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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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进来?”从门上发出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唤醒。
我用目光寻找发声装置。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不懂开门。”我这么对大门说。
“哦,你连这些记忆都失去了吗?”门上传来的声音如此说到。
不过,我却觉得说“失去”其实并不恰当,“没有找回”更加贴切。我猜测里面的人一直在观察在站门外的自己,现在说的这句话也是一种试探,往更坏的地方想。这句话甚至是对方在对我进行心理暗示,加深我的“失忆”状态——这意味着。尽管态度上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但这些人有可能希望我“失去记忆”。**(。。)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根据已经恢复的部分记忆判断,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小。仍旧是孩子的时候或许觉察不出来,但是如今回想起来,那个仿佛孤立于世的完全由孤儿和孤儿福利机构组成的小镇,真江和其他人突然感染的病毒,以及及时赶到的救援人员,可疑之处简直数不胜数。
我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和阴谋论去揣测潜藏其中的阴影。
我没有回答对方那个看似自问自答的问题。里面的人应该就是安德医生,他通过看不见的传声器对我说:“将手掌放在门上三秒,系统会对你的指纹和惯性压力进行识别,有的时候,你还需要根据提示使用视眼膜,不过我的办公室没有这样的要求。”
“惯性压力?”我一边将手掌放到门上,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如果我认定对方在对我进行心理描述,那么每一次谈话都是交锋——就像阮黎医生说的,我会因此疑神疑鬼,疲惫不堪,可是我又有什么好的对抗方法呢?现在,我又下意识认为,这次对话又是一次试探。
不过,我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假装,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所谓的“惯性压力”到底是指什么,尽管我能从它的字面意义上猜出它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人们在开这种门时,尤其是开某扇门时,习惯性施加的力量。”门上传来的声音用刻板得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解释到:“例如,当你每次将手掌按在我的办公室的门上,都会使用一个范围值内的压力。”
“不会出现例外吗?例如情绪激动的时候。”
“那么,我就知道你的情绪激动。”声音说:“它是开门的一个条件,但又不仅仅是条件。就像现在,你的压力指数并不在惯性指数范围内,一般情况下你无法进入,但如果我在里面,就可以从里面为你开门。”他宛如欣赏自己的冷笑话般发出呵呵的声音。
我很惊奇自己竟然听懂了这个冷笑话的含义——如果从外部打不开,自然只能从内部打开。不过,这同样是一个陷阱。
“你的确记不得怎么开门了。不过,似乎没有忘记我,我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声音这么说着,门向左滑进了墙壁里。
如同我在记忆之门中,第一次看到安德医生的样子。办公室里的摆设几乎不差分毫。同样高大的架,同样堆满籍和报告的办公桌,甚至连纸堆的数量和方位都没有改变。当那个男人站起来拉开身后的窗帘时,同样明亮的光线冲散了办公室的阴郁。明明从外面看起来,觉得这个办公室同样是密封在一个金属壳中,但窗户外的风景却被掀起窗帘的微风送入眼帘中。
我的心中因为这幅熟悉的景象产生一丝动摇。之后男人才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时,我才察觉看似户外风景的景色,不过是由一面屏幕营造出来的逼真画面而已——窗框本身就是放映屏的一部分,而微风是从细密的隔片状散热口里吹出来的。
随后。我开始觉得,自己踩着的地板并不是木质的,而同样是用金属制成,不过是刷上了木质纹理的颜色,此刻觉得又冷又硬。
一首轻柔的夜曲节奏的蓝调老歌突然在办公室里响起。安德医生十指交叉,顶着下巴,将视线投在我身上。
“坐。”他说。
我觉得没必要去想这是不是又是一个考验了,这个男人简直无孔不入。
我坐在距离办公桌三米远的椅子上。无论椅子的样式还是摆放的位置。都和记忆之梦里的场景没太大的不同。只是,当时我需要踮着脚才能接触地板,而现在已经轻易就能脚踏实地了。我观察着安德医生,和梦里比较起来,头上的白头发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脑袋,脸上的肌肤也更加松弛。皱纹也更多了。这些变化都清晰地为我展示着时间的流逝。
空气的味道,仿佛也和过去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这样充满既视感的景象。让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第一次碰面时,安德医生所说的话:
——我的同僚嗯。那些人做了一份丑陋的报告。
紧接着,现在的安德医生开口了。
“我的同僚嗯,那些人做了一份丑陋的报告。”
虽然是敌人,但却充满了怀念的味道。
“你的上一次紧急治疗采用的是我的方案,他们现在批评我太过草率,手段太过激烈。因为你的身体的恢复状态不如预期,而且很多数据都没能保存下来。”安德医生说:“当然,我们已经证明,你的体内的确存在一种与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同的变种病毒,但是,我们无法找到它——他们假设用另一种方法就能找到它”安德医生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脸失望的表情,轻轻摘下眼镜,继而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放他娘的屁!如果不是采用我的计划,就是斯大林复活都不可能让他们得到现在的成果!我明明提醒过他们,上一次的治疗方式之所以有些激进,不仅是因为你的身体需要,也只有那种程度的对抗,才有可能激发那种病毒的活性。他们以为能够确认这种病毒的存在是托了谁的福?这群渣渣!”
他的手在颤抖,似乎是被气的。我不确定,但他也许并不全是在演戏。
我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听着,高川,为了我们的目标,你必须继续像过去那样不受到那些人的诱惑。我的计划和成果一直都走在那群废物的前面,但是,他们试图忽视这一点。我需要你的支持,十分需要。”安德医生用坚定的语气对我说。
我和他对视了好半晌,他并没有催促我做出答案,但似乎很期待我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我这么说到。
没错,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计划,也没有曾经和他合作默契的印象。不过,我刻意控制着语气,不让这些东西在脸上表现出来。
安德医生颓然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将眼镜戴上。
“是的,你失忆了。”他说:“所以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推翻我的好机会。”这么说着,他发出自嘲的笑声,“他们以为我是谁?大独裁者希特勒吗?这群渣渣!”
“关于实验,你还记得多少?”安德医生打开抽屉,一边取出一套文件夹,一边问到。
“说实话,一点都记不得了。”我摇摇头。说:“我刚醒过来那会,简直不相信自己真的是在‘现实世界’里,觉得这就像个离奇的梦境我之前所经历过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按照你的情况,的确会出现这种后遗症。不过,你该庆幸自己还能醒过来。”安德医生说:“实验性治疗在原计划中本来会持续更久,而且你的身体遭受病毒的摧残太过严重。已经濒临死亡,匆忙的调整,加上那么激烈的剧本。在计划的最初,我判定你能再次醒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可能性如此之低,你还让我进行实验!?”我刻意用上愤怒的语气斥责道。“真不敢相信,你还有脸说需要我的支持。”
“如果不采用我的计划,进行那种程度的实验性疗法,你还能坐在这里发脾气的机会连百分之一都不存在。”安德医生板着脸,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我说。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仍旧无法理解,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支持,那么你必须重新为我解释你的计划。还有。我醒来前呆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难以想象,它真的是人类造出来的?”
安德医生和我用眼神交锋了好半晌,我强硬地不避让视线,最终,他似乎妥协一般,将文件夹打开了。
“没错。是由人造出来的。”安德医生说:“而且,是利用了在尝试对你和其他病人进行治疗时所得到的阶段性成果和副产物制造出来的十分可怕的工具。我们用‘末日幻境’来称呼它。”
“为什么叫做末日幻境?还有,这种幻境是怎么构造出来的?”我装作迫不及待地追问到。安德医生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页又一页地翻动报告,不一会,我就催促道:“你必须跟我一清二楚地说明白!”
“真是暴躁的性子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和我的预期稍微有些偏差。”安德医生抬起视线,看向我说到。
他的语气不太平静,仿佛他真的对我的这般表现感到失望和疑惑。不过,我无法确定,他心里真的这么认为。我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更符合他的希望,而且,也并不是完全无法解释。
“你的说法,就好象我以前的表现更好似的。”我紧盯着他,说:“过去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安德医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从鼻子里发出哼笑声。
“不得不说,过去的你比现在的你优秀百倍。”
“可是,你却让那个我消失了。虽然我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我针锋相对地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但是,我想知道,这项实验到底是怎么让我失忆,然后又变成另一个人的。”
安德医生叹了口气,将报告合起来,完全没有让我看的意思。
“一个人的素质如何,是由几个方面决定的?”他这么问到,不待我回答,就自言自语地说:“我认为,人格占据了决定性的地位。在这里,你明白人格是什么吗?”
“人格主要是指人所具有的与他人相区别的独特而稳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体现个人整体的精神面貌,是具有一定倾向性的和比较稳定的心理特征的总和。”我很快就回答到。
“你没有变成白痴和文盲,至少这一点值得庆幸。”安德医生略带嘲讽地说。
我没有生气,但仍旧装出一副忍耐的表情。气氛变得沉默,过了一阵,安德医生才继续说:“知识、经历和经验都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但是,组成记忆的知识、经历和经验一旦在结构上,例如优先秩序上发生改变,那么,人格就很可能发生改变。打个简单的比方,就是事情在不对的时间点上发生了,或者把没有发生的事情误会已经发生,把幻觉当成真实,对某些物事产生误解等等实际上,无论现实怎样,它们只是以资讯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大脑里。”
安德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严肃地说:“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唯一且确定的,但是保存在大脑中的资讯却可能发生改变。它们本身扭曲了,或者彼此之间的联系和结构发生变化,影像的片段组成另一个观感截然不同的影像,这个时候,会对主观意识产生巨大的影响,从而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进而产生心理特征、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的变化——这意味着人格的变化。
存储在你大脑中的资讯消失了一部分,在末日幻境中重构了一部分,这就是你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原因。”(。。)
370 记忆回廊(五)()
我大致明白安德医生关于人格形成的理论。(……)这是十分大众的观点之一,但这种理论其实和桃乐丝的说法存在矛盾。
桃乐丝并不认为作为人格基础的是资讯本身,她认为资讯只是一个填充物,用来填补一个固有形状的构架,而这个构架本身,才是人格的基础。当一个婴儿刚诞生的一刻,在它存在记忆和理解能力前,这个结构已经存在了。这意味着一个人在刚出生时,其人格本质就在生理上被确定了。简单形容,那就是一个人的人格模板是好还是坏,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
因为在成长过程中填充不同的资讯,拥有坏人模板的人并不会一定做坏事,当然,他可能比拥有好人模板的家伙更容易变坏,也就是所谓的“坏蛋胚子”。
桃乐丝的这套说法大概是从基因论中延伸出来的,当然,实际情况会更加复杂。
在安德医生的理论中,构成“高川”这个人的大脑资讯和资讯关联方式产生变化,形成了不同的“高川”。这个理论的人格是完全有序的,人的行为完全能够按照条理进行观测和解析。
在桃乐丝的理论中,人格却不是完全有序的,构架固定,但填充其中的大脑资讯可以有序,也可以无序,换句说法,就是出于混沌状态——所以你可以塞入多余的东西,只要不让构架发生形变。同时,外人所观测到的目标人物的思维和行为模式,看似拥有某种规律和条理,但实际上,只是一种“无序下的有序”的反映而已,但是,因为同时存在“有序中的无序”状态,所以无法完全测定一个人的心理和行为。
我虽然在末日幻境中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但是我的才识无法判断两者说法的优劣和正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德医生和桃乐丝等人的活动都是基于自己的理论。并且都取得了部分成果。醒来的我,记忆乃至性格已经发生改变,然而。我并没有因此感觉到自己在改变前后的异样,这便是桃乐丝理论的佐证。然而,安德医生的实验也进行得十分顺利,我因此失去记忆。并且在这些人眼中,现在的我在个性、思维和行动方式上与之前存在巨大的区别,是一个全新的“高川”——当然,这其中也有我正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如此的原因,因为关于这一点。他们仍旧抱有疑问,并在持续进行观察和试探。
“这些关于人格的理论,你能大概理解吗?”安德医生问。
“是的,我能理解。”我说。
接下来,安德医生又看向报告,然后拿起遥控器,调在整窗户形状的屏幕中显示的画面。原先那片明媚外界的录影消失了,继而是一段录像——浸泡在黄色液体中的瘦弱少年突然抽搐。紧闭的眼睛出现剧烈活动的迹象。就连表情都开始转换,不一会,他猛然睁开眼睛,因为不适应浸泡在黄色液体中的环境,产生溺水的迹象,不断吐出泡泡
我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我醒来时的录像。安德医生并不忌讳我就在这儿,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希望我能看到这段录像。
两米多高的透明容器中,黄色液体沿着大量的软管被迅速抽离。全副武装的研究人员冲进来,开始调查我的状态。
这些事情在我的脑硬体中都存留有印象,不过,通过这段录像,我第一次看清了当时周围的环境。
实验室十分宽敞,最为显眼的是中间的一堵金属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通体黑色,外表光滑,如同纪念碑一样矗立在房间中心。
在金属碑的基座周围是一片环形的池塘,其中注满了黄色的液体。(……)池塘外缘的地面上,许多两米多高的透明容器相隔三米,排列成一种令人眩目的螺旋状,然而,在可以看到的范围内,除了我被移出的容器,其它容器都是空荡荡的。
黄色液体通过连接容器和池塘的软管,在彼此之间流通。
我感受到安德医生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但我并没有理会,也没有放弃继续观察这个实验室,尤其是那块黑色的金属碑。我擦了擦眼睛,总觉得上面有什么奇怪的纹。
“这就是末日幻境的硬件系统。”安德医生突然开口说:“那块金属碑一样的东西是控制中枢,当你被送入接入舱后,会以意识状态进入其中,体验这个世界上最逼真的虚拟现实。黄色的液体,是为了这套系统专门开发出来的营养液,我们称呼它为lcl,它随着你的呼吸进入你的身体循环,为你提供生命所需的养分和氧气。当然,效果在你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时最好,如果你在里面醒过来,反而会产生溺水现象,甚至是一定程度的排斥反应。”
“这套系统到底有什么用?”我凝视着显示屏中反复放映的画面,一边问到:“你打算让我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做什么?”
“有一点你理解错了。我的计划的确需要通过这套系统才能开展,但接入末日幻境中的你不需要刻意去做任何事情。”我的视线往旁边的安德医生身上移了一下,他又一次交叉十指,抵着下巴,紧盯着我说:“末日幻境中的一切不,应该说,是一种总体性的发展趋势,都会根据事先制定的剧本发生变化,而你只需要在剧本中做你自己。”
老实说,我不是很明白这种暧昧的说法。
“剧本?你是说剧本?”我说:“末日幻境中每个人都会根据剧本来说话、思考和行动?就像是rpg一样?”
我不觉得所谓的“剧本”能够做到这一点。安德医生对于是否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迟疑,沉默了片刻后,他对我说:“当然不可能控制每个‘角色’。”
安德医生在“角色”这个词上加了重音,这才继续说:“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们并没有那样的权限你也可以认为,我们没有那样的能力。实际上,都是那么一回事,但是,我们仍旧拥有对整个虚拟现实世界的发展方向的调整能力,例如加快所谓的‘末日’的到来。”
面对安德医生这样冰冷又理所当然的说法。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在他的口中,在末日幻境中的我、咲夜、八景、近江、席森神父,包括其他冒险者和末日真理教在内。因为“末日”预言而产生的行动与交集,那些极为严肃的思考和决绝,甚至任何丑恶和善意,都变得像是个恶劣的笑话——这个世界的发展仅仅是一个早就被确定的故事大纲而已。诚然,过程中的细节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变化,但是,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而这个结局何时到来。都已经被注定。
没错,我承认,这个“剧本控制”的说法能够解释我在末日幻境中所遭遇的一系列异变,所接受到的所有预兆,似乎都在暗示“世界末日无可避免”,乃至于可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