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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十国帝王-第3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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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幕僚诧异不已,不知李绍斌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否定自己。

    李绍斌面若寒霜,咬牙道:“你难道不知,被李从璟派往玄武县的军队,是哪一支军队?”

    “这。。。。。。是百战军。”

    “你难道忘了,李从璟长胜之名,是靠什么得来的?靠得就是这支百战军!”李绍斌眼中露出忌惮之色,“百战军西行这才几日?事先你我看作坚如磐石的玄武县,就被百战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攻城尚且如此,一旦给百战军有城池据守,那三万西川军,是那般轻易就能得手的?”

    他接着又道:“再者,李从璟戎马多年,深得谋战之道,身旁更是谋士如云,你可以仇视他,但不能轻视他!他这回遣百战军西行玄武县,岂会对接下来会发生的战局没有推断,没有准备?”

    “可是方才军帅不是说。。。。。。”

    李绍斌狠辣的目光顿时向幕僚看过来,惊得幕僚一个冷颤,他终于反应过来,“军帅故意这般说,原来是为了稳定军心,提升士气。。。。。。”

    “梓州战事本就艰难,再让全军将士看不到希望,这场战争也就不用打了!”李绍斌冷冷道。

    “这。。。。。。西川援军当真来不了?”

    李绍斌站起身,负手走到门口,抬头望向门外,沉默了良久,“这却也未必,本帅先前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玄武县之战,往后到底会如何。。。。。。”李绍斌握紧手,“还有待静观!”

    对,是静观,而不是有什么措施。

    虽然明知玄武县之战,关系东川存亡,李绍斌却也没有办法相助。

    这份无奈与痛苦,折磨得李绍斌眉头紧锁,心如刀绞。

章四十三 月垂龙门山 英雄逞强时(4)() 
李绍斌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无法与他人言说,自然也没多少人能够知晓,善于掩饰内心真实想法,喜怒不形于色,是成为一个大人物的必修课程,但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喜怒哀愁无法与人分担,纵然其中的滋味百转千回,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也是成为一个大人物必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李绍城发出类似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无法与人言一二三的时候,梓州城以西百里之外,龙门山中,君子都与西川军也已经开始了殊死搏杀。

    君子都三千兵马分作三路,每路上千兵将,各自镇守一条道路,林英负责的是最南边的一条道路。在这里,他们将要面对从金堂县方向来的西川援军。

    两年前林英虽然在荆南吃了一场败仗,但实事求是的说,他并非是个没能力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介普通士卒,爬到君子都都指挥使的位置,当年的长林之挫,巧合因素太多,似乎正是印证了那一句“胜负乃兵家常事”。

    这回奉命把守最南的山道,林英并没有单单死守出山口,他到了龙门山,快马加鞭突进山中,直到斥候禀报距离西川军不过十五里的时候,这才停下来,而后他将兵马分作了三部,分别布置在事先选好而后一路来勘察过的三处山道隘口中。

    自东向西,分别设四百人、三百人、两百人把守。

    而后林英率领剩余百人,堂而皇之迎向西川援军,为那三部兵马布置防御工事争取时间。

    龙门山中最南面的这条山道,在三条山路中是东西距离最短的,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里,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十里。林英率百名将士告别最后设置拦截工事的两百同袍,向西突进没有多久,便遇到了西川援军的先锋斥候。

    山道并非都是山体上的崎岖小路,官道也有从山中穿过的,修建在山脚下的官道,路宽行马不是问题,但究竟是狭路相逢。见到西川斥候时,林英二话没说,拔出横刀,便加速冲上前去。

    没有招呼没有呼喝,在西川斥候还不及反应的时候,林英已经率众突至近前,在双方距离尚有十多步的时候,林英手中的横刀还未举起,他身后便射出几支弩矢,咻咻几声,忽闪间在空中划过一道平直的线,瞬间便钉在西川斥候胸前。

    寻常斥候一般都不着甲,披皮甲的都是少数,面对近在咫尺的弩矢,哪有半分防御力,一旦被射中就要伤及筋骨,被射中要害的,更是当场重伤、殒命,箭矢劲道甚大,穿胸入体,将马上骑兵带飞马背,摔落地面。

    林英等人纵马杀进西川斥候群中,横刀斩过,西川斥候相继落马,有倒在路上还没死的,也被君子都将士一一补上几刀。

    百骑穿过后,西川斥候便没有还活着的,只余失去主人的战马四顾失措。君子都自然不会忘了这些战马,比起斥候,战马的价值不遑多让,队列末尾的君子都将士,娴熟的顺手牵起战马缰绳,带着战马融入队列中。

    如是杀灭西川军数波斥候,林英等人的行踪,也被西川军知晓。在距离西川主力尚有几里距离的时候,林英等碰到了前来清理通道的西川数百马军。

    “干翻他们!”看到这批西川精骑的时候,林英浑然不惧,仍旧是杨刀迎上,唯一不同的是,他终于举起了鞍边的圆盾。

    两军精骑在山道中遭遇,当彼此转过弯道看见对方时,相距已不过二三十步。这个距离,是箭矢杀伤力大幅度提升的时候,双方都是精锐,将士不用主将多言,便举起了弓弩,将利矢射向对方。

    到了此时,君子都开始有人伤亡,有人落马。

    两军数百骑,很快杀到一起,彼此纵横交错,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山道毕竟是山道,数百骑也施展不开,前方的一二十骑混战在一处了,后方的将士还没看见敌军的模样。

    林英的打算,正是要借助山道逼仄,用战斗来争取时间,用这百骑君子都的性命与鲜血,来换取后方三道防线的构建。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交战一刻,西川马军惊讶于面前对手的战力彪悍,所部将领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喝起来。

    拼杀中的林英哈哈大笑,待将面前的对手砍翻,得了空,便趾高气扬的回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爷爷是君子都!”

    “君子都?百战军?”这名西川马军将领不禁震惊,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色,他左右兵将有的惊呼:“君子都怎会在此?莫非是那李从璟来了?!”

    林英将这话听在耳中,大声道:“尔等土鸡瓦狗之辈,我杀之如屠猪狗,大帅的面,尔等是见不着了!”却是使了个心眼,不说李从璟没来,用李从璟的威名来震慑对方。

    这话很有效果,西川兵将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西川马军领兵将领嘴角抽动,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心下一横,大喝道:“竖子狂妄,且看我将你斩落马下,再去取李从璟的脑袋!”

    说罢向林英迎过来,林英大叫一声好,纵马迎上,两人顿时战在一处。

    两军搏杀,凶险处间不容发,那名西川将领也是名好手,林英与他断断续续交手二三十个回合,没能将其拿下,于是动了歪心思,有意卖了对方一个破绽,在对方大喜挥刀竖斩而来之际,身子一侧,横刀一斩,从对方胸前划过。

    这一刀撕裂了对方的甲胄,刀锋添到了鲜血,但对方甲胄坚硬得很,林英也不能一刀将他斩落马下,但这一下却也将对方惊得双眼圆睁。两人再度被隔开之际,林英回头看罢君子都伤亡情况,忽的大笑一声,对那骑将道:“爷爷不陪你玩了,且饶你一命!”说罢,调转马头,招呼君子都撤退。

    数十骑君子都,相继撤出战斗,打马疾驰而去。

    那西川骑将吃了亏,又受言语侮辱,心中极是不快,眼见林英要撤,哪里会放任对方逃了,立即率众追赶。

    林英纵马奔驰,见对方追了上来,心中不禁一喜,遂不时回头以污言秽语辱之,激得对方咬牙切齿紧追不休。

    继而到了一处山道狭窄处,两边山坡却不甚陡峭,林英远远望见了山坡林子里隐藏的君子都,又回头辱骂那骑将一阵,还不忘发出大笑声嘲弄对方。

    三四百西川精骑追赶而来,那骑将一路被骂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将林英吃下嘴去,待到了这处地方,猝不及防,两边山坡上忽然劲风阵阵,利箭破空的声音格外刺耳,两百支利箭撞进西川马军军阵中,顿时激起一片人仰马翻。

    那西川数百骑顿时乱作一团,马惊的、负伤的、坠马的、大呼的,莫衷一是,骑将反应过来中了埋伏,连忙招呼部曲举盾防御,再看林英,早已消失在眼前的山道,只剩一阵笑声在山中回荡不绝。

    。。。。。。

    月上三竿。

    龙门山居中的山道中,林雄率部打退西川军又一次攻势,得了片刻喘息时间,顾不上饮用干粮,叫了两名指挥使来,聚在一起紧急商议军情。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日,汇集南北两路军情,贼军的兵力分布大致已经清楚。”亲卫在旁举着火把,林雄指着地图看着两名指挥使,神色肃穆,“贼军主力,绝大部分在南路,规模超过两万之众。中路与北路,各有贼军数千。且贼军兵力配置也有不同,据报,南路贼军以步卒居多,中、北路则以马军居多,甚至有可能全是马军!”

    “西川贼军,将兵力这般部署,却是为何?”一名指挥使问。

    “先前贼军三路皆大张旗鼓,是虚张声势,目的是为隐藏其兵力真实部署情况。而其兵力这般部署的用意,也简单明了,孟知祥可能早就料到我军会来龙门山拦截,也猜到我等会兵分三路,故而叫南路贼军行得快些,先一步暴露虚实,与我军接触,吸引我军注意,诱使我军将主力投放到南路。而一旦如此,中、北路的防备势必空虚,这两路的贼军便能尽早打通道路出山。一旦贼军得手,这两路贼军便会急速往南,从背后袭击南路军,两面夹击,将我等一举破之!”林雄沉声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西川贼军南路多步卒,而中、北路多精骑,却是这般道理!”那名指挥使恍然,随即狠狠击节道:“孟知祥果然老奸巨猾!”

    “那我等眼下该当如何应对?”另一名指挥使问道。

    林雄肃然道:“中、北路各有贼军数千精骑,具备急速冲击的能力,一旦他们强行冲关,我等只怕抵挡不住,而南路军多步卒,其部三四百马军已经损伤惨重,至今已是无法应付我精骑的优势。当今之计,是调集南路军,增援中、北路。。。。。。”

    “这倒是合理。”一名指挥使沉吟道,“将军英明!”

    林雄苦笑,“这非是我英明,看破贼军虚实用意的,并非是我,而是林英,南路军支援中、北路的三百骑,也快到了。。。。。。”

    说到这里,林雄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大叫一声:“不好!”

    。。。。。。

    五更将至未至,林英背靠石块,眼神有迷离,他坐下的石块,已被鲜血浸透。

    一名亲卫正在照顾他的伤势,但说是照顾,此时却已无计可施,只得低头拭泪。

    林英瞧了这位亲卫一眼,忽而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般作态可不是君子都儿郎的风采。”

    “将军。。。。。。”这名亲卫跟随林英已久,此时语调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英望向满天繁星,浑身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他呢喃道:“再坚守一个时辰,十二个时辰的期限便到了。中、北路肯定没有问题,只要我们南路不拖后腿,任务便算是完成。”

    他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我林英身上的屈辱,终于有了洗清的一日。。。。。。”

章四十四 月垂龙门山 英雄逞强时(5)() 
(第二更。)

    林英看向自己这名亲卫,声音虚弱而柔和,他笑了笑,问:“后悔吗?”

    亲卫脸上泪痕未干,闻言稍稍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将军说什么?”

    林英叹了口气,目中露出不忍之色,“这场战斗,你本可能不会死,但因为跟了我,现在却处于必死之境,后悔吗?”

    亲卫一把将脸上泪痕抹干净,昂首坚定道:“为国而战,虽死无悔!”

    林英愣了愣,对这名缺了根弦一般的亲卫有些无奈,“我是问,做了我的亲卫,却要跟我一起死,后不后悔?”

    亲卫的声音更重了些,正色道:“能跟随将军征战,是我的荣耀,怎会后悔?”

    这样的回答让林英又怔了怔。他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良久,他脸上再度绽放出笑意,“的确。能跟随大帅征战,是我之荣耀,死而无悔。”

    亲卫看向林英,眼中充满不解,他不明白林英为何突然说起了李从璟。

    林英却没有再回答他疑问的意思,他的眸子里星月如画,他的思绪却已飞回了八年前,飞回了那个雪夜的长和县城。他的面前,似乎又站着那个彼时还分外年轻,年轻得尚未及冠的家伙,对他说:“本使相信,来日你儿子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是的,那个年轻人做到了。林英这个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人,现在却已有了新家。他成了亲,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居住在洛阳,彼处没有战火,一切幸福安稳。

    “将军,贼军又杀过来了!”亲卫一句话,将林英的思绪拉回现实。

    “扶我起来!”林英双眼陡然清明,他再度提起横刀,看向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士为知己者死,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数个时辰前——

    林英率部退到第三道防线后,到了此时,君子都终于将这一路贼军的虚实弄了清楚。

    “将军,探查清楚了,他娘的,这路贼军不下两万人!”一名都头来向林英禀报,会在如今称呼林英为将军的人,必然是君子都的老人,事实上,林英所带的这一千君子都,本身大部就是他的旧属,“不过尽是步卒,马军基本只有先前我等会面的那数百骑。”

    “都是步卒?这可太好了!”一名指挥使喜道,“尽为步卒,则无强行冲阵而过之可能,只要我部还在坚守,贼军就得在山道中与我等阵战!”

    “却也蹊跷!”林英沉吟,“贼军的马军不至于会这么少,这些马军都去了何处?贼军将步卒尽数放在南路,这样的部署又有何深意?”

    “马军既然不在南路,自然就在北面那两条道上!”那名指挥使理所当然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至于贼军为何将兵力这样部署。。。。。。”他却是想不出来答案了。

    林英沉思片刻,见众人的眼神都向他看来,他忽的面色肃然,问诸人道:“诸位,敢与我一道死战么?”

    “将军这是什么话,君子都何曾怕过死了?”众人立即嚷嚷起来。

    “很好!”林英点点头,挥手让人拿来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指着地图道:“贼军发兵三万上下,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南路有两万余步卒,则其另外八千马军,必然是去了北面两条道。北面两条道各有我君子都千骑,要拦截八千贼军精骑,并非不可能,但坚守十二个时辰后,定然损伤殆尽。诸位,你等可能明白?”

    对阵双方:两千骑与八千骑;对阵时间:坚守十二个时辰;对阵地点:山道;对阵结果:损伤殆尽。这样精准的战局预测,若非对敌我战力了如指掌,对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因素分析的透彻,不能得出。能做出这样的预测,整个君子都上下,除却林英,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但实际上,这样的推演也并非不可能,因为这场战斗,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额外影响元素,大抵称得上是战力的硬碰硬,是将士的硬性消耗。

    对林英这番推演,众人却没有怀疑,皆肃然点头。

    “一战过后,君子都损伤殆尽,诸位,能接受吗?”林英目光炯炯看向众人。

    众人肃然,皆沉默不语。对他们这些沙场宿将而言,战死沙场并非是多可怕的事,但这显然不单纯是个战斗命题。

    众人没有回答,林英却掷地有声道:“我不能接受!不仅我不能接受,我想昔日的君子都都指挥使郭威,现在的君子都都指挥使林雄,在各自面对这个问题时,也不能接受!”

    他眼神锐利看向众人,重重道:“君子都,不能损伤殆尽!君子都的旗帜,不能倒下!君子都这支军队,不能从大唐消失!”

    “将军,该当如何,你说便是,我等照做!”有性子急的,已经忍不住大声道。

    “办法只有一个!”林英目光如电,说了四个字:“田忌赛马!”

    众人有的已经了解,有的却还没反应过来。

    而后,林英看向山道,缓缓道:“战至此处,要把守南路,若是我等抱有战至最后一人之决心,自此时起要坚守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限,五百人足矣!”

    五百人足矣,除却先前战斗的伤员,还能调三百骑支援北面两路。

    临行时,林英对率三百骑北上的骑将耳语了一阵,而后道:“这番话你记清楚了么?”

    “将军放心,必定一字不漏!”骑将红着眼睛道,“然则,将军为何不将实情告之都指挥使?”

    林英笑了笑,“若实话说,都指挥使不会答应的。”

    。。。。。。

    林雄失声道:“不好!”

    “将军何意?”左右都露出不解之色。

    “林英的话不对,他在说谎!”林雄面沉如水,像是遭遇到了极可恨的事。

    “将军说林英在说谎?这怎么可能!”被林英派来的那员骑将不平道。

    “谎言总是会有破绽的,他这话里就有破绽!”林雄来回踱步,心情极度不平静,“他的话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中、北两条山道,比最南的山道,要长了许多,几乎都是两倍的距离。我们可能会战损严重,但依托山道,绝不至于守不住十二时辰。”

    林英派来的骑将愣住。

    “我知道兄长的意思了。”林雄忽然低下头。

    “何意?”

    林雄却没再说,他忽而转身,咬牙切齿道:“既然援军已来,我等何妨大造声势,去主动出击?如此,还能让贼军退却,早日达成既定战果!”

    他翻身上马,调集兵将,抽刀在前,义无反顾奔向西川军。

    山风扑面,林雄心如火烧。

    他知道林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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