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7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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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六宫里无数,他觉得不是不能离开,而是欧阳容讨他喜欢的时候,他还是愿意身边有这个人,当然,是他身边人中的其中一个。
独自专情这事情,皇帝目前还没有。
因为喜欢欧阳容,也因为欧阳家政绩上没有出采的地方,皇帝从没有主动提给欧阳家人官职,容妃不提,也让他相当满意,以为容妃是懂事。
一个当皇帝的,永远缺得力的官员,忠心的奴仆。但把欧阳家排除在外,可想而之,论家世来说,是不要觉得能和柳家相比。
柳家哪怕只有一个柳至,皇帝也是偏心柳至的。又从太后没有关押皇后来看,太后对嫔妃们的疑心更大。
虽然皇后又病重了,但太后真的生气,也会不客气的把皇后换个地方。
谋害太后,太后雷霆大怒,皇帝没有条件的理解。
太后只关嫔妃们,也与太子求情有些关系。
心思又转到太子身上时,太子都苦苦在太后面前求情,何况是柳家呢?柳至带着柳家全部官员保皇后,在情理之中。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面对太监频频来回柳家的求告之声,皇帝也就没有治他以全家性命要胁之心。
但也没有答应。
为柳家上一回金殿,就在金殿上审后宫,那是不尊重现在六宫做主的太后。他轻描淡写:“告诉柳至,太后会严查,让他们回去吧。”
……
金殿之前,就走过来传话的太监。
往玉阶上面一站,传皇帝口谕。
“皇上说此事已交太后明查,金殿重地不是胡闹的地方,作速回去方是道理。”
柳至从容谢恩,从容回话:“皇后娘娘让冤枉,臣等没有颜面安坐家中。娘娘一天不申冤,臣等一天不起来。”
在他身后的柳家人齐声跟上:“臣等,愿用性命保娘娘清白,请皇上严查真凶,还娘娘玉洁名声!”
太监乱了方寸,小跑着去回皇帝。皇帝听过不耐烦:“一个一个都不省事,喜欢跪,跪着去吧!”
很快消息传到后宫,太后微微动容。
要说柳至这个人,太后相当喜欢他。
柳至是太后唯一儿子的近臣,早在少年的时候就服侍于他,又和当时没有挑明身份的袁训相当和契,从没有看轻袁训是没有根基的人。
要说恨,只能恨柳丞相。要说怨,只能怨错许柳家为太子妃。
太后挑动眉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但对面前回话的任保还是面色寒冷,好似把柳家所有的人都憎恨进去,冷声道:“还真厉害!看他能跪几天,跪着,就清白了吗!”
加寿在偏殿里听到,过来回太后:“可是,我也觉得不是娘娘呢。”加寿看得懂皇后这些天对她眼神上的柔和,和以前的不一样。
就像加寿小时候养的大公鸡,那鸡见到生人要叼,但是见到寿姐儿出来,那眼神大不一样,加寿淘气揪它漂亮羽毛,它也不会咬一下。母亲说那叫温驯。
加寿还是不喜欢皇后,但女官教她表面上要说娘娘好,加寿对着外人包括太子说的全是假话,但在太后面前这一句是真心的请教太后。
太后对着她微微一笑,嗓音柔和下来:“那你赶紧的办这事情,交给你了,不要说你小,我在这里呢,不明白的就来问我。这里面只怕不少弯弯绕,累了,就睡会儿去,吃点儿去,御花园里玩会儿去。”
加寿颦眉:“可是,柳爹爹要跪到什么时候,”伸头去看外面的天色,天刚上午,宫院里碧绿嫣红的花草和天边微妍的流云相映成趣。
“要是跪一天,只怕坚持不住。”加寿带着烦恼:“怎么办?只怕今天一天我解不开这事情。”
太后含笑:“你倒是心眼儿好。”
加寿认认真真地道:“母亲说为人还是要善良,父亲说先有好心地,才能千智计。祖母说品德,是第一位的。”
太后微微一笑:“我的孩子,你说得很好,但现在别忧愁了,他要跪是他的事情,你赶紧的去办差,记着我说的话,累了就睡会儿,玩会儿去。”
加寿答应着去了,有些加快速度。但这不是加快速度就能一天办完的事情,这得寻找嫔妃们陷害皇后的人证和物证。这一天光问各宫院里的人都不够。
但是加寿用心的办着。
……
三月春风似温柔的手,似上好的轻纱。如果主人是吃好睡好出门儿郊游去的话。
在跪着的人身上,估计柔软不来。
时近中午,白玉桥前面没有遮挡的树木,日光似融化的铁水,红通通灿灿亮地打下来。
汗水从柳家的人额头流下来,他们中间有些人上了年纪或有疾病支持不住,伏在地上趴着。
但一大半的人还是跪得笔直,把柳家这上百年的世家风范坚强的表现出来。
半天的功夫而已,柳垣也有功夫在身,并不觉得疲累。但他视线看向前方笔挺的身影,那是柳至的,心底敬佩让他跪得更直。
树荫下悄悄走来的太子也眼窝发烫。
什么是压倒一切的震撼!这就是了。
再也没有比一个服侍过先太上皇,服侍过太上皇,服侍着皇帝的世家以命来保更热血淋漓的事情。
太子仰面看天,觉得微有旋晕。这天和地,也像是要为柳家的热血而变颜色。
他目不转睛,看到有一些身影微微摇晃,太子随口就能报出他们的姓名。
自己的外戚是柳家,还有对柳明等人的不满,太子对柳家在朝官员做过了解。
他知道晃动的几个身子他们病弱,他们难以支撑一整天。
太子殿下含泪离去,他没有上去劝,柳至倾家而来,正是太子想要的。皇后一天不清白,就好似罩在太子头上的宝剑,随时会斩上来让殿下麻烦。
这都是因为争宠!
……
日头一寸一寸地在窗纸上移动,天色往下午时分移动。红漆雕刻牡丹争春的几上,送来的饭菜又一次没有热气,但太子还是没有用的心。
他失神地看着窗纸上白光,他的人虽然没有在金殿前面陪跪,但他的心还在那里,一会儿也没有离开过。
有人可能会说,不过就是争宠,殿下这算担当不起来吧。说这话的人只能是没道理。
如果是一般的争宠,皇后娘娘安享尊荣,太子殿下也就不用像这样失魂落魄的担心。
眼前的情势却是皇后不倒,嫔妃就死。以娘娘身份下毒谋害加寿,撇开加寿是太后的亲戚不说,只是一个小小民女的身份,娘娘先就有失贤德。
以皇后身份可以在别人做错处置别人,却用龌龊手段,这罪名要是扣到皇后身上,柳家用性命来保,皇后也完了。
哪一个封皇后的人,不管内心真有假有,对外的宣称也是此女贤德,方能入主中宫。
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太子所以痛心。
太子殿下的经历,他在七岁以前,养在太子府上。七岁不能算小,像加寿七岁左右已经在太子府上管家。虽然管的不多,也用上许多的心思。
但加寿和太子不一样,加寿的身边有许多忠心对太后的人,处处提点着她。
太子殿下在七岁以前,只是太子妃嫡子的身份。前太子妃能顾住自己不吃醋就不错,顾住儿子的地方根本不多。
前太子算是照顾儿子,但太子七岁那年刚准备进学,加寿一周多冬天到来,太子在她五岁,不到七岁,准备过了年进学,在进学以前,前太子、现在的皇帝对儿子的关注上并不是很多。
前太子只是给英敏殿下开始安排师傅,还没有到位,太子殿下定亲,留到太后宫中教养。
天和地,在英敏殿下就成两个样子。
加寿活泼可爱,在太后和公主的照顾下无忧无虑。瑞庆殿下是父皇母后心爱的,也算是一片暖阳。
当身边人全是暖融融的,你的心又能冷到哪里去呢?又怎么会从小就学成冷酷的心机?
皇太孙七岁进学,开始学的就是帝王之道,里面也是有仁有情的。他住在祖母宫里,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就不会缺少。而眼见到太上皇和太后相濡以沫,忠毅侯夫妻把加寿视若珍宝,对皇后的不满早就生出。
但太后是不会教导太子不敬重皇后,所以太子的心底存在美和好,对脸面前压下来的事情格外愤慨。
他要是个心思歹毒的人,只会咬牙切齿去报复,不会在这里独自伤心。
不需要柳至和忠毅侯来提醒他,太子也深刻牢记,这一切全是为了争宠。
争宠以后为了什么,为了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一旦他的太子之位动摇,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性命这事情都不好说,所以他伤痛的不能自己,中午的饭也吃不下去。
太监蹑步走进来,看一看就明白。轻叹道:“殿下,您得用饭啊,您好,才有精力护娘娘。”
太子殿下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问道:“柳家的人还在?”太监陪笑:“在呢,不过有两位大人晕了,让扶下去。这大半天没茶没饭的……”
太子幽幽然长长叹上一声,抬手如风中落叶一般全无精神:“你下去吧,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太监让人撤下冷菜,重新换上一桌子热的,担心的对太子看看。自然的,他也担心殿下不吃不喝生病,太后要拿他是问。但还是走了,把门帘子小心的拉紧。
太子瞪着门帘,又回到自己心思上去,正要从杂乱中理出一个对策。门帘子又一动打开。
太子忍无可忍地怒道:“我说过别打扰我!”太监躬身谄媚:“殿下,忠毅侯来见。”
太子一愣,随即起身,定定神思,说了个请字。在他来看,他的岳父过来不会没有话说。
片刻后,袁训进来。太子殿下心情不会好,袁训不会满面欢笑。但他本身精气神就好,把太子的灰头土脸衬得没处儿相比。
“殿下,这几天里兵部事多我没有过来,但我也为殿下筹划,有几句话特地过来告诉。”袁训满面诚恳。
太子挤出笑容:“岳父请说。”
“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因不用再分析,为的是两个字,争宠。”
太子垮下面庞:“是啊。”
袁训温和地道:“所以我必须来提醒殿下,争宠的事情可大也可小。”在这里袁训有意的停顿,像在思忖后面的话,而太子在他面前并不隐瞒,沮丧地道:“这是想要母后的命,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
“不,”
打断的这一个字让太子愕然吃惊看过来。
他看到他的岳父满面慎重,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是剑指殿下呢,这事情更大。”
自己想的力度远远不如别人说出来,而太子自己想的时候已经沉重压在心上,袁训的话更似劈头盖脸而来的巨石,砸得太子殿下这就有鼻青脸肿之感。
在柳家准备的这几天里,太子师们也早早的挑明,请殿下这就防备,娘娘在宫里的事情随时会沾到殿下身上。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保护太子,太子自己经过百般提醒,他更上心。
面容有一刻狰狞,但很快放下,对袁训轻施一礼:“多谢岳父为我着想,岳父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袁训轻而有力的道:“从争宠上来的,还只能从争宠上结束。殿下,这全是为了争宠啊。”
他反复的又说上一遍,太子垂下眉眼儿默然。他难道不知道吗?为来为去,为的就是争宠。
袁训很快离去,太子又陷入到独寂中。这种孤单不是有太后的慈爱,有加寿的可爱,有太子师们的忠心就能解开。这是面对六宫冰刀霜剑指向皇后,其实却全在太子身上的寂寞和防范。
以他十四岁算小小成人的年纪,一边儿是在太后面前温暖无俦,一边儿是在皇后无能引出来的血雨腥风中,冰和火狠狠的给他一记。
这全是争宠上来的,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
加寿临睡的时候问了问:“柳家的人还在吗?”女官为她掖掖大红绣百合花的被角,嘴角上挂着怜惜:“柳至大人让体弱的人回家歇息,他们还有几十个人,还跪在金殿前面呢。”
过了年九岁,这个月是小六过生日,随后就是生日的加寿颦起小眉头,床前摆着点心,预备着她随时要吃。
“不吃东西,那该多难过。”加寿小眉头拧成一小团。
女官劝着她不要多想,把她哄睡。
这个时候的金殿前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给柳至等人点上灯笼。
灯影里,柳至面上沉静一丝儿没有改变,和他一早刚跪的时候一样,坚毅如山。
在他后面的人也就带出一模一样的神情,像是柳至不倒,他们全都不会倒。
一个小太监探头过来,啧过舌头后,顺着暗影中的花径去往偏僻些的宫门,把消息夹带给当值的侍卫。
很快,欧阳家收里消息。水大人等全在这里,他们瞠目结舌:“还没有走?”
都看到事情严重性,许大人干搓着手:“柳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水大人听出他的怯懦,斜眼他就要骂:“和谁拼!”
许大人一噎没有话,水大人把袍袖一卷,怒道:“你不要忘记,是和你,和我,和他,和他!”
手在欧阳老大人父子和叶大人等面上轮流指过去,欧阳父子还能自若,叶大人是和许大人一样,生出退缩来,吃吃道:“这不是好时机吧?”
“什么叫好时机!你说,你说呀!”烛光下面到处是水大人挥动手臂的影子。
欧阳老大人和欧阳住交换一个诡异地眼神,看看,果然是有敢和太子作对的人。
当下不作表示听着,叶大人面有难色,反过来劝水大人:“咱们现在动不了皇后娘娘。”
水大人狞笑:“那什么时候能够动她!”烛光把他的眼眸染得近似赤红,像一个张大血盆大口的怪兽,在他的话里,把他的野心全然表露出来。
叶大人等一起动容。欧阳父子一起压抑喜色。水大人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也无法收回。
他在烛光下面暴怒的走着,索性全盘托出。
“陷害娘娘要株连亲族的!”
只这一句话,让还有犹豫和反对的人一起哑了嗓子。而,“好!”,欧阳父子拍案而起,老大人是凝眸如聚风云,欧阳住更是面如铁石般不会动摇。
父子齐声道:“水大人说得对!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全数灭族!”
叶大人等面皮抽个不停,但很快也认清事实。他们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宫里到底怎么了,也还没有见到过女儿。但从知道的种种迹象上来看,不是皇后死,就是全家一起去杀头。
悬崖勒马,没有退路。要么背水一战,要么自己往悬崖下面跳。叶大人等是没有办法,眼前没有生机,不得已点了点头。
虽然艰难,也让水大人一步蹿过来,揪住他们的衣袖往中间带:“都过来这,我有话说。”
数个人围成一圈脑袋碰脑袋,水大人的低语声压在中间:“听我说……”
……
第二天一早,金殿还是巍峨,玉阶还是明亮,柳直的身影还是笔直。他就像刚跪下来一样,静默地有如一块早就摆在这里千年万年的山石。
洒扫的太监们看向他们是敬佩的,也都有大祸临头之感。太监在宫里是贱人,出了事情连带到他们是比喝水还要平常的事情。
这种时候都庆幸自己是在做洒扫的低等差使,而不是在各娘娘宫里钻营当上大太监。
低垂着头一面扫,一面偷看柳至等人,一辆宫车同着仪仗缓缓过来。
宫车上装饰精美,是按公主的制。宫车前面开道的太监们昂首挺胸,也是公主出行的数目。
宫女们捧着红罗扇,金唾盆等随行在两边,人数虽然多,走得除宫车辘辘以外,别的鸦雀无声。
太监们心中有数,不等回避声出来,丢下扫得只有一半的地退到两边,跪伏于地。
而回避声也在此时出来。
“回避,回避……”
柳家的人看过来,乍一眼,都有些糊涂。这来的是哪位公主?真是奇怪。公主一般不会往金殿这里过来。
只有柳至打起精神,低声提醒:“寿姐儿来了。”话依次传下去,不由得柳家的人精神集体一振。
这袁加寿可是能在宫务上说话的人,另外还是太后面前最能说话还能撒娇使性子的人。
她过年在金殿上面为皇后娘娘求情,随后跟来的六宫任总管不是回给皇帝:“寿姐儿一早大哭大闹,不依着她就不行。太上皇让吵得头痛,让送寿姐儿来烦皇上。”
这对加寿来说是冤枉的,加寿最近两年总是肃穆对人的多。但她曾对着父亲大哭大闹,怪他把自己丢下来,顽劣的抹他爹一脸的粥酱肉和菜,却是全京里有名。
柳家的人一喜,是啊,怎么忘记她是按公主的制养着。再就一忧,她是来做什么的呢?她过来安慰是代表太后过来的吗?
见宫车行过来,太监打起车帘,走出一个胖胖的小姑娘。
她带着小金冠,如果有人见过瑞庆殿下的正式妆束,就知道这不比殿下小时候用的差。
金冠上面宝石无数,因为主人年纪太小,怕脖子顶不住金子和宝石,宝石全是细碎而小的,作个三五团,就像是镶得满满。日光照射下来,珠光宝气无处不在流转,把主人鼓鼓脸蛋上绝色的小面容如映霞光里。
这就看不清,也更让人不敢仰视,油然的生出敬畏之感。
柳垣是眩惑的,他见过加寿,但今天这个好似日光照耀万物的小姑娘,气势上他从没有见过。
腰身一软就要拜她,但理智让他克制住自己。犹豫不决这样拜是不是谄媚,见到最前面的柳至换个方向,因为加寿是从侧边过来的,伏身拜了下去。
他双膝本就着地,这就是个大礼。他的身上还有官袍,这代表的就是臣服。
柳家犹豫的人都眼神一跳,但经过这一回全家同心,对柳至信任无比,随着在地上膝行挪个方向,也一起拜了下去。
而加寿恰好响亮说出:“我奉太后之命前来!”
犹豫的人放下心不说,还惭愧于自己们不如柳至见识的快。这位不是小公主的小公主能往这里来,在太子府上管家和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