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塞传烽录-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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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炎稍微宽心,说道:“冷姐姐是和义父一道的,却不知她又如何?”
快活张道:“我没有见着他们,但我知道冷姑娘一定没事,反而是那妖妇吃了她的亏。”
杨炎问道:“何所见而云然?”
快活张道:“我碰见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时候,那妖妇形容惟悴,精神萎靡之极,我一看就知她是受了冰魄神弹的寒气侵袭。”接着笑道:“也幸亏白驼山主受到那妖妇所累,要为她又耗不少真气。你也间接帮了我的忙。否则我刚才可真不敢行那着险棋。”
杨炎笑道:“改容易貌,是你的着家本领,你扮武毅骗过他们,也不算怎么行险侥幸。”
快活张道:“你不知道,我几乎给那妖女识破呢,她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要不是初时她的神智尚未十分清醒,只怕我一出现,就要给她找到破绽了,再者,若不是我看出那老魔头元气受伤,我也不敢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去骗他的东西。”
杨炎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你骗了他的什么东西?”
快活张笑道:“这东西恐怕正是你想要的。”
杨炎道:“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快活张道:“你是不是来找寻龙姑娘的?”
杨炎道:“是呀!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快活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杨炎:“你为什么要找寻她?”
杨炎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缘故,要上天山为我分辨。”
快活张道:“因此你担心龙姑娘反而遭你连累。”
杨炎急道:“张叔叔,要是你知道她的消息,请你赶快告诉我吧。我的确为她担心。”
快活张道:“我没碰见她,不过从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说话之中,倒是透露了一点消息,好像龙姑娘已经给天山派的人捉去了!”
杨炎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她果然出了事了,这怎么好?”
快活张道:“天山派的人,依你猜想那一个和她最过不去,亦即是说,非和她为难不可!”
杨炎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石天行了。我割了他儿子的舌头,他恨我如同刺骨。在他的心目中,龙姑娘是和我同谋的最少也是帮凶,他一定不肯放过龙姑娘的!”
快活张笑道:“好,那么这件东西就正是对你大有用处的了。”说罢,便即把石清泉那份认罪书拿了出来,交给杨炎。
杨炎虽然知道有这份认罪书,但还未知道内容,看过之后又惊又喜,说道:“想不到石清泉的行为竟是如此不端,好,我拿这份认罪书给掌门看去,看他们父子还有什么颜面反而诬蔑我犯了戒律清规?”说至此处,方始想起要问快恬张:“对啦,张叔叔,你又怎么知道要给我偷这件东西?你又是因何来到这里的?”
快活张笑道:“就是为了你的缘故呀。龙姑娘与你的姑姑早已化敌为友一事,你是早已知道的?那日你在京城不辞而行,你的姑姑不知道你是去追赶龙姑娘,她放心不下,和我说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就说,好,我跑得快,且待我这个小偷偷上天山,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们的忙吧。想不到未到天山,我就碰上白驼山主和那妖妇,那妖妇正在向丈夫献”宝“,我就假扮武毅,把这件”宝贝“骗来了。”
杨炎喜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上天山吧!”
快活张笑道:“现在已经用不着我陪你上天山了。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偷,素来不喜欢高攀名门正派的。”
杨炎说道:“张叔叔,尽管你称”小偷“,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你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侠。”
快活张笑道:“你给我脸上贴金不打紧,这话你若在天山上当众说出来,担保会有人笑掉大牙。”
杨炎道:“谁会笑掉大牙?”
快活张道:“最少石天行就会笑掉大牙。”
杨炎哼了一声道:“像石天行这样的假道学,何必去理会他。他不笑你,我也想打掉他的大牙呢。我的义父和丁师叔甘师叔他们对你可都是引为同道的。”
快活张正容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散漫惯了,只喜欢和气味相投的人往来的。不错,天山派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正人君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是像石天行那样的伪君子,但我就害怕和他们应酬。如今你有了这份认罪书,已经是无需我的帮忙了,我又何必到天山去自讨没趣?说正经的,你的姑姑为了你的事情恐怕寝食难安,不如我趁早回去,把好消息带给她,也省得她挂心。”
杨炎听得他这么说,也就不勉强他了。当下立即兼程赶路,奔向天山。
白驼山主也在兼程赶路,准备在回到白驼山之后,再大举兴师,与天山派一决雌雄。
要知他的为人本来就很自负,自从练成了寒冰掌与火焰刀这两门邪派奇功,更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无人能敌,那知这次下山,却几乎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他与缪长风、杨炎先后交手,并没吃亏,但也没占到便宜,而爱妾穆欣欣则是在他保护之下,也吃了大亏的。爱妾吃了大亏,也就等于剥了他的脸皮了。更何况杨炎还是小辈,而龙灵珠他也未能讨回。他深感颜面无光,自是更加气愤难消了。
缪长风与天山派渊源甚深,杨炎纵然是天山派的“叛徒”,与天山派也还未曾断绝关系;龙灵珠则更是在天山派的手里。他要找缪、杨二人算帐,要把龙灵珠夺回来,都是不可避免的要和天山派发生冲突。他一路走一路盘算如何纠集更多的邪派中人,以遂压倒天山派的目的。
另外一个人,虽然严格来说,不算“敌人”,但一想起了这个人,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甚至对这个人的愤恨还在对缪长风与杨炎之上。
这个被他恨透的“自己人”,不用说就是武毅了。
他恨武毅不该乘他之危,强索了那份认罪书,禁不住向穆欣欣发话。
“我栽在天山派的手中也还罢了,武毅这小子居然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更是可恼!”字文傅道。
穆欣欣道:“我也舍不得到了口的馒头给他抢去,不过虽然给他抢去,也总有一点好处要给回咱们的,老爷,你就当作是送给丁兆庸父子的人情吧,莫生气了。”
宇文博可仍是气鼓鼓的说道:“我倒不是计较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而是气不过这小子竟敢对我那般无礼。”
穆欣欣劝道:“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他刚才的说话还是相当客气的。”
宇文博怒道:“什么客气?表面客气,骨子里却是软硬兼施,逼我就范。哼,要不是我的功力未曾恢复,我岂能容忍他趁火打劫?即使要做人情,我不会亲自送给丁兆庸那里吗,又何须把人情卖给他!这笔账我会记下来的,慢慢叫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
穆欣欣想起武毅的那些疑点,想说又不敢说。宇文博察觉她的面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忽见有两个人骑着马跑来,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叫道:“是宇文山主吗?哈,这可真是巧遇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段剑青,另一个是别人,正是武毅。段剑青和白驼山主也是早就相识的。
宇文博怒从心起,喝道:“武毅!你不赶快去领功,又来作甚?”
武毅摸不着头脑,但宇文博脸上的怒容却是显而易见的,武毅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下马,以晚辈之礼躬腰说道:“我是从丁大帅的大营来的,差事还没办妥,那有什么功劳可领。”
宇文博冷笑道:“哦,你又有什么差事?”
接连两个“又”字,令得武毅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据实回答:“实不相瞒,这个差事正是要请山主和三娘帮忙。石清泉那份认罪书可否……”
“可否”二字尚未说出,宇文博已是大怒喝道:“认罪书已经给了你了,难道你疑心是假的不成?”
武毅大惊道:“山主,你不是说笑吧?那份认罪书我见都未曾见过,你几时给了我?”
宇文博怔了一怔,说道:“刚才来的不是你吗?”
武毅叫苦道:“我一路马不停蹄,刚刚来到这里,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的。不信,你可以问段兄。”
段剑青道:“宇文山主,我的确是和他一起从鲁特安旗来,他也的确一直未曾离开过我。”
宇文博忽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就是不信!”声出招发,闪电似的一举就向武毅的天灵盖直劈下来。
武毅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段剑青也吓得呆了。他刚刚才替武毅作证,想不到字文傅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就要取武毅性命。“你就是不相信武毅,也该给我几分面子呀。”段剑青心想。不过,一来由于字文傅出招太快,二来段剑青也不敢冒着被宇文博误伤的危险去救武毅,只好呆若木鸡似的站在一旁。
武毅毕竟是一流高手,虽然在大惊之下,还未至于慌得手足无措。宇文博既然是要取他性命,他无暇思索,立即也就施展了本门绝学抵挡。他双掌齐出,划成一道圆弧,正是丐帮伏魔掌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雷电交轰”。
宇文博在经过和缪长风与杨炎这两场拼斗之后,本来只剩下三分功力,但此际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行功调息。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一半了。正因为他自抑已有把握对付武毅,这才敢出手试他的。
丐帮的伏魔掌法本来是足以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手并驾齐驱的,虽然使出了伏魔掌法威力最大的那招“雷电交轰”仍是不能和宇文博相抗。这刹那间,武毅只觉对方的掌力像一座山似的压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不禁心头一凉:“我死得也未免太冤枉了。”
但这也不过是刹那间事,他刚自心头一凉,只道性命难保,突然胸口的重压便即消失,字文搏已是把掌力收回。
武毅失了重心,站立不稳,身子向前倒下。宇文博伸手将他扶稳,哈哈笑道:“武兄,请莫见怪,我若不是这么一试,怎试得出你的真假?”
段剑青放下心上一块石头,问道:“字文山主,你和那个人交过手?”
宇文博道:“没有。不过,我见过他的轻功,他的轻功之妙,远非我所能及。他也曾在我的面前炫露过一手内功,论内功造诣,他不及我,但练的却是以王道为主的内功,和武兄的以霸道为主的内功截然相反。”
他这么一说,段剑青和武毅当然也就明白他何以立知真假了。要知在性命难保之际,任何人自必都是使出看家本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武毅连闪避也避不开,当然不会是那个轻功绝妙之极的冒牌武毅了。
武毅喘息稍定,气呼呼的道:“假冒我的那个骗子不知是谁?”
宇文博道:“段兄,你曾在天山多年,与所谓名门正派中的人物相识不少,请你给我参详参详。”
段剑青道:“听山主所说的情形,那人一定是快活张无疑。”
宇文博道:“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神偷张逍遥?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的,却不知他还是一位武学高手!”
段剑青道:“不错,就正是他。他的轻功天下第一,改容易换貌的本领天下第二。听说他曾偷过许多武功秘笈,在阅读完毕之后又悄俏还给人家。他的内功,可能就是博来各家之长,无师自近练成功的。”
宇文博道:“他骗了这份认罪书,一定是上天山去交给天山派的掌门人唐嘉源了。此处已是天山脚下,你们骑马再走两天就可以开始登山的,他的轻功不逊奔马,你们恐怕是迫不上他了。”宇文博是据理推测,却不知快活张早已把那份认错罪书给了杨炎。
武毅说道:“他冒充我不打紧,但山主被他所骗,传出去却是有损威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不知山主是否要报这一箭之仇。”
宇文博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想道:“敢情他是想怂恿我上天山问唐嘉源要人,此事可是不能鲁莽从事的。”于是装作不懂他的意思,说道:“这个偷儿我当然是不能放过他的,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目前我急与欣欣回白驼山去,只能留待将来再找他算了。”
段剑青忽道:“快活张虽然可恶,但割鸡焉用牛刀,以他的身手还是不值得山主亲自出手的。以山主的身份,要做就应做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此事或许要冒一点风险,但我敢担保,纵不成功,不会抿及白驼山的。”
他摸准了白驼山主患得患失而又好大喜功的心理,把这番说了出来,果然令得白驼山主怦然心动,禁不住问道:“你想要我干什么大事?”
段剑青以退为进,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可惜山主又急于与受宠回山,说来也没有用处。”
宇文博道:“好,请你们稍待片刻,欣欣,你随我来。”穆欣欣拉过一边,走到百步开外,沉声问道:“你早已知道那武毅是假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穆欣欣知道已经骗不过他,只好据实说道:“我是曾起过疑心,不过当时来不及说,刚才我正想对你说,真的武毅就来了。”
宇文博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想用花言巧语蒙骗我么?”
穆欣欣道:“老爷,我说的都是真话!”
宇文博冷笑道:“真话?我问你,你刚才在不久之前才见过武毅,即使一时之间难分真假,难道他的武功深浅你都看不出来。”尤其像快活张那种上乘轻功,绝非在朝夕之间可能练成,我与他多年没有见面,不敢武断犹有可说,你与他分手不到一个月,怎能不知道他目前的轻功造诣如何?“
穆欣欣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起了一点疑心的,不过来不及……”
宇文博“哼”了一声,打断她的后道:“一有疑心,就马上告诉我,那有来不及之理,我看不是来不及,而是你的心里有点什么顾忌吧?”
穆欣欣给他说中心病,又羞又急,哭起来道:“老爷,我对你忠心耿耿,你若还信不过我,你就打死我吧。我顾忌什么,你别冤枉我!”
宇文博冷冷说道:“你顾忌什么,你自己明白。你不怕难听,我可怕说出去丢我的脸面。有外人在此,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起来,抹干眼泪,等候我的吩咐!”
穆欣欣想起他最要面子,有外人在场料想他不敢处死自己,于是装作受尽委屈的模样,以袖拭泪,低声说道:“好吧,你过去和段公子说话,我双眼红肿,不想给外人看见,在这里等候你便是。”
宇文博走回去说道:“我与小妾已经商量过了,她可以单独回去,你们想干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段剑青道:“不是我不能告诉你,但有一点是要先说明白的。”
宇文博道:“好,那你赶快说吧。”
段剑青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是乌总管策划的。他曾有吩咐,必须是参与此事的人,才能知道这个计划。”
宇文博道:“我和乌总管是怎样的交情,大概你总会知道吧。”
段剑青道:“山主是乌总管最好的朋友,我岂能不知。我的话还未说完呢。”说至此处,顿了一顿,接着笑道:“乌总管最看重的人也就是字文山主,他说他本来要请你主持那桩大事的,不过白驼山远在藏边,来回少说也得几个月的时间,恐怕延误,这才作罢。在我们临行之时,他也曾吩咐,要是万一有机会碰上你的话,那就还是要请你主持,如果你肯答应,你就是我们的首领了,秘密自然不能瞒你。”
宇文博戴上这顶高帽,面上生光,说道:“乌总管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说吧。”
段剑青道:“既然山主答应,那咱们就在路上说吧。此事说来话长,免得耽误行程。”
宇文博道:“好!”随即回过头来,低声说道:“欣欣,我有事情和段公子武大人去一个地方。你体内的寒气已经去除干净了,功力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的,你不必担忧,自己回白驼山去吧。”
段剑青道:“三娘,我这匹坐骑可以给你!”
武毅一想,接着说道:“对,如今已经到了天山脚下,这匹马我也用不着给三娘,你多一匹坐骑替换更好,都拿去吧。”
此时穆欣欣倒是巴不得越快离开宇文博越好了,那两匹坐骑乃是青海进贡的名种良驹,从御厩中拨出来给御林军的高级军官使用的,穆欣欣骑着一匹,牵着一匹,立即绝尘而去。当然,她已是打定了算盘,不会再回白驼山了。杨炎也在赶路天山绵延千里,一望无尽的重重叠叠的山峦,都是白雪皑皑犹如琉璃世界。杨炎第二天开始登山,再走了三天,天山派聚居的南高峰方始在望。
山中气候愈高愈冷,呼吸也比平地困难,倘若武功平庸之士,莫说难以攀登,到了高处,不冷死也全窒息而死,好在杨炎自幼住在天山,内功又早已练到一流境界,此次登山,比起第一次由缪长风抱他上天山走得还快。
这是他登山的脚步虽然轻快,心头却是沉重如压铅块。
他担心龙灵珠已经落在石天行的手中,纵然没有性命之忧,开头也要吃尽苦头。能够赶得上令龙灵珠避过一场灾难吗?
还有他的冷姐姐,“冷姐姐如今想必已经回到了南高峰,见过了掌门人了。她是一定要替我分辩的,掌门人会相信她吗?石天行若是乘机进谗,会不会反而连累她呢?”
他担忧的不仅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也不仅限于担忧龙灵珠的安危与冷冰儿的清白。他的心里还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罗曼娜那句话好像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你究竟爱的是谁?”
他与冷冰儿曾订下七年之约,七年之内,不许相见。偶然碰见,虽然不算违禁,但也不许涉及男女之情,只能保持姐弟关系,另外,他必须先去找寻龙灵珠,若然找不着龙灵珠,纵然满了七年,她也不会答应嫁给他的。
冷冰儿的用心,杨炎当然是明白的。一方面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一方面是为了想要撮合他与龙灵珠的婚事。
如今已经过了一年,经过了这天翻地覆的十年,杨炎早已从稚气未消的“大孩子”渐渐“长成”了。
比起以前成熟许多,因此也就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
冷姐姐为什么要摆脱我的纠缠,那是因为她害怕世俗的观念,她并不是不爱我,而是不敢爱我。“
“她以为我是孩子气的激情,她给我定下七年的期限,无非是想让时间来冲淡我的激情。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不正是她给我的一个考验,考验我是否真正的情比金坚吗?”
他绝不怀疑冷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