起身扶师傅在长亭坐下说话。
师徒俩先说一说别后之情,沈默便道:“沈襄师兄肯定可以参加下科大比了,徒儿我不会让这事儿再出岔子了。”
沈炼却摆摆手道:“不让他出来做官了,考完乡试就算了,让他回去守好祖业,耕读传家就好了。”
沈默轻声道:“只是师兄不一定愿意。”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沈炼也感慨的叹口气道:“你尽量劝劝他吧,如果真要走仕途这条路,还得你多加照拂啊。”
“那是一定的。”沈默笑道:“只要徒儿有这个能力的话。”
“你当然有这个能力了。”沈炼笑着转过头道:“若菡,你先去歇着吧,为师和你相公说几句话。”
若菡轻声应下,便回去车里了。
“知道方才陆炳为什么非要降尊纡贵,拜我为师么?”待若菡走了,沈炼压低声音道。
“他不是一直很佩服您么?”沈默轻声道。
“那不是主要原因。”沈炼轻啜一口家乡的状元红道:“主要原因在于你,他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
“啊?”沈默难以置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三五三章 责任
“当然有关系了。”沈炼云淡风轻道:“陆炳曾经对我说,他最喜欢文官们一句话,‘做官要三思’,知道是哪三思吗?”
“思危、思退、思变。”沈默轻声答道。
“对,做官要三思,走一步看三步,决不能只顾眼前,等穷则思变时,已经什么都晚了。”沈炼温声对自己的徒弟道:“陆炳就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呢。”
“他可是铁前程,金饭碗,有什么好担心的?”沈默笑道。
“他这个位子,看着风光,但实际上也挺可怜的。”沈炼淡淡道:“文官当官,可以当成数朝元老,但他这个锦衣卫大头领,注定了只能风光这一朝……”只要新君御极,就一定会把这种危险的特务头子换成自己的心腹,不然连觉都睡不安稳。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听老师沉声道:“他爬的太高,如果到时候没有大佬能罩住他,恐怕会摔得很惨,所以他要拜我为师,好跟你扯上关系。”
“我?”沈默失笑道:“这也太扯了吧?”
“扯个屁。”沈炼笑骂一声,压低声音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他的一切都系在皇帝身上,皇帝在他就位极人臣,皇帝崩了他也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他不会背着皇帝做任何事,包括这次……甚至说是皇帝指点他的,也有可能的。”
“这是为何?”沈默越听越觉着玄幻。
“陛下要为国储才了,”沈炼目光幽深道:“你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
“那么远的事儿,谁说得准?”沈默摇头不信道。
“不要看皇帝整天修道,在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朱家的万年基业,不想得远些怎么行?”沈炼淡淡道:“如果裕王景王争气些,陛下当然不用这么早操心……但是裕王性子柔弱,景王飞扬浮躁,均不是英主之选,所以陛下得操两代人的心。”
“当今圣上御极已经三十五年了,为大明历代皇帝之最,磨炼出一个可堪大用的股肱之臣,最少需要十年时间,陛下现在才开始为国储才,已经是很晚的了。”沈炼颇有些谈笑间指点江山的意味道:“他允许甚至授意陆炳走这一步,首先是因为他可以为你提供庇护,让朝廷大员们想要对付你的时候,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师兄’的分量;其次便是等他成为明日黄花之后,你能庇护一下他和他的后人。当然还因为,你俩注定是两个时代的人,所以陛下放心让你们扯上关系。”
沈炼抛出一番‘未来股肱’论,把沈默砸的晕晕的,却又话锋一转道:“当然,这话你听听心里有数便可。自古圣心难测,尤其是当今圣上……就像你说的,日子还长着呢,未来谁说得清。”
沈默闷声道:“师傅,不来这样的……”听了半天,感情都是白开心了。
“要想让自己始终被人重视,”沈炼双眉一挑道:“就得拿出真本事,干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这样才不负平生所学!”
沈默这才知道老师的目的,不由苦笑道:“徒儿我现在困于翰林院,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不知道修《元史》算不算轰轰烈烈的大事。”
“算个屁!”沈炼沉下脸来,对自己的高徒道:“我朝选士,由乡试而会试,由会试而廷试,然后观政候选,可谓严核之至矣。何以现在国家诸方有事,内外交患,满朝文武却都皆不能用?”
沈默摇摇头,这个问题他没考虑过。
“就是因为士风日渐颓废!人人都不想担责任!”沈炼满脸沉痛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正德以前,我大明的臣子仗义执言,不畏强权,苟利国家,不避福祸,即使是龙鳞也敢揭一揭,那时臣子是真的将皇帝看成君父,将大明当成自己的家。但从正德年间,武宗皇帝因不从劝谏,廷杖一百零七人;本朝嘉靖皇帝,更是同时廷杖一百二十四人,其中十六人当场死亡,其余残废者大半……上百人被扒下衣服,排在承天殿下,上百根棍子同时起落,一时间声响震天,血肉横飞,把臣子的胆子打小了,心也打寒了,不敢挺身而出,不敢仗义执言,再也听不到杨升庵‘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那种震聋发聩的喊声了!”
“天子又用严嵩这种趋炎附势的无能之辈当政,任其结党营私,使小人沉瀣一气,使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