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入画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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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容便当他们是山风吹过,拿起葵瓣白瓷盏敬自己兄长酒:“哥,今日费心了。敬你!”翟羽抬手回他的酒。
翟家族老敢如此大胆唐突的缘由,翟羽出身不好是一件,更要紧的一件则是他的妻室令族人不满。
族人希望翟羽结交中原世家族姓的姻亲,来提高翟家的地位。翟羽偏从关外带回来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那女子性情乖戾,不堪受族人白眼相待,生下孩子不久,竟弃家而走。
这让族人如何接受?
只是翟家在西域道上的所有关卡、行商人脉都被翟羽牢牢捏在手中。这十几年来,翟家在敦煌的地位,也是他一步步做大的。否则,哪怕翟容年龄幼小,他们也可以找一个妥当的族人把持大权。如今只能仰翟羽的鼻息,受制于他。
他们唯有盼着翟羽尽早将家主之位归还翟容,无论如何,轶儿这样血统不明的孩子,不能继承翟家。对于族人的想法,翟容选择:干卿何事?在他心目中,大哥说轶儿是他的孩子,自然就不会错。这翟家家主送与他做,他都不稀罕。
翟羽之妻名叫玉青莲。在翟容失去父母之后,曾经抚养了他三年,翟容的印象中,嫂子是个美丽的清冷女子,兄长为她建了一座高阁,名为“无遥阁”。嫂子时常一个人在“无遥阁”眺望远处的祁连山。
翟容认为,自己兄长对她的确是心有所牵,处理了家务常陪她一起在“无遥阁”上,那应该是他们一段平静温馨的日子。
兄长从各国的商队中,挑选了最华美的唐国茶具、最精致的波斯毛毯,最剔透的弗林国琉璃,在“无遥阁”中摆放使用。每日研究最新奇的菜品,从各处搜罗香气清远的茶叶,供自己的妻子享用。两个人时常坐在那朱丝黑纹的绸墩上,看着远处饮茶、聊天,一望就是好几个时辰。
两个人都喜欢种花草,尤其是那些深山中的奇花异草。
兄长常去祁连山中寻找花根茎球、珍稀种子回来。他们俩用祁连山每日运进城里的雪水,以滴管慢慢饲养。三年里翟容见过无数异色奇香的花草,在“无遥阁”上次第开放。
因翟容那时候睡觉不稳,嫂子还会挑安神补气的草花让奴子们装在琉璃长瓶中,供在他的屋子里,让这个失去父母的孤单孩子有一宿安眠。
翟容还能记得,那一回,一种名为“明月珠兰”的奇花,在夜间开放之时,“无遥阁”上洒满蓝色星星点点的花粉亮点,在夜空中飘浮流动,宛如萤火虫一般起舞。他忍不住悄悄爬到对面的树上去看花。同时,也看到了嫂子低头侍弄珠兰的身影,而兄长看她的眼神温柔,令翟容此生难忘。以及大哥飞身过来,一把将他从密层葱茂的树叶中拽出来的情形,嫂子笑得美眸含春的模样,深深镌刻在他的心中
翟容觉得,嫂子也是在乎兄长的。以兄长对她的维护之心,她肯定不是族人口中那个会因为闲言闲语抛家弃子出走的“乖戾”女子。
无论曾经如何琴瑟相合过,五年前,玉嫂子还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翟家。翟容以为兄长会不顾一切去找她。
但是据成叔说,翟羽只是将自己锁在“无遥阁”,五日不曾出来。
第六日他满脸憔悴地走出来,吩咐打开府门,拿出那几天累积的会客单,重新坐回那个家主才能使用的“朱雀书房”。从那一日起,那个会调香、弄菜哄自己妻子笑颜的翟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滴水不漏,打理翟家上下的翟家主。
不管族中人如何看待轶儿,翟容都觉得,轶儿就是他的亲侄子。如果兄长愿意,要让轶儿日后继承家业,他也会毫不含糊帮助轶儿的。
翟家兄弟陪着族亲老少在“郁远堂”喝酒。敦煌城已经宵禁了,整个城市渐渐陷入了黑暗。翟家灯火辉煌如琉璃世界,从高空往下看去,如万顷纯黑波涛中的一只通明小舟。
翟家的另一边,秦嫣正在受着指责。
负责照看秦嫣的是一位姓管的大娘子,年逾四旬,排行十一。
虽是外宅粗使婆姨,倒也算看着翟家兄弟俩长大。她一腔老母鸡护犊子的心态,时常可怜翟家二位郎主年少失怙。
十来年前,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因曾与前隋朝联姻,李唐取代隋朝杨氏之后,慕容氏对中原不甚友好。趁王世充牵制李唐军力,无力顾及西北,慕容伏允命麾下牙将犉可依,袭击敦煌城,以掠取财物,威慑中原。
当时的翟家家主翟云诚正担任敦煌骑云将军,率兵抗敌城墙上。奈何前面是来自草原的虎狼之师,背后的中原王族陷于军阀混战,无力驰援。闭城坚守了三个月,终于在一次艰难的攻城防守战中,被乱箭射死。其妻杨氏悲恸过度引发喘息之症,当夜也随了夫君而去。遗下翟容才五六岁。
眼看城池将破,吐谷浑忽然毫无预兆地退了兵。据说他们的三位王子带着吐谷浑一万精兵增援敦煌,旨在彻底瓦解中原在河西的力量。这三位王子在驰援路上,竟被人入万军取了首级,引起内乱,吐谷浑的所有军队将领不得不奉诏回牙庭休整。
不久之后传来消息,“围燕救赵”将吐谷浑闹得政权飘摇的,正是翟云诚的庶长子,翟羽。
翟羽飞马赶回敦煌,方知道父母因他迟了一步,已经在吐谷浑内乱之前双双西去。惊悔交集,吐血昏倒在灵堂前。躺了足足一个月,几乎一病不起。二郎主幼小,骤失父母,兄长又如此奄奄一息,内心惊惧可想而知。
管大娘子当时正当盛年,提物、烧热水、扛木柴,手脚灵便很是得用。她的夫君和如今翟家总管成叔,曾经同为老家主的亲随,一起帮着打理翟家上下,亲身参与翟家救治大郎,照顾二郎的事务。这几年管娘子年龄大了,做不动粗活了,赋养在翟府。自己又不曾生出个一儿半女,将两位郎主视作眼珠子,最见不得有人伤着两位主子一星半点。
今日这“蔡玉班”闹出如此动静,怎能不好好出个气?!
气哼哼从竹林里拗了一根细长的竹条来,几把将翠生生的竹叶捋掉,露出那竹枝来,“啪!”一声用力抽在秦嫣面前的一张小石条桌上:“老成说了,小娘子你是娇客,老娘偏不信这个邪!”她歪鼻子吹着火气道:“今儿这道理老太婆要给你掰扯掰扯,你们蔡玉班做的这叫什么事儿!”
“啪!”又是一下狠狠抽在秦嫣面前。
秦嫣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着。
她觉得自己好歹也算个客人吧?总不能就地将她给打一顿吧?
翟容身着一身夜行衣,坐在一座十三层浮屠的顶端,靠在刚岩雕刻的塔刹上。口中含了一根草棍,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在前方不远处的一身九层浮屠上,秦嫣正一次又一次徒手攀爬上去,然后依照他教的心法轻轻跃下,在跃下的过程中以足点塔身,使得自己尽量慢一些落下去。
他跟兄长讨论过这个姑娘的疑点,打算通过带她学轻功,仔细筛查她的身手。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只能判断出,这姑娘确实是个很努力很有韧劲的人。但是,也仅此而已,甚至连最基本的内功基础,都一丝全无。
昨夜,翟容将花蕊娘子自称幽若云的事情跟翟羽说了。翟羽对南云山之案所了解的情况,与花蕊所说并无出入。翟羽说,要证实那姑娘是否真的幽若云,需要去南云山找个认识幽若云的人,如此,至少来去路上要耗费个二十来天。他们决定,先把这姑娘当做幽若云待着。
秦嫣又一次从九层浮屠上跳下去,足尖在塔身上划出一片灰土,人如一片着了风的落叶在塔旁左右飘动。
翟容看着她的动作,已经是第四十三次了,她的动作依然没有打任何一点折扣。眼前的“幽若云”,目前看起来应该是个天赋卓异的姑娘。
不过,无论她是否属于山海饱满,气穴流通的内家之材,在翟容眼里,她已经错过了幼童的启蒙阶段,再怎么练也就是令轻功略提高一些,身法手眼步更流顺一点而已。
此时看着她慢慢随着不断攀爬,他教给她的那一点运气能力在不断与她自己的肢体动作相协调。翟容咬了咬草棍,帮她数着数儿。练功最需要沉得住气,耐得住磨炼,这姑娘看起来这一处的韧性一点也不弱。
“五十次满了,上来吧。”翟容轻声道。
秦嫣听到他终于满意了,便从那浮屠上悄然跃下,走到他坐着这个大浮屠,抓住塔边的棱角花纹,五指发力向上攀爬。翟容道:“你不能从那座塔顶直接跳过来吗?”
秦嫣抬起头看了一下两个塔顶的距离,估摸了一下距离,貌似是可以跳过去的。
她还不习惯有轻功可以高来高去。她爬到了翟容身边,满头臭汗淋漓。翟容递给她手帕。秦嫣看了一眼,又不是没练过功,又不是没出过汗?抬起袖子,呼啦啦从额头擦到脖子,完事!
翟容说:“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
秦嫣也觉得自己不像,抱着膝头侧过脑袋,问他:“我方才练得如何?”
第46章 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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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被他从云水居的樱木地板上推到了桐子街上;他推得甚是手重。
翟容是故意给她一点教训:这个姑娘居然以在这样的风月场所,赚那几个小钱为荣。这丫头简直没有一点保护自己的概念!乖乖呆在他府中;至少清清白白可以嫁人;在这种地方被人轻薄了去,以后怎么办?
他出手虽然重些;也是知道她是有点身手的,不至于像普通姑娘被推折了手脚。她只是无法站直;滚落在地面上,发钗也散了;头发也蓬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翟容一面慢慢穿着牛皮靴子;一边盯着秦嫣看。
秦嫣被扔得晕头转向,但是脑子还清醒;她一旦能爬起来,立即提着裙子迅速向云水居的台阶爬过去;想逃回到张娘子身边。她前几日在云水居弹琴的时候;曾经见过张娘子妥善处理了不少醉鬼事件。只要能够逃到张娘子身边去,她一定会替她挡了这个凶狠狠的翟家郎君。
她刚跑了两步;翟容腿一抬;拦住她的去路。
他一双眼睛恶气蒸腾地朝她瞪过去。他的眼眸本来就很明亮;此刻含着怒意;亮得像月光下的两把寒刃。
秦嫣看着就害怕,朝左边躲,他的腿架到左边;她朝右边走,他又轻松将她架住腿长嘛,就是这么任性!
秦嫣见张娘子还不过来“救”他,只得设法自救,道:“翟郎君,你到底要做什么?”
翟容这一回是真心来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他的靴子已经穿好了,站起来,双手在腰间一叉,立在她面前。秦嫣就是长了翅膀,也会被他活活拽下来,重新扔在地上!
秦嫣无计可施,无助地抱紧琵琶,不知何去何从。
两人正在对峙,有一个喝醉的云水居娘子从堂屋里嬉笑着追出来,看到翟容站在台阶上,从后面就扑上来:“郎君做什么?奴家给你喂个葡萄”
翟容侧身避开,手中轻轻一带,那个女子就被他推了出去,那女人没站稳,跌坐在了地板上,吃吃笑着:“小郎君如此羞涩作甚?姐姐这里有樱桃。”那女子衣衫半褪,裙子已经没了,只有一件丝绸外披。人一坐下来,便将双腿露了出来。
翟容顿时心中一片混杂,只觉得眼前晃动,右手扶额。
他脸上涨红,心知此处是实在呆不得了。
他也来不及让秦嫣穿鞋子,拽着她的胳膊便急速朝外面走。秦嫣的琵琶掉在了台阶下来不及拣,踉踉跄跄被他带出了云水居。
“你松手,松手!”秦嫣从来没有见过来妓寮如此行事之人,所以也一直在猜测,他到底是何居心。如今看见,他一见那露出双腿的姐姐,就慌得掉头而走。心中自以为是地猜出了大半分:这翟郎君大约跟那些未经人事的少年人一样,人生“第一次”临时有些害怕,要逃。
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很是准确。
那可使不得!
如果哪个后生“第一次”落荒逃走了,事后往往被姑娘们笑话好久。她可不希望翟家二郎君成为这种“孬种”。
还有,他逃就逃了,拖着她干什么?
秦嫣努力掰他的手指,开始以一个“圈内人”的身份,劝慰他:“郎君是有些担忧那事儿不成是么?”她装出老成的样子,安慰着,“不妨事的那个事情,每个郎君都能行的。而且桃娘子很温柔的”
翟容一听此话,只觉得一股闷气直窜入颅顶:死丫头的“眼界”,开得还“真不错”啊!他停住了脚步。
秦嫣以为他被自己劝得心思有变化了,趁热打铁道:“你真的不要害怕哈,桃娘子会慢慢教着你的她法子很多的”
翟容被她气得额头青筋乱跳,怒视着她:“你法子多吗?要不要你来教教我?!”
秦嫣被他眼神吓到,脑袋乱晃着摆手,道:“我不行,我,我没经验”
翟容听她浑话不断,只觉烦闷,拉着她继续找清净的地方。
秦嫣求他:“你放了我吧。”
翟容似乎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他们身处在桐子街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中,身边琴声叮咚、马匹喷鼻、人声喧哗、车夫吆喝、姑娘们调笑竟然没有一块清清爽爽的地方。他强行拽着秦嫣继续朝前走,终于来到了一片略微安静的墙角边。
他先前对秦嫣要留在“蔡玉班”,成为知名琴师的事情,多少还是抱着欣赏和鼓励的态度,因他知道她的确琴艺不错,年岁稍长,的确有可能在业界有一定的地位。可是没想到,她所谓“锤炼”琴艺的地方,是如此肮脏混乱,这令他完全无法忍受。
他将秦嫣推到墙角,捋开边上的凤尾细竹,双臂打开将她逼在那角落里,决定跟她好好聊聊:“若若,那个地方,就是你弹琴赚钱的地方?”
“是,怎么了?”秦嫣被身后的细竹枝刺得浑身难受,他的姿势太富有压力了,仗着身高总是那么欺负人。
“就是你打算做河西大乐师的地方?”
“啊。”
“你看没看到那里有多乱!”
“平时不是这么乱的。”
“你还敢狡辩!”翟容下意识地抬起手,像对待崔瑾之一样,打算用力扇她一巴掌,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清醒点。秦嫣也听出他手臂挥动的风声不对劲,这一巴掌下来,还不把她脊椎给敲断了。她眼圈立刻红了,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凶,还要打她。
翟容的胳膊抬到一半,生生停住了。
他看到,她的脊背只有自己的两掌多宽,整个人像只小鹿儿一般,被自己压伏在墙上,这如何打得下去?她不是崔瑾之,不是纪倾玦,没有那么结实的骨骼。
她那么又弱又小他不能太凶了。
翟容心思变了,语气平和了一些:“我跟你说,云水居太乱。”
秦嫣满心委屈,没有听出他语气的变化:“云水居根本不乱!”
云水居真是不乱,秦嫣先前已经在里面弹过几天琴了,张娘子都是料理得好好的。客人要“行事儿”,也都是入了屋子才做。
而今日,实在是个特例。
首先是五个小郎君,一个比一个漂亮,把姑娘们都勾得没了规矩。更主要的是,张娘子听说翟二郎将自己兄长收到府里的几个绝色丫头撂在一边,知道这个小后生不太容易撩拨。她为了气氛更加活跃一些,特地请了几个满肚子风骚肚肠的熟客来捧场。这才把场面拉得这般火辣香艳。
翟容哪会知道这种底细?他只信自己方才眼前所见,听着秦嫣如此说话,更是对她无语:“若若,你骗我其他也就算了,你拿自己清白骗个什么骗?”他说,“这样,今晚就跟我回翟府。”
“”秦嫣低头不去跟他说话。
“跟我回家去。”
“”
翟容看不到她的脸,但也发现了她的无声反抗:“你不要坚持了,这种地方你如何待得?”
秦嫣辩解:“别人能待得,我为何不能待得?”
“反正你不许待!”翟容道:“跟我回家,这里乱哄哄的。”
他一口一个“回家”的,那是他的家,又不是秦嫣的家!秦嫣没有家!
“跟你说多少回了,我不想去翟府。”秦嫣重新调整心态,耐心跟他解释,虽然她真心被他搞得很暴躁,没多少耐心了,“人各有志,我喜欢桐子街,人多热闹,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翟容扬起眉毛,这孩子到底能不能说通?“你没看到那些女人,一个个”
“我是乐师,暂借在那里弹琴的,没人碰我们的。”秦嫣继续竭力耐心。
“碰了怎么办?!”翟容再度被她惹火了,吼得几乎将她耳膜震坏。
秦嫣捂着耳朵道:“你吼什么吼?你这种奇怪的人才会放着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娘子不玩,拉我出来。”她推他的手臂,想要走出去,“我要回去了,今日的钱要赚不到了。”
“不许去!”翟容的手臂硬得跟生铁浇铸在墙壁上一般,根本摇撼不动。
两个人僵持在桐子街的角落中,灯火中,秦嫣的两只眼睛越发红了起来:“你让我出去!我要去赚钱!!”她边哭边用力推他的胸脯。
翟容低下头,她那浑身上下的倔强劲儿毫无威胁性嘛。而且,她那纤细的脖子,一点抵抗之力也没有,他随手一捏就能把她捏碎了。
第47章 万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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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子街是城池中最繁华的一条街;敦煌每日有大小各国商队、使团经过;需要打尖、住店、饮酒、休息。桐子街上不仅有一排排酒肆,也是教坊集中之处。
桐子街的中间偏东几个门面;有一家名叫“云水一品居”的教坊,在敦煌城里颇有艳名。
云水居的假母姓张,人称张娘子。
没有排行,没有名字;因为她在教坊里的排名;一直独冠敦煌。
这五六年;最让假母张娘子得意的就是自己笼络好的七位美貌的娘子。都在妙龄之际;生得腰细胸丰、肤白唇红;在她的精心装扮、策划下,最近几年都被公认是敦煌的教坊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