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拂晓而至的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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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非常直接露骨,语调也异常冰冷。
孟方言望着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低声说,“简直比刺猬都可怕。”
“我对你的个人生活方式没任何异议,就是想提醒你不要把我当做潜在对象就行,我这个人脾气真心不太好。”
在她说完准备进房时,身后的人却再次用一只手顶住了她的房门。
她已经被他三番五次的阻挡惹怒,目光往后一扫,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
狡猾,意味深长,又有些……说不出的强硬,之前的温雅和柔和根本荡然无存。
“祝静,XX年5月3日12点25分生。”他浅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庞,“11岁来到伦敦,至今13年,APT大学全额奖学金获得者,研究生导师名David Roberts,中国的家庭住址是T市常风区怡悦轩301室,邮编200034。”
“我想你的护照上应该没有这些信息,”在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时,他用手指轻轻挡在了她的唇前,“你还真是非暴力,不合作。”
第3章 第二夜
**
祝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对手。
本以为他顶多是个和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差不多的花花大少,但只凭他流露出的这几分压倒性的气场,就已经让她的大脑瞬间拉响了警报。
对峙的十几秒里,她的脑海中已经电光火石地想到了诸多的可能,而最终,她却抽出了房卡,冷着脸大步走进了他的房间。
孟方言看着她的背影,抿着唇跟在她身后,抬手轻轻合上房门。
将行李箱靠在墙边,她抱着双臂环顾四周,“你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取了我的信息?”
她很确定在今天之前,她的生活里应该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但是他刚才所说的所有信息,都没有任何的失实。
孟方言不慌不忙地站在她身前,给自己和她都倒了杯水,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她。
祝静看他一会,“你觉得我会喝一个底细不明的人递来的水?”
他不置可否,放下水杯,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轻按几下,然后递给她。
她动作生硬地接过去,很快,表情就起了变化。
孟方言望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始终悠闲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水。
“我告诉你,”看到一半,祝静直接将他的手机狠狠拍在他的胸膛上,“我可以马上告你侵犯个人隐私,你这种行为触犯不止一条法律。”
短短的五分钟内,她在他的手机上,竟然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成绩单,电话账单,住址迁移记录,银行卡记录,短信通讯内容,以及各种私密的信息……甚至连她身边的人也无一幸免。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看他的模样,对获取这些信息根本就是极其驾轻就熟。
肇事者此时格外淡然地接过手机,轻按几下,拿起来,对着她晃了晃,“我要是真的对你怀有恶意,你今天走进来了,就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她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耸了耸肩,“我想要了解一个陌生人,所以用了些科学技术。”
“把非法行为说成科学技术?”良久,她才冷笑着摇了摇头,“你语文学得也太好了,高考140?”
孟方言脱下外套,靠在柜子边,笑眯眯地望着她,“我更希望你现在对着我目露崇拜、而不是怒目圆睁,毕竟这种能力一般人很难具有。”
祝静眼神锐利,“所以,你的职业是黑客?”
“我有不少职业。”他微微一笑。
“应该都是能够吸引女人的诱饵。”她暂时放松了身体,目光却还是慢慢打量着整间屋子。
他目露赞赏,“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她毫不留情地一针见血,“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新颖的搭讪方式。”
短暂的沉默后,孟方言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从地上打开着的行李箱内拿出了一瓶酒。
祝静心里此时其实并未对他完全放松警惕,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男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招惹的男人。
他在椅子上坐下,打开瓶盖,托着瓶身往已经置放好的酒杯里倾倒后,朝她举了举杯,“Martell,力量与优雅的完美结合。”
她不动杯子,也不坐下。
孟方言自顾自喝完了酒杯里的酒,放下酒杯,终于不徐不缓地开口,“你的前男友成了你的妹夫?”
她听罢,猛地侧头看向他,等望进他淡然自若的目光后,她才想起自己现在所有的信息根本已经在他面前全都暴露无遗了。
她将散发挽在耳后,冷笑,“是不是年度最佳笑话?”
“生活处处是狗血。”他抬手轻轻关上壁灯,声音也放低了些,“你这样的状况,让那些前男友变后爸的情何以堪?”
她被惹得想笑,面上还是故作镇静,“嘴真毒。”
“彼此彼此,”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酒杯边缘,“但是你看男人的眼光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她听出他话语里的调笑,突然伸出手,轻轻敲敲桌面,“你的身材和他很相似,五官也有点相似。”
孟方言故作惊讶,“你在怂恿我当你的后爸?”
“滚。”她终于绷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拿起他帮她倒好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从未主动和人提及这件事、甚至在曾序兄妹面前也不愿意提及此事,对着这个来路不明、还调查了她的身家的陌生人,她却迫不得已地坦率了一回。
接下去的时间里,一切已经失去控制了。
祝静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但每当她喝完,他就会为她重新倒满。
“你酒量好像不错。”过了许久,他轻轻用手支着额头,哑声道。
酒精热辣的味道在食道和口腔里翻滚,她眯起眼睛,并起拇指和食指,向他解说,“以前我是一口倒,只能喝这么一点。”
他笑笑。
“但是现在,”她示意他看已经见底的酒瓶,声音里有很淡的萧索,“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想去喝这么难喝的玩意。”
他轻轻应了一声。
“你不喝了?”她手略带着颤地拿着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声音已经有些模糊,“我看你,压根就没喝多少,一点都没醉。”
孟方言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脸庞,过了很久,才慢慢回答,“总需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
祝静总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糟糕,有时候觉得热,有时候又觉得冷。
周围的环境倒是挺安静的,只是身边好像始终有人的存在,她想起身看看是谁,却又使不上力气。
直到眼皮上终于感觉到光线的时候,她才隐约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我现在不太方便。”
随后,几乎是立刻,几声高亢的“早上好”和屋里的动静便将她彻底吵醒了。
刚睁开眼睛,迎面就看到以曾序和曾琦为首的几个朋友正一脸兴奋地冲进屋子,而当他们看到她后,一票人脸上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只大苍蝇。
“怎么?”祝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感到头疼得厉害,捂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她一脸茫然,“谁给你们开的门?”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齐齐看向了正靠在墙边、抱着手臂一脸悠闲的孟方言。
孟方言顶着一室的目光,淡然回望她,“这是我的房间。”
“……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报废了,鼻音也很浓重。
他没有回答,这时却径直走到床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这条她昨天身穿的黑色裙子轻轻放到了床上。
祝静望着皱巴巴的裙子静默一会,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T…shirt,揉了揉太阳穴,“你帮我脱的?”
他薄唇轻启,“你自己脱的。”
“那你的衣服又是谁脱的?”
“……静爷,”
做了很久背景墙的曾序等人已经忍不住了,此时一边步履艰难地朝门外走去,脸上的表情俱都十分精彩,“不打扰你们了,导游说半个小时后在大堂集合……”
门被重新关上,孟方言这才在一室清静里,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刚刚的问话,“我自己脱的。”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默默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除了头疼和已经彻底爆发的感冒,她并没有觉得身上有其他不适,但她还是直接了当地问了他,“我们睡了?”
孟方言没说话,这时微微弯下腰,两手撑在床头,慢慢将她圈在自己的手臂间。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回答我。”她直视他异常漂亮而深邃的眼睛,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紧迫和畏惧。
他似笑非笑地凌迟她半晌,“我很想……但遗憾的是,并没有。”
“你喝醉了,后半夜在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我来扶你,你吐得我身上也都是,而万幸的是,即使醉成那样,你也坚持自己换衣服,并且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让我坐了一夜沙发。”
祝静听他这么说,也渐渐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竟然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放松了所有戒备,意外地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有意识地大醉了一场。
她心中微微一动,用了些力推开他,翻身下床拿起裙子和地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往门外走去。
孟方言倒也没拦她,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却没料到她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轻飘飘地留给他一句话,“你的这件衣服归我了,我没带睡衣。”
第4章 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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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祝静冲了澡、换上冲锋衣和长裤登山靴来到酒店大堂的时候,一众同窗友人看她的眼神已经无可避免地全都染上了桃色。
曾序作为团队第一活跃分子,此时扣住几个女孩子,特意用她听得到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我可警告你们啊,别再去和方言搭讪了,人已经被我们静爷拿下了,你们就别再肖想了。”
“放心吧,”曾琦等姑娘都十分配合,“给我们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和静爷抢男人啊。”
祝静很清楚这事已经没法解释通了,根本就是越抹越黑,索性对他们置之不理,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默默啃着面包。
没过一会,桃色门男主角也出现了。
在众人极力压抑着的八卦目光中,孟方言居然毫不避讳地走到了祝静身边坐下。
她感觉到沙发陷下去的重量,侧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吃早饭。
“我还以为你真的没带旅行服。”他轻轻打开自己手里的牛奶。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那我还不如直接死在这算了。”
“你确定你没发烧?”
他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却被她用两根手指挡开,“男女授受不亲。”
孟方言喝了口牛奶,俊颜在晨光下如神祗般英俊,“你真幽默。”
祝静看着他没说话,此时腾出一只手,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了一大瓶水和雨伞,扔在他的腿上。
他挑了挑眉。
“你不就是想对我献殷勤吗?”她吃完面包,淡定地拍拍手掌,“那就帮我背着吧,不然我还没开始走就要跪了。”
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吗?今天早上在他房间里的那一出,明显就是他一手促成想让众人误会他们的好事。
那边导游终于协调好了行程、招呼大家集合准备出发,他将她的水和雨伞放进自己的背包里,依然淡定地看着她开口,“准备付我多少小费?”
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都忍笑忍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祝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噢,”他摸着下巴,面带思考,“脖子以下部分都算小费?”
……
所有人终于都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难得被调戏得哑口无言的祝静瞪大着眼睛看着笑得可恶又好看的男人,气得扭头便走。
…
黄石公园从自然景观上来分,总共分为五个区域,若要全部游览完,所费时间将几倍于他们的行程时间,幸亏导游经验老道,按照游览路线的次序,挑选了几个最具特色的景点带他们前往。
上午他们主要停留在中部的峡谷区,观赏黄石大峡谷和瀑布,到了午饭时间,其余人都去吃饭了,祝静实在是没胃口,就一个人拿着单反走到路边拍摄Town Fall右手边的金色山腰。
不得不说,虽然去过不少国家,但她从未亲眼见过如此连绵的山脉,远山如黛的感觉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连拍了几张,却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下单反回过头,就看见孟方言的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那双褐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无论如何,你都得吃点东西果腹。”
她看了他几秒,张了张嘴,他却已经直接自顾自地抽去了她手里的单反,将保温壶和调羹塞到她的手里。
祝静心里一动,轻轻扭开保温壶,发现里面竟然是热腾腾的白粥,黄澄澄的鸡蛋、几缕葱和轻微的麻油漂浮在粥面上,意外地惹人食欲。
想开口和他说句什么,抬起头看到他站在她身前拿着单反拍摄的背影,她的眼神猛地就黯了一黯。
他和那个人,真的有好几分相似。
那个人也曾这样数次拿着她的单反,站在她身边静静拍摄眼前的风景,巴黎的斑斓夜色,佛罗伦萨的高耸教堂……都曾在那个人的手里变成一张张真实的相片。
“我们的酒店里有供应白粥吗?”缓了缓心里的情绪,她用纸巾稍稍擦擦路边的岩石,坐下来。
“没有,”他举着单反,声音清楚地从她前方传来,“但可以点单让厨房帮忙做。”
“败家子。”她舀起一口粥,轻轻吹了几口,递到自己嘴边。
粥做得很浓,也很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充满家乡味道的东西,应该是唯一能让她下咽的食物了。
三口两口就消灭了保温壶里的一大半白粥,她用纸巾擦擦嘴,额头却被人屈指轻轻一弹。
孟方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此时略微弯曲着身体,平视着她,“坦率地说句谢谢你,很难?”
她猝不及防地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难得怔愣了几秒,才垂下眸,低低开口,“……谢谢。”
他瞧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一笑,用手指勾起她略带卷曲的发尾,“乖。”
祝静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被他略带得意的笑声惹得牙痒痒,却因为越发严重的鼻塞和寒热没有太多的力气,只能回了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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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Town Fall出来到Roosevelt Lodge的骑马点时,祝静已经烧得连脸颊和嘴唇都变成了浅显的红色,导游和曾序他们看到她病得这么严重,都建议她在车上睡一会不要下车了。
“撑得住。”她摆摆手,还是坚持自己背着包走到骑马点。
当初定行程的时候,她最期盼的就是能骑马沿着这条山路观光,如今人都到了这里,她绝对不想为了小小的寒热就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
“静爷,你别硬撑,大不了明年我们放假再来一次也行啊。”坐在她后面那匹马上的曾琦看她上马时都有些晃晃悠悠的,担心地说,“我真怕你骑到一半从马上摔下去……”
“放心,她摔不了,”谁知祝静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却被人轻轻一握,有人直接踩着马镫一个翻身上了她的马,稳稳地落坐在了她的身后。
“走吧,铁娘子。”
某人轻佻上扬的声音再次响在了她的耳后,同时还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将她圈在怀里,两手握住她手里的缰绳,控制着马慢慢走动起来。
身后不出所料立刻传来一片不怀好意的口哨欢呼声,祝静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咚咚”跳了几声,随即侧过头用剑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孟方言,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把你从马上踢下去?”
孟方言薄薄的嘴唇勾着好看的笑意,“信,不过你现在应该没这么大的力气。”
陌生男人清冽的气息如此亲昵地环绕在她的周身,祝静觉得很不自在,可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铁臂紧紧地扣着她,她想动,又怕这么近的距离会生出点尴尬的事来。
“亲爱的祝小姐,现在,请专注于你眼前的风景。”他的声音此时又从她的头顶传来,“那样即使晚上烧到40度,你也不枉此行。”
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真不知道谁才是让她烦心的罪魁祸首,祝静没力气再和他拌嘴争执,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
马匹在他稳当的操控下平稳地走着,她透过墨镜看着沿路,一颗颗紧挨着的参天大树、一望无际的草坪山脉,天与地都是安静而祥和的。
“这是我第三次来黄石公园,这次游完结束,我基本上就把这里所有的风景都看遍了,”行走一会,孟方言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她,“以前两次,我都是一待就待两个多星期,除了生活必需用品,所有能与外界联络的通讯设备我都没有携带。”
“修生养性?”
她一直都有听闻,许多富甲政客每年总会安排一段时间,去山中或寺庙里修行,那一个星期,他们的生活真正称得上是与世隔绝,除了三餐的斋饭和睡眠,每天的唯一内容便是诵经、静坐、冥思。
她也曾想尝试,但现在的她,或许还并未能做好将尘事暂时抛却的觉悟。
“不,我没那么高的追求,”他的眸色轻轻闪了闪,“我只是在逃命。”
“深山老林,没有信号,难道不是最佳的藏身居所吗?”
……
祝静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以为他又在说笑,可视线无意识中一瞟,却看到他挽起袖口的左手臂皮肤上,隐约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谜团,昨天她还以为他顶多只是一个以貌为饵的高科技登徒子,但现在越靠近他,她就越想知道掩盖在他呈现给众人的表象下,真实的他究竟还会有多少张不同的面容和身份。
她竟然开始对他好奇了,她想。
好奇心害死猫,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
走完了这一长段路,众人陆陆续续地下马将马匹归还,而众目睽睽之下,孟方言率先下马后,竟然十分淡定地朝着还在马上的祝静轻轻抬起手臂。
“我自己有手有脚。”祝静冷冰冰地道。
孟方言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