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死亡-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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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它们同轻重机枪一起,构成了第三道堑壕火力最密集的地段。他心里一喜:是敌人的稠密的射击声在山间造成的震耳欲聋的回响淹没了他们在第二道堑壕内运动时发出的响声,而敌人枪口闪烁不定的火光又晃花了射手们自己的眼睛,掩饰了他们在对方眼皮底下的行踪!
这儿有个机会可以利用!望着眼前这道一直通向敌阵地的交通壕……它的一半被夜色笼罩着,又不时为串串曳光弹映亮;一半却被敌人枪口喷出的火光一闪一闪地照耀着……葛文义觉察到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应该趁敌人毫无察觉,一鼓作气摸上去,突然出现在敌阵地上,打他个中心开花,措手不及!他想。马上心里又感到惋惜了:他身后只有不足一个班的兵力,即便能冲上敌阵地,也不足以在一场混战中彻底制伏敌人!
他的头脑略略冷静下来了。现在他想道,方才那个大半是由他出谋划策的〃声东击西〃的作战方案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早知会出现目前这种机会,他该让排长把七班和九班也带过来,集中兵力从中央对敌阵地实施猛烈突击,确保一举登上敌阵地,将敌人拦腰截成两段,然后兵分两路向左右展开火力,肃清首尾不能相顾的残敌,或者至少把他们全部从第三道堑壕内赶出去……哪怕出现了后一种情况,高地上的局面也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应当派一个人回去,让排长把七班和九班全带过来!这个决心刚刚在脑海中形成,他刚才担心过的事情就发生了!
从西边那道交通壕下端,猝然嘹亮地响起了一串枪声!〃哒哒哒哒哒……〃山上的敌人最初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伴随着一声声惊恐的喊叫,几乎所有的枪口都朝响枪的地方转过去。刹那间,七班和九班所在的那段交通壕和堑壕就被毁灭一切的火网罩住了!
葛文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假如让敌人集中火力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七班和九班就会丧失战斗力,而他们却是实施这次进攻的主要力量!
排长他们还是在八班打响之前暴露了!他有责任,行动开始前他本应对排长交代清楚,却没有那样做!
必须尽快将排长和七班九班从绝境中救出来!为此他和八班必须马上发起攻击,将敌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所有这些念头都是很短的一瞬间从他脑海中涌出来的。他没有再迟疑,立即向全班发出了攻击命令:
第167节:《穿越死亡》第三部(47)
〃副班长带机枪掩护!其他人跟我来……〃
喊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已一跃而起,奔向面前那道交通壕。他没有匍匐前进,只在奔跑中稍稍弯下了一点腰。最初一段路幸运仍伴随着他:山上的敌人只顾冲西北方坡下发现的进攻者射击,没能马上注意到由东边上来的这一支小队伍,使他能在不到十分钟时间内爬完三分之二的陡坡,运动到距敌人轻重机枪枪口下七八米远的地方。
按他原来的打算,是要带身后的战士们一直冲上敌阵地的。他不得不停下来的原因是:敌人自第二道堑壕收缩上来时用许多空弹药箱堵塞了交通壕的出口,使他无法一鼓作气冲进敌第三道堑壕。又由于被堵塞的交通壕出口两侧各有敌人的一挺正在猛烈射击的轻重机枪,无论他想从哪一侧冲上去,都必须先打掉其中的一挺机枪!
他没有考虑就选定了敌人的重机枪做自己首次攻击的目标,因为它是眼下对排长和七班九班威胁最大的目标。葛文义也没有忘记交通壕右上方的轻机枪。他先是沉着地把身体反靠在交通壕东侧的沟壁上,从身后取出了两枚去了盖的手榴弹,用眼睛大致估计了一下距离,同时拉响导火索,将它们投向重机枪后面的敌人堑壕里去,接着又迅速向右上方敌人轻机枪阵地一次投出了两枚手榴弹。投向敌重机枪阵地的手榴弹刚刚爆炸,他已经一个滚翻出了交通壕,在敌人重机枪阵地下方的坡上一跃而起,快步向上冲,胸前的冲锋枪也〃哒哒哒〃地向敌阵地扇面形扫射过去!
敌人的轻重两挺机枪还在他登上敌堑壕前就哑了,靠近轻重机枪的七八个步枪和冲锋枪火力点也在他随后的抵近射击中惊慌地停止了射击。三步两步跃上敌堑壕时葛文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觉身后仅有的四名战士也跟着冲了上来。他胸前的冲锋枪一直没有停止射击,亲眼看到随着自己枪口的火光所指,敌重机枪东侧原先趴在壕沿上的三四个敌人丢下手中的枪站起来,然后前仆后仰地倒下去!他就要把枪口转向西侧堑壕了……终于没有转过去,猛地,他的左胸一次再次地被连发的枪弹狠狠地击中了!
击中他的是一个刚才他以为被他打倒了而实际并没有被打倒、只是惊慌地摔了一跤的敌人。葛文义的枪口刚刚转过去,他便爬将起来,在惊慌中把冲锋枪弹匣里剩下的十几发子弹全打在了葛文义胸膛上!
巨大的疼痛是后来一瞬间感觉到的。葛文义浑身痉挛了一下,仰面倒在敌人堑壕前的草坡上!
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葛文义也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会死。天黑前全排开始攻击行动时,他脑海里曾冒出过一个死亡的念头,随即就被他撵跑了。他当然明白他们进行的是今天全连的最后一次攻击,成功的机会可以说微乎其微,但在内心深处,要他承认自己年轻的生命将与这次攻击一起消亡,却是仍然不能够的。他相信上次战争后老兵们流传下来的一番道理:只要你不是老想到会死,死亡就会在战争中远远躲避着你。但他还是牺牲了,他率领的八班的英勇攻击也没有获得成功:随着他的倒下,跟在他身后冲锋的四名战士的速度也受到了影响,几个胡乱喊叫着从堑壕东端跑过来的敌人填补了那段差点儿就被他们突破的防御阵地。几支冲锋枪一同开火,不到一分钟,这四名战士也全部倒在距敌堑壕不远的山坡上。但是就这场战斗而论,他们能起到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八班的突然攻击打掉了敌人的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使其阵地失去了最主要的支撑力量,大大减缓了位于西北侧坡下的七班和九班承受的毁灭性压力;他们的攻击还使第三道堑壕内的敌人乱了套,人人鬼哭狼叫,东奔西跑,没有注意到坡下五十米处第二道堑壕内进攻者留下了一挺轻机枪。敌人尚未安定下来,这挺轻机枪就满怀悲愤地打响了,第一串子弹便击倒了几个试图去重新操纵重机枪的敌人!
于是在葛文义带八班实施的英勇冲击失败之后,主要是由于这挺轻机枪投入了战斗,第三道堑壕的敌人才从中间给切断了,对进攻者威胁最大的重机枪也没有再响起来;它刚刚打响,就成了敌人的心腹大患,使其不得不把被分割成两段的大部分火力集中起来,向它倾泻过去!
第168节:《穿越死亡》第三部(48)
十一
八班的机枪手在山下阻击战中就牺牲了,最先打响这挺轻机枪的是副射手万全河;半分钟后万全河牺牲了,接替他据枪射击的是八班副班长秦二宝。
无论在九连,还是在他先前待过的团直高射机枪连,秦二宝都是个惹人议论的人物,原因是他总有办法跟连队两名主官中的一个打得火热而让另一个非常讨厌他。至于在战士们眼里,他则被看成是一个专走上层路线的〃马屁精〃。
秦二宝有时称自己是陕西潼关市人,有时又说自己是西安市人,实际上却来自豫陕两省交界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秦二宝参军前的经历相当复杂,造成这种复杂的根本原因是家里太穷,直接原因则同一种他没向别人吐露过的、故乡特殊的婚嫁风俗有关:似乎是根源于山里人世代解决婚姻问题的困难,这儿的人家流行着男娃与女娃幼年定亲的习惯与种种规矩。定亲之后双方的身份和关系就确定下来了,女娃成了男家的人,只是暂时寄养在女方家里,每年冬夏,男方要两次向女方家庭送纳相当数量的口粮、衣服和钱款,名曰〃养身钱〃,一旦有一年没能按时送纳,女方照习俗就可以另配他人。秦二宝九岁时就由父母做主,同十五里外一山村某姚姓女娃定了亲,为了一年两次付给女方〃养身钱〃,十岁就跟父亲去深山里背炭,稍大一点儿便在板车前头拴上一头毛驴,自己驾着车,山里山外跑长途运输。年复一年,一到农闲,秦二宝便套上毛驴车出发,哪儿有活就到哪儿干。他给铁路工地拉过石头,给火车站送过煤。大冬天实在没活儿干,就顶风冒雪去山里拉炭。为了把〃媳妇〃养大,十七岁之前他吃过不少苦,也见过不少世面,年纪小小就到过潼关、洛阳、西安,一次还爬火车去了宝鸡,关于人生很早便有了自己的一番不同于父兄的见解。基于这种见解,是年冬天他做了一件令全家痛心疾首的事:下决心抛却差不多已被他养大、来年便可论及婚嫁的媳妇,应征入伍了。
积多年在社会上流浪之经验,秦二宝认定自己从小受苦的原因就在于是一个山里人而不是一个城里人,比方说是一个潼关市人或西安市人;当兵的目的也正要完成一个山里人到城里人的历史性蜕变。因此从他来到部队的第一天起,就和一切同〃山区〃、〃农村〃有关的事物绝了缘。他说话撇京腔,走路穿皮鞋,结交的是昆明、上海、北京的城市娃儿,遇到连里种菜或是出茅粪之类的活儿,他不是头疼就是腰酸,结果别人便不再喊他〃秦二宝〃而喊他〃娇二宝〃。没有人知道他不是怕苦怕累,只是不愿同那些〃农村活〃沾边儿。秦二宝的最大嗜好是跑连部,有事跑,无事也跑。他没读过几天书,不能指靠真才实学考军校,闹个军官干,他瞄准的是连里仅有的一个志愿兵位置。普通连队的志愿兵一般是炊事班长或给养员,在司务长手下管钱管物,最合秦二宝的胃口。秦二宝刚当兵便开始了钻营:先是连里两名主官的宿舍都跑,后来发觉连队的大事是连长说了算,就只往连长宿舍跑而冷淡了指导员,结果不知不觉就得罪了指导员;秦二宝少年时期拉板车拉出了一付油嘴,撒谎成了习惯,在连长面前亦是如此,他的档案就在连部文书的柜子里,他仍说自己是潼关人或西安人,一会儿家在潼关西安有老亲,一会儿颠倒过来,家在西安潼关有老亲。偏巧连长并不看他的档案,半信半疑中就让他给自己买便宜彩电,买名牌自行车。秦二宝一概满口应承,还把写好的〃家信〃给连长过目。事情当然办不成,尽管他找各种理由解释和拖延,连长还是慢慢觉得自己受了骗。秦二宝也有自己的收获:他在同连长的过从甚密中掌握了后者家庭的所有背景材料连同其中的细节。一次连长的农村老婆害病住院,连长囊空如洗,他一下拿出入伍后的全部积蓄,又向老乡借来一百元,凑足整整三百块,以连长名义寄了回去。此事让连长大为感动,他也是农村娃,知道秦二宝这么巴结他想得到什么,暗暗发誓一定让秦二宝转成志愿兵并当上给养员。这时秦二宝发现世路并不那么平坦,以往为他忽视的指导员现在却成了他实现夙愿的障碍。气量狭小的指导员可以在别的事情上顺从连长,唯独此事毫不通融。他不通融连队党支部就形不成决议,于是秦二宝就一直没有转成志愿兵。
第169节:《穿越死亡》第三部(49)
战前部队扩编时秦二宝本可以不调到九连来。尽管指导员和全连战士对他印象不佳,连长却一直是庇护他的。问题是秦二宝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部队接到预先号令之后,一天深夜,一直和他不对脾气的班长在营院后面的竹林里,发现他正跟村里一个女孩子〃幽会〃。
秦二宝是在下面一种情况下犯了〃错误〃的:过去他就和那个女孩子〃挂〃上了,只是因为秦二宝想转志愿兵,怕闹出秦香莲之类的麻烦毁了前程,才一直不敢来〃真格儿〃的。现在要打仗了,模糊地想到牺牲的可能,他就忍不住了。此类勾当是部队的大忌,秦二宝本会身败名裂,始终没忘记他的情分的连长却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连长不知怎么竟说服指导员,将事情压了下来。不过高射机枪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待了,恰好团里正向各连抽调战斗骨干支援新编的连队,连长指导员就把他〃支援〃给了九连。
秦二宝到了九连,从发生过的事情中吸取的却是另一番经验:倘若不是自己与连长关系特殊,这次准会〃栽〃得头破血流,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再搞一把〃保护伞〃。秦二宝没往连部跑几趟就认定,与司务长出身的连长比,指导员才是过硬的靠山。梁鹏飞初到一个连队,两眼一抹黑,喜欢主动靠近自己的老兵和战斗骨干。秦二宝又是西安或潼关人,有亲戚可以买到各种紧俏商品,这对家在省城却一无权二无势的梁鹏飞也有诱惑力。出于战后可能会让秦二宝〃帮忙〃的考虑,连队研究配班长副班长时,他就提议让秦二宝当了八班副。
战前训练期间秦二宝一直是愉快的。在高射机枪连干了四年他也没当上副班长,刚到九连就当上了,此其一;其二他不止一次听指导员私下讲,他们连是预备队的预备队,打不上仗,战后他这样的〃战斗骨干〃却有可能不经考试被送进军校培养成军官。从小受苦、一心想做城里人的秦二宝心潮澎湃地想:谁知道呢,也许改变命运的机会真到了,用不了多久,他真能以一名军官的身份成为城里人了!
他的这种愉快的心情直到今天早上全连奉命自黑风涧奔袭632高地地区时才消失掉。不过从那时起无论他的精神和行动都是被动的了:他被动地跟随全连翻越骑盘岭大山梁,到达632高地地区,被动地投入634高地西北侧的阻击战,又被动地跟随班长葛文义对高地上方的敌人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
这是一个感觉上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最后的攻击开始时,他也像进攻队伍中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不再想到生而仅仅想到死。但全排到达高地上方后进攻却被推迟了。天黑前秦二宝背靠崖壁坐在裂沟里,所有被忘却的往事都被他想起来:故乡,童年,某一年冬天为〃养媳妇〃拉驴车走过的一条被冰雪厚厚覆盖的山间公路(一整天他没在公路上看到过除他之外的第二个行路人)、差不多是以乞丐身份到过的潼关和西安、战后被保送军校做一名军官的梦想,最后是今天一整天的战斗和天黑后就要开始的攻击。死。不,他想道,并为脑海里冒出上面那个念头感到惊讶:他已经走过很远的路,差不多遥遥望见了那座应该属于他的城市,他怎么能死呢!
天黑后随全班摸进第二道堑壕中段,葛文义带全班发起冲击时没让他一起去,只是命令他留下带轻机枪支援战斗,曾使他高度绷紧的心弦稍稍松弛一些。但葛文义他们相继在敌堑壕前中弹牺牲了,秦二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义愤填膺地对机枪副射手万全河喊出了一个〃打〃字!
他之所以喊出这个〃打〃字,是因为葛文义的牺牲也最后毁灭了他生还的希望,而他原先是指望班长他们能顺利冲进敌阵地,打一个漂亮的〃中心开花〃,将第三道堑壕夺过来的。葛文义在敌堑壕内进展得越顺利,他和万全河就越不用挪地方,只需用火力支援一下全班和全排的战斗就行了,这样他就不必去冲锋,死亡的可能性大大减小。葛文义的死一刹那间给他带来的是巨大的惊恐和失败感,他不能不喊出一个〃打〃字,于是就喊出了它!
第170节:《穿越死亡》第三部(50)
他没有想到,一旦喊出这个〃打〃字,他和万全河连同轻机枪就一起暴露了,原先他们却是没有暴露的!敌人集中火力对他们实施第一轮打击后,万全河就牺牲了!秦二宝不哭了,他瞪圆双眼,紧咬牙关,从万全河怀中接过机枪,继续向敌人猛烈射击!此刻他对死亡的恐惧化成了一个非常简单和强烈的意念:不能再让敌人的重机枪和重机枪右侧的轻机枪响起来!它们就在他的正上方,一旦响起来,他马上就得死!
秦二宝用那挺轻机枪坚持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弹仓里的子弹打光了,他被一发子弹击中了头部,身子往后一倒,蜷缩在堑壕底部了!
对于这位生于遥远的豫陕交界处的大山区的二十一岁的青年来说,生命的最后十分钟无疑是一生的高峰。此前他从没有想过要在战场上如何履行自己的军人职责,这段时间却以生命为代价履行了它;以前他从没想过要在生活中扮演主角,这十分钟却让他成了左右634高地战斗局势的英雄。他虽然没能帮助排的主力从刚才陷入的绝境中完全解脱出来,却做到了以下事情:继葛文义之后将敌人大部分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避免七班和九班遭受更大打击;将第三道堑壕内的敌人从中间一分为二,使其难以互相照应,心理上出现了崩溃之势;无意中掩护了另一个战士悄悄从高地东北侧上山,趁敌人惊慌失措之际摸进了第三道堑壕,由东向西开火,突然扭转了高地上的战斗局面。
秦二宝没能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还在那个战士登上第三道堑壕之前他就牺牲了。以后一分钟里,听不到他那挺轻机枪的吼叫,山上山下所有还活着的人心里,都最后涌满了绝望和黑暗。
十二
八班长葛文义带八班开始行动之后,上官峰正要带七班跟上去,一个人就猛然从后面冲过来将他拦住了。昏暗的夜气中他听到九班长李乐激动地说:
〃排长,我们班先上!〃
说完话,李乐就带九班跃过山棱线,顺第二道堑壕,尾随八班冲了过去。上官峰生出这样一种印象:同天黑前相比,九班长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没有多想也率七班跟了上去,心里却是欣慰的……
九班长李乐1962年出生于赣南某中等城市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为了一位仅仅在火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中师毕业生,坚决要求回故乡工作。这位后来做了中学教师的女中师毕业生就是李乐的母亲。同许多具有浪漫气质的知识分子一样,李乐的父亲也没逃脱1958年的〃反右〃,儿子生下来的当年就死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母亲没有再嫁,决心一人将他们姐弟三人拉扯大。李乐是独子,也是她人生理想的寄托。这理想就是把儿子培养成丈夫那样的名牌大学的高才生,然后到外面的大世界里去,做一番父亲没来得及做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