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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官居一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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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集市上突然发生了斗殴,那条奇怪的规律便立刻显现出来,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们让出直径一丈的地方,再将其三圈外三圈,围得密不透风。大家伙兴奋不已的相互打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便在人群中传诵……似乎是一个卖字的摊子突然被人砸了,闹事的将桌子凳子掀翻,把笔墨纸砚都撒到地上,那写字的书生愤怒的与他们理论,却被打翻在地,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也有看不下去的,躲在人群中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打了,再打就要吃官司了。”
  场中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回过头来,一扯身上短褂,露出肩头纹着的狰狞虎头,恶狠狠道:“少管闲事,连你一起开销!”人们一看,原来是道上的兄弟,更加无人敢言了。
  那大汉正在耀武扬威间,人群中突然踉踉跄跄冲出个大个子,正是那充当开路先锋的姚长子。
  只见长子一边抡拳往前冲,一边大吼一声道:“给我住手……哦……”却是不知被谁绊了一下,身子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大汉听到身后有动静,冷笑一声道:“敢偷袭?”便使一招‘回头望月’,扭腰转身抡着斗大的拳头,呼得一声回头便砸。
  说时迟那时快,低空飞过来的长子一头撞在他的腰眼上,大汉‘哦’地一声,半边身子便失去了直觉,那一拳自然也落了空。
  众人只见那大汉被横冲出来的大个子撞倒在地,又重重压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又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冲了出来。
  那少年正是沈默,他一看到场中被打的正是自己老爹,不由目眦欲裂,热血上头,随手拎起一根扁担,朝着三个行凶的暴徒没头没脑的打去。
  但他已经丧失了突然性,那三个围殴沈贺的流氓,马上回过头来,几下便招架住沈默的扁担,还抽冷子给他窝心一脚,将他直挺挺的踢倒在地。
  那边长子急了,赶紧起身去救沈默,却被倒在地上的大汉抱住两脚,摔了个狗啃屎!他只好回头再与那黑大汉拼命亲热。
  三个流氓嘿嘿笑着围住倒地的沈默,准备像对付那卖字书生一般,如法炮制了他。却不曾想沈默虽然身小力亏,却极是悍勇,抱住一条大腿,便狠狠咬下去。
  那被咬的恶人顿时哀嚎起来,使劲甩腿想把他甩下去,却只换来沈默更用力的噬咬,任凭另两个流氓对他拳打脚踢,也绝不松口,场面一片混乱。
  “休要伤我兄弟!”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在人群中响起……这次围观群众很麻利的让开一条通道,便见沈京拎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过来,怪不得啊……
  见一个青年举着菜刀,面目狰狞的冲过来,那群暴徒相互使个眼色。他们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出气的混混,很沈默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看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不要命,自然萌生了退意。
  一转念功夫,沈京便冲到了眼前,看着那锋利的菜刀,毫不含糊的劈过来,两个流氓拔腿就跑。
  至于被死死咬住的那位,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自求多福吧……
  第十六章 济仁堂(上)
  四个歹徒跑了俩,剩下的一个被沈默咬住,一个最终被长子按住。
  沈京也不去追赶,回身便把菜刀架在沈默对头的脖子上,冷声道:“放开他!”
  那流氓高高举起双手,痛呼道:“我投降我投降,你让他放开我吧。”
  沈默这才松开口,呸呸几声,突出几口血沫。他揉一揉嗡嗡作响的脑袋,顾不上满身的疼痛,勉强起身,踉跄着跑到沈贺边上。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厥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咳嗽几声,红着眼对四周的百姓道:“谁帮个忙,去叫官差和大夫来,我重重有谢!”那个谢字咬得极重。
  边上有人看不过去,应声道:“我去。”却被个老人叫住道:“单单叫大夫就行,可别叫官差来生事。”那人显然明白老人的意思,点头道:“晓得晓得。”便往最近的医馆去了。
  沈默给老爹顺了几下气,双目通红的问那说话的老者道:“为何不能报官?”
  “小哥,这是为你们好啊。”老者赶紧解释道:“且不说一旦扯进官府来,就平白生出许多打点破费;单说这些人,可都是混帮派的,身后不知有多少兄弟呢。”
  “哼,小子!”这时那被按在地上的黑大汉也开口道:“识相的就快把爷爷放开,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否则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呸!”沈默用一口血痰回答了他的恐吓,面色狰狞道:“要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你全家!”
  “小子口气不小……”任谁都能看出,这个两眼通红的少年,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那黑大汉也有些慌了,色厉内荏道:“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你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吗?”沈默不回答,冷冷反问道。
  “一个卖字的穷酸而已。”黑大汉突然意识到,自己怎能被个穷小子吓住呢,登时气势汹汹道:“不就是你爹吗?告诉你,天王老子也打得!”
  “我爹虽然不是天王老子。”沈默冷笑道:“但他是堂堂正正的廪生身份,你还真敢下得去手啊!”说着对那老者近乎嘶吼道:“叫官差,听到了吗!”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哗然。围观的老百姓怎么也想不到,那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穷书生,竟然是位相公。
  那老人也不再多言,转身一溜烟跑去找捕快……竟然有人胆敢伤害秀才先生,这真是太令人惊奇和气愤了。人们顿时愤怒起来,不少人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揍这两个暴徒……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一听说自己打得是位相公,那黑大汉登时没了气焰,使劲抬头对人群中大喊道:“那个谁,你不是说是个落魄书生吗?怎么是秀才老爷呢!”
  “谁?”沈默沉声逼问道。
  “就是那个谁”黑大汉这才想起,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卜楞着脑袋道:“刚才还在边上看来着。”
  几个男人找来麻绳,将两个歹人五花大绑。虽然一时没有抓到主使,但沈默并不着急,除了那几个卖字先生外,他想不起还有什么人会跟父亲结怨。
  这时东边响起一阵呵斥声,人群忙不迭的闪开。几个头戴圆顶巾,内穿青衣、外罩红布马甲,腰系一条青丝带的公人来到了现场。
  当先一个不穿红马甲,腰系红丝带,似乎是个小头目的,打量一下场内,声音还算尊敬的问道:“是哪位先生挂彩了?”
  “这位捕爷,”沈京一指沈贺道:“受伤的人是本县廪生沈相公。”他怕跟个火药罐似的沈默炸了,因而抢先说道。
  那班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沈贺,但见他头发花白,衣衫残破,登时便起了轻视之心,表情也僵硬许多道:“怎么回事啊?”
  沈京便将事情经过讲与他知道,那班头听完后,突然神色严肃起来。细细端详着黑大汉,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朋友,哪条道上的?面生的很啊!”
  “反正不是混你们这条道上的。”黑大汉使劲低下头,明显是心虚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班头上前一步,一把扯开那汉子的衣衫,露出膀子上的虎头,冷笑道:“果然是山阴虎头会的,兄弟,你们捞过界了吧!”
  “什么?山阴人!”人群顿时炸了锅,爆发出比方才嘈杂百倍的噪音,似乎人人都变得怒不可遏,他们大声嚷嚷道:“竟敢欺负我们会稽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一下子便变了味。
  那汉子顿时额头见汗,狡辩道:“我们是来赶集的,碰巧打了一架罢了,不算捞过界……”
  这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起先去的那人,终于将大夫请来了。
  那大夫原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一见沈默爷俩便愣了下,接着换上一副认真的面孔,上前为沈贺查看伤势。
  “大夫,我爹怎样?没危险吧?”沈默关心则乱,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稳重风度。
  “这个么……公子请放心,令尊没受什么内伤,但是关节似乎有些错位,还是速速回堂上,请正骨大夫正一下,以免落下后患。”那大夫很认真道。
  沈默点点头,见长子不知从哪推来一辆大车,便对沈京道:“搭把手,帮我抬抬。”
  沈京过来,与他小心的将沈贺移动到车上,又转身拍一下那班头的手道:“捕爷,救人要紧,您看是不是让我们先走?”
  班头感觉手头一沉,似乎足有七八钱的份量,便快而不露痕迹将其抄进袖里,面上多一丝笑容道:“去吧,人命关天嘛,不过还请几位回头去衙门报个案,咱们走一下过场。”
  “一定一定。”沈京笑着拱拱手,这才回头去追沈默和长子,那俩人已经推着大车,走出老远了。
  等官差找齐了一干人证,压着两个道上人物离开,人群便渐渐散去,大集很快恢复了喧闹,再看不见一点这件事的影子。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这样算完了,只要牵扯到两县之间,就绝不会这样算了。
  大家拭目以待……
  第十七章 济仁堂(中)
  三人推着沈贺,跟着那大夫一路急行,没用多会儿,便到了医馆门前。沈默一看门上那块‘济仁堂’的匾额,这才知道那大夫为何见了自己会发呆。
  这次的伙计没有再赶人,而是手脚利索的抬一块门板来,将伤号小心抬进店里,请大夫医治。
  看着老爹被抬进里屋治伤,沈默终于松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一停下来不要紧,他终于感觉脸上身上,好几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由嘶嘶得倒吸着冷气。
  长子和沈京立马凑过来,关切道:“怎么了?”
  沈默抬头呲牙笑道:“你们受了伤吗?”
  两人一同摇头,长子很认真道:“胳膊破了点皮,别处都没受伤。”
  “好吧,我受伤了。”沈默点点头道。
  沈京赶紧叫大夫过来瞧瞧。大夫一撩他那破破烂烂的衣衫,露出后背的几片乌青,用手戳了戳,痛的沈默呲牙咧嘴,那大夫才笑道:“也不妨事,都是皮肉伤,开瓶红花油回去,一天搓上三次,七天就好了。”
  沈京两个这才松口气,他一屁股坐在沈默旁边,端起机上的茶碗,也不管是谁的,仰头咕嘟嘟灌下去,这才舒服的长吁口气,胡乱抹抹嘴道:“今天真他妈刺激。”
  沈默转过头来,认真端详他半晌才沉声道:“谢谢。”
  沈京愣一下,挠挠头,故作矜持的笑道:“自家兄弟嘛,客气什么……”说完便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震得房梁上直往下飘灰,引得四周人纷纷侧目。素来以害虫自居的四少爷实在太高兴了……终于有人跟他真心说谢谢了。
  沈默和长子真想挖个洞钻进去,装作不认识这人的。
  沈京这边持续猛烈的大笑着,通往后堂的门帘被挑开了,一个气呼呼的丫鬟从里面出来,小嘴巴巴道:“前面怎么了?不能让病人安静点,不知道小姐在查账吗?”
  沈京的笑声戛然而止,沈默和长子忍俊不禁嘿嘿之笑,心说这小娘们嘴太毒了。
  他循声一看,便见个青春活力的小丫鬟,正杏眼圆睁的瞪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道:“看个索西?”他一着急,把绍兴土话给说出来了,就是看个什么的意思。
  谁知那小丫头的视线很快越过他,落在左边的沈默身上。一看到那张清秀的面庞,小丫头的小心肝就是一阵乱颤,心中哀叫道:‘菩萨啊,他第一次来看我,就看到我最暴力的一面,我怎么这么倒霉?’又想道:‘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泼妇,就此跟我绝交啊?’
  不用猜,她便是沈默认识的唯一少女,据说是殷大小姐的高级贴身大丫环,画屏姑娘是也。今天她又是陪着自家小姐来查账了。
  按说殷家产业都是一个月查一次账的。只是这济仁堂重新整顿,自然要紧盯着点,仅仅过了十天,殷小姐便又一次过来了。她刚刚坐下,提起笔蘸饱墨,正要将这几日的账目算清楚,便听到外面突然一阵鬼叫,吓得她登时一哆嗦,笔头便重重戳在账册上,落下一大团墨迹。
  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画屏自然不会眼睁睁见小姐吃亏,登时火冒三丈,撸着袖子便跑出去,要找那打断小姐算账的人算账。
  谁知一出来便看到那……那人,什么丑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哎呦羞死了,画屏姑娘嘤咛一声,捂着红彤彤的脸蛋,扭头跑回后堂去。
  望着这汹汹而来,落荒而去的小丫鬟,沈默和沈京面面相觑。
  “这是谁呀,不会有病吗?”沈京一脸好奇的问道,当然不排除报复的可能。
  “殷小姐的贴身侍女。”沈默呲牙笑笑道:“可能是今天吃了什么不消化,往常不这样的。”
  “什么什么?殷小姐的……侍女”沈京两个眼睛瞪得有牛粪蛋子大,嘴巴可以塞进一个西瓜道:“是这济仁堂的主家吗?”
  “应该是吧。”沈默很奇怪他的反应,小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沈京满脸激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会稽县里谁家最有钱吗?”
  “不知道。”沈默实话实说道。
  “就是殷家。”沈京给出了毫不意外的答案:“她们家有店铺十余个,工场好几处,雇工近千人,家财何止万贯?本县无出其右!”又继续问道:“你知道全会稽,哦不,全绍兴公认的第一美女是谁吗?”
  “不知道。”沈默很配合道。
  “殷家大小姐是也。”沈京唾沫横飞道:“这也不是我评的,而是文徵明文先生,在前年见过殷小姐的芳容后,亲口做出的评价。”说着一脸唏嘘道:“徵明先生作为色国前辈、我等之偶像,赫赫有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虽然年事已高,但眼力愈发老辣,他说第一那就一定是第一的。”
  是男人就对这种话题感兴趣,沈默果然忍不住问道:“那你见过吗?”
  “我见过……”沈京大喘气道:“半面。”见沈默兴头顿失,他激动的手舞足蹈道:“能见到殷小姐半面,已经是极为幸运了。人家是大家闺秀,不可能抛头露面的,若不是那年趁着她在城隍庙里上香的机会,连半面也是瞧不着的。”
  “漂亮吗?”就连老实忠厚的姚长子也笑声问道。
  “就跟你说一件事儿,”沈京满脸陶醉道:“见了殷小姐半面之后,我回去足足有半个月茶饭不思,看着哪个女的都觉着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沈默摇头笑道:“看一眼就半个月吃不下饭,这样的女子谁敢娶,娶回去还不得饿死啊?”
  “你不娶,盼着娶她的人能从会稽排到山阴去。”沈京小声道。
  “这么神?”沈默不信道。
  “我还是就说一句话。”沈京凑在他耳边道:“殷小姐他爹没有儿子,膝下就殷小姐这一个女儿。”
  第十八章 济仁堂(下)
  这时那门帘掀开,红着脸的画屏姑娘,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四一直瞄着那儿呢。一见画屏出来,赶紧住嘴、正襟危坐,装起了谦谦君子。
  但他这番功夫注定要白费,因为画屏姑娘莲步款款、目不斜视,也装起了淑女。
  沈四只见她从眼前走过,到了沈默面前道:“原来是沈小相公啊。”
  沈默起身还礼道:“原来是画屏姑娘,真巧啊。”
  “是呀,真巧。”画屏点点头,轻声道:“您怎么又来这儿?”
  “家父受了点伤。”沈默沉声道:“不得不再来劳烦大夫。”
  “受伤……”画屏惊讶的抬起头来,小嘴微张道:“怎么又受伤了?”
  “无妨,只是摔着一下。”沈默低声道。
  “啊,你的脸,还有身上是怎么了?”画屏这才看到沈默衣衫破烂,脸上也有块乌青,嘴角还有血迹,八成是刚打过架的。画屏姑娘一着急,淑女风范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向他靠近两步,紧张道:“你受伤了,伤得重吗?要不要紧?”伸手想摸摸他的乌青,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退一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沈默不忍看她受窘,活动下手脚道:“好好的呢,多谢姑娘关心。”
  “说不定有内伤呢。”画屏轻咬下唇寻思片刻,终是转过头去,提高声调道:“胡三,帮忙请马大夫过来给沈小相公瞧下病?”
  伙计胡三正在柜台后面忙活,闻言陪笑道:“方才已经瞧过了,无甚大碍的。”
  “不行,再仔细检查检查!”画屏姑娘柳眉一竖道:“快请马大夫去。”
  她是当家大小姐的身边人,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胡三一缩脖子道:“这就去请。”便去偏厅重新请了马大夫,过来给沈默望闻问切一番。
  “马叔,”老大夫问诊完毕,画屏便朝沈默几个告个罪,扶着老大夫回到偏房。一进屋便急切问道:“他……没事儿吧?”
  那老马无奈的摇摇头道:“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还能没病找病?”
  “马叔……”听出老马语气中的促狭,画屏不依的牵着他的袖子道:“真的全身都妥帖?他前些天还被毒蛇咬过呢。”
  “哦。”马大夫终于明白了,一边坐下一边笑道:“小哥的身子确实有点虚,应该是上次还没好利索,老朽再给开点滋补品?”
  画屏这才笑逐颜开道:“您老说的一准没错。”又是端茶又是递笔,哄着那大夫开了老长一串的药单。
  沈京看着屋里嘀嘀咕咕的俩人,凑在沈默耳边道:“我说兄弟,这小娘皮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没有啊。”沈默奇怪道:“何出此言?”
  “不就是开个方子吗,干嘛还要避开咱们?”沈京满肚子心眼道:“我看她们八成想开些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狠狠黑咱们一笔。”
  “不会吧……”沈默的脸都绿了,他想不到现在的大夫就已经乱开高价药了。这年代也没个社保啥的,除了自己负担,还能上哪报销去?他越想越惊心,看到画屏拿着张纸笺从偏厅出来,起身刚想开口说话。
  却见她朝自己丢个眼色,沈默甚是识趣,将那句‘开副狗皮膏药就行了。’硬生生咽回肚里,又一屁股坐下了。心说横竖欠她的人情,这次被宰了我也认了,就当给她家小姐出出气吧。
  想那殷小姐给他爷俩看了病,不仅没收钱,还得赔礼道歉,还得时不时上门送温暖。虽然换作是他,为了挽回商誉也会那样做,但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沈默觉着殷小姐一定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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