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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官居一品-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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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心隐冷哼一声。指着波浪状向外骚动的草丛道:“自己看。”
  沈安瞪大两眼。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黄绿色的草丛中。隐约有些个蓝黑色地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还真是有唉……”
  何心隐白他一眼,对沈默道:“我们得小心了。”
  沈默轻声问道:“是倭寇吗?”
  “不是。”何心隐摇摇头道:“看装束像是广西那边的夷族。”
  沈安奇怪道:“这是浙江哎,就算他们打猎迷了路,也不能跑这么远吧?”
  “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妙吧。”何心隐沉声道。
  沈默点点头道:“听先生的。”
  亲兵们一扫起先轻松愉悦的心情,一路上小心翼翼,百般警惕,却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一直到了杭州城外,终于看到……满眼的窝棚和蓝黑色。
  只见从这里到护城河,将近三里的距离,搭起了无数个竹制窝棚。窝棚与窝棚间,有数不清的身上穿着反膊无领的蓝布衣衫,下面穿着裤脚稍宽地黑布裤子,脚上踏着草鞋,头上还围着一层层黑布包头的男子,许多人手里还拿着刀叉……弯刀和两股叉。
  沈默终于看清了,分明是一些少数民族同胞嘛!要不是城头上清晰的‘杭州’二字,他真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跑到西南大山里去了。再看一面高悬在空地上的旗帜,写着两行文字,其中一行看不懂,但另一行是汉文‘大明广西布政使司布壮土司兵’,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道:“看来是从广西来的客兵。”
  一惊一乍之下,他也没兴致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城门已经快要关闭,沈默便让铁柱手持自己的官贴,赶紧先去将门叫住。
  铁柱疾驰而去。终于在关门前地一刻,使那大门重新打开。
  一行人便加快速度,鱼贯进了杭州城。
  听着身后城门缓缓关闭的声音,沈默和他的亲卫们的饱受惊吓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城门官过来给他磕头,然后起身笑道:“大人被门外的狼土兵惊到了吧?”
  “狼土兵?”沈默这才有心情问道:“那是哪里的部队?”
  “其实狼土兵是两支部队,一支是广西来地狼兵。一支是湘西来的土兵,因为都是土司兵。所以大伙都把他们合起来叫做‘狼土兵’。”城门官笑道:“咱们南门外驻扎地,便是广西狼兵。”
  “土司军队怎么可以离开领地呢?”何心隐插言道:“这可是我大明朝严禁地。”
  那城门官骄傲地笑道:“放在别人那里,自然是办不到了。可这些兵是咱们张大帅要的,那自然另当别论了。”只有文官和高级武将才称呼总督为部堂,这些中下级地武官和一般士兵,都以大帅称之。只听那城门官满脸自豪的笑道:“张大帅可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重臣,万岁爷和朝廷里地大人们。都得靠咱们大帅守卫这万里海疆呢,他老人家想要什么,管它合不合规矩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沈默微笑着听那城门官喋喋不休,终于等到他换气的功夫,笑着插言道:“请问这位兄弟,总督大人的府邸怎么走?”
  城门官虽然意犹未见,却也只好硬生生打住。向沈默指明了方向。
  望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这位城门官小声嘟囔道:“这么晚了去拜见大帅,一定会吃闭门羹的。”他嫌沈默没耐性听完自己唠叨,一生气就把这句话藏起来了。
  虽然张部堂的总督府设在南京,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更靠近前线的杭州城里办公。所以在杭州地办公场所也是丝毫不能马虎的。
  好在杭州就是不缺配得上二品大员的豪宅,在一番绞尽脑汁之后,浙江巡抚李天宠,便将花港侧畔的卢院空出来,作为顶头上司的行辕……这里前接柳丝葱茏的苏堤,北靠层峦叠翠地西山,碧波粼粼的小南湖和西里湖,像两面镶着翡翠框架的镜子分嵌左右。乃是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张总督一看就喜欢上了,从此没有再挪窝。
  但沈默到了这位于苏堤南段西侧的总督行辕时。只看到院墙上每隔数丈便有一个牛油灯笼在熊熊燃烧。将城墙下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队巡逻士兵往来如梭。
  巡逻官兵远远便看见了沈默一行。呼啦一声涌上来,张弓搭箭,抽刀举铳,便将他们围了个插翅难飞。
  “你们是哪里的部队,竟敢擅闯总督行辕,不要命了吗?”领队的千户看出这些人做官军打扮,倒也没有轻举妄动。
  沈默让侍卫们闪开,亮出自己的一身官服,朗声道:“下官钦命浙江备倭巡察使沈默,特来拜见部堂大人,请这位大人代为通禀一声。”
  那千户冷笑道:“不知道总督大人申时以后不见客吗?”
  沈默摇头笑笑道:“下官第一次来,确实不知道。”
  那千户挥挥手道:“先去驿馆歇着吧,等明天白天再来。”
  沈默笑笑道:“身为下官,我必须先来拜过张部堂才能去驿馆下榻。”
  千户不由讥笑道:“不管你是巡察还是巡检,大帅都是不会见你的,快走吧。”
  “见不见是部堂大人的事。”沈默淡淡道:“这位大人能替部堂大人做主吗?”
  那千户被噎住了,愤愤道:“那你就去拜门,尝尝总督府地闭门羹是不是别有滋味!”
  “拜不拜是本官地事。”沈默翻身下马,整整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总督府的正门前,握住熟铜地门环,轻轻叩响了那道紧闭的大门。
  片刻之后之后,总督府的大门,二门,仪门全部为浙江巡察大人敞开了。
  第一七四章 当朝首牧与西施舌
  令守卫兵丁更加瞠目结舌的是,总督大人竟然亲自出迎,亲热的揽着这位年青大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拙言啊,你可让老夫久等了。”
  别说那些看热闹的兵丁,就连沈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颇不自在,只好摆出一脸受宠若惊,一躬到底道:“部堂大人要折杀下官了。”
  张经伸手将他托起,笑道:“拙言不必如此,你是圣上钦差,当为陛下保持尊严。”
  沈默只好顺从的起身,在张总督异乎寻常的热情迎接下,跟着他到了前厅门口。
  离着厅门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紧闭着的中间四扇厅门便无声的缓缓打开,一股带着馨香的暖气迎面扑来,让沈默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张经笑道:“拙言请进。”
  “部堂先请。”沈默赶紧侧身相让道。
  “那就一起进。”张经大笑着,拉着沈默的胳膊,并肩进了大厅之中。
  只见这大厅极是轩敞,抬头迎面先看到一个青底大匾,上书‘恪恭首牧’四个鎏金大字,后有一行小字:‘嘉靖三十三年九月,书赐东南总督张经’,又有‘万圣帝君之宝’的印玺,竟然是嘉靖皇帝所书。
  匾额下是大紫檀雕螭案,地下是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中间是名贵的羊绒地毯。至于一应摆设,皆是贵重莫名。无需赘述。倒是屋内四角摆着的四个熏笼,让沈默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三尺来高地青铜镂空熏笼之中,无声无息的燃烧着红彤彤的炭火,既不冒烟,又没有味,让人只感觉温暖如春,浑没有寻常炭炉那种呛人的烟火气息。
  婀娜娉婷的侍女为二位大人上茶。便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明前龙井。”端起薄如蝉翼的茶盏,轻轻掀开杯盖。贪婪地嗅一下幽香四溢的味道,张部堂呵呵笑道:“拙言请用,这可是本官地珍藏哦。”
  沈默依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香茗,颔首赞道:“初品时鲜醇柔和,细细啜之,馥郁若兰。喝下一口,便已经满口生津了。”便由衷赞道:“下官虽然酷爱茶道,却也从未喝过如此珍品。”
  听他的赞叹发自肺腑,张经竟如老顽童似的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雨前,乃是狮峰最古老的几棵茶树上生的。就算老夫,也得可怜巴巴的向李天宠讨要,才得了这么几两,一般人来了我都不舍地拿出来。”
  “我的老大人。您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啊?”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如果沈默再装傻,那非得被张经当成傻子,于是他干脆搁下茶盏,直截了当的问道:“这里没有别人。您就跟学生我直说吧,不然心里七上八下的,再好的茶叶我也品不出味道来。”
  张经闻言面色一变,闷头喝几口茶,也搁下茶盏,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当朝首牧该有的气度,他叹口气道:“年轻就是好啊,初生牛犊不怕虎,锐利。”
  沈默恭声道:“大人误会了。学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自觉才浅德薄,受不得您如此厚待。”
  张经缓缓摇头。双眼如锥子般紧紧盯着沈默,沉声道:“你当得起……老夫的身家性命,我东南的抗倭大业,全在拙言你地一念之间了。”
  沈默错愕,勉强笑道:“大人不是开玩笑吧?下官……”
  “老夫不是开玩笑。”张经拢一拢花白的胡须,轻声道:“我拜托拙言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
  沈默心说我也只有那份给皇帝的报告,能入了你张部堂的法眼吧,便不敢一口一下,只是起身拱手道:“请部堂明示。”
  张经见他没有像想象的那般满口答应,心中微微一沉,一咬牙,竟然也巍巍起身,笔直的腰杆微微弯下,也向沈默拱手道:“请拙言务必等老夫打完下一仗后,再向陛下呈送你地禀报。”
  沈默哪敢受他的礼,赶紧侧身让开,轻声道:“最晚腊月二十四。”
  “还有不到二十天吗?”张经喃喃道:“就不能再晚点吗?”
  “圣旨限我年前禀报,也就是最晚腊月二十七送到。这个季节里,八百里加急要用四天,”沈默恭声道:“也就是说最晚腊月二十四日一早,下官的禀报就必须发出了。”
  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张经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才微微颔首道:“二十四就二十四,总不能让拙言太难做了不是?”
  待双方重新落座,沈默便将他写戚继光抄的那封信,双手奉给了张部堂道:“学生路过龙山卫时,戚元敬将军正要上书部堂大人,下官便顺道给他捎过来,敬呈部堂大人。”
  张经接过那书信,撕开封口,当着他的面读一遍,玩味笑道:“想必这里面也有拙言的心血吧?”
  沈默在龙山卫住了半个月多,这是谁也瞒不过的,还不如大方的承认,便点头害羞笑道:“学生向戚将军求教来着,他觉着也不全是胡说,便将学生的一些看法加了进去。”
  张经呵呵笑道:“拙言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被人家戚参戎当枪使了,以后可不要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地事了。”
  沈默心里跟明镜似地……这封信由自己带来,上面又有自己的主意。无疑便挂上了他沈巡察地面子,让恰好有求于自己的张部堂难以开口拒绝,这恰恰是他主动给戚继光送信的目地所在……管你是部堂还是大帅了,想让我办事,就得也给我办事才行。
  但张经非但不会为这个生气,反倒还会因此而放下心来……张部堂会觉着你沈拙言既然有求于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帮我办事的。其实本质上与沈默收下戚继光的金银是一个道理。
  完成一笔不必言说地交易。张经果然放了心,却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耐着性子询问几句沈默一路上地见闻。终于等到管家进来,轻声禀报道:“老爷,可以用膳了。”
  张总督便起身笑道:“走,拙言,陪老夫吃饭去。”
  到了饭桌上,几盅小酒下了肚,两人之间的尴尬便消失不见。仿佛地位也不那么悬殊了,感情上也亲近了许多,可见吃吃喝喝确实是增进友谊的不二法宝。
  张部堂是福州人,府上的膳食自然以淡雅鲜嫩的闽菜为主,尤其是各种海鲜烹制的菜肴,占了餐桌上的主导,所以一桌菜特别讲究一个‘鲜’字,什么菊花鲈鱼、太极明虾、白烧鱼翅、淡糟香螺片、清蒸加力鱼等等等。无一不体现这一点,与以‘霉’、‘酱’、‘醉’为鲜明特点地绍兴菜,正好形成两个极端。
  虽然永远不会承认家乡菜不如人,但几乎是一吃之下,沈默便倾倒在福州菜的鲜香之中,连一直保持很好的吃相都险些不顾了。
  见他赞不绝口。张部堂颇为自豪,亲自指点家乡菜的各种吃法。当一盘鸡汤汆海蚌端上来,张部堂便为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福州漳港所特产的一种海蚌,切成薄片,在沸水锅煮至六成熟后,再用你们绍兴酒做调料腌渍片刻。吃的时候淋以烧沸的鸡汤,现淋现吃。”说着一脸陶醉的赞道:“你看鸡汤清澈见底,蚌肉如水中芙蓉,看一看都是莫大地享受……吃起来更是极甘极鲜,余味悠长。就像品尝美人香舌一般。”说着突然笑道:“这道菜你们绍兴人是不吃的。”
  沈默奇怪道:“为何绍兴人吃不得?”
  六十多岁的张总督促狭的笑笑道:“因为这种蚌内有一块雪白透红的小小嫩肉。常伸出壳外,恰如美人的香舌一般。所以有个雅名叫西施舌……看在老乡地份上,拙言还是敬而远之吧。”西施是绍兴诸暨人,张经便拿沈默的籍贯开起了开玩笑。
  连徐渭都占不了沈默的便宜,张部堂显然是找错了对手,只听沈默先是一脸肃穆的朝那盘‘西施舌’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西施姑娘,自从灭吴一战后,人们就再也见不到您的身影,本以为您已经在浣纱溪边长眠,谁知却还在福建海底漂泊,千年过去了,您肯定十分想家了。”说着一脸悲悯道:“现在请进小生的五脏庙暂住,等过得几日,在下便带您回到故乡。”
  张经笑得前仰后合,只好请沈默独自享用这一盘鸡汤汆海蚌。
  沈默一边享用这极脆极鲜的西施舌,一边好奇问道:“古来的美女众多,为什么不叫昭君、贵妃、貂蝉,单单要说是我们西施的呢?”
  ……
  PS:恩,有必要解释几句。前面数章的速度有写快,并不是着急什么地,主要是不想在郁闷情节上停留太久,影响了大家地心情……但抗倭是第一卷的大背景,一切官场斗争和勾心斗角,都要在这个背景下展开,如果我不写那些,大家就会觉着接下来地政治斗争是误国误民,狗咬狗一嘴毛,没一个好东西的,对很多人物的判断也就失之脸谱化了。只有融合在这个大背景下,才能明白每个人的挣扎与抉择,明白在这个年代里,是没有简单的对与错,好与坏的。
  所以不能不写,也不能写的太淡,便有了那几万字的铺陈。
  下面剧情将一直凝聚在官场斗争之上,因为主角是文官,也不是领兵的料,而且本书的重点是官场,至于抗倭战场,统统都会虚写。
  第一七五章 大家都很烦!
  张经呵呵笑道:“这里有个典故,说西施助越王灭吴后,越王勾践便想接西施回国,他的王后却怕西施回国会受宠,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偷偷地叫人骗出西施,将石头绑在西施身上,尔后沉入大海。”说着说着,张经的声音便低沉下来,近乎呢喃道:“西施为国立下不世奇功,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还惨遭杀害,心中的冤屈无法陈诉,便化为无数河蚌,期待有人找到她,她便吐出丁香小舌,尽诉冤情……”
  说完幽幽道:“惆怅吴王宫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可见美人与名将一般,都是最易受到冤屈的。”只听他怅然一叹,苍声道:“明明是最美最强,为何在丑陋的奸佞面前,总是那般无力呢?”
  沈默顿时被他弄得没了食欲,不由苦笑道:“部堂大人乃是堂堂当朝首牧,东南之柱,您要是被冤屈了,大明朝的海疆就彻底完了,似乎不该说此不详之音吧?”
  张经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捋花白的胡须,双目满含着复杂的情绪,低声道:“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吧?”
  沈默点头道:“十七岁。”
  “可真年轻啊。”张经满是感慨道:“老夫是正德十二年中的进士,至今已有三十八年了……”怪不得人家牛气冲天,连严嵩都不放在眼里,原来这资格实在是太老了,说着呵呵一笑道:“拙言你觉着。是本官大,还是首辅大?”
  沈默轻笑道:“首牧是疆臣之首,首辅是京官之首,说不上哪个大。”
  “滑头!生怕得罪了老夫。”张经笑骂一声道:“首辅是天下文官之首,我大明实际上的宰相,老夫可比不了。”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老夫经历了本朝至今地所有风雨。便给你数一数我印象中的历任首辅。”张经便屈指给沈默数算道:“石斋先生杨廷和,乃是先帝托孤的首辅。嘉靖三年以大礼议黯然退隐;蒋文定公继之,亦因大礼议仅两月而去;毛文简公再继之,再因大礼议而去,在位仅三月;而后费文宪公、杨文襄公亦因大礼议与陛下龃龉,交替主政五年后,终为奸相张璁所代,再往后有翟銮。张孚敬,方献夫,李时,夏贵溪,顾鼎臣,其间又有数人起起落落,如果不算当今首辅,我嘉靖朝在二十六年里换了二十一任首辅。几乎是一年换一个面孔。”
  只听他黯然销魂道:“我大明朝的首辅尚且如此,拙言啊,你说我这个尚书总督,会被当成柱石吗?老夫有‘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底气吗?”
  沈默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见张经一杯接一杯的饮酒,赶紧劝解道:“部堂大人,您的身体要紧,明日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张经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想倾诉,将心里地郁闷憋屈,统统发泄出来,若这小子能让北京那位也知道了,那才是最好不过呢。便见他醉眼迷蒙的低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唱着唱着,老总督终于醉了、累了、睡了,被老家人搀扶着回后堂歇息,沈默静静坐在饭桌前,感受着那仍然在屋中弥漫着地悲怆味道,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长久的迷茫,但终于变得坚定起来,无比的坚定。
  轻轻捻起酒杯,他饮尽杯中的残酒,起身对侍立在一边的府中管家道:“等明日部堂醒来,请您帮忙转告一声,下官便在驿馆静候部堂大人的佳音了。”
  老管家呵呵笑道:“沈大人不必再去驿馆,部堂大人吩咐过,您就在府中下榻。”
  “这怎么好呢?”沈默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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