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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官居一品-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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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沈默擦擦汗道:“好叫我虚惊一场啊。”
  “说起近视来,还有他的个笑话。”徐渭小声道:“上次我跟他去国子监办事儿,走到新落成的‘遗清堂’前,他看着牌匾气得直跺脚,明我把国子监祭酒找来,骂他不成体统,还要参奏他有辱斯文。高拱被骂糊涂了,问他说,我到底犯什么错了,你猜他怎么说的?”说着自己都笑起来道:“只见袁大人指着那匾额道:你都把‘遗精堂’挂出来了,还不算有辱斯文吗?”
  沈默使劲捂住嘴,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好在袁炜仍沉浸在飘渺青词的意境中,没有发觉他的不敬。
  吟了足足一刻钟,袁炜才缓缓收功,望向二人道:“怎么样?”
  “高,实在是高!”沈默两个一齐伸出大拇指,赞道。
  “能不能技压群雄?”袁炜得意的笑道。
  “行,一定能行!”两人又一起点头道。
  “哈哈。承二位吉言了。”袁炜跟换了个人似的,笑眯眯道:“多亏了今天来这一趟,不然这篇青词怕是明天憋不出来啊。”
  “谁不知大人提笔成篇,是我大明青词第一高手,实在是太谦虚了。”沈默说着看一眼,在席上巴望着自己的诸位大人。
  袁炜叹口气道:“作一篇好青词并不难,难的是几年如一日,日日都要做新词好词啊。”这才发现人家已已经等很久了,赶紧歉意笑笑道:“抱歉抱歉,老夫太投入,让诸位久等了。”
  沈默看一眼感同身受的徐渭,轻声道:“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徐渭点点头,道:“理解万岁。”
  待宾主坐定下来,于是开席,府中下人便端着食盘,将菜肴胗馔流水般的奉上来,因为来宾大都是江南人,所以菜品自然都是南方口味,什么糟红浓香的嘉兴酱鸭;粉白酥软的镇江熏肉;肉软鲜肥的松门台鲞蒸松茸等等等等,全是由大厨烹饪而成,味道鲜美绝伦,即使在江南,等闲也难吃到。
  且盛菜的容器也很考究。比如那清蒸的鲜鲈鱼,搁在素白冰玉、描着春江水暖蓝纹的瓷盘内,只消看看,就能让人想到江南,想到水乡的风情。再配上绍兴上好的黄酒,让宾客们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好饭不怕晚’,纵使心中有些烦躁不满,也在这美食美酒,美好的意境中,不知不觉消散而去了。
  唐汝楫举着酒杯,向沈默遥敬一杯笑道:“原先听那‘莼鲈之思’的典故。觉着那张季鹰有些矫情,今日在拙言你这吃了这餐水乡宴,方知古人不假……我都有些想家了。”
  沈默和他虚碰一杯,笑道:“那倒成了我的过错。”
  “如果这都是过错,”唐汝楫摇头笑道:“我宁愿你一错再错……”他诙谐的说法,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也终于感到吃了个七七八八,不再那么饿了,于是嘴巴恢复了另一项功能——说话。
  可是话到嘴边,又都觉着难于启齿,因为他们的任务,大都是来探探沈默口风、观察一下别人的情况的,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纵是巧舌如簧,也实在不知该怎么问。
  只好先聊些无关紧要的,聊着聊着,就说起今日发生的大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王忬一案今日宣判,所有人都以为是必死的王忬,竟然奇迹般的没有获罪,只是‘削官为民、发回原籍、永不录用’而已。
  虽然如此一来,王大人的前途是完蛋了,可在百官看来,这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因为在此之前,就连刑部的官员都说,三位堂官已经打了招呼,谁也不许为王忬说情。
  大家出来混,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代表王忬是死定了,可现在竟出现这样戏剧化的转折,让大伙感到十分惊诧……他们都知道,大明朝只有一个人,拥有逆转这一切的权力,那就是嘉靖皇帝陛下。
  陛下这突兀的横插一手,不啻于一声震雷,在京城上空炸响,让各方全都风声鹤唳,不知这代表着什么。
  其实今日早些时候。这些各党派的骨干分子,都在自家老大那里,对此事进行过讨论,也难免将各自的观点带到这酒桌上来……
  只听殷士瞻微微兴奋道:“这是陛下圣明,明察秋毫啊,事实证明,陛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他是王世贞的同年,彼此意气相投,自然乐于见到现在的局面。
  那边胡植一听,不乐意了,冷笑道:“王忬都永不叙用了,还能算是好人吗?殷大人,莫非你还要为他翻案不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顶帽子扣得可够大的,殷士瞻哪里敢接,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他罪不至死,没有说他是清白无辜。”
  “哼……”唐汝楫哼一声道:“什么青白无辜,不过是陛下看在往日的恩情上,法外开恩罢了,要我说,他王忬就是死不足惜!”
  胡植也点头符合道:“就是,虽然陛下赦免,不代表他没有罪过,这是两个概念,不要混淆了!”
  沈默听出点意思来了……那殷士瞻不过是随口感慨几句,就惹得唐胡二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嗷的跳了起来,乱抓乱咬开了,显然是严阁老有吩咐,要表现出十分强硬,严格控制舆论,以免有人借题发挥,要求追究诬告者的责任……逮不着狐狸不要紧,严家父子可不愿惹上一身骚。
  他可以看戏,张居正身为殷士瞻的同年加裕王府的同僚,自然要挺身帮衬一把了,便听他淡淡笑道:“二位不必如此,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是他殷士瞻说两句,就能改变的,”说着语速更慢道:“也不是不让人说话,就能掩盖住的。”
  “你什么意思?”胡植怒视着张居正道:“说谁呢?”
  “说谁谁知道。”想不到张居正也是个骂战高手,毫不相让道:“胡大人,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沈默见双方要闹僵了,这才出面和稀泥道:“四位稍歇,有道是君子不逞口舌之利,要是非得分胜负的话,咱们还是换个方式吧。”
  “什么方式?”四人一齐望向他道。
  “投壶。”沈默笑着拍拍手道。便有青衣奴仆,将一个三尺高的兽首铜投壶抬进来,搁在离酒桌两丈远的地方。
  这项游戏的历史可够悠久的,早在周朝时期,诸侯宴请宾客时的礼仪之一,就是请客人射箭。在那个尚武的年代,成年男子不会射箭会被视为耻辱,所以主人请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辞的,秦汉皆是如此。但到了南北朝时期,米虫般的士族成了主流,这些人根本张不开弓,又何谈射箭?就用箭投酒壶代替。久而久之,投壶就代替了射箭,成为宴饮时的一种游戏。
  后来到了唐代,这项游戏几乎销声匿迹,就连女子都不屑于玩。但自宋代以后,文人完全废弃了六艺,大都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投壶这种从容安详、讲究礼节的活动,正适合士大夫们的需要,所以一直流行到现在,经久不衰,几乎成了士大夫宴饮时必有的项目。
  在座诸位显然都深爱此道,一看那壶拿上来,便喜上眉梢,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到兴头上了,于是依次离席,拿一支同样是铜制的小矢,兴致盎然的玩起了投壶之戏。
  却也不是胡投,每人在投壶之前,须先要在签筒里随手抽出一支签……那签筒里的签上,写着不同的花样,诸如什么‘春睡、听琴、倒插、卷帘、雁衔、芦翻、蝴蝶’等等,名目着实繁多。你抽到什么签,便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去投。比如说,抽到‘春睡’,就得让小矢平着落入壶底,达成了便叫‘杨妃睡’要是抽到‘倒插’,就得让小矢的箭头先扔出去,却箭尾先进壶,达成了便叫‘倒拔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听起来似乎很难,但对经常玩这个的诸位大人来说,却是会者不难,只是有些挑战而已。
  当沈默命奴仆全部退下,当着下人的面,诸位大人要自重身份,自然不便跳脱漫耍,唯有屏退左右才能玩的尽兴!于是众人便按阵营分成两帮,开始轮流出人,进行投壶比赛……中者得一分,不中不得分,最后看看哪边能赢。于是双方施展浑身解数,你一个‘斜插花’,将小矢斜着插进壶口;我将三支箭同时扔进壶中,来一个‘一把莲’,其中又数张居正玩得最好,他抽到一个最难的,叫‘隔山跳’,不慌不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投壶,使一招漂亮的铁板桥,箭便从他头上飞进壶口,稳稳的落下,就连对方也不禁为他喝彩。
  除了计分之外,射中者还可以指定一人饮酒一觞,当然如果没有按要求投中,便要自罚一觞了。几轮耍了下来,气氛热烈起来……那些平素里斯文儒雅的大人们,此刻都原形毕露,一个个敞开前襟,露出胸脯,甚至还有的一脚踩着凳子,一手端着酒碗,兴奋的为投手喝彩,或者喝倒彩。
  沈默估计,这下得玩通宵了,便命人将那玉如意抬回密室中,小心收藏起来。再回头看热烈的酒席上,便发现唯有一人,至始至终,在不动声色的闷头喝酒,绝不参与进去……那人正是袁炜。
  沈默想起袁炜眼神不好,定然不会参与这种游戏,以免自取其辱,便轻声道:“老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去偏厅休息。”
  袁炜点点头,自嘲的笑笑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精力也不济,不能跟年青人一起玩喽。”
  沈默扶着他起来,走到隔壁房间中,请袁侍郎在一种中土从没见过的软椅上坐下,看茶之后,就挥推左右,将房门一关,声音便被隔绝在外面。
  袁炜坐在那宽大的软椅上,感觉全身各个部位,都能被很好的照顾到,可比坐普通椅子舒服多了,不由问沈默道:“这种椅子怎么从没见过?”
  沈默笑道:“这是西洋贵族们坐的椅子,用我们的话讲,叫做‘沙发’,老大人感觉舒不舒服?”
  “舒服,太舒服了。”袁炜赞道:“咱们那种木椅子,就是垫上床被子也没这么舒服。”
  “那待会儿这个沙发就送给老大人了。”沈默笑道:“如果您不嫌旧的话。”
  袁炜那是十分的原意,却仍然口是心非的谦让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老大人太见外了,”沈默笑道:“除了沙发之外,还有些土特不成敬意,请您务必笑纳。”
  第五一零章 天堂与地狱
  袁炜虽然恃才傲物,为人有些骄狂,却一点也不愚昧,只见他双眉抖动几下,缓缓道:“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图,沈大人就不必拐弯抹角,有甚说甚便是。”
  沈默毫不尴尬的笑笑道:“大人慧眼如炬,让人无所遁形啊。”说着抬起头来,望向袁炜道:“也罢,那我就直说了,听闻景王殿下垂青在下,有意让我担任王府讲官,请问大人,可有此事?”
  “是又怎样?”袁炜眯眼道:“不是又怎样?”
  “如果是的话,”沈默定定道:“在下想请大人代为圜转一二,让我免了这份差事。”
  “哦……”袁炜皱眉道:“莫非你瞧不上我们景王?”
  “那哪能呢?”沈默摇头苦笑道:“现下谁不知景王爷如旭日东升,问鼎东宫不过是指日可待,我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又怎会……”
  袁炜不由皱眉道:“那你还……”后半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没说出口。
  “哎……”沈默叹口气道:“还不是那柄如意闹的。陛下将其赐给我,那就是给我戴上了个紧箍啊……这如意意义如此重大。我若投效了景王爷,不啻于将那如意献给了殿下,虽然这是众望所归的好事儿……”说着加重语气道:“可即使我敢献,王爷敢要吗?”
  “这个……”袁炜无言以对了,沈默说的没错,将其招致麾下的意义虽然重大,可同时也会引来君王的猜忌。想想聪慧多疑的嘉靖皇帝,他感到脑后一阵冷风嗖嗖,仿佛屠刀已架在脖子上一般。不禁暗自心惊道:‘殿下这段时间,着实不太检点,这样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见他陷入沉思,沈默也不打断,一面听着屋外阵阵的哄笑声,一面静静的喝茶,等待他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袁炜才缓缓道:“沈大人,冒昧问一句,你将何去何从呢?”
  沈默搁下茶杯,苦笑一声道:“不瞒大人说,下官现在感觉,自己就像陛下的提线木偶一般,他老人家怎么扯,我就得怎么动,哪有我自己做主的份儿。”此话一出,便好似天子近臣一般,其实这纯属往自己脸上贴金抓肉。不过有‘黄玉如意’这张虎皮,干嘛不扯起嘉靖这面大旗。既能防身又能长脸,何乐而不为呢?
  换一个角度想问题,从当年读书做截搭题,便向来是沈默的特长。
  袁炜虽然聪明,可比起严嵩、徐阶那种老怪物,水平还是差点儿,他看不透嘉靖皇帝的心思,果然就被沈默唬住了。心说:‘这小子果然是深在帝心,说不定哪天便被提拔起来了。’于是打定了注意,尽力跟着小子和平共处,不要得罪他。
  想到这,他便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将沈默给的红包揣在袖子里,起身道:“沈大人的意思,老夫已经了解了,殿下那里,我会尽量帮你说和,但至于成不成,可不敢保证。”
  沈默笑吟吟的跟着起身,拱手道:“多谢大人了。”
  “好说好说。”袁炜点点头,拱拱手道:“那老夫先行告辞了。”
  “我送大人。”沈默笑着伸手延请道。
  两人出去前厅。只见那些官员激战正酣,一个个面红耳赤,解开领子,撸起袖子,形骸之放浪,让人难以跟他们一贯道貌岸然的形象联系起来。
  他们游戏之投入,竟没人见到他俩出来,袁炜摇摇头,示意沈默不要惊动大伙,两人便悄悄出了正厅,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沈默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呵呵,昨日下官去司经局了。”
  “哦,”袁炜闻言笑道:“说起来真是缘分啊,咱俩是前后两任司经洗马啊。”
  “下官荣幸之至。”沈默笑着减小声音道:“有件事情要跟大人汇报,请您来定夺一下。”
  袁炜心中奇怪道:‘我又不是你的上司,要我定夺什么?’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拙言请讲。”
  “是这样的。”沈默淡淡道:“不知司经局书库的情况,大人了解多少。”
  一听‘书库’两个字,袁炜登时浑身冰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怎么把这茬忘了!’便摆摆手,让趋到近前的轿子退下,拉着沈默推到门房,低声道:“你想怎样?”就像沈默料想的,袁炜正向梦想中的礼部尚书冲刺,在这个关口上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大人别误会,”沈默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轻声道:“下官绝不是有意为难要挟。只是想请教大人,下官该如何处理此事?”
  袁炜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淡淡道:“拙言,你当知道,詹事府不过是咱们翰林官的迁围之阶,换句话说,就是一块让咱们踩着往上的踏板,最多不过两年,你肯定就会离开詹事府,另有高就了。”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便听袁炜接着道:“所以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把烦心事儿留给后面人便是了。”
  沈默缓缓点头,却道:“可要是上面查下来,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袁炜摇头道:“我在司经局那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默道。
  “没有万一,相信我!”袁炜有些恼羞成怒道。
  “好吧,”沈默垂下眼睑道“我已经在书库门上贴了封条……”
  “你贴那个作甚?”袁炜急了,道:“我不是说过,没人会查吗?”
  “哪怕一直没人来查,也便于下官跟继任者交接。”沈默微笑道:“大人。您说是吧?”
  袁炜很清楚,如果沈默这是把事情捅上去,可是自己的全责,有道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己入阁拜相的美梦,很可能便会化为泡影了……自己二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的写青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能有一天,被人尊称为‘袁阁老’吗?
  一旦如是想,他的态度飞快软化下来,近似哀求道:“沈大人,你且通融则个。等到过了这个夏天,我定会想法将库里的书补齐了。”
  沈默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等他当上礼部尚书,便可以调动全国各处的书籍,到时候东挪西凑一番,兴许能将这个窟窿堵上。但可不能这样算了……空说无凭,若是他事后反悔,自己找谁哭去?便慢吞吞道:“不是有意难为大人,实在是拖得久了,责任便会全都转到下官身上,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下官小鼻子小眼小模样,可是担待不起的。”
  袁炜面上一阵阴晴变换,终于知道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只好放弃心中那点侥幸,狠狠咬牙道:“我给你写个保证书,这下总行了吧?”
  等的就是这个,沈默心中一笑,面上却一脸愧疚道:“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呵,好说好说……”袁炜笑得比哭还难看,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句,大意是‘司经局文库图书失佚,在本人任上便已经严重,与沈默沈大人无关。’然后欠下自己的大名递给沈默,没好气道:“这下老夫总可以了走了吧?”
  沈默点头亲热笑道:“瞧大人说的,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不敢拦着您。”
  “哼哼,您沈大人真是个人物啊……”袁炜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道:“告辞了。”说完便甩手出了门房,登上等在一边的轿子,片刻不留的离开了。
  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想不到我老袁竟然让个臭小子给要挟了!气呼呼的走到半路上,袁炜终于想起袖里还有沈默给的红包,心里这才好过点。掏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见票即付的五万两‘汇联票’。
  袁大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千两以上的银子,此刻竟然有五万两银票在手!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得大口大口的喘气,才不至于一口气抽过去,被这笔巨款要了性命。
  一直到家,他都晕晕乎乎,揣着那张银票,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最后躲进书房中,拴上门闩,又用椅子顶在门背上,这才点上灯,紧张兮兮的看了又看——没错,式样很标准,有骑缝章,有银号画押,有朝奉背书,有天头地尾章,是一张货真价实的汇联银行票。
  那一夜,袁大人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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