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第10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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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极具日常特色的伙食,肯定不是时常准备的。
我将菜倒进饭碗中,加入豆酱和番茄酱等等佐料,和饭一起搅拌起来。旁边的女病人看着,微微露出个作呕的表情,她在这种时候,精神方面看上去倒是很正常。
“这样你也吃得下?”她皱着眉头说。
“很好吃。”我用勺子,挖起黏糊的饭菜塞到嘴里。虽然这么做看起来有点难看。但是混杂的味道,却一直是我喜欢的。
“看起来就像是在吃翔。”她用了一个很文明的“翔”字,去指代那不雅的说法。
“那你要来一口吗?”我舀了大大的一勺。对在她的嘴边。
我原本以为女人会很厌恶地拒绝,却没想到她想都不想,就一口吞了下去。末了,她还特地强调说:“吃起来也像是翔。”
我没有说话。只是端详着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和正常人说这种话时,经常出现的神态都不一样,反而让我觉得。现在的她更有精神病人的感觉。
“我记得你了,你是翔人!”女病人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说:“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我一下子就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在正常人听来绝对不好听。
“我听说你们翔人不吃翔的话就活不了。”果然,她这么说的时候,一本正经,根本就没有侮辱人的意思,反而打心底让人感到她的歉意,“我不应该指责你们必要的生活方式。我真的没有种族歧视。”
“你是亚洲人?看起来不像。”我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当然不是。”女病人说,很认真地用双手挤了挤胸口,说:“亚洲女人的胸部可没有我这么大。”
虽然我不觉得这是正确的说法,但在这种时候,我只能无言以对。
“但你刚才的说法是中央公国的你刚才用的就是中语,不是吗?”我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谈话中,一直都缠绕着某种不自然的感觉。眼前的女病人完全是欧美人种,但交谈的时候,用的却是最标准的中央公国通用语。
“你在说什么傻话。”女病人有些不满地说:“我用的是n48星云的阿基利亚语。”
n48星云的阿基利亚语是什么鬼!
我觉得,对话很难再进行下去。虽然眼前的女病人外貌和身材都符合我的美学,但精神上的问题越来越凸显,而且不是我擅长应付的精神病类型。与之相比,过去的真江和现在的玛索,都要容易相处一些。虽然就麻烦程度来说,眼前的女人无疑是更加安全的。
我不说话,加紧吃饭。
女人根本就不吃饭,一直盯着我看,这种注视根本无法完全忽视。我不得不抬起头,应付地说到:“有什么事吗?”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她说。
“n48星云?”我反问,但很显然,我的反应是错误的。
“你有病吗?n48星云是什么鬼?”女病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她还想就此教训我一番,我连忙打断她,问到:“那么,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你。”她这般说着,还是一个劲地盯着我看,然而,直到我沉默地把晚饭扫荡殆尽,也没有见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准备离开,就被她抓住手臂,她很用力,我用正常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开来。
“什么事?”我只能再次问到。
“我想起来了!”她大声说:“你是那个外乡人!老霍克的继承人!”她的声音传遍整个食堂,而她所说的内容,似乎对食堂里的病人产生了一定的刺激。一时间,穿梭的人群都静止下来。这里的每一个精神病人都将目光投在我的身上。
空气变得压抑,只有女病人大声说:“就是你,你这个杀人犯的帮凶,你杀了我们!”她的声音刚落,气氛和画风都开始变得异常。本来没什么特色的食堂。就好似被剥开那层陈旧的外皮,露出内里的粗糙质地。眨眼间,四周的窗户全都波随,一股力量挤压玻璃碎片向室内散射,我看到好几个站在窗边的病人被扎穿了太阳穴和咽喉,哪怕没有致命伤的。也有血流不止。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死去,更没有因此慌张乱奔。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包围了我和女病人,用一种病态的目光。沉默地盯着我。敌意在空气中浮动,更多的异常现象已经出现了,地面已经浮现淡淡的灰雾,更有一种颜色更深的灰黑流质,从地板缝隙中不断渗出。
风雨从破烂的窗外吹入,之前被玻璃碎片造成致命伤的病人,其皮肤、脸型和身材都开始发生变化,就如同骨肉被扭曲。被砸烂,被揉搓,有的彻底失去人形。有的还维持人形,却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样子了。我抬头挡住风雨,那湿意和阴寒比正常的雨丝更加刺骨,而我的左手仍旧被女病人抓住。但是,这个时候,她那张大叫的脸和匆忙的姿势。已经完全定格,就如同一具雕像——不。被风雨沾湿的她,正从头到脚浮现石质的纹理。她真的变成了一尊石头雕像。
从地板缝隙渗出的灰黑色流质,如同有自我意识般,缠绕病人们的脚踝一路攀上,病人们当然也在发生变化。变成一种更具有恶意,破坏力和无理智的模样。
一群怪异正在我的眼前诞生。而我所在的场景,也不再是正常意义上的病栋。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我不确定,这是幻觉,亦或者陷入了噩梦。周围的人到底是已经变异,亦或者仅仅是在我的眼中,变成了这样丑陋而异常的形态。
墙壁被什么东西从外边敲砸,巨大的力量没几下就让墙壁出现裂缝。当墙壁倒塌的时候,一个庞大的,又和我身处的病栋四周景象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视野中延展开来。
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其实正站在岩洞前的平地上,已经身穿噩梦中那套镶嵌金属护板的高领风衣,长刀和手弩已经持在手中,所有的一切,似乎在都在暗示我正处于一个危险的被围攻的状况,必须用暴力和杀戮来维护自己的性命。
感觉就像是之前那尚算和平的“现实”,才是一个梦境,而此时回到这个充满了怪异的世界,才是回到了现实。
自己只是从懵懂的梦境中醒来,不得不应对残酷的现实罢了——不过,我认为这是错觉。
眼下的情况,才不是“回到残酷的现实”,而是“进入了残酷的噩梦”。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噩梦和现实,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划分了交界,而我又在什么时候跨过了这条界限。但四周环绕的恶意可不是作假的,哪怕对手是人类,只是我将他们看成了怪物,但是,我觉得恶意是不会骗人的。
哪怕对方是人类,也是对我抱有恶意的人类。
我其实并不特别在意女病人抓住我时,高喊的那声:“杀人凶手。”我可以猜想出,她到底在暗示什么,可以去联想一个“我发了疯,把同一病栋的病人当成怪物杀死”的情况。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想这么多。
我一直都很清楚,不战斗或许真的可以不杀死人,但是,自己一定会变成死人。
“抱歉。”我对这些蠢蠢欲动的怪异说着,抽回手臂的时候,却发现刚才一直抓住我的女病人所变化的雕像,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相比起过去所遭遇过的神秘事件,现在的异常情况其实也不算得什么。
我抽出长刀,抬手射出弩箭。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怪异如潮水般涌上。
劈砍,穿刺,突进,后撤,翻滚——
弩箭击穿脑袋,细丝绞断颈脖。
沉重劈下的大斧砸下之前,就已经跳上岩台,闪开飞溅的乱石。
诡异如幽魂的身躯,一旦穿透某个物体,就会让其蒙上一层寒霜。
鬼火在旋转,空间在扭曲,触手如鞭子一般挥舞,就连风也会锐利地剖开坚硬的石头和铁块。
仿佛犬类的东西,在阴暗的角落中窥视,滴滴答答的垂涎充满了腐蚀性,爪子同样充满了毒性。
更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东西,以难以描述的方式,突然间就出现在身旁,对精神造成可怕的创伤。
这一切,都是我和怪异的战争。
尽管最初的怪异看起来是食堂中的病人变异而成的,但实际上,怪异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食堂中的病人数量。由此可以推断,眼下我所在的地方,当然不是“食堂”。我杀死的怪异,哪怕有病人,也绝对不仅仅是“食堂中的病人”。
我开始飞奔。更多的怪异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正源源不绝地朝这个战场赶来。尽管我并没有在战斗中感到疲累,也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连锁判定和速掠,虽然在感觉上受到压制,但却仍旧在发挥它们最常用的特性,我的闪躲和反击,远比这些怪异要快,而即便它们包围了我,能够同时对我进行攻击的,也不过是最内圈的几个。最危险的,要属那些拥有隔空攻击能力的怪异,但是在不断的游走中,只要可以巧妙穿梭于怪异的缝隙中,反而可以制造误伤。
即便我不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极端的危险情况中,但我也确实感觉到,即便僵持下去,这些怪异的数量也绝对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杀光的。
甩掉它们,才是脱离战斗的唯一方法。
我翻滚,跃进,在岩台上跳跃。烟尘追逐着我,巨大的力量如同推土机一样,击垮我曾经立足的地方。风和火焰,和空间的漩涡试图阻挡我,拉扯我,只要慢上一步,就会被吞进巨大的波动中。爆炸不断产生,让风衣在尘烟中猎猎作响。而这一切阻止,最终都化作我的动力,而所有无法成为动力的一切,也将如同薄膜一样,被我斩开一条通路。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同一时间产生在身边的,充满恶意和攻击性的现象,次数和数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最后还能跟上的,只剩下类似狼犬的,一眼就让人觉得极为敏捷的怪异,以及那些根本不走路,用特殊方式移动的怪异。但是,哪怕是擅长奔跑的犬类,和我之间的距离也在加速放大,速掠超能仍旧是“比它们更快”,唯一无法设为参照对象的,是那些不以正常方式移动的怪物,该受它们是“跳跃”还是“穿梭”呢?这些怪异没有“移动过程”,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不是多么稀罕的对手了。
它们看似会虚实不定,但要在它们看似实体的时候,突然接近并斩杀,也还是很容易的。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怪异其实在众多怪异中,只占据数量的少部分。
十几个呼吸后,我的身旁已经没有了任何怪异。它们和我的距离,已经完全超出了连锁判定可以观测的范围,而它们也不见得会在这个距离下,仍旧会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我想,战斗结束了。
我一口气跑出很远,四周也早已经不再是充满岩块,而是一片树根纠葛的密林。
站在树端眺望阴沉的天际,不知道是太阳还是月亮的巨大白色球体已经有一半没入地平线中。而矗立在它前方的高塔,就像是正在被巨大的阴影吞噬一样。
1252 逼近高塔()
高塔。在我的记忆中最深刻的高塔来自于病院现实,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塔,和历史遗留下来的那些塔形建筑也完全不一样,它之所以建成,并非是为了某种宗教意义。其实我并不十分清楚,病院现实中的那座塔对“病院”自身来说有怎样的意义,我所理解的,就只有一些负面的功能,例如一些禁忌的人体实验之类,但我知道,那绝非那座高塔的唯一意义所在。我曾经以为桃乐丝不堪忍受病院的研究生活,而躲藏在那座高塔内,亦或者病院为了研究,而将其关押在高塔内。但实情似乎并非如此。
如今的我有这样一个模糊的印象——桃乐丝不在那座高塔内。
说实话,我对病院并不抱有怨恨。尽管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被其当作研究对象,但是,研究的结果有一部分,的确是用在尝试救治病人的行为上。至今为止,末日症候群患者所遭受的各种痛苦,源头并非病院的研究,而在于患病本身。病院所做的,能做的,在我死亡之前,都仅仅是观察和试药罢了。而那些药物的失败,也并非是病院的本意。无论是带着怎样的野心、理念和手段去研究病人,安德医生等研究者同样是期望可以征服这个“病毒”的。如果无法征服亦或者克制“病毒”,就不可能谈及更进一步的应用。
世界并不需要他们去播撒“病毒”去威胁某些人或某些组织,因为,“病毒”早已经存在于全世界范围了。
或许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高川”才毅然成为试验体。配合“病院”的研究,以尽早得出成果,同时换取咲夜和八景等人在病院中的待遇——并不仅仅是照顾,契约中也有这样的条款,一旦咲夜和八景等人发病。在资源受限的情况下,病院必须将更多精力放在咲夜和八景等人身上。
在我看来,病院的确一直在遵守自己的承诺。若非如此,咲夜和八景等人大概早就如同其他病人一样变成一滩lcl了吧。哪怕是“高川”,也会在实验末期崩溃。我不认为,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的特殊性可以超过所有病人。
的确。咲夜、八景和玛索人格崩溃,系色和桃乐丝被改造成非人,都尽是一些痛苦的经历。但是,相对于其他病人,却还存在更多的可能性。如果没有病院的承诺和投入。大概她们和普通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下场没什么不同。
这还维系着的一线希望,将近崩溃的一线希望,已然扭曲的一线希望,正是“高川”用自身为代价换来的。倘若,桃乐丝对这样的人生充满了怨恨,那我觉得,这份怨恨有一部分,是“高川”本人必须承载的。也就是我必须去承载的。
她们很痛苦,可能生不如死。咲夜、八景和玛索,甚至都可能已经无法思考什么是生死、痛苦和快乐了。
可她们都还活着。哪怕不以正常人类的方式,但在另一个角度上,却比lcl化的病人们更接近“活着”这个概念。
因此,我不憎恨病院,我仅仅在悲叹自己而已。病院对“病毒”无能为力,这并非是他们的错误。倘若他们在征服“病毒”后,可以治疗末日症候群之后。因为私欲而扩大“病毒”的灾厄,让病人们受苦。那么,我当然是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他们,制裁他们,然而,现况并非如此。
病院对“病毒”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不断的实验,各种方式的,不择手段的实验,去弄清楚“病毒”到底是什么。这仅仅是对付“病毒”的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就已经受到挫折,直到我死亡前,都没有太大阿德进展。
哪怕“高川”成为实验体期间,根据“高川”的临床数据研究出来的药物,也无法达到理想的作用,反而充满了副作用。即便如此,这些药物仍旧是让咲夜和八景等人不至于彻底崩溃的重要因素。“高川”第一次以实验体的身份配合病院的研究时,正是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在病情最危急的一刻,如果不是“高川”和病院孤注一掷在短时间内研究出了一份药物,并优先为她们注射,大概她们在当时就会崩溃了吧——究竟是化作lcl亦或者自燃而死,根本就无法肯定。
之后五个女孩的悲惨生活,正是以那次无可奈何的制药为开端的。
带着一个美好的祈愿,和时间紧迫的无可奈何,“高川”让她们以不正常的姿态存活下来。也正因为存活下来,所以她们的不正常,又在一定程度上,被病院高度重视,进而在之后的时间中,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这些“过去”,在我的日记故事中的幕间死亡一卷有记载。而我再次回顾这段情节的时候,只感受到命运的弄人,而没有半点怨恨。
身为“高川”的我,在这样的一个故事中,又能怨恨谁呢?
铸成错误的基础,一开始就不存在。“病毒”不是人类创造的,也不是人类撒播的,它就这么出现了,就这么存在着。
如果“高川”抵制病院,如果病院不采用激进的态度,不肯存守和“高川”的约定,甚至连那些带有强烈副作用的药物都无法制造出来,彻底对“病毒”束手无策。就更不会存在超级系色中枢,乃至于咲夜和八景她们彻底死亡,连在末日幻境中出现的机会都不存在。
这并非自由和正确的抉择,也并非是快乐和痛苦的区分。
留给我们的选择,仅仅是:痛苦地生存着,和痛苦地死去,哪一个更让自己接受。
“高川”或许从没有想过,选择会是这样,乃至于。在他当时做出决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从这个角度去思考。
“高川”仅仅是眼看着咲夜和八景她们即将在发病中痛苦死去,于是下定决心和病院合作。而在那之前,也曾经和已经死去的“真江”约定好了,一定要拯救大家。所以。对于当时仅仅是一个孩子的“高川”来说,再没有更多,更好,更正确的选择了。
然后,所有人都痛苦地活了下来。
快乐和平静的选项不存在,那么。痛苦地死去,和痛苦地活着,到底哪一个更能令人接受呢?
我至今仍旧没有放弃希望,所以,并不认为“高川”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哪怕是痛苦地活着。我也希望可以自己和大家可以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抓住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如镜水月,但是,只要活着,理论上就存在更多的可能性。
仅仅是为了“可能性”,而选择痛苦地活下来。并让大家痛苦地活下来,不顾他们的想法。这就是“高川”的罪。这一点。身为高川的我,已经彻底明白了。即便如此,我也未曾后悔。不怨恨,也不觉得这是错误的。
我认为,只要是“高川”,就一定会甘愿承受这份“罪”。
我站在噩梦中的高塔前。巨大的压迫感,从高塔的形状所带来的即视感中,猛烈地扩散出来。让我几乎窒息。站在远处眺望的时候,塔身朦朦胧胧。其高耸的姿态和巨大的存在感,就如同坐标一样。令人向往,然而,实际接近到这个距离,可以看清它的模样时。几乎因为死亡而被掩埋的记忆,就好似被洪水冲刷一样,从淤泥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