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暗杀日记-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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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了许多事,很是遗憾伤心道:“看来一个女人真的会为一个男人改变许多。”
这七年来,姬小萌确实在楚桓的影响下改变了不少,至少她绝不会再以下毒害人为乐。
我默然半晌,道:“如果改变是好的,那何乐而不为?”
姬无疾轻叹一口气,不愿再谈此事,言归正传道:“要我救皇帝,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道:“前辈请讲,不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姬无疾有些恼道:“七年前的你也不会把话说得这般绝对。”
足够理智和谨慎的人从不会把话说得绝对,绝对的话语往往源于莽撞与不安。
他继续道:“如你所知,无花谷中虽有不少弟子,但却无一人能入得了我的眼,无一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倾囊相授,更无一人有能力能继承这无花谷。若小萌不被楚桓那小子给骗走,我的一身本事和这无花谷本应是留给她的,但可惜她偏要为个男人,舍掉这一切。”
我默默地听着,手中冷汗渐冒,只因我已慢慢猜到姬无疾开出的条件。
“你为人聪慧,无论何事一点便通,短短一月,学得的医术,便抵得过寻常人数年所得,光这一点便胜过我那不孝女数倍。再来你性情孤高冷傲,不爱言辞,合我脾性,七年前我便想收你为徒,把无花谷交给你,但你一心只想回去当皇后。那时我想,若你真能嫁给楚桓,当上皇后,以小萌的脾性,定会主动离开楚桓,回无花谷,所以那时我也未强留你。可叹世事难料,她未回谷,好不容易选中的徒弟也被我放跑了。”
我道:“前辈应知我性子,若我不愿意,就算是前辈也留我不得。”
姬无疾笑道:“七年前我是强留你不得,但七年后你却要心甘情愿地留在这谷里,当我的徒弟,如果你真想救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这就是我的条件。”
姬无疾双目中已不再有和蔼之情,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邪的笑。
“如果你真想救他,那就舍弃掉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来这深山老林,和毒草蛇蝎为伍,同我这糟老头作伴。”
我早猜到是这个结果,平静道:“我可以答应你,但皇帝醒来后却未必能答应。姬前辈你是很了不起,你的无花谷也很了不起,但再了不起的人也不该和朝廷作对。”
我平静地道明了原因。
“因为赤手空拳终究难敌千军万马。”
姬无疾依旧在笑,在昏暗的烛光下,瞧着更为可怖阴邪。
“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可我更知晓崔灵向来是个守约之人。既然你答应了我,那这天下间便绝无人能让你毁掉这个约定,就算是皇帝亦或是你爹也不行,除非毁约的人是我。”
我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守约之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如果一个人连为人的原则都弃了,那他便不配为人。”
姬无疾听后拊掌大笑道:“说得好!我真是越发想收你这个徒弟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问另一个问题。
“前辈要我在无花谷待多久?”
“你不必待太久,二十年足以。”
姬无疾语调极为轻松,好似二十年不过转瞬之事。
可世人皆知,二十年很长,有时一个朝代都未必能有二十年之久。
二十年后,景真、景善怕是早已为人父,至于一一,我不愿再想下去。
姬无疾见我久不言,逼问道:“用你的二十年换他一命,你当真愿意?”
我微笑道:“除此之外,我还有旁的选择吗?”
语落,姬无疾脸色突变,怒上眉梢,重重地拂落了满桌的药瓶瓷碗,恨铁不成钢道:“又是一个为了男人舍掉一切的蠢女人。”
我看着满地狼藉,叹道:“是呀,女人在情爱前,总是要蠢一些。”
姬无疾再无言,半盏茶后,他冷声道:“他在何处?”
“清北派。”
姬无疾到达清北派时,已是第二日傍晚。在路上我请求他准许我陪着一一,直至他痊愈后,再回无花谷。
姬无疾未说话,只冷漠地点了点头。
近两日未见,一一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姬无疾上前把完脉后,冷声道:“能救。”
这二字已足以让我心安。
姬无疾接着要如何医,如何救,都不再是我需关心的事。
出门前,我只关心另一件事。
“他何时能醒来?”
姬无疾起身,走到房门处,看着已到门外的我,意味深长道:“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
言罢,他关上了门。
这之后,我去见了景善。景善一见我便问,父皇去了哪里。
我不愿解释太多,便告诉他,父皇要去一个地方办事,数日后才会回来。
景善听后信了,高兴地跑去找郭师兄,求着郭师兄传他拳脚功夫。
随后我唤来了同我一道南行的暗剑卫,写了一封信,让他们送回了京城。
同时,我也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早在月余前,京城中便有皇帝病危的传闻,传得言之凿凿,使得不少人信以为真。与此同时,京城外也不大安宁,据闻已有军队集结。
城内城外,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一还昏迷在床,京城中的楚桓如今怕也是举步维艰。
对某些人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亦或者说,这个机会本就是他谋算得来的。
“你说他当真会这么做吗?”
几日后,我如常坐在床边,平静地问双目紧闭的一一。
一一的脸色已好看了不少,但他仍无法回答我。
我唯有自言自语继续道:“如果他当真那么做了,我也会站在你身边。七年前,我和他下了一盘棋,我棋艺不如你,所以我输了。认输后,我便告诉他,我会站在你身边。坦白讲,这七年来,我也不是没有动摇过,有时我是真想杀了你,站到他的身边去。因为我始终认为崔灵不该被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丢掉她十数年来一直信奉的东西。”
“崔灵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的脑子里应该装些更了不起的东西,而不是被俗烂的情情爱爱所填满,所以这七年,我过得很矛盾。纵使这七年来,我们床笫不合,有过争吵,也有过矛盾,可你却始终忍我、让我、恕我,成为你的妻子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你是一个好夫君,也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但我越爱你,心里面便越矛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成了个结。”
“越是喜欢占有的人,实则越害怕失去,你待我越好,我便越怕你待我不好的那日降临。我自幼便不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信‘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男人’,但遇到你后,我却开始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一句真话,妄想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有成真的一天。我厌恶这样的崔灵,因为她不够理智,太过异想天开。这样的崔灵最终会失掉所有的雄心壮志,成为深宫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位妇人,当这位妇人失去帝王的恩宠后,她便会比寻常妇人更为悲惨,因为她曾是站在云巅上的女子。”
“站得越高之人,摔得则会越惨,我不敢想象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我想改变这一切,我要成为执棋人,而不是一颗棋子,但改变这一切的第一件事却是失去你。”
“前段时日,我忽然想通了。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兴许是在你身受重伤之时,兴许是在我和师父对峙之际,也兴许是在我答应做姬无疾的徒弟时。那一瞬,我才发觉原来你对我是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我舍掉一切,重要到让我能无怨无悔地去直面那个悲惨的结局。”
“你的出现,让我发觉追寻权力未必就是对,追寻情爱未必就是错,最重要的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正如你所言,人就该活得任性一些,崔灵不是世人眼中的谁,崔灵就是崔灵。”
“你常常爱讲些老掉牙的烂故事,故事里常常有个桥段叫患难见真情,每回你讲到那个桥段时,都兴高采烈,而我却嗤之以鼻。如今想来,这个看似俗套至极的桥段并非没有道理,或许这世上有的人,真的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解开心结,释然一切,直面己心。”
“不对,没有‘或许’两个字,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因为我便是这样的人。”
说到此,我刮了刮他的鼻子,微笑道:“你常说你不会说情话,其实我也不会说。但没料到我今日却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多酸掉牙的话,比双双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话还酸,好在你听不见。”
我想了想又道:“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听见这些话。以你的性子,要是知晓了,尾巴定会翘得比天还高。”
之后数日,我时常到一一床边说话,似想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个干净。
同时我也在等一个人。
如果我等的人未到,抑或是等到了也无用,那我的余生兴许便再也见不到一一了。
因为二十年着实太久。
因为我是个守约之人。
又是一日晌午,我守在一一床边,忽听远处似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我皱起了眉,推门而出。
清北派是修行之地,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
清北派弟子决计不会在门派中纵马,而寻常的客人也大都会遵守清北派的规矩,不会做出此等无礼之事。
所以来者既不是清北派弟子,也不是寻常的客人。
来者是一个不守礼法之人。
以往她每回进宫,连宫中的礼节都不大守,更遑论这清北派的规矩。
我等的人到了。
只不过她到的时间比我预想中早了太多。
皇后的日记:三十杀下()
马上的姬小萌红衣胜火;风尘仆仆;青丝凌乱;脸上布满汗珠;眉眼间写满倦色。
可见这一路来;她骑得很急;也赶得很累。
姬小萌下马后;连马都未寻地栓,就纵身一跃,到了我身前;问道:“我未来迟吧?”
我笑道:“你来得比我预想中早了许多。”
姬小萌道:“那便好,也不算枉费了我一路紧赶慢赶。”
我领着姬小萌走在小径上,并将无花谷发生的事简单地同她讲了一遍。
她听后;柳眉皱成了一团;娇声道:“我知爹定会为难你,却不知他竟会提这般无理的要求!”
话音落;便闻一道冷声从远处传来。
“不愧是做了世子妃的人;竟都知道‘理’这个字了。”
姬无疾的毒很厉害;他的武艺同样厉害;四大高手;无一不是大浪淘沙后留下的真高手。
不过转瞬的事;姬无疾便落在了姬小萌身前,冷漠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难遮的笑意。
“爹爹!”
姬小萌叫得很甜,笑得也很甜。
对于一位父亲而言;没有何事能比自家女儿甜笑着唤自己一声爹更值得欣喜。
姬无疾再板不住脸;无奈叹气道:“瞧你这模样,这七年定是过得不错。”
姬小萌瞪着大眼睛,笑道:“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好极了。”说着,她上前两步,拉扯着姬无疾的袖角,娇嗔道:“您老人家既然都出谷了,何不随女儿回京城住几日。”
姬无疾听后冷哼道:“你知晓我是不会去的。”
姬小萌委屈嘟嘴道:“女儿知晓您老人家不待见桓哥哥,也不待见公公,可你怎么着也得待见您的外孙和外孙女呀,他们身上可流着您的血。”
姬无疾听见“外孙外孙女”几个字后,面露动容之色,嘴巴也抿得没方才那般紧了。
“他们前段时日还缠着问我,为何旁的孩子都有外祖父,独独他们没有。”
姬无疾冷道:“又开始编胡话了。”
姬小萌一见他爹不信,急得跺起脚,又怨又恼,嗔道:“什么胡话,通通都是真话!”
姬无疾最是吃不消他女儿这般,哪还敢故意冷着脸,忙哄道:“好好好,我信我信,你说的我全信。”
姬小萌这才转怒为笑,道:“爹爹真好,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之人。”
姬无疾酸道:“对你最好的,难道不是你成天挂在嘴边的桓哥哥吗?”
姬小萌道:“桓哥哥对我是很好,你们两人如今在我心中不分上下。但若爹爹答应我一件连桓哥哥都做不到的事,那爹爹便是这世上对我第一好之人,到了那时,即便是桓哥哥也及不上爹爹。”
姬无疾听完这番俏皮话,瞧了我一眼,终还是大笑了起来,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别收崔灵这个徒弟。”
“为何?”
姬小萌想了想,道:“一来,你明知女儿不待见她,你还收她当徒弟,专程让我和她做同门。二来,她又凶又恶又蠢,收这样的徒弟有什么好?至于这三来嘛,明明是爹爹你救了人,你非但不收酬金,还倒贴着去教人医术,这事儿要传了出去,世人还不知该如何嘲笑爹爹,那些江湖上的人定会说你是大蠢货,没脑子。”
姬无疾听后不怒反笑,道:“旁的不论,我就觉得崔丫头又聪慧又好学,一百个你都及不上。收了她,无花谷便后继有人了。”
此话一出,姬小萌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泪珠就成串落了下来,不停地跺着脚,道:“我不管,我就不准你收她当徒弟,你要是收了她当徒弟,女儿就不让你的外孙和外孙女认你。我就同他们说,你们的外祖父一点儿都不疼你们的娘,最后索性不要你们的娘了。”
七年前的姬小萌最擅长的便是无理取闹,这七年来,她用这一招虽用得少了,但真用起来,却鲜有人能招架。
姬无疾听了半天,最后也只得无奈道:“胡闹。”
“我就胡闹,我就不准你收她当徒弟!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哭,哭死在你面前,让他们既没有外祖父,又没有娘!”
言罢,姬小萌果真哭得更厉害了。
高手也是人,且还是一位父亲。
姬无疾终究看不下去,明知那眼泪都是演出来的,却仍忍不住伸手抚摸起姬小萌的头,心疼万分道:“好了,别哭了。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姬小萌抽泣着抬首道:“你答应我,我就不哭。”
姬无疾沉默了半晌,道:“我答应你,不收她当徒弟了。”
姬小萌小声道:“还有呢?”
姬无疾又沉默了半晌,道:“也不让她留在无花谷。”
“还有呢?”
姬无疾长叹一口气,无奈到了极点,道:“崔灵什么都不必为我做,就当这回是我白出了一趟谷,白救了一个人,这回你应当满意了吧。”
姬小萌顿时去了哭腔,甜声道:“满意极了,女儿就知道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姬无疾听后,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无奈,两种表情杂在一起,没什么深意,父爱而已。
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让铁石心肠的姬无疾改变主意,那这个人一定是姬小萌。
如我所料,姬小萌做到了这件事。
但这并非是她的本事,而是因她有个爱女胜过老命的爹。
此刻的姬小萌眼中的泪早已干,偷偷地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唯有报以感激一笑。
我见事已成,向姬无疾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后,便悄然离去,不愿再留在此地,怕扰了他们父女团聚。
待二人叙完话后,姬小萌又寻到了我,转述了一些楚桓的话,也言明了一些京中之事。
我听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何时出发的?”
姬小萌道:“十日前就出发了,桓哥哥说,皇帝要去无花谷求医,怕爹爹为难你们,便让我来当个和事佬。”
我虽瞧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知自己的脸色已开始变得难看,因为姬小萌的双目中露出了不解和畏惧之情。
她关切道:“怎么了?忽然变得凶巴巴的。”
我平静道:“没什么。”
“只是发觉又被人给算计了。”
我原以为此话也能说得平静,岂知一开口,便携了切齿之音。
她奇道:“这世上还有人敢算计崔灵?这不是自己作死,找不痛快吗?”
我微笑道:“你说的没错,那就是一个极爱作死之人。”
姬小萌似被我的语气和神情给吓着,不敢应答,静悄悄地走了,徒留我站在原地,细品和风。
风能带来凉意,带来芳香,也能带来思绪。
黑市那日,我犯了一个错。
我以为爹掌控了一切,到最后才发觉掌控一切的人原来是他。
而如今,我又犯了同样一个错。
我忘了如今大权在谁的手上,更忘了写“清北派”三个大字的人不姓崔,而是姓楚。
只有他才喜欢患难见真情这种桥段,只有他才编得出这般莫名其妙的狗血大戏,也只有他才请得起这群人来演这出戏。
因为天下都是他的。
郭师兄寻到我时,亦被我的神情给吓住,愣了片刻,才道:“师叔有事找你。”
我问道:“他在何处?”
“思静崖。”
思静崖是我在清北派修行时,最爱去的一个地方。除了被罚来此地面壁思过的弟子,在崖上很难能见到旁的人。
无人的崖总是很静,很静的地方总是利于武道修行。
我以往常常盘坐在崖边的一块如盘圆石上,或是修行,或是沉思。
今日我没有盘坐,而是直立。
直立在师父的身旁。
师父站在思静崖边,右手持着一把无剑鞘的剑,剑身寻常,不锋利也不耀眼。
就如同我的一剑一般,瞧着极为平平无奇。
但我一眼便认出了这把不起眼的剑,因为我在石室中见过它,所以我知这把平常不过的剑便是传闻中的灵剑。
师父见我来后,把手中的灵剑递给了我,道:“你们既然取出了它,就该把它带走。”
我接过了灵剑,将其举到了眼前,凝视了许久,思绪纷纷。
皇帝的这个局应是在他提到灵剑时便开始布了,那夜他把对灵剑的渴求演得太逼真,让我一时竟忘了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在意兵器之人。
仔细想想,从无名院那日起,他就未正正经经地拿过好剑同我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