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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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戏班经常在附近的村子搭台演戏,晚上就借宿在这座寺庙里。”徐妈妈根本没有理会空悲,接着说道,“那个戏班有个很红的花旦,她演的戏这里的人都爱看。”
“是啊,你说的就是薛秋秋,就是老富的妻子吗。”空悲一边说一边看向老富,但突然又一愣,他不是老富,他也不是徐妈妈,他更不是陌白,他们……空悲突然发现自己很傻,竟然理不清这之间的关系。
“我突然想讲讲戏班的故事。”徐妈妈微笑的说道。
戏班子住在寺庙也有些年头,说是借宿,也少不了一些香油钱。
戏班子当红的花旦就是薛秋秋,她当时也就是二十开岁的样子,相貌甜美,身段娇人,惹人怜爱,可惜她却嫁给了一个相貌平平的老富,总会让人有种委屈的感觉,好在老富是戏班子的老板,这让薛秋秋在面子上多多少少赢回了一点自尊。他们有一个孩子,当时年龄还小,但这并不证明他们相爱。老富总是时刻注意着与薛秋秋来往的每一个人,说是注意不如说是监视,薛秋秋对这一点老大的不高兴,为此他们之间没少吵架。
戏班除了他们,就是徐妈妈和陌白,他们负责戏班的后勤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凭着跟老富的交情,他们在戏班里很有地位,那些小偻偻们时刻不忘巴结一下二人,二人倒也混得自在逍遥。老富、薛秋秋、徐妈妈、陌白是这个戏班的中心人物,他们的命令整个戏班没人不敢听,本来他们只是借宿在寺庙,但是他们不安心。不安心什么?不安心那座古塔为什么不能进入,他们不是孩子,不是和尚,他们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们不用守清规戒律,也不用守人间的道德,他们只是想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所以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那座古塔,所以他们也发现了虚能大师的行径,而当静仁、静忠、静海进入的时候,老富、薛秋秋、徐妈妈、陌白也悄悄地进入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不费丝毫力气跟着他们进入了古塔。
他们本来也是出于好奇,却看到了虚能虚伪的一面,连他们四个都感到震惊,当虚能挥起那把大斧子砍静仁、静忠、静海的时候,老富、徐妈妈、陌白竟然出于同情奔了上去,加入其中与虚能扭打起来。
徐妈妈讲到此也停了下来,他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
“接下来哪?”这次问话的是老太太其中的一个儿子,徐妈妈知道他一定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又接着讲道:“事情本来应该很顺利的就结束,本来应该是大家合伙制服了虚能大师,如果是那样,这个故事本来应该有个很好的结尾,可惜事情往往并不像人们所预料的那样。”
人在急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做出来,虚能就是这样,他不停地挥着手中的斧头,见人就砍。静仁、静忠、静海也疯了,他们为了自保拼命地进行着反抗,他们无意中拿起了身边的剪刀,针,拼命地刺着面前晃动的人影……
一切都归于寂静,虚能死了,他终于死了,静仁、静忠、静海丝毫没感到放松,他们三个人都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因为旁边躺着老富、徐妈妈、陌白的尸体,他们是来帮静仁、静忠、静海的,但是他们却死在了静仁、静忠、静海的手上,虽然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自保,杀红了眼,但老富、徐妈妈、陌白的确是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三个人的身上还在滴着血,他们的样子出奇的可怕,他们还没有完全从那种杀红眼的状态中出来,所以当他们看到躲在一旁的薛秋秋时,静仁拾起了地上的那把斧子,他已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外人。
薛秋秋看着静仁的时候,出奇的冷静,仿佛要死的人并不是她。
“你们杀了我的丈夫和朋友。”薛秋秋淡淡地说道。
静仁举起了斧子。
“我感谢你们。”薛秋秋的这句话,让静仁举起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薛秋秋慢慢地走到了老富的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他那堆满鲜血的脸庞,道:“他终于死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在说完这句话,她突然站起身用力的踢了老富一脚道:“你终于死了!我和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随后她发出了开心的笑容。
静仁、静忠、静海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们并不打算放过她。
“你们想杀我?”薛秋秋反问道。
“你认为现在我们还会让你活吗?”静忠瞪着那双血红的双眼大声说道。
“你们会让我活的,因为我可以帮你们。”薛秋秋笑了,笑得很迷人。
陌白发出了一个闷声,他清了清嗓子,紧接着说道:“下面的就让我来讲吧。”
他们没有杀薛秋秋,因为她的确可以帮他们,她是唱戏的,平时要化妆,必要的时候也要做些人造脸皮来进行辅助性的工作。所以她的这门手艺很拿手,她用最短的时间为静仁、静忠、静海制做了三个脸皮,三个和老富、徐妈妈、陌白一样的脸皮。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也最了解自己的朋友,所以经她手制成的脸皮没有人细看的话是很难分清真假的。老富也用上了他的绝学,将三张脸皮完全的缝在三个真人的脸上,虽然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这样做,但是他们为了生存只能这样。那个放满尸体的地下密道被他们给封上了,那把进入通道的椅子被他们给拆了下来变成了一把普通的椅子。他们不愿意再有人看到那个血腥的场面,也不愿意有人找到虚能、老富他们的尸体,因为他们要保守这个秘密。
随后的日子,他们找了一个借口带着戏班远离了这个寺庙,至于虚能和静仁、静忠、静海他们去了哪,这已经不用戏班的人来解释,他们本来就不是寺庙里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失踪跟戏班有关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本来他们和薛秋秋在离开寺庙后可以分道扬镖,但是……
没有人知道那个该死的帐本是如何出现的,只是他每次的出现都会带着一条人命,而帐本上的名册中也会多了一项记载。戏班因此而大乱,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帐本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帐本一出现,戏班里就会死一个人。
只有他们四个人明白这个帐本的由来,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他们开始害怕,开始恐惧,他们突然发现这个世上真的有许多解释不了的现象,真的有许多……他们在猜测是不是虚能的鬼魂在作怪。他们四个人开始害怕、恐惧、甚至有些发疯,但是恶运始终没有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突然发现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想要逃走或者是喜欢独处的人,而他们四个经常在一起的人最成了唯一四个没有死的人。他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们明白一点,就是他们四个不能分开,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四个人同时来到了京城,而且那个该死的黑色帐本由四个人分开保管。
二十年了,帐本在他们之间相互交换着,但他们都相安无事,虽然一切还未淡化,虽然帐本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很大,但是他们的心里早就有些安定了。然而,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个老太太。
“你为了给你的所谓的当和尚的丈夫报仇,就设了一个圈套让我们往里钻,找了一个女人而且是浑身布满针眼的女人,然后你又杀了薛秋秋,再假装成老富装神弄鬼的给萧香缝衣服来吓唬我们,然后逼迫我们回到这里,再在这里把我们全部结果掉,这就是你的计策吧?”
“我的确是想杀你们,为了我那已经当和尚的丈夫,本来我随便找了一具尸体送到老富那,然后再让我的儿子偷了那具尸体,诬陷你盗尸,让你做牢,紧接着我打算将尸体藏在薛秋秋那,说她和老富是同谋……本来你们都要坐牢的,本来你们都在我的计划中的……只是没想到薛秋秋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我送去的棺材中……”
“不是你……”陌白的声音几乎失控,他突然发现整件事情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徐妈妈的帕子掉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老富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香味,一股叫不出名字的香味突然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大家似乎都被这股香味给陶醉了,甚至忘了自己要想的事情。
是迷烟,当众人明白的时候,已经都瘫坐在了地上。
萧香迈着轻盈地步伐走了进来,她轻轻地坐在了那张并不舒适的椅子上,看着众人道:“你们都回来了。”
“萧香……”陌白失声叫道。
萧香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所有的帐我们今天都可以算清楚了。”
“你……你是谁?”徐妈妈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萧香。
“我?哈哈”萧香在笑,她笑得很伤心,她突然停止了笑,开始唱起了小曲……
老富猛地抬起了头,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徐妈妈支吾着那张肥胖的嘴,他根本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
陌白失神了,他相信自己的扇风大耳一定是出问题了。
空悲的身子开始了巨烈的抖动。
他们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怎么会来自萧香的口中?难道薛秋秋的鬼魂又附身在萧香的身上?
“你……是薛秋秋还是萧香?”陌白现在最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是萧香也是薛秋秋。”萧香淡淡的说道,同时那双醒目的杏眼变得格外的伤感。
“鬼,一定是鬼附身!”空悲强撑着往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鬼?”萧香苦笑一声,道:“我是鬼,我曾经真的是鬼,但是我现在活了,我又可以活回我自己了。”萧香的脸抽蓄了几下。
“你在说什么?”陌白根本听不懂萧香的话,这里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
“我在说什么?”萧香再次苦笑了一声,道:“我在说我是薛秋秋,我是活着的薛秋秋。”
所有的人几乎都差点晕了过去。
薛秋秋死了,所有的人都看到她死了,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死了,她的死已不是什么秘密。她死得很蹊跷,但却死得几乎让全天下都知道。可是现在却有一个自称是活着的薛秋秋。
“你……”不光是陌白糊涂了,这里所有的人都糊涂了。
“是啊,你是薛秋秋。”老富突然冒出了一句,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老富,还是你最聪明。”萧香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老富知道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又接着道:“我们可以是老富、徐妈妈、陌白,薛秋秋当然也可能变成萧香。”他相信自己不用多解释大家一定会明白,薛秋秋既然可以做老富、徐妈妈、陌白的脸皮,那她自然也可以做一个萧香的。
大家都明白了。
“你是为了报仇吗?”老富问道。
“是!是为了我死去的丈夫及那两位朋友!”萧香的眼睛在刹那迸发出愤怒地火花,她瞪圆了双眼,怒声说道:“当年他们看到你们被虚能大师砍杀,出于同情出手相助,你们却不问青红皂白竟然出手杀了他们!”说到此,萧香开始喘着粗气,她愤怒的眼神开始变得殷红,一滴带着仇恨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每次都在腌菜中下毒,你每次都在想如何杀了我。”老富在苦笑,他知道真正的老富是死于他的手下。
“那只是一种发泄,我越那样做,你就越信任我,因为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毒死你,所以才会让你发现我下了毒。”萧香道。
萧香说得没错,老富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怀疑过她。
“你为了报仇就安排了这些事情?”徐妈妈道。
“不错,那天交换帐本的时候从老富那里知道了老太太送来一具女尸的事情,我就在想机会来了,我就要借此来进行我的计划!”萧香道。
“棺材里的尸体是薛秋秋啊!”徐妈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想那具尸体是萧香的。”陌白望向萧香,眼里充满了失望的目光,说道:“萧香其实早在薛秋秋死的那一天就死了,而一直活着的萧香早已变成了薛秋秋。”
“说得没错,我一直都是薛秋秋。”萧香在笑。
“你的计划应该很久了吧?”老富突然想到了那个黑色的帐本。
萧香瞟了一眼老富,笑道:“你果然聪明,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那个帐本的确是我做的手脚,早在二十年前我给你准备脸皮的时候,也准备了那个帐本。”
“戏班里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陌白不相信的说道,他实在没想到当年那么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竟然会那么狠下杀手。
“不错,为了给自己的丈夫和朋友报仇,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萧香狠狠地说道。
“那封信是你写的吧?”老太太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欺骗。
“其实你早就计划了这些事情?”徐妈妈问道。
萧香还在笑。
“义空和耳朵是你的帮手?”老富想到了他们。
“他们的确是我的帮手,是我一手养大的帮手。”萧香道。
“耳朵的出现是你安排的,我们在裁缝店里看到的老富和萧香也是你扮装的,义贤和义静是你让义空杀的,这些闹鬼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义空既然是你从小养大的帮手,他自然最了解你,所以模仿你的样子和声音也是最像的,还有富拙和楚梦君的死也是出自你的手。”老富淡淡的说道。
“一点都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萧香又笑了。
“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是因为你的丈夫和朋友都是死在这个古塔里的,所以你也要我们来这里陪葬。但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等二十年后才动手?”老富确实想不明白这点。
“我要找一样东西。”萧香诡异的看向众人道。
“什么东西?”徐妈妈紧张的问道,他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一颗珍珠。”萧香看向了徐妈妈,她在笑,只是这个笑容让徐妈妈感觉浑身不自在。
珍珠,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珍珠,徐妈妈曾经一直将它放在蝶香院的那个桃木做的盒子中。
“珍珠?什么珍珠?”陌白感到奇怪。
“你说哪?”萧香没有理会陌白,反而问向徐妈妈。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珍珠?”徐妈妈避开了她犀利的目光转向一旁,但他的脸色却难看得要死。
萧香不在笑了,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她冷冷的说道:“徐妈妈,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徐妈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萧香的目光时竟然打了一个激灵,他感到害怕。
“徐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们?”陌白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突然感到徐妈妈的确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和老富。
徐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轻轻的说道:“珍珠的确是在我这。”
“你!”陌白虽然不知道珍珠的作用,但是当他知道徐妈妈果然有事相瞒就感到一股无名火由心中升起。
“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徐妈妈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当年我们砍死虚能后,他手上的念珠掉在了地上,我无意中发现了其中有一颗露出了一点白色,我就偷偷地将它藏在了身上,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出于好奇捡起了它,后来才发现那是一颗珍珠,本来想偷着把它卖了,换些钱,但是自从那个黑色帐本出现后,我以为真的是虚能的鬼魂在作怪,所以一直不敢卖也不敢扔就藏了起来。”
“刚发现原来你是个贪钱的人!”陌白骂道。
“我换了钱也是想给大家的……”连徐妈妈都感觉自己说话没有底气,他最清楚自己当年的确是想独吞那颗珍珠。
“那颗珍珠和那个木勺有关系吧?”老富突然说道。
萧香又笑了,她发现老富是这里最聪明的一个人,道:“反正你们也要死了,告诉你们也没关系,那颗珍珠的确是跟木勺有关系。虚能杀了那么多人不外乎是为了财,而我却无意中知道了他放那些钱财的地方,而那个地方需要这两样东西才能打开。”
“你怎么知道的?”老富想不明白,虚能已经死了,萧香又是从何地方知道的。
萧香没有回答,只是诡异的笑了笑。
老富突然明白她根本不会告诉他们,而他们却肯定会死。
萧香慢慢地退出了这个房间,将房间的门关上了。
迷烟越来越浓了,大家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就好像要睡一个长觉。那不是迷烟是毒烟……
萧香和义空静静地站在水边看着耳朵从水里浮了出来。
“有人去过吗?”萧香淡淡的问道。
“没有!”耳朵肯定的回答道,但是他的心中却存满了疑问,他还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眼前的她跟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耳朵相信她会告诉他真相的,因为耳朵是她养大的,他们之间有着比血缘还亲的感情。
萧香满意的露出了笑容,道:“我们可以去取那样东西了。”她举起了手中的珍珠。
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去了阴间,只有老富还仅存那么一点清醒。他呆呆地靠在墙边,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这就是他的结局,只因当年错来了这个寺庙,错进了这个寺庙,错认了虚能,就有了这样不幸的结局,老富不禁叹了口气。萧香死了,富拙死了,楚梦君死了……突然老富心里一惊,不对!他变成了老富,富拙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却是薛秋秋的亲生儿子,薛秋秋竟然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报仇,她又怎么会杀富拙哪?薛秋秋又怎么会知道虚能有老婆哪?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杀得了那么多人?还有那具女尸上的针眼和在裁缝店看到的老富,如果都是薛秋秋所为,她怎么会这门手艺?全天下活着的人中只有老富一人会这门手艺,他从来没有外传过,薛秋秋怎么学会的?难道……老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嘴张得硕大,他伸着手抓向前方,用尽全身的力量喊道:“我……我知道……知道你是谁了!你……不是……薛……”
一切归于平静,已经没有人能听见老富发出的最后一句声音,包括老富自己。
义空静静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他身上的衣服是刚缝好的。耳朵就在隔壁的床上,他的衣服还没有做好。
银制大剪刀正上下翻飞着,无数的碎布瞬间落入地面上与尘土完好的结合在一起,没有被遗落的布片轻轻地覆在了耳朵的身上。柔弱的丝线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