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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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被叫“死冷血”,但心里头着实狂喜:因为他知道一定是习玫红回来了。
他幸亏早跳出来一步,不然的话,习玫红就要大闹化蝶楼,搞不好要跟青楼恶奴们大打出手了。
四
冷血与习玫红终于见了面。
习玫红一见冷血,就想到在他怀里大哭一番哭得淋漓尽致再说。
但她瞥见帘子一晃,另一人也掠了出来,心里头就凉了半截。
出来的人是个女子。
一个纤弱得倍添韵味的女子。
习玫红认得她:这正是那个在化蝶楼舞姿纤巧、柔若无骨、眼睛会说动人的话的那个女子!
——这女子后来曾御剑飞袭吴铁翼!
习玫红一想到刚才掀开帘子所看到那一男一女的情景,心里刚凉下去的部分又似烘炉般焚烧了起来。
她立即寒了脸,像没见到冷血一样。
“谁叫你呀?”
拙于言词的冷血怔住:“我……”
“不要脸!”
习玫红霍地转身,迅速地让眼泪流下来,借旋身之际用袖子揩干,但这一切,都没瞒得过从帘子里掠出来的离离。
离离栅栅行前,说:“习姑娘。”
习玫红故作大方回首笑道:“有何指教?”
离离柔柔一笑:“冷四爷一直在等你和三爷回来吃饭哩,他一直坐立不安,很担心……”
习玫红心里忖:这用你来说!少假惺惺了!却在脸上笑道:“是么?”
也不知怎的,她每看见离离,心里就浮现起自己小时候学舞不成摔破了东西,还有踩死了一只豢养的小蛤蟆而伤心落泪的情形;只觉得自己面对这风情万种的柔弱女于,自己很不像个女孩子。
其实习玫红的声音甫起,冷血就掠了出来,他乍见习玫红,万千情意,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表达。
他看见习玫红有些风尘仆仆,花容樵悴的样子,心里爱惜得微疼了起来,想用手拨去习玫红发上一张小枯叶。
但习玫红不知怎的,忽对他冷了脸,他的手只好隔空僵在那里,好一会才讪讪然缩了回来。
这些离离都看在眼里。
她和冷血谈过了一席话,自然了解这大男孩子的心里感受,便向习玫红笑着说:“冷四爷一直在我面前,尽是说你。”
习玫红呢声道:“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冷血这时禁不住问:“三师兄他……”他本有千言万语,蜜语转怜,想对习玫红说的,在她去后音讯全无的时分,他才知有多挂怀,但在此刻,他还是要先追问三师兄的下落。
这一来气恼了习玫红,冷笑道:“你就只记得三师兄!”
离离暗喟了一声,本来想说:你怎么这样不了解四爷……后来转念一想,这种情形,不是外人参说得了的,自己最好还是离开的好,便婉然一笑:“我有事,先走了。”
冷血愣在那里,不知如何说是好。
离离对他一笑,走过习玫红身畔之际,只低声说了一句:“习姑娘,他对你,是真的好,这几生修来的福气,不要给脾气坏了。对男人,自然太驯不好,但温柔还是切要切要的。”
她笑了笑又道:“我真羡慕你们。”
说罢便姗姗而去。
她离去之后,习玫红的气平了,离离的话,倒逐渐在她心里生了效。
剩下冷血和习玫红,谁都不知如何开口。
习玫红本来先要求大吃一顿的,但有些赧然不好提起。
她只好先告诉冷血遭遇的事情。
冷血一听,从习玫红充满乐观、自大、加油添醋、传奇故事一般的转述中,分析到追命的处境危殆,当下沉声问:“如果要你再回霸王花山谷,你可认得路?”
习玫红气得凤目睁了一睁,扬扬秀眉道:“当然认得。”
又补了一句理直气壮的话:“可是,我还未吃东西呀。”
冷血疾道:“我先去布置,你可以在这里先吃,弄好了回头我来叫你。”
习玫红从冷血的脸色里知道事态严重,便乖乖的点了头。
冷血是去调集衙房的人手,围剿赵燕侠这一干人,要一网打尽,必须要冷静充分,行动奇速——冷血虽然刚烈,但决不鲁莽。
他的身份和职责,也不容许他有丝毫的鲁莽疏忽。
冷血即时出去调集人手,习玫红饿不过,叫了些好吃菜肴大吃一番,吃着吃着,良心有些不安起来,留下了几块肉、一些佐料,又托小厮买了几粒蛋和几株蔬菜,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连手指都冰凉了起来,脑里还盘算着一些主意。
五
追命与赵燕侠已经交手七次。
在这七次交手里,追命从赵燕侠手上第一柄武器跨虎篮,至第十一件武器月牙刀,足足踢飞震落了赵燕侠手上十一件兵器。
但赵燕侠旋即亮出第十二件奇门兵器:吴钩剑!
赵燕侠一面打一面从容地笑道:“三爷,莫忘记我有五十四个师父啊。”
追命了解他话里的意思。
赵燕侠的五十四个师父,武功都不怎么高,可是,赵燕侠的武功,却学尽五十四个师父所能,五十四个师父的武功聚集起来,足以把赵燕侠造成一个在武林中出类拔革的一流高手。
虽然他运腿如风,数度踢掉对方的兵刃,但是,赵燕侠随手接过一把新的怪异兵器,又使出另一种崭新的打法。
由于每一种兵器的用法招式,迎然不同,追命久战之下,只觉目眩心惊,难以应对,但对方招式变化,却层出不穷。
“卜”地一声,赵燕侠手上的吴钩剑,刺在追命腿上,反而折断。
赵燕侠微晒,又亮出一条十七节三拨钢鞭,虎虎地舞动了起来,全身化为罡风鞭影,向追命罩来。
追命猛喝一声,一口酒箭,化作千点瑞彩缤纷,冲赵燕侠面门猛射而出!
赵燕侠此刻使的是鞭。
鞭影再密,也罩不住追命的酒光万道!
可是赵燕侠空着的左手一抖,凭空抓住一面藤牌,往脸门一格,一阵“必噗”连响,酒箭射在藤牌上,如密雷攻打一般。
赵燕侠藉势退了七八步,笑道:“三爷的喷酒功夫,确名不虚传,却不知我这藤牌鞭法如何?”
说着飞龙矢矫的鞭影,腾挪卷舞,但人在藤牌之后,电转星驰,倏忽来去,令人无隙可袭。
追命只好一面应敌,一面伺隙观变。
赵燕侠的铜鞭,忽然一沉,拖去卷来!
——追命最可怕的是一双脚,惟有先把他的腿功毁去,才能取胜。
追命忽然弹起,鞭击空,正欲迎空卷击,追命忽然身形似被巨石压下一般疾沉,踩住钢鞭。
钢鞭在地上溅迸火花,但力抽不动。
赵燕侠随即放弃钢鞭,改用大皓钩,急扣追命双胛。
追命“咄”地一声大喝,向土岗掠去。
赵燕侠身形如燕子般掠出,追袭追命!
他早已防备追命在不能取胜的情形下极可能只求速退再说。
如果要退走,必须要掠出山谷。
——但是山谷隘口他早已令剩下的“师父”埋伏,追命想必也看得出来,他要杀出谷口,徒招致背腹受敌而已。
因此追命若要退走,必须先掠上土岗。
——居高临下,杀退追敌,然后攀壁逃逸。
赵燕侠的杀着早已伏好,就待追命这一逃!
就在追命起念要掠上土岗之际,赵燕侠已猛然截击——制敌机先,这“先”字是对敌时决定胜负的因素。
在对方动念之前抢得先手,或在对方动手之前抢得先机,抑或在对方夺得先势之时先破其势,都是“先”之诀门。
赵燕侠已夺得先手。
可惜追命并没有踏上土岗,所以赵燕侠并没有取得先机。
他这一下跃出只是诱敌之计。
——诱赵燕侠去截击他。
他用的正是在对方抢得先势时破其先机,他的身形在半空猛然一顿。
在半空急弹的身形怎能陡然顿住呢?这情形就像箭矢在飞行半空中倏止一般不可能。但追命做得到。
他骤然顿住。
脚张成一字,如风车轮一般,向赵燕侠倒卷过去。
第二章 大蚊里
一
追命用这种策略来夺得先机,主要原因是他知道赵燕侠的武功极高,各种兵器都趁手,尤其现在他手上的太皓钩。
这太皓钩给他使来,有时变成狂风扫落叶的棒子,有时候变成精光熠熠黄龙天飞的长剑,有时候却成为三节棍、缅刀、九节鞭、双铜一般的用途。
这样打下去,自己腿法不变,但对方的杀手铜“移山换岳”神功一直未施展,只有必败无疑。
何况,还有吴铁翼在一旁正运聚“刘备借荆州”功力虎视眈眈?
他决定要速战速决,先行诱杀赵燕侠。
一个人能从五十四个完全不像样的窝囊师父中学得一身本领,这份聪颖的天资,决不能等闲视之。
追命这一击留了余地。
他也没有把握一击能奏效。
万一失败,要防对方反击!
追命这一下飞袭,令赵燕侠失措。
这刹那间,赵燕侠骤然扔开武器,“移山换岳”神功,激荡全身!
这一下原是拼个玉石俱焚的打法:不管追命击他有多重,他先卸掉一半劲道,再把另一半劲力反袭对方。
追命却更令他意想不到。
追命像把半空飞旗掠上土岗的身子遽然顿止一般神奇,倏地改变了方向,迅速掠去,左手右手,各抱起萧亮、方觉晓,夺路而出!
赵燕侠的“移山换岳”神功鼓荡,正待应付追命飞踢,却不料追命并没有发出他应发的攻击。
这下如电掣星飞,兔起鹘落,追命已抓起萧、方二人,如果不是有吴铁翼的话,追命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暗中早准备停当的吴铁翼,悄没声息地欺至,两掌一先一后,击在追命背门上!
追命被先一掌击个正中,但第二掌却身子藉力倏向前一扑,让了开去!
吴铁翼的掌劲,要藉力才能发挥,他第一掌无借力处,第二掌又击了个空,算起来,也只有吴铁翼平时的三成劲道击在追命背上。
但这也使追命负了大创。
他向前一倾,藉后劲推势前窜而出,血脉翻腾,“哇”地一声,一口血箭,疾喷了出去!
这时赵燕侠正腾身过来阻挡。
这一口血,喷时全无征兆,精细如赵燕侠,也一时不备,半数以袖子挡,但半数打在脸上。
赵燕侠登时觉得脸上一阵辣痛,眼前一片血光,不知所受何创,不能恋战,急向后翻出。
这一下,追命藉吴铁翼一击之力,运劲喷血伤了赵燕侠,但亦因本身猝不及防之下无法运起本身功夫,所以赵燕侠也伤得不重,只是他此际满脸血污,所以看起来似伤得极为可怕的样子。
追命挨了一掌,情知闯不出去,念随意起,转扑向一个山壁炼药用的洞穴里去!
吴铁翼一掌命中,一掌击空,料定追命闯谷口而出,便急拦住谷口。
赵燕侠正心生惧畏,双掌翻飞,护住全身,未及应敌。
追命揽住两人,一面疾闯,双脚连踢,已喘飞六名“师父”,窜入洞中!
追命一入得洞里,鼻际闻到一种浓烈的药香味,眼前视线,都暗了下来,但在追命眼前,却仿佛见到万点金蝇,在旋飞倒转。
追命放下二人,扶住山壁,才喘了一口气。
只听地上的萧亮叹息道:“其实你只要不理我们二人,刚才已夺得先机,大有机会逃得出去。”
追命笑道:“我只习惯追人,不习惯逃。”
话未说完,一阵急风,陡然响起,要抢入洞口。
追命怒叱一声,双腿急喘,只听“砰、砰”二声,又一个“师父”毙了命,像木头一般被踢了出去。
紧接着三次抢攻,但因洞口狭隘,追命坚守,以他凌厉的腿功,不容人越雷池一步。
就算是赵燕侠和吴铁翼,也无法同时攻入,因为洞口太狭仄了,追命只要守住洞口,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御。
方觉晓在黑暗里喘息道:“我们……连累了你。”
追命笑道:“何来这么多废话!”一语未毕,只觉一阵金星直冒,忙扶壁才能立稳,差点没晕眩过去。
原来他挨了吴铁翼一掌,伤得也相当不轻,连连运劲拒数下,几乎晕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用功力逼住内创,只听赵燕侠在外面笑道:“三爷、二位大侠,洞里有耗子,三位不好在里面撒赖不出来吧?”
赵燕侠已知脸上仅是轻微之伤,但脸上肌肤被射得腥红点点,像个麻子一般,三五个月只怕难以见人,心中极为懊怒,恨不得把追命拖出来碎尸万段方才甘心。
追命向萧亮、方觉晓苦笑一下,并不回话。
洞口人声喧杂,人影晃动,追命心知闯不出去,但洞外的人只略作一二次试探,都给追命踢了出去,也闯不进来。
两方僵持了大半夜。
萧亮和方觉晓各自运玄功调息,已复元了一些微,这时月光西斜,清辉流射,映在追命长满胡碴子的脸上,微带忧悒,方觉晓叹了一口气道:“三爷受累了。”
追命微微一震,才道:“我在想……他们会不会用火攻?”
话才说毕,忽然一股焦味袭鼻而至,跟着洞口冒起浓烟,直卷洞中。
追命跺足道:“我本以为他们惧于波及花树,不致用火……但他们用烟熏,我们成了瓮中之鳖,不得已,只好冲出去一战了。”
萧亮道:“只是他们既用湿柴烟熏,必定在洞外布下极大埋伏,我们这一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追命苦笑道:“就算全无埋伏陷阱,我们三个伤重的人,只怕也难闯这一关。”
这时候,黑烟浓密,激雾蒸腾,烟气环绕,火舌微吐,三人估量这洞穴深约十尺,高及二人,但四处都是坚硬石壁,洞里除一些炼药器具外,无路可出,情知只有冒险闯火海烟林,与敌一拼外,别无他途了。
二
按照常理,这时候,冷血率七十四匹快马,其中包括六名捕头二十六名弓箭手十四名刀手,应该已突破大蚊里,踏入霸王花山谷了。
这也正是此刻危殆中的追命所盼待的。
可惜情形却不是这样:冷血和济南城的捕快差役们,仍逗留在大蚊里打转。
这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习玫红不认得路。
她的路只认到大蚊里为止,其余荒山漠漠,峻岭丝错,习玫红一面打蚊子一面慌慌忙忙夺路而出,根本就无法找出哪一条路是重返霸王花山谷的。
她现在也正在打着蚊子。
她是一个出奇的怕虫豸蚊蝇的小女孩子,冷血一向冷静沉着,但此际不由急得像被人挟住翔翼的晴蜒,跃高又落下,四下去寻觅路径。
他看见习玫红还是打蚊子,一面咕噜着、骂着,他看到蚊子在她俏皮可喜的脸上叮了几个红通通的小点子,经她一扒搔,红痕斜飞在玉颊上,他想大声斥责她,但又不忍心骂出口来。
可是他知道三师兄追命迄今尚未出现,一定陷于险境,亟需要救援——但习玫红除了认出这里是大蚊里之外,其余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冷血也没有了办法。
因为他所不知道的,也正是大蚊里去霸王花山谷的路,如果是大蚊里就是目的地,那么就根本不需要习玫红引领就可以找得到。
大蚊里虽是荒僻村落,但毕竟是坐落在官道旁的乡镇。
他只有气得顿着脚、握着手,不断把目光投向习玫红,期盼她突然灵机一触,想得出来。
习玫红自己也希望如此。
所以她蹙着秀眉、咬着红唇,一直要寻思:但她不想则已,一思索就更零乱,再想下去,脑里就像一百个绒球的线全串乱一起,而且已经开始头痛了……她只好不想了,并且立即为自己找到了停止苦思的理由。
——谁叫这里那么多蚊子,防碍她的思索!
她刚好找到充分理由可以不想那么辛苦的时候,就发现冷血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眼色来看她。
“我知道你心里想说什么。”习玫红忽然说。
但冷血却不防习玫红突有此一说。“……”
习玫红道:“你心里在骂着我,骂我很笨,是不是?”
冷血又怔了一怔,这倒没有想过。
“我其实不笨;”习玫红见冷血没答话,以为他真的如此想,越发愤怒:“你日后会知道我很聪明,一定会觉得我聪明——比你聪明一百倍!”
“你不信?”她又问。
冷血不得不说话:“只要你现在想得出来,是从哪里到霸王花山谷去的,你已经比我聪明一百倍了。”
“我在想:”习玫红的懊恼,出现在她的俏脸上,“我是在想嘛……”
“谁叫这里那未多鬼蚊子,打扰我的思绪……不然,我早就想到了。”
三
可惜习玫红还是没有想到。
她试了几条路,但都没有成功,半途折回,或者才走上几步,又忽然灵机一触,改变了方向去试另一条山径。
就算冷血还未绝望,其他剑拔弩张飞骑赶来的捕快衙役们,可不再敢对她寄存希望。
众人早已发散出去,各自三五人一小组,去寻找贼巢。
冷血先把习玫红安置在一栋较崭新的木屋里,点着油灯,也加入搜索行列。
冷血再回到木屋里来的时候,两道剑眉几乎边在一起,额上发丝也因汗水也黏在天庭之际,他方正、俊朗的脸上,有着坚忍的倦色与失望。
东方渐白,月黯星残。
一夜穷搜细寻,徒然无功。
冷血并不心急于无法向省城交代,而是憔悴于忧心追命的安危。
冷血一回来,看见习玫红支颐在桌前,向着灯光,在晨曦与微灯中挑出俊佻的背影,似乎已经入睡。
厨房里似有一些微暖气,冒着细细的白烟,使疲惫了一夜的冷血在开门掠起的晨风里感觉到分外的轻寒。
冷血一皱眉头,禁不住问:“你想出来了没有?”
这声音带着些微压抑不住的粗暴与焦躁,习玫红显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是冷血,在慌惶中忍不住要哭。
冷血却看见她脸上的两行泪痕。
他的心立刻强烈的后悔着:自己不该惊吓了她,她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哭泣……
——她为什么独自哭泣呢?
习玫红匆忙抹掉了泪,尽可能不让冷血看见的走进了厨房,匆匆抛下了一句话:“你坐。”
冷血在晨意中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迷惘,但这迷惘如一个浪子返家般的亲切,而且熟悉,这时候晨光渐渐亮开了,他就用两只有力的手指捏熄了油灯。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