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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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黑的夜。
还有在他羽翼下叽哇乱叫的能忍。
法海心一沉。
不能放过他。
法海提气,追逐他凌空飞驰。
蝙蝠有翅膀是天然的优势,法海并无,眼见得相当吃亏。
后者便以足尖点湖面停泊的船只借力,蝙蝠妖看出他的借力打力。当下一个甩尾,船只碎成千万,湖面沸腾如斯。一时间,人们逃命的逃命,喊救命的喊救命,更多的则是,已无命。
“伤天害理的孽畜!”法海骂道。遂引他跃上拱桥,实不可令他再造杀孽。
遂取下颈间佛珠以流星之势抛向蝙蝠妖,佛珠像是有生命的绳索飞袭过去,蝙蝠妖胸腹中招,吃痛松手,能忍掉落水中。
分身乏术,此时此刻只能先除妖后救人。
法海追踪蝙蝠妖。
那孽畜影一闪,已不见。
蝙蝠妖血流不止,藏身民房,倒悬于梁。奈何身形实在太大,竟“哐当”坠落地面。
法海循声望去。
为尽量少伤害百姓,法海运气挪移民房。这一挪,蝙蝠妖更无法藏匿,只好钻入地底。
法海欲拉住他的尾巴,他重重将其甩脱。
没办法了,只得破土分地。
法海右手指天,左手垂下指地,随即拿起法杖,对住地面,大叫一声:“分!”
顿时,犹如天崩地裂。
地面瞬时出现壮观的缝隙,缝隙下,只见烈火熔岩,滚滚火湖。法海飞身扑入。
熔岩火湖中,热气蒸腾,这里的每一滴岩,每一滴浆,都能叫人烫焦。
人间炼狱。
火光四射,熔岩灼热。
蝙蝠妖与法海对峙。
形势未见得占上风,再不做点什么,就这样对峙,不是被烧死就是烤死,总之是个死啊。法海有佛光护体,蝙蝠妖可没有,他的喉头尖嗓,挤出话来,听起来声音怪异非常:“法海,你这样赶尽杀绝,还配做和尚吗?”
“降魔伏妖,是我本命。”法海立于滚滚熔岩窟,尤显飘飘欲仙,好像连火都怕他。
“你肯罢手的话,我马上离开杭州城!”
“那杭州城以外的百姓不就遭殃了吗?”
谈条件,也要估实力。
蝙蝠妖见没有退路,那么今天势必斗个你死我活。“要取我性命,拿真本事出来……”
蝙蝠妖突然发动进攻,朝法海猛扑了过去。
法海前面已遭其大尾巴一甩之亏,力敌殊难攻克,只有巧取。
他点地,一个翻身,骑跨上蝙蝠妖庞大的身躯。再次请出佛珠,勒住蝙蝠妖的脖颈。
蝙蝠妖哪里肯受制。最后的战役,更是铆足全力扭动,势必要将法海摔出去。
蝙蝠妖使出全力摇头晃尾,令法海难以稳坐。底下又是滚烫岩浆,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只有被“熔化”的份儿。
千钧一发之际,法海取出法刀,扎扎实实地刺进蝙蝠妖的身体。
他不支,下坠,下坠,坠入熔岩火海……
远处,传来他最后的挣扎:“法海,你就好好享受我送你的礼物吧——”
“哈哈哈哈哈。”
第七章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引言
白蛇思索千年,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不愿甘做异类,受人指点。她要喝他们喝的水,吃他们吃的菜,跟他们一起生活,遵循他们的道理。她要走大部分人都在走的路。她害怕尘世之大,唯有自己是特别。那日以后,也许就都不同了……
1。法海 那日(1)
她白衣胜雪,英眉入云,清丽无天。见了我,转身而走,闪进巷子。
再美的妖,还是妖。
千年的怪,还是怪。
我跟前去,脚重千金,耳畔雷音。“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法眼无边,我没有办法不看见一只妖。
一切仿佛静止,静止往往暗示一场暴烈的开始。
我与她终于正面对峙了。
风过秀发,一个闪身,她的剑已袭上我面门。
是的,剑,她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柄剑,我认出它。是仙界的——揭谛剑。
此剑,非破我执而不可得。别说超越,即便是超越了,也不知何处去寻,这柄剑在仙界都已遗失很多年。它还有一把兄弟剑,名曰“摩诃”,至今更是下落不明。难道,白蛇的修为竟已如此之高了?
我赶忙运气,携起一只丈二木桩,见招拆招。木桩虽笨重,击似龙飞。
她避让有余,我反欲试她功力,更加步步紧逼。
伊人飞旋若舞,身轻似燕,凡人肉胎,怎能识别她蛇身人面。并不可单纯怪那呆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豪杰百炼钢,瞬时化为绕指柔。
如果不是那么美,也许不会那样惨。
白衣拂面而来,我穿隙而过,正在她未及落地站稳前,实时反手以木桩指其咽喉。她给我力道逼退至角落,无处可逃,神色有不敌的惊,也有知之不敌的懑。
这张脸,俏静如狐。
我可以抓她,却有一事存疑。“化解狐毒的药,是你调制的吗?”
她抬起头,轻蔑又不屑,“说了你会信吗?”
“这可耗了你三百年的真气,你对百姓倒终有善心。”
她睥睨我,不加修饰。“在你眼中,吾等只会害人,”她闷哼一声,又续道,“我自也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然则害人一命,亦会自坠十八层地狱。”
“笑话。我害了谁的命?”
“多此一问。”
她突然运气,挥除我武器。
足尖划立,摆出再次斗法的姿势,“许仙是我所爱,我怎会害他!”
我不动如钟,把法器收了,晓之以理,“人妖两界,你跟他在一起,是损他阳寿,折他福荫。”
“我们在一起,他开心快乐,过一天胜似十年。而你却非要让我们分开,他只会痛苦得生不如死,你以为他要这样的阳寿和福荫么?你为何不能让他去选择自己想拥有的呢!”
这话,只有妖会说。
他们罔顾礼法天道,只求得快乐时且乐。
可这是不对的,悲愁是欲,快乐更是,也正因欲望多,悲愁才多。修行,正是为除一己之欲。快乐,快乐是什么呢?快乐应是不动任何欲念的拈花微笑。
看到路边草,你笑了;看到天上星,你笑了;甚至早间拂尘,风乱尘起,脏了新衣,你笑了;新衣配了旧袜,你也笑了。佛说尘埃,即非尘埃,是名尘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遂道:“不是他要拥有,此系你要占有。”
欲生占有心,愈烧愈烈,久不灭。
“占有又如何?只要他甘心乐意,你何苦插上一脚,”她皱了皱眉头,“和尚,你就念你的经,对爱,你不懂的。”
“如果许仙知道你是一条蛇,你以为他还会爱你吗?”
2。法海 那日(2)
伊脸色瞬变煞白,似打中她七寸。退后三步,再难搭话。
我打蛇随棍上,“他会后悔一生,恨你一世。”她低下头,脸孔哀怨,更增秀色。
“你还是走吧,让他永远怀念你,不好吗?”
白蛇仿佛给重拳击中,一语不发。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相爱争如不爱,相守不如相念。或者,连念都不要有,从此蝴蝶离花,相忘江湖。如果人人都无情,那便是人间有情。任凭佛祖说得口干唇燥,世人总是不懂。一次比一次更深地践入道德的边境,坠入欲念的深渊。可怜众生还道:不悔,不悔。
永不悔。
永远别轻易说永远。
佛不说。
佛法永恒,佛也不说。
妖的“永远”可能还长些,仙又更长些,但仍有尽头。
真正的永远,永恒,永生永世,岂是凡人所估得到的?
天荒地老一直杵在那儿的,他们并不自言。人们却动辄许下承诺,动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岂知是山无言水无心,天地是不惊也不动的。
佛曰,不可说。
“你真爱他,就自己流泪吧,何须教他流泪。”什么流泪,在我看来,也是空假,希望白蛇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她仍不言语,我想起来,问究道:“那把剑,从何而来?”
“什么剑?”白蛇愕然。
“你刚才所使之剑。”
“哦,是它。从前修炼的林间捡的。”
“捡的?”
“对,”她挑眉,“这又有何不妥了?”
白蛇捡到揭谛剑,又能不费吹灰之力使用它,可见也是天命如此。
今日且罢。
爱太深,难消受。情再浓,难收拾。此际一战,已使屋倾梁塌,白白祸了平民。他日若不收敛,更不知如何。谁道无罪,一念间,动与不动,业已成罪孽。
我口念“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下达最后通令,希望她好自为之。
“你对百姓的情已还义已尽,他日人间再见,绝不容情!”
3。白蛇 今朝(1)
妖最大的困扰也许是,妖有了情,情生了根,根连着心。
妖次要的困扰也许是,她不知道有了情生了根的心,一碰即碎。
我随许仙回了家。
“家”这个字,对于一个妖而言,可能更具深意。
一只妖,飞入寻常百姓家,看什么都是稀奇的。
许仙在屋外洗衣服。
我走至门口,倚门而靠,还未开口,已是千言万语在一眼。
许仙回头见是我,云丝玉梭,淡淡衫儿萍萍罗。
凝出了神,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他还在痴痴望,我便走近他,打趣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那呆子说:“是你。”
“是你呀,门半掩,春睡殢人甜。娘子劝我早还家,绿窗下,人似花。”
我听闻,自是喜滋滋,甜蜜蜜。
瞧,这就是人间的好处。
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懂得你的好,懂得讨你欢,说出来的话正好是你心头的那一句。不偏不倚,刚好是那句,击毁了你全面的防护。
可你的防护,不正是等待他的击毁?
如同过招,有去无回,或回了再不去,又有什么意思。
意思就在,两者之间,你来我往。
你皱眉,我就为你抚平;你笑颜,我就问你,哎呀,今日得了什么便宜,笑成这般。有时候,故作吵架的姿态,也有凡俗的趣味。
要什么救国为民的大英雄,我只消做一名小药官的妻,整日里别无他事,光为白术、女贞子、紫背天葵、雪上一枝蒿,伤神痛脑。
许仙把洗好的衣服,逐一拿到竹竿上晾晒。
我走向他,走向他的生命,笑了笑,“那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想永远记住你的样子。你真的好美。”
我打量我自己,不过是粗布裙,作妇女普通打扮。“这样子还说美,你也太不会哄人了。”
他看着我。
他眼珠眸光里的我,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曾经听人说过,只要心里面一直想着想见的那个人,最终就一定能再见到,原来这不是传说,是真的。”
“你是说,你一直都想见我?”
他点头不止,我笑而不语。
不自禁扑到他怀里,半晌,那呆子终于回过神,伸手搂住了我。
深情在眉的我自然没心思去照顾青青的孤意在睫。
青蛇识相地游弋出去。
叹道:“看姐姐和官人在一起,就是自己也觉得,真正是才子配佳人,蹶驴对破磨。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世间,又有谁个来配我。”
如此“夫唱妇随”,真希望永恒不变。
有一回,我问他,人世间的夫妻,都是怎样的呢?
许仙不解,问我何意。
“我想知道我们会是哪一种,你说来听听。”
“唔,有一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摇头,说不要。
“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
我瞪他,“你敢。”
许仙鉴颜辨色,讨我欢喜地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还差不多。”
“百夜夫妻没话真。”见他偷笑我,我怯捶他。
“真这样我会杀了你。”
他捉住我捶打他的双手,定睛道:“还有一种……”
“要好听的话你才说啊。”
“升官发达死老婆,梦中也会笑呵呵。”
“许仙,你找死!”
我站起身追打他,他笑任我打,“你小心啊。”
俗是俗得要命。
但乐也是真的乐。
不过就是寻乐,何必管他雅俗。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4。白蛇 今朝(2)
就这样日升月沉,朝来夕往,无事纷扰。
青青久而久之,也少来了,姐妹多少生分了些。
我依然脸露微笑,像在期待什么发生。
许仙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幸福,就是无事发生。”
许仙望着我,呆呆不做声。
有时候我以为他是真的呆,有时候我又认为他是装傻。
一个平凡的小药官许仙,竟让一只千年的蛇妖猜不透起来。
如同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那样,最后我总是会问:“许仙,你爱不爱我?”
女人总那样问,但男人总不懂。
他们觉得,我是爱你的,我爱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回答,爱就在一遍又一遍的誓言中稀释。
其实女人问你,只是想给你机会再次确认。
确认你即便不爱她了,还愿意说一声“爱”,还愿意至少骗骗她。
女人有多么傻,或者说女人有多么聪明。
你愿意撒谎,她们就愿意相信。
许仙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刚开始,总是肯定的。
“爱。”
“那你会不会给我想要的?”
“会,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永远都听我的,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要听。”
“嗯。”
“要是有一天我让你离开我呢?”
“我就离开吧。”
“那你就是不爱我。”
“吓,那我不走了……”
“那你就是不听我话,也是不爱我啊。”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应该又痛苦又纠结又悲痛地离开……然后,偷偷跟在我身后面,守候在我的身边!”
——却始终离我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许仙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点头,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不明所以跟着笑。
在这人世的沧海桑田,你有了我,我有了你,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没有任何异军突起,田园牧歌式的唱腔究竟可以嘹亮多久。
我宁做井底之蛙,不愿想海阔天空。
“许仙,咱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一辈子抱在一起?那不成了连体人?”
“就是要做连体人,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什么时候也一起。”
“你不腻?”
“不腻,一辈子不腻,下辈子也不腻,”我停顿,看了他一眼,“你会腻吗?”
许仙笑而摇头,“但是……”
“嗳,为何所有动听的话,最后总有‘但是’?”
许仙坐直身体,笑续:“但是我不能亏待了你,我要亲自拜会伯父伯母,要求他们准许我们交往……然后……”
我速速接口,“然后明媒正娶地把我娶进门,是吗?”
“嗯。”他珍而重之地点头。
我好高兴好高兴。一把抱住他。
我知道我有了依靠,而他是这样愿意把我世俗了的。
你去旅行的日子,
我在这里静静地推想,
是不忍分离的一念,
牵绵这姻缘。
平凡的夫妻,
所谓爱情,是愿相见——
(今晚你宿在四重溪,
四重罗帷隔着四重烟梦
今晚你宿在四重溪。)
你费心把家安顿在
水边堤边,
让我看芳草,芦花。
平静的生活,
所谓爱情,有时也
美如烟霞——
(今晚你住花莲的寺庙,
幽暗的厢房,
你是不是在静静地打坐?)
5。人间序
明媒正娶并不代表什么,但基本上它是一种最基本也最根本的人间秩序。
为了秩序,我赔上我千年的情动。
思索千年。
终于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不愿甘做异类,受人指点。
我要喝他们喝的水,吃他们吃的菜,跟他们一起生活,遵循他们的道理。
我要走大部分人都在走的路。
我害怕尘世之大,唯有自己是特别。
那日以后,也许就都不同了。
第八章 长恨此身非我有
引言
法海决定放下能忍,但要他争气,要他活下去。活下去,法海才能真正放下他。那日,白蛇说法海不懂情。法海很想告诉她:你错了。
我立于船头,能忍卧在船舱昏睡,船在水中航,驶向金山寺。
甫一靠岸,“正大光明”四大护法已在岸边驻足等候,此时共同趋向前来,随我身后,众小沙弥用竹担架抬着能忍,返到寺中,寺钟长鸣。
他们师兄弟关切地问:
“师父,能忍师弟情况怎样?”
“中了蝙蝠妖毒。”
“治得了吗?”
“要看他的造化。”
我徒儿能忍,中了妖毒,此际生死未卜。
这就是蝙蝠妖化成灰烬之前所说的,留给我的礼物。
将其安顿好以后,我独自一人去了山后的小木屋,不准任何人打扰。
以前,但凡让能忍背经书,背烦了,他就爱藏在这儿,以为我不知,好躲避责罚。
很多事情,不是不知,只是不说。
在这尘世间,总有一二个人,你欠他们比欠所有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我开始冥想。
少年的我最爱冥想,在树荫底下打坐,一坐一晌午。
后来捉妖捉妖捉妖,另又不可避免地承担住持的义务与责任。
冥想,距离成年的我已太遥远。
别问我当时想什么,记忆已不大清晰,但我犹记冥想过程,过程是如此曼妙。
树间鸟叫虫鸣。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透下来。
软软的草地和搔得鼻子好痒好痒的蒲公英。
为何越年长心越糊;为何越修佛心越混?
这也是我当年收养能忍的原因。
他让我看到自己失却很久、很久的,那种,澄明。
几千年前,树不是树草不是草;几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能忍常说,师父的师父如何如何,师父的师父怎样怎样。
树有根人有乡,即便法无边海无边亦有宗族,亦有父母,亦有师父,并非人人都从石头里蹦出来。
我的师父没有名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