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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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三入狱时,一副蓬头垢面的乞丐打扮,说话侉声侉调,憨头呆脑,问了几堂全无眉目。县衙便备了文书,上报长安府,听候发落。因为有太子那边的人暗中打点,虽是坐监,并未受苦。不久,又巧遇师兄乌龟韩,多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日子也倒好过。只有乌龟韩整日想念儿子,唉声叹气,痛不欲生。
因为从李十三那里听来的那些话实在太可怕了。老天不长眼,那天偏偏碰上当今圣上的公主。要是知道她是公主,把乌龟送给她不就结了,可该死的二龟还出手打了公主一已掌。李十三说就是那一巴掌打坏了,那公主是能随便打的吗?谁不知道她还有个脚一跺整个长安城都发抖的妈,那是个躲都来不及的女人,可偏巧碰在她手上,二龟的小命能不凶多吉少吗?
他怪那天出门太早,路边草丛里窜出只狐狸看了他好几眼,还顺着进城的路跟了半里地,人们背地都说当朝的那个妇人是狐狸精变的……想到这里,乌龟韩心里一紧,说声不好,那年他在山里放夹子,就夹住过一只狐狸,那张皮还卖了一钱银子。“报应呀,报应!”乌龟韩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眼泪夺眶而出。
但他有时也不相信李十二“凶多吉少”的说法。就算儿子不该犯上作乱打了公主,可是他不知道呀,不是说不知者不为罪吗?何况,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弄到宫里,教训教训他,让公主亲手打他二百嘴巴,再把那乌龟戏的节目通通表演一番,让公主看个够,等她看腻了,气消了,不就把他放出来了。想着想着,好像二龟真的被放了出来,现在正在什么地方伸着脖子喊爸哩。乌龟韩不觉破涕为笑了。
“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会笑呀?”
当他听完乌龟韩讲他发笑的原因后,也禁不住笑了,笑罢便低声说道:“不是小弟扫兄长的兴,你想想,那武氏是何等样的人,连自己亲生儿女都敢下毒手,掐的掐死,毒的毒死,你这小百姓的孩子算什么。还有那个太平公主,别看她小小年纪,浑身都长的毒心眼,跟她妈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她是武氏的心肝宝贝,她一句话也能定你二龟的生死。”说到这里,李十三停了停,接着说:“你以为他们没杀你是让你父子团圆?别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了。他们是看你还有个好身板,现在修昆明湖正差人,还有征东、征西也差人,你不正合式吗?我劝你还是听小弟我的,错不了。”
听着听着,乌龟韩嘴角上的最后一丝笑意消失了,但他没有哭,只是反反复复地说:“我要找回我的儿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天夜里,李十三突然被叫了出去,两个多时辰才进来。瞅了个空子,对乌龟韩说,刚才出去,看见了师父金峭,他说有个很好的逃跑机会,当时还教了一套逃跑的法术。他听说你也在狱里,便叫我带上你一齐跑。他还说等你出去后,帮你去寻找二龟。说着,拿出一个物件交给乌龟韩。乌龟韩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块铜钱大小的龟片,是吊在烟袋上做装饰用的,与自己烟袋上的那块一模一样。看着它,便想起与金师父告别时他所说的见物如见人的那番话。当他再次把那极平常的龟片摩革一遍后,眼里便发出奇异的光,说话的声音也刚强了许多。他说:“有了师父的这个,我听你的!”
第二天,监牢里与往常不一样,往日外出劳动的犯人一律不出工。开罢早饭,管狱的头目走进狱中的大院,大声喊叫道:“罪犯们听着,当今皇上有旨,诏今天下各州县郡府,于正月十五举行赛艺大会,本县司县与司监要在这次大会上以百戏杂技作赌,谁拿出的节目获得皇上皇后的喜欢,谁就是赢家。我们司监大人下了手谕,特告诉你们这些罪犯,谁要是出的节目能在赛技大会上露脸,胜过司县,罪减一等,还有重奖。若是比不过司县,你我脸上无光,还要受到重责。罪犯们听着,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也好减罪得奖。有愿献技的赶快报名,切勿失去良机。”
一连喊了几遍,都无人报名。狱头急了,便骂道:“我操你们奶奶,平日你们一个个吃铁吐火,吞金吐银,干起坏事来一套一套的,真叫你们干点正经事,就都成了熊包。真他妈的狗肉上不了席,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
又骂了两遍,才有一个犯人应道:“禀告狱官,我有一技献上。”
狱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耍猴的,便说:“猴戏不要。”
“不是猴戏,是绳戏。”李十三分辨说。
“绳戏,那不是很平常的吗?你有什么奇异之处?”
“我的绳戏与别人大不相同。”
“什么不同,你快讲来。”
“别人的绳戏,是将绳子两头系住,踩上去耍点花样。我的绳戏只用一根长绳,不用拴系,只要一个助手,就可以变幻无穷,无所不能。”
狱头听了,忙打开监门,叫李十三出来。李十三顺便叫上乌龟韩做帮手。二人出得监门,走到院坝中央站定,狱头立即交给李十三一根两、三丈长的棕绳,叫他表演。
李十三接过绳子,口中念念有词,对它哈了口气便丢到地上。只听李十三说一声“转”,那绳子就慢慢活动起来,越来越快,盘旋上下,宛如一条活鲜鲜的蛇。那李十三指着身边的乌龟韩对棕绳说:“捆起来!”那绳子便立刻朝乌龟韩身上一圈圈地缠,也不顾乌龟韩吓得叫唤,把他捆个结实。过会儿,李十三对绳子说一声“松”,那绳子便自动一圈圈松下来。李十三叫声“停”,绳子落地,再也不动。
司监得知狱中有犯人表演奇特的绝技,忙过来看,连声叫好,还问李十三有什么更精彩的,李十三回禀道:“这棕绳起舞,绳捆活人,算是平常的,更精彩的莫过于掷绳上天。”司监命他快快演来。
只见李十三将那根棕绳捉住一头,朝天上一抛,那绳就像天上有人牵引一般,笔直朝上而去,至一人半左右,便停了下来。李十三这时运足底气,纵身一跳,抓住绳头,轻轻爬了上去,在绳上翻滚打旋,如飞鸟凌空;上下跳跃,如猴子上树。那绳悬在半空,任随怎么拉拽,也掉不下来,如同在天上生了根一般。李十三身轻如燕,一会抱着绳子竖蜻蜓,一会抓住绳子荡秋千。看得司监。狱头狱卒和众多犯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少时,李十三又换了花样,他双手拉绳爬上高处,一个倒栽葱,双脚勾绳,然后一松,从天上直冲下来,眼看就要触地,又在乌龟韩头顶上空尺余处嘎然而停。众人先是一紧,顿时放下心来,报以掌声和喝彩。那李十三在乌龟韩头顶上喊一声:“伸过手来!”便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拉离地面。先是慢悠悠地转圈,后来越转越快,越转越高,看得人们又是一阵喝彩。乌龟韩被拉至半空,又不住地旋转,吓得他紧闭双眼,只觉得耳边的风声一阵紧过一阵。
下面司监、狱头见二人顺着绳子旋转着飞离地面,好不高兴,心想这下与司县较量,必然稳操胜券。但见二人越飞越高,越来越小,已看不见时,才觉得不对劲。两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再抬头看看天空,晴空万里,连一只飞鸟也没有。这时,他们才醒悟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司监官高一级,遇乱不惊,急中生智,命左右取弓箭射。但听嗖嗖一阵箭响,无数枝箭朝天上飞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被射中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等落下地一看,原来是那根棕绳。
第三章 “我要打他一辈子”
太平公主死死记住那个打她一巴掌的小男孩,他便成了她终身的仇人和仆人;然而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发生了神奇微妙的变化。
太平公主得意洋洋地骑在太监脖子上,就像打了胜仗凯旋回朝的将军。不,她觉得比打胜仗回朝的将军更得意,因为打胜仗回朝的将军也只能远远地跪在宫殿下向父皇和母后叩拜,这种情景,她曾多次躲在母后身边透过那薄薄的紫纱看见过。可自己却能坐在母后怀里,还可以去摸父皇的胡子,向他们讲今天看了大象表演,看了跑马卖解,看了乌龟表演叠罗汉,还可以把这个节目当场对父皇和母后表演,肯定会得到他们的夸奖。于是她两腿一夹,小手不停地在太监头上摇,叫他快些,再快些。
但是太平公主今天也有另一种感觉:像丢了什么东西。她想了好久都没想起,直到进了蓬莱宫,一片树叶飘下来无意间打在她脸上,触动了她的痛处,她才想起今天挨了打。从她记事起,就从来没有挨过打,除了母后有时扬扬巴掌做出要打她的样子,很少真的落在身上。至于父皇,反倒挨过她的巴掌,可父皇不在意,打了左脸还送右脸过来让她打着玩。至于其他的宫女太监甚至太子公主皇亲国戚,谁也不敢碰她一根汗毛,她倒是想打谁的巴掌就打谁巴掌,想扯谁的胡子就扯谁的胡子,谁被打了扯了,还笑眯眯地说感谢公主赏光。可今天怎么了?一个野叫化子,居然敢打她,而且还打得这么实在,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脸上还发烧发痛。
小公主终于弄清楚不是丢掉了什么而是增加了点什么时,她几乎疯了起来。
她使劲踢打胯下的太监,揪他的头发,命令他快些,嘴里还不断地咒骂、哭喊,越临近武后的寝宫,她的哭喊声越大,把伺候她的太监们吓得半死,向她陪礼作揖,小姑奶奶,小祖宗,公主爷爷,老祖宗的叫个不停,请她不要哭叫,求她放小声些;可是她反倒叫得更加起劲了。
也不知怎的,武后陪高宗上朝时高高兴兴的,可散朝回到寝宫后好心情一下就没了,她想想有什么不遂心的事,想了半天,没有。她让宫女卸了头上的凤冠,解去袍服缓带,喝了半碗参汤,慢慢走出卧室,下了台阶,在庭院花丛间信步游走,让自己放松放松;可老放不松,连平日她最喜欢的牡丹花,看着都不顺眼。
忽然,她想起了女儿。
“秋月,快去把公主接过来。”
秋月上前两步跪下说:“启奏娘娘,公主蒙娘娘准许早出宫玩去了。”
这时武后才想起,上朝前是自己亲口允许她出去玩玩的,怎么就忘了。但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忘了,便毫不经意地问道:“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有,刚才奴才还去看过。”
武后这下才算找着原因了。往常,一下朝回来,女儿就又蹦又跳地扑过来,抱住自己亲个不够,可今天,虽然朝堂上的事务件件处理得顺手,回到寝宫役见到女儿,心里空荡荡得像丢了魂似的。原因找到了,但胸中的那块空洞却更大了,因为女儿出宫玩耍至今未回,这不更叫人焦急吗?万一有个闪失,怎么了得。她立刻吩咐身边侍女:“快叫牛光保来。”
牛光保是武后的心腹太监,已在殿下伺候,听到呼唤,立刻来到武后面前跪下领旨。
“你带上七八个手下,分头出宫去接公主。”
牛光保应声而下。
“回来”,刚走几步,武后又把他叫住,十分认真地说:“顺路去羽林军武都尉衙门,传我的口谕,叫他做好准备,候旨行动。”
“是!”牛光保答应了,但迟疑未动,他从武后杂乱的脚步声中,听出她的心情烦乱。奇怪,一向沉着冷静的武后,今天怎么啦,没听说公主出什么事呀?
“听见没有?”武后见牛光保没动,厉声喝斥道。
“奴才听见了,这就去。”说罢转身,飞也似地去了。
牛光保走后,武后在庭院中的那棵桂花树下站了片刻,做了两个深呼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时,她才感到刚才那么兴师动众似乎有点小题大作。
她对自己今天在下人面前乱了方寸有失威仪的表现很不满意。怎么我堂堂武则天会在这么点小事面前就六神无主举止失态呢?
这其中有她一段隐衷。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武后还只是个“昭仪”,虽然她深得高宗宠爱,但究竟地位低下,又受到王皇后的妒嫉,日子过得很不轻松。她时刻思虑着如何致对方以死地,然后取而代之。
那年,武昭仪生了一女,王皇后出于礼仪前去贺喜,恰恰武昭仪不在,屋里也没有另外的人,只见床上睡着个可爱的婴儿。王皇后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见了孩子分外喜欢,抱起来又亲又逗。因过了好一会儿未见人来,便把孩子仍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就出去了。走前,还在小孩脸上美美亲了一口。
高宗下朝回寝宫的路上,武昭仪半道跪接圣驾,奏道:“臣妾为皇上生的小公主快满一百天了,见人就笑,乖巧可爱。请陛下给她取个名字。”
高宗与武昭仪有着特殊的关系,还在当太子时,就背着太宗父皇与她多次偷情,而今自己当了皇帝,把她正式纳入后宫,二人回忆往日的甜蜜,另有一番情趣。加上去年武昭仪生了一子,今年又生一女,高宗对她更是百般宠爱。今天下朝,正想去与她相会,不想她半道上来接,心中自然分外高兴,忙弯腰把她扶起来,手挽手走迸武昭仪的住处。
一路上,武昭仪又把女儿“鼻子像陛下,眼睛似臣妾”的形容一番,乐得高宗喜笑颜开,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女儿。武昭仪走前半步,一边谈笑,一边将被子掀开,抱起女儿一看,只见她双目紧闭,通身冰凉,再摸鼻子下面,无半点气息。
武昭仪顿时腿一软,晕倒在地。高宗及众宫女把她扶上床,又掐人中,又灌姜汤,好容易醒了过来,便哇地叫一声“我的女儿”,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诉说道:“我的女儿死得好冤啊。我来迎候圣驾前,孩子还睡得好好的,怎么不到半个时辰,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请陛下做主……”
高宗立刻传唤保姆、侍女们来问,她们众口一词说刚才只有皇后到过这里。
“哼,自己生不出孩子,还嫉恨别人,我一定饶不了她!”高宗恨恨地说。
其实,这事纯粹是武昭仪一手策划操作的。此后,她又用了一些手段,促使高宗废了王皇后,把自己立为皇后。
不过为此事武后心中也常常感到内疚,那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为了扳倒对手,连名字都还没有取,便死在自己手中。有几天晚上接连做恶梦,有次梦见亲手掐死女儿,女儿的脖子在手中不停地挣扎摆动,只听大叫一声,原来掐着的是高宗的大腿,他忍不住痛叫了起来。武后惊醒过来后高宗问她,被她几句话掩饰了过去。
武则天信佛,有次到庙里上香,暗地向菩萨许愿:“大唐高宗皇后武氏祈祷上苍,请再赐给我一个女儿吧,我将会对她倾注我全部母爱,以弥补我对死去女儿的罪过。如果菩萨有眼,遂我心愿,我一定重修庙宇,再造金身……”
果然不久她又怀上了。
这天晚上,她腆着肚子对高宗说:“你听听,是男还是女。”
高宗摸着那圆滚滚的肚皮,把耳朵贴在肚脐眼上听了又听说:“是个儿子。”
“为什么?”武后问。
“胎音很强。”
“我在娘肚里胎音就很强。我看是个女儿。”
“那我们打个赌。”
事事在武则天面前都输一着的大唐皇帝高宗,这次却赢了。生下来的是个儿子。
但武后很不甘心,见孩子生得清秀妩媚,便叫他“假公主”,还给他取了个女孩的名字:李旦。其用意诚如一般老百姓一样,想生个男孩偏是个女孩,便名叫“招弟”,好叫她招个弟弟来。
武则天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三十八岁那年,果然生下一女儿。为了她一生太太平平,也为天下有了她而太太平平,便取名为太平公主。
一则因为那段不可告人的隐情,二来因为老来得女,她对太平公主的疼爱远远超过她那些将未可继承王位的太子。武则天对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她贬李旦,废李贤,杀子弘,全不念母子之情,只有对太平公主格外宽厚,从不动她一根汗毛;而太平公主也很乖巧,从小就会察言观色,讨好卖乖。还在一、两岁时,每逢高宗与武后下棋,她都在一旁“观战”。起初,只要看到父皇急得抓耳挠腮时,她便伸出小手把棋局抓乱,高宗高兴得抱着女儿直乐;稍稍长大,她变了,一见母后皱眉,便伸手把棋局抓乱,而且至到现在一直都这样。她太会讨好母亲了。长大以后,更是事事顺着母后的意思,是母亲的心腹和帮手,凡母后所欲,她都尽心尽力去办,甚至连自己的情人,她都慷慨地奉献给母亲。母女俩把大唐江山涂抹得花般妖艳,为历史留下许多欢声笑语。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武后半日未见着太平公主,派出去接的人也还未回,正在担心怕出意外时,忽听墙外女儿哭喊,一时,竟忘了国母的尊严,寻声朝大门跑去,把身边的一群侍女远远抛在后面。
正在太监背上撒泼的太平公主,远远见到母亲,竟忘了平日规矩,叫一声“妈”,从太监背上挣脱下来,一头向武后怀里扎去。母女像久别重逢似的,搂抱在一起。也许是见到女儿太高兴,也许是看到女儿哭得可怜,铁石心肠的武则天这时也长长地流下两行眼泪。
她把女儿抱起来,从袖子里掏出手绢,给女儿擦了,又给自己擦了。身边宫娥侍女见了,也都拿出手绢在自己脸上擦。
只有几个太监,自知今天闯了大祸,一溜儿跪在阶前,把头埋得低低的,听候发落。
武则天把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太监,搂着还在抽泣的女儿说:“小心肝,快说,谁欺负了你?”
太平公主指着宫墙外面说:“他打我……”
“什么?谁打了你?打在什么地方?”
“一个野孩子,打我这儿。”太平公主指着自己的脸。
武后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端详一番说:“怪不得我一看就发现左脸比右脸大,原来是被人打的。这简直反了,打起公主来了。你们这些畜牲,是干什么吃的?”
阶前跪的那排太监,听骂“畜牲”,便知指的自己,齐刷刷伏地叩头请罪:“奴才该死!”
“死了便宜了你们。你们快说,把今天公主被犯上作乱的刁民打了的经过从头讲来。”武则天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些话,早把那些太监吓得魂飞天外。半晌,也没有一个敢回话。
这时,太平公主从母后的怀中跳下来,指着伏地发抖的太监说:“我挨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