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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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完全看不见张经的船,四人这才迈步离开码头。沈默轻声问道:“三位将军有何打算?”大家都是熟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听汤克宽道:“我已经像上面申请了,要去北边。”他是张总督麾下的头号大将,战功赫赫,受尽优容,早有一批人看他不顺眼。此刻遮风避雨的大树一倒,今后的日子肯定倍加艰难,所以沈默和戚继光都表示理解,没有多说什么。
俞大猷却劝他道:“朝廷南剿北守的国策已经定下,武河兄现在去北边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再坚持一下……不管什么人当权,总是需要咱们这些武人打仗吧。”
汤克宽摇头笑笑道:“我向来不把赵文华放在眼里,言语间几多冒犯,如果不主动北去,肯定会被此獠公报私仇的。”说着强颜欢笑道:“俺答每年都来,北方也少不了仗打,说不定过得几年,兄弟我就发迹了呢。”这时候到了卫队等候的地方,亲兵给他牵马过来,汤克宽朝三人抱拳一礼,便先行去了。
沈默又看向俞大猷,俞大猷压低声音道:“不瞒老弟说,张部堂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同意我操练水军了,并为我从各省调集军船百余艘,已经在扬州集结了,等我一到便操练起来。”说着双拳一攥道:“我要练出来一支可以出海作战的海军,不能像武河兄的水军那样,只敢在河湖里逞能。”
沈默闻言轻声道:“俞大哥的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俞大猷笑道:“肯定还有麻烦一大堆。”朝他俩一抱拳,便也上马也走了。
最后只剩下他和戚继光两个,沈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册子道:“这是你给我的‘练兵大计’,我已经仔细看过了,几点想法都写在空白的地方了。”
戚继光接过那册子,低声道:“这样我回去看看就可以定稿了……”顿一顿才不好意思笑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付诸实践呢?”
沈默轻声道:“条子早拿到手了,只是张部堂这一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所以我干脆没拿出来……反正现在年根下了,就是给你批文也得过了年才能办,不如等周总督上任后,我就立马去找他落实!”
“也只能如此了。”戚继光叹口气道:“那拙言兄呢?你接下来怎么办?”
沈默微笑道:“回家过年陪陪老爹去……元敬兄要不要一起去啊?”
戚继光笑道:“我倒真想去,可是你嫂子从山东老家来了,我也得回去陪着过年去。”
从码头回到卢园,沈默有些意外的发现,那人数众多的巡逻队,仍然在守护着这座已经过气的总督行辕。
此时天色已黑,门房前的大红灯笼已经点亮,但‘总督府’的字样却不见了。
“可真快呀。”沈安感叹一句道:“中午出去的时候还有呢。”
卫队簇拥着沈默过去,却被拦住了——有道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这次挡道的,仍然是上次拦住他的那个千户,只听他语带快意道:“钦差行辕,闲人勿近!”
望着那张可恶的马脸,铁柱怒道:“大胆,我家大人就住在里面,你难道不认得吗?”
那千户假模假样的端详沈默两眼,这才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张大帅的座上宾吗?失敬失敬。”说着把脸一板道:“但现在这里是赵侍郎的官邸,时下天色已黑,请恕小人不能放行。”这千户整天在官邸里巡逻,对张总督和赵侍郎的斗争略有所知,现在张败赵胜,所以他觉着沈默这种整天住在张经家里的家伙,一定会跟着倒霉的。
“你……”铁柱扬鞭就要打,那千户也不示弱,一招手他的手下便团团围上来,将那日的戏码重演一遍。
那千户也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便嘿嘿笑道:“小人没记错的话,当时大人您拿出一份名刺,递进去便大门二门一起开,总督大人亲自迎出来。”说着冷笑连连道:“不妨再拿出名刺试一试,看看这回还能不能叫开门……做不到的话,请哪来哪回吧。”
沈默端详他一会,突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告诉你又怎样?”那千户大喇喇道:“我姓周叫大定。”
沈默便让沈安给他一份名刺,微笑道:“麻烦这位周千总,帮着通禀一下,看看赵大人让不让我进去。”
“乐意效劳,”那千户便接过名刺,走到大门前,从门缝里塞进去。
一刻钟后,卢园的大门、二门、仪门全开,满面春风的胡宗宪出现在门口,亲热的笑道:“拙言老弟,你怎么才回来,梅村公就等你吃饭了。”便与他携手进去院中。
望着缓缓关闭的大门,那千户大人两腿一软,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的呻吟道:“完了,完全了。”第二天便收拾东西逃跑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跟着胡宗宪到了饭厅之中,就见赵文华正在和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对酌,一见沈默进来,赵侍郎便哈哈大笑道:“拙言,你来迟了,先罚酒三杯再说。”那男青年便拿个空酒杯过来,给他满上道:“沈大人请吧。”
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但逢场作戏的把戏大家都会,沈默也不例外,他痛快的干了三盅,这才在赵文华的右手边坐下,胡宗宪与他相对,那青年改坐了下首。
沈默坐定了才发现,桌上竟然摆满了福州菜,望着那些熟悉的菜肴,与上次的别无二致……看来赵侍郎一赶跑了死对头,便迫不及待住到人家家里,在张部堂吃饭的地方,吃他吃过的东西。让人忍不住笑话之外,更多的是不寒而栗……只能说他的报复心是在太变态了。沈默不由暗暗警觉,心说千万可别惹到这种人。
好在到目前为止,赵侍郎对他还是满意的,笑眯眯对沈默道:“梅林老弟就不用介绍了,”指着那年轻男子道:“这位姓罗,名龙文,字含章,乃是梅林老弟的同乡。这次扳倒张经恶贼,含章是出了大力的。”
一听到‘罗龙文’三个字,沈默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是这家伙。’便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抢‘百花仙酒’了,原来是为了讨好这位赵侍郎啊。
不动声色的与罗龙文见了礼,便听赵文华举杯笑道:“能扳倒张经老贼,拙言的奏章也是起了作用的,来,本公敬你们三位功臣一杯。”北京已经来信了,告诉他这次没能把张经置于死地,都是陆炳弄巧成拙,所以赵文华并不知道沈默的奏章暗藏着玄机。
听他这样说,沈默也是暗送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酬着赵文华等人,只是与那日同样的菜肴酒水,为什么食之无味,饮之苦涩呢?
宴席到了中段,厨子端上一盘‘鸡汤汆海蚌’,赵文华饶有兴趣的问这是什么,那厨子便陪笑着说明这道菜的来龙去脉,其中也说到了西施舌的典故。
第二零二章 别
听说了那个美丽的典故,赵文华和罗龙文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大笑,都道:“那定要品一品美人香舌了。”胡宗宪也笑着夹一块子搁到自己碗里,慢慢品尝起来。
看着那盘西施舌,沈默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心中暗暗道:‘当初张部堂在大战之前讲了这个典故。谁知转过头来,他也如西施一般,在立下大功之后蒙冤,话果然不能乱说。’他便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吃这道菜。
赵文华注意到他走神了,便笑吟吟问道:“拙言,怎么了?”面上虽然挂着笑,但一双眼睛却隐隐闪着寒光,只要断定沈默是‘睹物思人’,便会将他打入另册,辣手摧之……就算他沈拙言是皇帝看重的人,但赵侍郎也不会放在眼里,话说这些年整倒的那些大小官员,哪个不是皇帝看重的?
但沈默瞎话张嘴就来,是不会被人看出破绽的。只见他面色愁苦道:“本来还蛮有食欲的,结果一听说是美女的舌头所致,就连看都不敢看了。”登时引得满桌人哈哈大笑,赵文华也不再多想。
接下来沈默打起精神、谈笑自若,再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终于坚持到宴席结束。
待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让铁柱关上门,沈默这才长舒口气道:“这里非久留之地,明天咱们就回家过年去。”护卫们登时一片欢呼,迫不及待的打点起行装来。
沈默笑骂一声道:“就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在众人的嬉笑声中,他推门进了正屋。
柔娘和另一个侍女晴翠便迎上前,一个接过大人的披风,一个为大人端上温热的洗脸水。待沈默洗一把脸,晴翠伺候他换一身舒适的宽袖棉袍,柔娘则又端着另一个铜盆过来,轻声道:“大人请泡脚。”
沈默便在椅子上坐好,柔娘跪在地毯上,先为他拨靴除袜、挽起裤腿,再伸手试试水温,这才将他的两只脚丫子搁到盆中,为之细细洗沐。
沈默感觉她柔腻的小手在双足上慢慢按摩,双腿便好似要化掉一般,顿时感到疲劳尽消,舒服的快要呻吟起来,连忙闭目凝神,以免出丑。
感到他身体发紧,柔娘抬头轻声道:“大人,可是奴婢不舒服?”
沈默摇摇头,睁开眼笑道:“实在是太舒服了。”便细细端详着她,只见她穿一袭淡黄缎袄,长发高高盘在头上,更显得曲线曼妙、玉颈修长,心中不由杂草丛生,赶紧偷偷掐自己一把道:“不洗了,再洗皮都搓下来了。”
待柔娘为他擦干双脚穿上鞋后,沈默便让她和晴翠坐下,待两女惴惴不安的依言在椅上坐下后,他开腔道:“张大人说你们已经自由了,是这么回事儿吗?”
两女点点头,柔娘轻声道:“今天中午,大人将阖府下人的卖身契都烧了。”
“你们有什么打算?”沈默突然发现,自己今天老问别人这个问题。
柔娘沉默不语,那晴翠便先道:“后晌府里来了新管家,说是侍郎大人新搬过来了,有愿意留下的,便明天去找他重签一份卖身契。”
“你想留下吗?”沈默轻声问道。
“不想。”这个女孩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小嘴叭叭道:“唱戏的都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留下来,也只能干些粗活累活,何必作践自己呢?”
沈默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奴婢在杭州城有个表姑,她在宝通源的女装店里做掌柜,早就说等我契满了便过去跟她干。”晴翠对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听说大老板也是女的,奴婢就想去她那了……只是,还有个难题没法解决。”
沈默点头笑道:“说吧,我给你解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晴翠乃是大同人氏,并没有杭州的户籍。按照官府规定,工厂店铺都是不能收的……当然也有贪图便宜的老板会收,可一旦被抓到,就得罚钱坐牢,实在是很危险的。
所以在临别的时候,晴翠便想请沈默给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虽然大明律不准随便改动户籍,但一百七十多年过去了,早年间的制度早就千疮百孔,有的是窟窿可以钻……事实上,除了读书人的户籍大家都盯着之外,其余人等想要换个户口还是很简单的。
沈默问明了她那表姑、表姑夫的名字、户籍,便写一个条子道:“你把这个给你那表姑,让她拿着去县衙,说要将你过继为女就行了。”他原先的巡察使是只能看不能说,毛权力都没有,自然不敢如此托大。但现在他成了浙江巡按,除了代天巡视的权力不变外,而且看谁不顺眼都可以参他一本,就连巡抚、布政使这些方面大员也得小心伺候着他,至于县里更不用提了。
所以当晴翠小声问道:‘万一他们为难我们怎么办?’沈默很豪气的摆摆手道:“不会的。”
沈默又命沈安取来一封银子,足有五十两沉,算是给晴翠的临别礼物。
晴翠欢天喜地的给沈大人磕头,没口子道:“大人您真好,奴婢这辈子都会供奉您的长生牌位的。”
沈默摇头笑道:“可千万别,我渗得慌。”便看一眼柔娘道:“柔娘,你呢?”
“奴婢,奴婢……”柔娘嗫喏着说不出话来,沈默见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便挥挥手,让晴翠先行退下。
屋里只剩他俩,柔娘紧张的攥着衣带,将小手勒的发白都不自知。好在沈默耐心向来很足,终于等到她如蚊鸣般开口道:“大人……身边没有个伺候的。”
“沈安啊。”沈默轻声道。
“他不行,又懒又馋还好色,怎么可能照顾好大人呢?”柔娘微微抬起头道……也不知道沈安听了,会不会感到羞愧呢?
反正沈默大点其头道:“等我考完科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打发回老家。”
柔娘根本没心绪听他说笑,一下跪在地上,鼓足勇气道:“奴婢可以给大人洗衣做饭、铺床叠被……”说完便垂首闭上眼睛,仿佛等待宣判的一般。
有一个柔美的女子跪在他的面前,轻言细语的央求着要跟他走,沈默如果不动心,就连黄锦都不如。他也闭上眼睛,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甚至连柔娘稍显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最终沈默睁开眼睛,摇头道:“不行。”
柔娘的心尖仿佛被针扎一下,惶然睁开眼道:“奴婢没有非分之想,我可以起誓,这辈子都不会……”却被沈默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唇边,轻声道:“实话实说,你温柔美丽,体贴悉心,更为难得的是知书达理,还很善良。如果说我不喜欢你,那真是鬼都不信……”
“那为什么?”柔娘的眼眶中已经蓄满泪水,如雨后的芙蓉一般。
沈默收回手,叹口气道:“正因为你如此惹人怜爱,我才不会让你跟着我……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一个心仪的女子,这次回到绍兴,就会去上门提亲,所以我不可能娶你……”
“奴婢身贱如泥,从没奢望过那个,”柔娘泪珠涟涟道:“我只想跟着您,可以不做侍妾,只当一辈子侍女也无所谓。”
“那怎能无所谓?!”沈默叹口气道:“这样我当然愿意了,可你的未来怎么办?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想想自己将来的孩子怎么办?”大明律载有明文,为奴为奴者,三代不得应科举。
“原来大人是嫌弃奴婢了……”柔娘一下子没了精气神,她这才想起,自己原来连孩子都不配有。
“胡说八道,我能让你一直这样下去吗?”沈默一摆手,恼火道:“先听听我对你的安排,我会派人悄悄把你送回绍兴,在那里你将成为一个大户人家的义女。过得一两年,再找一个殷实的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过去,你觉着这个安排如何?”
柔娘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紧咬着嘴唇道:“那,那等过两年,奴婢再去找大人……”说着抬起螓首,眸子中满是坚决道:“如果您连这都不答应,奴婢就哪也不去,一直死皮赖脸的跟着您……”
沈默面色复杂的笑笑,把她拉起来,端详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道:“我一直觉着,美好的生命应该得到美好的结局。”说着叹息一声道:“既然我给不了,那就应该让你在别处得到。”
第二零三章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听沈默这样说,柔娘哭得更厉害了。
沈默想了想,心说:‘她定然是面皮太薄,不好意思转变这么快。’但他相信,没有人会放着端端的正妻不做,巴巴的给别人当侍妾的。
其实沈默心里也很矛盾,因为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恨不得天下的美好都归自己。然而在那个飘然落雪的夜里,他已经夸下海口,要帮柔娘出苦海,这会儿又怎么好意思改口呢?
红烛高照,灯花劈啪作响。不知过去多久,柔娘渐渐止住了哭声,红着眼睛抬起头,对沈默道:“让奴婢给大人唱个曲吧……”
沈默点点头道:“我洗耳恭听。”
柔娘便从墙上取下琵琶,在圆杌上坐下,转紧琴轴,抱在怀里,侧面低首,神情幽怨哀愁。沈默赶紧侧过脸去,不敢看她。
只听柔娘拨动琴弦,试弹了几声,还没有形成曲调,便已经弦弦凄楚、声声悲切,将沈默的一颗心牢牢揪住。
稍稍的停顿之后,柔娘便低着螓首,双手在琴弦上行云流水一般抚拢,柔软细腻的曲调便如清泉一般流淌而出。随着她手法的千变万化,琴声也跟着或是悲哀、或是欣喜,或是忧伤、或是迷茫,将芳心中的无限的往事,痛快淋漓的展现在沈默面前。
听到那琴声清脆如黄莺在花丛下宛转鸣唱,沈默仿佛看到柔娘幸福的少女时代,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琵琶声在最欢快的一刻突然变得嘈嘈如暴风骤雨……平明里天降横祸,她的父亲惨遭冤屈下狱,一家人登时陷入无比的惶恐之中。没多久琵琶声好似银瓶撞破、水浆四溅……父亲斩首弃市,兄弟发配充军,母女俩也被送入教坊,自此再无相见之期。
柔娘终于轻启朱唇,凄声唱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力笑北风,一任冬雨催。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她一边唱着一边泪雨滂沱,那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让她不堪回首,也改变了她太多太多。
她将自己的全部感情,统统寄托在这首曲子中,在这一刻,曲子就是她,她就是这首曲子……饶是沈默心志坚定,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跟着她一起落泪。
渐渐的,琵琶声如泉水冷涩般开始凝结,曲子也不再如起先那样悲怆欲绝,但另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只听柔娘宛转唱起第二段道:“教坊脂粉喜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却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两泪空流湿绛纱,安得江州白司马,樽前重与诉琵琶。”
唱的却是她这几年,如笼中鸟一般舒适却空虚,安逸却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活,她是多么渴望逃出这樊笼,找到属于自己的春衫司马呀。
很突然的,她的指法一变,琵琶声中变增添了些许暖意,仿佛寒冬渐渐过去,凝结的山泉开始划动,终于重在山间中流淌,整个世界也恢复了了生气。
伴着那越渐欢快的琴声,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便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未曾销魂,却无比温馨,让沈默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将视线重新转回柔娘的面庞,只见她姣好的容颜上带着点点泪痕,更显得清丽难言,楚楚可怜,任凭他心如百炼钢,也终要化成绕指柔。
这时柔娘抬起螓首,大胆的迎向他的目光,沈默再也无法避开,只好与她四目相对。
柔娘就这样目不转瞬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