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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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李从璟在幽州,以卢龙一地之力对战契丹一国之力,不就赢了么?
是的,无论旁人怎么认为,孟知祥之所以认为蜀中能战胜朝廷,就是因为有李从璟的“前车之鉴”。
但是现在,孟知祥突然发现,他似乎忽略了这其中十分重要的一些东西。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具讽刺含义的词:邯郸学步。
在那一瞬间,孟知祥忽然觉得,自己跟一头蠢驴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眼前的形势,让有所醒悟的孟知祥,没有时间反思问题,纠正过错。
大半日鏖战,西川兵将纵然再悍不畏死,他孟知祥纵然再得全军效力,也不能改变被禁军击溃的事实。
孟知祥开始仓惶逃窜。
逃离战场时,是赵廷隐牵着他的马走的。当时孟知祥还想稳住阵脚,以让更多的西川兵将能够逃脱,但是赵廷隐告诉他,张知业已经战死,大军稳不住了。
逃进龙门山时,天色已经漆黑。大军溃逃,火把寥寥无几,将士们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故而自相冲撞、践踏者多不胜数,喊叫声、悲呼声此起彼伏,在黑暗的山林中如同鬼哭狼嚎,倍显可怖。
满头大汗的孟知祥,举目茫然四顾,在冰冷的群山中显得既狼狈又悲凉。
好在赵廷隐伐木为薪,分给诸将士点燃,这才稍稍缓解了黑暗。
然而不等孟知祥松一口气,后军惊恐高呼,朝廷王师杀到。
孟知祥听到的马蹄声,让他心跳骤然加快。哪怕不能瞧见自己,孟知祥也能清楚知道自己脸上的惊慌。久历戎马,孟知祥岂能不知自身处境?无论是谁,在乱军中被追杀,都会死。
即便在战场上对战万军时也不畏惧的悍将,在兵败被追杀时,也不能不恐惧,因为那会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又是赵廷隐,主动留下来断后。
孟知祥不肯,这不是他在使用权术故作姿态,而是赵廷隐的确是他左膀右臂,他不忍也不能弃之。然而形势紧急,彼时孟知祥自身尚且难保,还有什么余力、资格去保全他人?
赵廷隐一刀刺在孟知祥的马屁股上,吼叫着让孟知祥快走,而他自己则返身杀向追兵。
心痛如绞、五味杂陈的孟知祥,自然知道那种情况下返身杀向追兵,命运会如何。奔出没多远,他甚至好像听到了赵廷隐临死的惨呼。彼时,老辣沉稳如孟知祥,也落下了泪来。
只是这泪太辛酸太无奈,也太无力太无用。
“大帅,快走罢,贼兵要追上来了!”李仁罕急切的催促回望龙门山、回望赵廷隐决然背影的孟知祥,拉着他就走。
孟知祥黯然神伤,转身背离龙门山而去。
当夜,孟知祥逃到汉州城。当其时,他身旁的兵将已经不过千余人。
孟知祥不能忘记,汉州守将看到他败军而回时,眼中浓烈的错愕与不可置信,还有那一丝清晰可见的,让他倍觉屈辱的质疑。
然而更屈辱的还在后面。
天未亮,王师精骑追赶而至。
望着汉州守将仓惶的脸色、李仁罕欲言又止的神态,孟知祥就知道,汉州城已经不能护得他的周全。
因为士无斗志。
而对方气势如虹。
咬咬牙,孟知祥仿佛听到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他没想到他也有如丧家之犬的一天,被人在自己地盘上驱赶如牛羊。然而形势逼人,孟知祥却不能不无奈离开官衙,在慌忙中再度骑上马,带着一帮残兵败将,离开汉州城,埋头急急往成都奔逃。
章五十七 名将风采今胜昔 谁在马上称豪杰(7)()
梓州迎来又一个黎明,熹微的晨光洒落城楼,城墙上的李绍斌将横刀归入刀鞘,摘下兜鍪,露出一张倍显疲惫的脸来。
王师撤离城头,收兵回营,李绍斌却没有半分欣喜,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对方要回营进餐罢了,不用多久,便会有另一支王师轮换上来。
已是两夜不曾合眼的李绍斌,在大战之后脑袋昏沉的厉害,沉重的头颅像是灌满了铅水一样,念头每转动一下,脑门都会极度不适,心头更是欲要作呕。
这让压力深重的李绍斌倍感烦躁。
自梓州战事开始以来,王师的攻势日盛一日,梓州城便日复一日被压得喘不过气,哪怕是前日王师分兵去了玄武县,眼前的攻势也没有消停半分,眼下好歹熬到了天亮,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然则梓州战事的艰难,还是超出了李绍斌的预计。
首先是对王师战力的低估。哪怕战前李绍斌认为他已经足够重视王师战力了,但连日交战,随着李绍斌对王师军备、中下层武官作用的认知日益深刻,他心头的不安就愈发浓烈。
其次是东川将士的战斗意志。大战最初几日,在李绍斌的激励措施下,东川将士还能奋战得力,但战斗越往后,李绍斌便发现再多金银财帛与许诺,也无法抵挡士气的下降。
虽说王师每日里射进城来的劝降书,他都尽数没收,发现私藏者更是杀无赦,但这却抵不住军中那些议论。如今的梓州城,几乎给了李绍斌一种“道路以目”的感觉,这让他如坐针毡。
到而今,他更是被迫亲自奋战城头——他若不如此,只怕梓州城已经易了手。
这让战前以为自己已将备战做得足够好,梓州城能守卫数月的李绍斌,如何能不感到恶心、恼怒?
他拖着僵硬的双腿走下甬道,准备回帅府休息。李绍斌忽然发现,这几年在东川似乎日子太安逸了些,在没有征战且无人能忤逆的情况下,身子竟是没了当年那般硬朗。
有了这个念头,李绍斌心中烦躁更甚,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走下甬道的时候,李绍斌被一个低头怀抱滚木、脚步踉跄的民夫撞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李绍斌竟然连连后退,不巧的是脚后的杂物让他直接摔倒在地。
原本就脸色不好看的李绍斌,此时脸黑如墨,那名民夫已经吓傻,跪倒在地不停磕头,话都已经说不好。
“废物,路都走不稳,本帅要你何用!”李绍斌心中窜起一股邪火,拔刀出鞘,出手便砍了那民夫。
突兀的杀戮,立即骇得周围人莫不色变。
“都他娘的看什么?城池守不住,你们都得死!”李绍斌暴喝一声,怒气不减,跨上战马扬鞭而去。
直到李绍斌离去,才有民夫上前来探查那名民夫,一位脸色病白的妇人,吃力的提着一桶热水从巷角过来,看到惨死的民夫,嚎哭一声就昏倒在脏乱的街面。
回到帅府,方进府门,李绍斌便寒声问迎来上来的心腹:“玄武城战事如何,孟知祥到了不曾?”
“孟帅已至玄武,报信者乃是西川信使,大帅要不要见见?”心腹喜上眉梢,看得出来这个消息也让他倍觉欣喜。
“这就让信者来见!”李绍斌闻言心中也是一喜,到了这份上他已经没心思掩盖心迹了,只要梓州城能幸存下来一切都好说。
李绍斌在设厅接见了西川信使,对方气度从容,信誓旦旦的向李绍斌保证:“昨日午前,大帅亲率万余精锐赶至玄武县,卑职奉命前来时,大军已向贼军发起攻势。李帅不必担忧,不出两日,捷报必定传来!”
李绍斌眉开眼笑,双手在扶手上来回搓滑,连道了三声好,大手一挥,豪气道:“贵使辛苦,来人,给赏!”一反之前在西川使者面前趾高气昂的态度,“两川本是同气连枝,此番贼军贸然来犯,看似声势浩大,然只要你我两家合力,必叫贼军有来无回,何愁两川不能保全?”
“李帅所言甚是,大帅也正是此意。”西川信使始终不卑不亢。
两人言谈甚欢,各自欣喜,这时厅中一名文官忽然出声道:“前日,贼军曾分兵去援玄武之百战军,算其脚程,该是与孟帅差不多时候抵达,不知贵使来时,可有见到?”
这名文官如此一问,李绍斌顿时反应过来还有这回事,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王师先到,恐怕战事对西川不利,李绍斌不等西川信使说话,立即问道:“贵使可曾见到这股贼军了?”
“卑职来时,大帅正是与这股贼军在玄武城外交战。”西川信使没有隐瞒,但神色间仍是极为自信,“李帅不必为西川军担忧,有大帅亲临战场,贼军必败无疑!”
见信使神色泰然,李绍斌也就信了三分,但联想起这几日见到的王师战力,又不能不担心,勉强点了点头,“有孟帅亲临,本帅自然是不担心的。”
梓州城外,王师大营,李绍城驱马至中军营外,交了战马,疾步向帅帐行去。
掀开帅帐走进,瞧见正在怡然自得饮茶的莫离,忙走上前去,执礼道:“西川信使已经入了城。”
莫离正眯着眼轻嗅茶香,闻言微微颔首,算是示意知晓了。
李绍城不是传令兵,他既然亲自前来,自然不会只是为汇报军情,“以末将之见,西川信使此番前来,定是告知李绍斌孟知祥已到玄武,此消息必令李绍斌振奋,我军何必将其拦下?”
原来,西川信使冲营入城时,被李绍城拦了下来,不等他将其擒获,莫离即传来军令,让李绍城放其入城。李绍城不解其意,故而前来询问。
莫离浅品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先喜后忧,岂非更易自乱阵脚?”
李绍城微怔,寻思着道:“军师的意思,是说不用多久,西川贼军兵败玄武的消息便会传回?眼下李绍斌闻听孟贼前来,势必大喜,而后闻听孟贼兵败,则必大忧,大喜大忧之下,李绍斌必定心神不宁,而东川兵将也会神思崩溃?”
“将军敏锐,正是如此。”莫离放下茶碗,他方才所言的意思并不难理解,让人惊异的是他对李从璟必定战而胜之的信心——那已不是信心,而是认为理所应当,就如认为日头会自东方升起一样自然。
莫离抬头看向李绍城,笑着问道:“大军攻打梓州已有大半月,将军可否累了?”
“为国击贼,无劳累之说。”李绍城道。
“将军不累,将士们想必累了。”莫离笑容更加富有深意。
“军师何意?”李绍城问。
“我意,此战该结束了。”莫离拿起放在面前茶案上的折扇,轻轻摇动,“难道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末将正有此意!”以李绍城对莫离的熟悉度,自然知道莫离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味着什么。
“既然将军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莫离丝毫不觉得深秋扇风有什么不妥,他站起身来,掀开帘帐往外看了一眼,“眼下将到巳时,将军有八个时辰时间准备,待到今夜寅时,还有劳将军接收梓州城。”
“末将领命!”李绍城欣然抱拳,随即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将军若是有话,但说无妨。”莫离看了李绍城一眼。
“这。。。。。。”李绍城仅是稍作踌躇,便道:“眼下玄武战报未回,玄武战况未知,军帅此时便料定西川军败的消息回在今夜传到梓州,且让大军以此为依据备战,末将多少有些疑虑。”
身为主将,这样疑虑他自然要说出来。
“将军有疑虑并无不妥,若是今夜军报没有传回,大军不必强行攻城,离也甘愿领罪。”笑容仍旧挂在莫离脸上,让他看起来倍显潇洒,他说话的声音不重,但语气却不容置疑,说到这,莫离稍微顿了顿,接着道:“今夜亥时前,玄武城军报必定传回,丑时前,玄武城中必有内应将信号传出,寅时正是大军行动的绝佳时机。”
莫离说这话的时候,帐中幕僚都向他看了过来,面对众人的目光,莫离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拿折扇指着冠顶目不斜视道:“倘若以上时辰,有一个出了偏差,便算是离渎职,届时离甘愿摘了顶上军师的帽子,待罪大帅驾前。”
李绍城抱拳,“君无戏言!”
莫离笑道:“军无戏言!”
李绍城转身离帐的时候,帐外阳光洒落,正好打在轻摇折扇的莫离身上。
昔日,太宗出战,曾有一次,身在后方军营,而推算出前方出战大军取胜的准确时辰,幕僚闻之莫不讶然。后大军得胜而归,问之,事实果如太宗所料,时辰分毫不差。
章五十八 是非成败转头空 天下尽是乱离人(1)()
情绪是一把双刃剑,成也萧何败萧何。凡谋大事者,并非没有情绪,只是莫不力求主导情绪,而非成为情绪的奴隶。
然则此事说来容易,为之却是极难,就如大功业说来轻松,人皆可以有大志,但最终能一展抱负者,少之又少。
李绍斌此时却早已顾不得这些,在波涛汹涌的梓州城中,他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安稳度过此劫,能够在王师面前保全梓州城。
在与西川信使会面过后,李绍斌虽然仍有些疑虑,但心情已然振奋不少。如今孟知祥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既然孟知祥已经亲自领军到了玄武县,李绍斌认为梓州城要保全下来实在是不难。
若非眼下梓州城内暗流涌动,王师给的压力又太大,他几乎会派人杀出重围,去援助玄武城。
无论如何,连日来李绍斌第一回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候,李绍斌自觉心情不错,遂在府中设宴席,大彰酒肉歌舞招待西川信使,以便向全城军民传达东川情况还不错的信号。
若非幕僚劝阻,李绍斌原本是打算在府中正张灯结彩以作庆贺的,现在只要能将动静弄得够大,振奋梓州民心军心,他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虽说李绍斌现在方寸已乱,好歹并没做出什么荒诞事来,招待西川信使的宴席,他没有亲自作陪,而是在安排过这件事后,就又去了城头戍守,这样就能显得他与全城军民同甘共苦。
李绍斌对自己敏锐的思维很满意,对自己在如此不利局面下,还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加大战争胜利筹码的行为很是欣赏。鲜衣亮甲站立城头,迎着金灿灿的夕阳,指挥大军奔走作战时,李绍斌又一次感到意气风发。
“李从璟也没甚么了不起,贼军攻势再猛又能如何?只要挺过这最艰难的几日,东川仍旧就东川,我李绍斌依然是东川之主!那李从璟,到时也只能乖乖退走,贼军也注定会成为一介败军。。。。。。”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李绍斌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大声笑出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胜利场景,那真是让人心绪激荡。
现在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并且有一种在长久压抑之下,爆发出来的并非毫无根由的乐观与自信,这让他再度精神饱满,四肢分外有力,竟好似回到了年轻时候。
但凡有东川甲士,杀倒了王师将士,李绍斌便大声报赏,间或有将王师赶下城头者,李绍斌更是不吝赞美。
“传令下去,今日有功者,明日一同去帅府再领厚赏,但凡府中物件,无论贵重与否,只要将士们看上,便可一并拿走!”
“传令:自此刻起,军功奖赏依照先前标准翻倍!若是府库银钱不够,本帅愿用府宅作抵,战后一并结算!”
“。。。。。。”
李绍斌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让亲兵们高声重复他的命令,哪怕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仍旧是面带笑容,高喊不休。
垂死挣扎的人,一旦看到了希望,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此时此刻的李绍斌,很像一个人物。
只是,他忘了,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
他更忘了,若是他平日里把一切都做的足够好,今日就不会这般狼狈——哪怕这种“足够好”,要有能跟拥有整个帝国、且呕心沥血的李从璟一较高下,依旧显得不自量力。
日暮时分,天地将合,有一队骑兵自西方驰来。
随着这队骑兵进入王师大营,不久之后,王师营中、军中,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数万王师将士,在莫离、李绍城统一安排下,齐齐向梓州城宣布:王师大胜西川叛军,孟知祥逃回西川!
随呼声一起冲击东川兵将的,还有张知业的人头。
梓州城,瞬间变色。
当时,李绍斌也在城头。见此动静,闻听此讯,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被亲卫们喊醒之后,李绍斌挣扎着站起身,手指西方跳脚大骂:“孟贼老匹夫,你害死本帅也!”
骂完,身子一僵,骤然一口鲜血喷出,几欲站立不稳。
亲卫们疾呼,都劝李绍斌保重身体要紧、莫要动怒云云。王晖闻讯而来,本是要与李绍斌商议应对眼前变化的策略,但看到李绍斌这副模样,眼神闪烁一番,立即喝令其亲卫,将李绍斌送回帅府休息。
临走时,李绍斌都没再对王晖交代类似“梓州城就靠将军了”这样的话。
一路驱马回到帅府,李绍斌踩着似乎要将地板踏裂的脚步,怒气冲冲闯进设厅,驱散了厅中歌舞,大步上前揪住正在宴饮的西川信使,将对方从案桌后猛地拖了出来,瞠目大喝:“尔等竖子,欺李某无知邪?!”
喝罢,不等目瞪口呆的信使说话,举刀斩下,削飞了对方一颗大好头颅。
丢掉脖颈血喷如泉的信使尸首,一把抹去脸上血水,李绍斌头也不回对跟在身后的亲卫喝令:“砍了这帮狗贼!”
亲卫们得令,一拥而上,在西川信使同伴们的惨呼声中,一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方才还载歌载舞,一片欢乐和谐之象的设厅,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府中官吏们闻讯而来,见到厅中惨烈之象,一些平日里少历杀伐的文士,顿时承受不住,跑到院中去呕吐。
李绍斌坐到主位上,已经没了去议事堂商议政事的打算,手持鲜血淋漓的横刀,模样说不出的吓人。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李绍斌就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猛兽,一言不合便会暴起杀人。
门外月黑如墨,设厅杯盘狼藉,帷幄、屏风上侵染了鲜血,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收拾,尸体都躺在原处,还在不停流血,只是血液已由鲜红变成了暗褐色。此处气氛分外压抑,让每个人都呼吸粗重,却又不能不屏住呼吸。
这副场景落进李绍斌眼中,没有激起他任何言语,他阴沉着脸、目光狠戾,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甚至连握刀的手也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