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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凤凰于飞-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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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弥勒两手合十,竟是一派世外高人的超然洒脱。
  弥勒沉吟道:“你等了我很久吧?”
  是的,等了很久。雪凤凰在梦中应答。她仿佛回到从前,凤凰儿笑嘻嘻地搬了凳子,一边等着师父一边东张西望,没一刻安宁。在江湖上闯荡半年多,她已经累了,想想当日被师父揪着背书,那些苦楚回忆起来比蜜还甜。师父,你不要走,请让我陪你一起。雪凤凰来来回回地念叨这一句,梦中泪如雨下。
  龙鬼无意再遮掩,笑道:“不错,我是在等阁下。”弥勒皱眉道:“叫我大叔很好,不必客套。”龙鬼一怔,道:“大叔……”弥勒如此自称,便不是佛门中人,他平素听到的传言,看来都是误会。他仔细打量弥勒,通身的气派仿佛名人雅士,说不出的丰神绝世。
  弥勒和蔼地道:“你是乜邪的儿子?”
  龙鬼一惊,手按在鞭子上,笑道:“大叔这都知道?”
  弥勒柔声道:“因为你像你娘。”
  龙鬼哑了声道:“你认识我娘?”
  “对……雪湛公主……”弥勒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低下去,仿佛怕惊醒了地底沉睡的花,几乎像喃喃自语。他掩饰住悲伤的心情,走到熟睡的雪凤凰身边。
  她梦中仍在甜甜微笑,这世上任何烦难都夺不走她的快乐。他看着,一颗心越发痛了,耐不得那心境,走到一旁略静了静,方回过头对龙鬼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爹,我暂时不想见他。”
  眼看他就想离去,龙鬼只觉被他迫得无法思索,骤然打出一鞭道:“只怕由不得你。”
  一个惊天的霹雳打下,一片汹涌的浪涛潮涌,一阵暴躁的狂风席卷,鞭影犹如泰山压顶,竟以绝大的气势夺面扑来,不容喘息!龙鬼手中之鞭杀气森然,全不似小小少年的出手,一上来便是惨烈至极的绝杀鞭法。每一鞭,割破漠漠长空,夹杂令人心悸的呼呼风声破空而来。
  可一切攻势到了弥勒身上,都犹如梦幻空花,骤起骤灭。刹那间,只见弥勒随意走了两步,伸手在龙鬼眼前一拂,像是轻轻磨镜一般,龙鬼的凌厉杀气轰然寂灭。
  龙鬼不服,又幻起振聋发聩的一招,仿佛千军万马遮天蔽日奔沓而来。长鞭上劲力汩汩流动,内力竟臻化境,连弥勒亦不禁动容。但他仅是眯起眼,依旧身形一闪,奇异地避过锋芒所在,劈出一掌。龙鬼的鞭影本已汇聚成云,凝结成一体就要如山洪迸发。这一掌却恰恰迎向云层的顶端,犹如红日暴射,喷薄而出的暖流映红了每一朵云霞。
  霞光四散,龙鬼无法持续凝聚内力,稍一顿歇,浑然的鞭影被弥勒掌力的余波一击而破。他心中大讶,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式,居然轻松破解了他如此刚猛的攻势,不由荡开几步皱眉道:“雪姐姐的步法和大叔一样,初看简单,却恁地巧妙!”
  弥勒左踏一步,右闪两步,手法更是撩人心神,闻言笑道:“这叫妙手云端步,凤凰儿使来比我好看多了。”说完,弥勒的手法略快了快,但听猎猎风声扬起,龙鬼顿感手忙脚乱,忽地烦躁地把鞭子一丢,叫道:“打不过你,不打了!”
  弥勒停下手,叹了口气,回望雪凤凰甜美的笑容,沉吟道:“你爹想用我这徒儿骗我上钩就罢了,还想让你在我酒里下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说,我怎能见他?”
  龙鬼吃惊地倒退一步:“你知道是我爹他……”他心念电转。幸好他终究没有下手,如果做了,可能毒发的会是他自己。弥勒和乜邪竟是互相心意相通,完全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弥勒点头:“这酒故意数味杂陈,本是想趁机下毒,只是你不忍心……说来多谢。但你爹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还会想着法儿逼我。唉,他何必如此自苦。”
  龙鬼呆呆望着弥勒,颤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说我爹……”他摸出乜邪留给他的“顺风烟”,一旦放出此烟,乜邪会立即寻至。但他隐隐后怕,觉得弥勒和乜邪之间似乎隐藏了惊人的秘密,他不知道该不该揭破。
  “不用放烟,你爹已经来了,我不想见他,先走一步。”弥勒说完,身形骤然隐入林中。与此同时,龙鬼听到有人急掠而至,等乜邪现身之时,弥勒早遁得踪影全无。
  苗疆老怪乜邪一身宽大白袍,像灵幡飘至龙鬼跟前,虎目射向弥勒逝去的方向,恨然道:“你没留住他?”龙鬼抬起头,父亲在他眼中从未如此陌生,他直截了当地问:“雪凤凰的师父,究竟是谁?”乜邪默然不语,龙鬼道:“我根本斗不过他,爹为什么派我来留他?他认得我娘,爹为什么那么恨他?为什么他居然知道缪宗墓的出口?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乜邪的冷笑里不乏沧桑,一字一顿道:“不错,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了。这个混蛋,是你舅舅。”龙鬼呆住,一瞬间血液停留,回想起弥勒的音容笑貌,那竟是他舅舅,他母亲至亲的兄弟。苗人风俗,舅权极大,家中如遇重大事故须和舅父商量。龙鬼一直以为母舅故去,谁知道弥勒竟会是他亲舅舅,顿时半晌不能言语。
  他一时接受不了,良久方吃吃地道:“他真是我舅舅?你为什么一直把他当作死敌?”
  乜邪背过身去,不想让龙鬼看见他枯峻苍老的面容。他的声音古老沧桑,仿佛从十几年前传来:“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忘了你大舅、二舅是怎么死的吗?”
  龙鬼泫然欲泣,他忘不了。他脑海中千万次地重演过,襁褓中的他未曾目睹的凄凉场面。汉人千军万马打过来,爹虽然武功盖世还是保不住娘。敌人要抓娘回去邀功领赏,于是娘撞死在大殿上。那座大殿是二舅——缪宗孝康的皇宫。当龙鬼开始记事时,已经破败得唯剩断瓦残垣。小时候爹常带他去那里凭吊,他忘不了爹挂在口头的一句话:“我会为你光复河山。”那是爹向娘许下的诺言。十五年过去,他从不曾忘记。
  龙鬼哽咽:“弥勒是皇子诸贤,还是皇子若宜?”乜邪冷冷道:“他是诸贤,武宗皇帝第三子。至于若宜早就出了家,虽然至今不肯复国,到底情有可原。”龙鬼一听惊讶更甚:“如果弥勒是诸贤,若宜难道就是名满天下的小佛祖?”乜邪嘿嘿一笑:“不错,就是他!说是世外高人,却偏偏爱插手梅湘灵的闲事,成就姓梅的做了一代大侠。可轮到自己国破家亡,反而漠不关心,置身事外。”
  龙鬼后怕,拉了乜邪的衣角道:“爹爹为什么不告诉早告诉我?我差点在弥勒酒里下了毒!”乜邪抚他的头,轻轻淡淡地道:“早告诉你,你下得了手吗?你像你娘,无端端会发善心,对着仇人也狠不下心肠。”龙鬼低下头,眼角又滚出一颗大泪。
  乜邪道:“就算我不说,你不是依然没有下毒?哼,即便你下了毒,又真能毒死那个不忠不孝的混蛋?他武功高你百倍,狡诈也胜你一筹,至于毒药医术,我没见过他不精通的东西。他分明有此本事,却不肯为国为家报仇!我费尽心机教你如何行走江湖,你一见到那个傻丫头就全忘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龙鬼辩白道:“雪姐姐是好人,我想她师父不会太坏。”乜邪叹息,凝视他稚气未脱的脸,他终没有被琢磨成一把利剑。自小的严格训练,天文地理武功术数无所不教,盼他有日可助自己成事,仍是功亏一篑。龙鬼偷看一眼,见乜邪恨意不减,怒气未消,只得道:“好在雪姐姐在我们手里……”
  “不错,不错。”乜邪暗淡的眼扬起一丝光芒,“他若不肯复国做皇帝,我就一刀杀了雪凤凰。”
  龙鬼心惊肉跳,压抑住内心的情感,顺从地点点头。他不会忘记在缪宗陵墓里雪凤凰始终对他的袒护,从那时起他把命运和她连在一起,她若是有危难,他决不会袖手旁观。于是龙鬼明白,他和爹的距离终于渐行渐远。
  “雪凤凰在哪儿?”乜邪刚说完,就从草丛里找到了昏睡的雪凤凰。他不由分说抬起掌,正想劈下,龙鬼拦住了他。乜邪看到儿子眼中的倔强,手一翻,毫不留情地戳在他胸口。龙鬼明知他爹出手迅捷,仍未料到他会丝毫不带一点犹豫,用“点金”手法闭了他的膻中要穴。这手法煞是阴毒无情,若是半个时辰内不解去,龙鬼恐怕是永远醒不来了。
  乜邪没有再看儿子一眼,掌中运足了内力,倏地往雪凤凰脑门拍下。
  一股柔和的掌力突然托起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化解了龙鬼被封的死穴,又顺带点了他的昏睡穴。乜邪抬起眼,他怀恨多年的人就在面前,岁月似乎没有在弥勒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任世故风霜都飘散不见。乜邪不想看见这样子的弥勒,宁愿在他的眉梢眼角看到有对过去的留恋或是愤恨,就像乜邪自己,完全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弥勒轻叹:“十五年了。”乜邪道:“不错,十五年,我依然没有忘,不肯放。”弥勒凝视他衰老的容颜,昔日风流倜傥的驸马爷和大将军,成了今日形销骨立的苗疆老怪。
  弥勒不胜唏嘘地道:“龙战,你的牺牲太大了。”
  乜邪听到“龙战”这个名字,青白的眼球骨碌转过一圈,面皮青筋鼓胀,恨然骂道:“你说,我为的是谁?我等了十五年,等你肯回来和我一同复国,等你肯和我替雪湛讨回公道!你这个缩头乌龟!若宜就罢了,他自小就出家,可是你呢?你以为你剃光头发,学了点内功,就是和尚了吗?狗屁!”
  他说得激动,脸上的皱纹犹如波涛起伏,弥勒触目惊心,更觉惨然。雪湛之死,对弥勒的打击固然很大,但对深爱她的乜邪来说,无疑更为致命。乜邪喘了口气,又愤愤地道:“你不想复国,不是你真的超然世外,是你怕死!你最爱惜这副臭皮囊。你看你自小学的那些,尽是为了保全性命,颐养天年!呵呵,你是能得享天年,其他人的死活全不在你心中。诸贤!你是不孝子孙,你不配做雪湛的弟弟。”
  雪湛。
  这个名字疼痛地划过弥勒心间。他挚爱的姐姐,像雪花一样清灵无瑕。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想着保护他们的姐姐,那样无辜地被逼死在敌军的枪下。纵然他一身绝技,也没能保住姐姐的命。弥勒眼前仿佛又浮现曾经的炼狱。洪水一样的军队涌入皇宫,守城的将士犹如纸糊的人,全无抵抗还手之力。父皇投湖了,他想救,被厚如蝗虫侵袭的箭雨挡住。大哥去救,被敌军的箭雨射杀。而昨日笑靥如花的一个个妃子,全成了血泊里倒下的人。
  他每个人都想救,结果谁也没有救下。为此,他抛却皇子身份浪迹天涯,谁知两年后这一幕竟在黔地重演。山河破败,二哥去了,姐姐去了。等他心乱如麻地赶到,到底还是晚了。
  乜邪也晚了一步,错过了一生。他是守皇城的大将,以一人之力阻拦三百敌军,威若天神。可是,他救不了自己的妻子。
  弥勒潸然泪下。如果说父皇的死不无咎由自取,如果说太子的死承担了这帝国曾犯下的罪恶,但雪湛的死何其无辜。
  乜邪的面皮越见枯老苍白,形似僵尸,皱纹漫溢,弥勒突然间感受到强大的压力逼近。乜邪就如一座巍峨庄严的高山,一片暗藏汹涌的海洋,周身聚满澎湃之势,一触即发!
  弥勒凝重地道:“你容颜衰老是否与功力大进有关?”
  “不错,我为了打败你特意习炼‘炼石功’,纵然这副皮囊再老上十岁、二十岁,却也顾不得了。”乜邪毅然地道,“龙战已死,如今我是你的仇人,苗疆千家寨主乜邪!你一天不肯答应我复仇复国,一天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
  弥勒神色肃然,乜邪比他年长稍许,却衰老得犹如鹤发老者,原来竟修炼了霸道之极的炼石功。这功法吸取自身体内精华为己所用,功力越深容颜越老,最后身如顽石可补青天,坚不可摧。
  弥勒平平摊开手掌,掌中脉络纵横,是不可测的命运前程。他静静地对乜邪说道:“你若能让它移动一寸,我便输了。”
  乜邪哈哈狂笑,愤然道:“弥勒!你真以为你是佛?我等了十五年,你输了便如何?”
  “任你处置。”
  乜邪微笑:“好,我输了,任你远走高飞。”言毕,凝聚毕生功力的一掌,瞬间爆发!
  这一掌携千钧之力,仿佛搬了一整座城池猛然砸下,凶悍的力道惊天动地——纵然拍断了弥勒这只手掌,他也再所不惜!赌上他十五年的心愿和誓言,死死执著的信念支持着他,令这一掌如猛兽出笼狂啸而至,眼看要把弥勒的手掌碾成粉碎。
  弥勒的手掌动也不动。犹如惊涛拍岸,岸上的细沙看似被海水淹没洗刷,但当海潮退去,沙仍是沙,海仍是海。
  当乜邪的手就要碰触到弥勒时,突然发现被一股极其柔和却强大的劲道托住。万千汹涌奔出的真气,便消融在这股柔劲中,直至乜邪打到弥勒手上,所携气力已完全被消磨殆尽。
  更奇的是,当他想再度提气袭击弥勒时,发觉手掌根本动弹不得,竟似被蛛网缠住的小虫,被动地粘在了弥勒的手掌上。
  这一招胜负立分。
  弥勒垂下手,含笑不语。乜邪心中骇然,十五年来进步更快的是这个一直游走于江湖的人。弥勒的武功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远非他今生可比。弥勒既如此,自小在武学上更有天分的若宜也就可想而知,那个“小佛祖”的绰号想来不是妄得,真个有翻天覆地之能。
  这令乜邪愈发不甘与愤懑。他们兄弟两人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本可以瞬间颠覆江山社稷,但他们竟宁愿远走天涯,遗世忘俗!复国的梦想一时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浮现在乜邪心头的,唯有“不甘心”三个字。
  第九章  谋皮
  “苗疆十万大军,皆在我麾下,只等你一句话。”乜邪眼中扬起异样的光芒,神采飞扬,“至于朝廷上我早与人联手,不出五年就会风云变色,江山易主。”
  弥勒无动于衷,乜邪说的似乎都是前世之事,遥远得令他的心掀不起一丝波澜。
  “无论如何,逝者已矣,我不想报仇。”他一字字说得清楚分明。
  乜邪木然道:“你真要走?”
  弥勒点头:“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不再回来?”
  “永不再来。”
  乜邪冷笑:“呵呵,好得很!你只管远走高飞。你一离开此地,我便杀了雪凤凰。”弥勒蹙眉道:“她与此何干?你……”他明白乜邪的心意,叹了口气,默然不语。乜邪道:“我会让她再进孝康之墓,你心里若还有这个徒弟,还有那个哥哥,还当雪湛是你姐姐,你就去墓里见他们吧!”
  弥勒道:“雪湛也埋在这里?”乜邪道:“你忘了吗?当年,她正是跟随为父皇选址的查先生同来散心,才会遇到我。这是我们的初识之处。”父皇,多么遥远的称呼。弥勒脸色发青地撇过头去。当雪湛嫁到此地后,他曾长居黔地,当年的龙战正是他最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明月自来还自去,更无人倚玉栏杆。前事已矣。十多年来生死两茫茫,他一直在走,又走得了多远?乜邪见他眉尖亦有化不开的心事,忽然哈哈大笑:“诸贤,我以为你真能万事皆忘!好,好!一切恩怨,你我便在孝康灵前了断!他若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不孝模样,不知会不会替我骂你一顿!”弥勒叹道:“也罢,由你胡闹去吧!”把那些想说未说的话都放下,转身向林外飞纵,几下一跃,淡淡的影子慢慢消失了。
  等他远去,乜邪才松懈下来,散去全身凝聚的功力,犹如大病一场。他望了弥勒逝去的方向,坚毅的神情中终袭上一缕悲愤。依然没有忘,不肯放。雪湛去后,这是他唯一的宿命。
  节先静静站在乜邪身后,见他兀自出神,便指派几个苗人把雪凤凰和龙鬼抬回大寨。思邛山上因葬了缪宗和雪湛,乜邪选一处山头修建了隐秘的住所,每年定时来拜祭悼念。
  回到寨子后,乜邪先弄醒了龙鬼。龙鬼张眼第一句话就是:“爹,求你别杀雪姐姐!”乜邪道:“你放心,她大有用处,你不给我惹事,她就再安全不过。”龙鬼头脑略略清醒了些,四顾后道:“你把雪姐姐藏哪里去了?”乜邪并不回答:“你在墓下呆了一日,好好歇两天,我有事找她,等她应了我之后,自有工夫和你玩。”
  “弥勒呢?”
  “他走了。”
  龙鬼低下头:“好,我安心休养,请爹照顾好雪姐姐。”乜邪吩咐手下给他摆上酒菜茶点,叠被铺床,龙鬼低眉顺眼,举止乖顺。乜邪很是满意,安心地撇下他,到另一处厅堂来看雪凤凰。
  雪凤凰躺在一张七宝雕云床上,神情委顿。乜邪回头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酸菜酸鱼,对伺候在一旁的侍婢道:“让她养精蓄锐,明日来见我。”
  次日午时,乜邪在堂屋前射靶,每箭必中红心。节先悄然走近,在他身后立了很久。等乜邪射完箭,节先恭敬地道:“罗怒在思邛山腰扎营住下,五族有援手自思州赶来,约摸午后就会进山。”乜邪淡淡地道:“给我统统挡下,不许他们靠近山上一步。”节先应了,又道:“少主央我找了拳谱给他看,似乎无心再插手这里的事。”
  乜邪“哼”了一声,笑道:“他的鬼心思,你看不出来?小心提防,他养足力气就会来捣蛋。”节先也笑道:“小孩子不知轻重,和我当年一般品性。寨王莫要责怪他,等年纪渐长,就会好的。”
  “雪凤凰呢?”
  “她吃饱喝足便开始乱来,昨夜试图溜出去七次,被我拦下。我费尽唇舌,说寨王今日会见她,这丫头才肯回去睡安稳觉。”
  乜邪轻笑道:“把这个有趣的娃儿带过来吧。”
  雪凤凰打着哈欠,懒洋洋走到乜邪所在的院子,探头张望。乜邪招呼道:“小丫头,我在这里。”雪凤凰一下蹦进院子,先不管这苗疆老怪,兀自跑到那张弓前啧啧赞叹。又拿起箭射了一支,稳稳停在靶心,笑了望向乜邪道:“老怪物,这把弓做得好!”
  节先大怒,差点想出手,乜邪拦住他道:“你叫什么来着?”
  “雪凤凰。”
  “雪……凤……凰……”乜邪笑了,“凤凰火中涅槃,你却想雪中飞凤。你既是姓雪,千万别辜负了。”
  雪凤凰道:“我师父呢?他在哪里?”乜邪道:“你师父也来了吗?”雪凤凰心中狐疑,她明明听到过弥勒的声音,醒来问起节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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