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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连城诀-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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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定连夜赶回此间,取了剑谱再行远走高飞,是以一发生事故,我立即备下了快马,抢先来到这里等候,瞧他这剑谱放在哪里,以便俟机下手,可是左等右等,他始终没有现身。一过几年,看来他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便老实不客气,在这里搅他个天翻地覆,想要掘那剑谱出来。可是花了无数心血,半点结果也没有。若不是恩公出手,姓言的今日连性命也送在这里了。嘿,嘿,我那万师哥可当真辣手!”
  狄云道:“照你看来,你那戚师弟现下到了何处?”
  言达平摇头道:“这个我可真猜想不出了。多半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什么地方一病不起,又说不定遇到什么意外,给豺狼虎豹吃掉了。”
  狄云见他满脸幸灾乐祸的神气,显得十分欢喜,心中大是厌恶,但转念一想,师父音讯全无,多半确已遭了不幸,便站起身来,说道:“多谢你不加隐瞒,在下要告辞了。”
  言达平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道:“恩公大恩大德,言达平永不敢忘。”
  狄云道:“这种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何况……何况你从前……你在这里养伤,那万震山决计找你不到的,尽管放心好了。”
  言达平笑道:“这会儿多半他急得便如热锅上蚂蚁一般,也顾不到来找我了。”狄云奇道:“为什么?”言达平微微笑道:“我那毒蝎伤了他儿子的手,必须连续敷药十次,方能除尽毒性。只敷一次,有什么用?”
  狄云微微一惊,道:“那么万圭会性命不保么?”言达平甚是得意,道:“这种花斑毒蝎,当真是非同小可,妙在这万圭不会一时便死,要他呼号呻吟足足一个月,这才了帐。哈哈,妙极,妙极!”
  狄云道:“要一个月才死,那就不要紧了,他去请到良医,总有解毒的法子。”
  言达平道:“恩公有所不知。这种毒蝎是我自己养大的,自幼便喂它服食各种解药,蝎子习于解药的药性,寻常解药用将上去便全无效验,任他医道再高明的医生,也只是用治毒虫的药物去解毒,那有屁用?只有一种独门解药,是这蝎子没服食过的,那才有用,世上除我之外,没第二个知道这解药的配法。哈哈,哈哈!”
  狄云侧目而视,心想:“这个人心肠如此恶毒,真是可怕!下次说不定我会给他的毒蝎螫中。丁大哥常说,在江湖上行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问他拿些解药放在身边,这叫做有备无患。”便道:“你这瓶解药,给了我罢!”
  言达平道:“是,是!”可是并不当即取出,问道:“恩公要这解药,不知有什么用途?”狄云道:“你的毒蝎十分厉害,说不定一个不小心我自己碰到了,身边有一瓶解药,那就放心些了。”言达平脸色尴尬,陪笑道:“恩公于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怎敢加害?恩公这是多疑了。”狄云伸出手去,说道:“备而不用,放在身边,那也不妨。”言达平道:“是,是!”只得取出解药,递了过去。
  狄云下得峰来,又到那座大屋去察看,只见屋中众乡民早已散去,那管家和工头也已不知去向,空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狄云心想:“师父已死,师妹已嫁,这地方我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走出大屋,沿着溪边向西北走去。行出数十丈,回头一望,这时东方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照射在屋前的杨树、槐树之上,溪水中泛出点点闪光,这番情景,他从小便看熟了的,不由得又想:“从今而后,这地方我是再也不会来的了。”
  他理一理背上的包裹,寻思:“眼下还有一件心事未了,须得将丁大哥的骨灰,送去和凌小姐遗体合葬,这且去荆州走一遭。万圭这小子害得我好苦,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也不用亲手报仇。言达平说他要呻吟号叫一个月才死,却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他命大,医生给治好了,我还得给他补上一剑,取他狗命。”
  自从昨晚见到万震山与言达平斗剑,他才对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
  第十章 “唐诗选辑”
  湘西和荆州相隔不远,数日之后,便到了荆州。这一条路,是当年他随同师父和师妹曾经走过的。山川仍然是这样,道路仍然是这样。当年行走之时,路上满是戚芳的笑声。这一次,从麻溪铺到荆州,他没有听到一下笑声。当然有人笑,不过,他没有听见。
  在城外一打听,知道凌退思仍是做着知府。狄云仍是这么满脸污泥,掩住了本来面目,走进城去。
  第一个念头是:“我要亲眼瞧瞧万圭怎样受苦。他的毒伤是不是好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回来,说不定还留在湖南治伤。”
  踱到万家门口,远远望见沈城匆匆从大门中出来,神情显得很是急遽。狄云心想:“沈城既在这里,万圭想来也已回家。一到天黑,我便去探探。”于是走向那个废园。
  废园离万家不远,当日丁典逝世、杀周圻、杀耿天霸、杀马大鸣,都是在这废园之中,此番旧地重来,只见荒草如故,遍地瓦砾如故。他走到那株老梅之旁,抚摸凹凹凸凸的树干,心道:“那一日丁大哥在这株老梅树下逝世,梅树仍是这副模样,半点也没变。丁大哥却已骨化成灰。”
  当下坐在梅树下闭目而睡。睡到二更时分,从怀中取出些干粮来吃了,出了废园,迳向万家而来。绕到万家后门,越墙而入,到了后花园中,不由得心中一阵酸苦:“那日我身受重伤,躲在柴房之中。师妹不助我救我,已算得狠心,却反而去叫丈夫来杀我。”正要举步而前,忽见太湖石旁有三点火光闪动。
  他立即往树后一缩,向火光处望去。凝目间,见三点火光是香炉中三枝点燃了的线香。香炉放在一张小几上,几前有两个人跪着向天磕头,一会儿站起身来。狄云看得分明,一个便是戚芳,另一个是小女孩,她的女儿,也是叫做“空心菜”的。
  只听得戚芳轻轻祷祝:“第一炷香,求天老爷保佑我夫君得脱苦难,解肿去毒,不再受这蝎毒侵害的痛楚。空心菜,你说啊,说求求天菩萨保佑爹爹病好。”小女孩道:“是,妈妈,求求天菩萨保佑,叫爹爹不痛痛了,不叫叫了。”狄云相隔虽然不近,她母女俩的说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得知万圭中毒后果然仍在受苦,心中既感到幸灾乐祸地喜欢,又恼恨戚芳对丈夫如此情义深重。
  只听戚芳说道:“第二炷香,求天老爷保佑我爹爹平安,无灾无难,早日归来。空心菜,你说请天菩萨保佑外公长命百岁。”小女孩道:“是,外公,你快快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啊?”戚芳道:“求天菩萨保佑。”小女孩道:“天菩萨保佑外公,还要保佑爷爷和爹爹。”她从来没见过戚长发,妈妈要她求祷,她心中记挂的却是自己的祖父和父亲。
  戚芳停了片刻,低声道:“这第三炷香,求老天爷保佑他平安,保佑他事事如意,保佑他早娶贤妻,早生贵子……”说到这里,声音不禁哽咽了,伸起衣袖,拭了拭眼泪。小女孩道:“妈妈,你又想起舅舅了。”戚芳道:“你说,求老天爷保佑空心菜舅舅平安……”
  狄云听她祷祝第三炷香时,正自奇怪:“她在替谁祝告?”忽听得她说到“空心菜舅舅”五个字,耳中不由得嗡的一声响,心中只说:“她是在说我?她是在说我?”
  那小女孩道:“妈妈记挂空心菜舅舅,天菩萨保佑舅舅恭喜发财,买个大娃娃给我,他也是空心菜,我也是空心菜。妈妈,这个空心菜舅舅,到哪里去啦?他怎么也还不回来?”戚芳道:“空心菜舅舅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舅舅抛下你妈不理了,妈却天天记着他……”说到这里,抱起女儿,将脸藏在女儿脸前,快步回了进去。
  狄云走到香炉之旁,瞧着那三根闪闪发着微光的香头,不由得痴了。
  他怔怔地站着,三根香烧到了尽头,都化了灰烬,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第二天清晨,狄云从万家后园中出来,在荆州城中茫然乱走,忽然听得呛啷啷、呛啷啷的声音直响,是个走方郎中摇着虎撑在沿街卖药。狄云心中一动,他要亲眼瞧瞧万圭呻吟叫唤的惨状,于是取出十两银子,要将他的衣服、药箱、虎撑一古脑儿都买下来。那郎中很奇怪,这些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最多不过值得三四两银子,便高高兴兴地卖了给他。
  狄云回到废园,换上郎中的衣服,拿些草药捣烂了,将汁液涂在脸上,又在左眼下敷了一大块草药,弄得面目全非,然后摇着虎撑,来到万家门前。
  他将到万家门前,便把虎撑呛啷啷、呛啷啷地摇得大响,待得走近,嘶哑着嗓子叫道:“专医疑难杂症,无名肿毒,毒虫毒蛇咬伤,即刻见功!”
  如此来回走得三遍,只见大门中一人匆匆出来,招手道:“喂,郎中先生,你过来,过来。”狄云认得他是万门弟子,便是当年削去他五根手指的吴坎。但狄云此刻装束面貌与昔年大异,吴坎自是认他不出。狄云生怕他听出自己语音,慢慢踱过去,更加压低嗓子,说道:“这位爷台有何吩咐,可是身上生了什么疑难杂症、无名肿毒?”
  吴坎“呸”的一声,道:“你瞧我象不象生了无名肿毒?喂,我问你,给蝎子螫了,你治不治得好?”
  狄云道:“青竹蛇、赤练蛇、金脚蛇、铁铲蛇,天下一等一的毒蛇咬伤了人,在下都是药到伤去。那蝎子嘛,嘿嘿,又算得什么一回事?”
  吴坎道:“你可别胡吹大气,这螫人的蝎子却不是寻常的家伙。荆州城里的名医见了个个摇头,你又医得好了?”
  狄云皱眉道:“有这等厉害?天下的蝎子嘛,也不过是灰毛蝎、黑白蝎、金钱蝎、麻头蝎、红尾蝎、落地咬娘蝎、白脚蝎……”他信口胡说,连说了二十来种,才道:“每种蝎子毒性不同,各有各的治法,就算是名医,若不是真的有本事的,也未必懂得周全。”
  吴坎见他形貌丑陋,衣衫褴褛,虽然说了许多蝎子的名目,但结结巴巴,口齿不清,料想也没什么本事,便道:“既是如此,你便去瞧瞧吧,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狄云点了点头,跟他走进万府。
  他一跨进门,登时便想起那年跟着师父、师妹前来拜寿的情景,那时候是乡下少年进城,眼中看出来,什么东西都透着新鲜好玩,和师妹两个东张西望,指指点点,今日再来,庭户依旧,心中却只感到一阵阵酸苦。他随着吴坎走过了两处天井,来到东边楼前。
  吴坎仰起了头,大声道:“三师嫂,有个草头郎中,他说会治蝎毒,要不要他来给师哥瞧瞧?”
  呀的一声,楼上窗子打开,戚芳从窗中探出头来,说道:“好啦,多谢吴师弟,你师哥今天痛得更加厉害了,请先生上楼。”吴坎对狄云道:“你上去吧。”自己却不跟上去。戚芳道:“吴师弟,你也请上来好啦,帮着瞧瞧。”吴坎道:“是!”这才随着上楼。
  狄云上得楼来,只见中间靠窗放着一张大书桌,放着笔墨纸砚与十来本书,还有一件缝了一半的小孩衣衫。戚芳从内房迎了出来,脸上不施脂粉,容色颇为憔悴。狄云只向她看了一眼,生怕她识得自己,不敢多看,便走进房去。只见一张大床上向里睡着一人,不断呻吟,正是万圭。他小女儿坐在床前的一张小凳上,在给爸爸轻轻捶腿。她见到狄云污秽古怪的面容,惊呼一声,忙躲到母亲身后。
  吴坎道:“我这师哥给毒蝎螫伤了,毒性始终不消,好象有点儿不大对头。”狄云道:“嗯,是吗?”他在门外和吴坎说话时泰然自若,这时见了戚芳,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自觉双颊发烧,唇干舌燥,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走到床前,拍了拍万圭肩头。
  万圭慢慢翻身过来,一睁眼看到狄云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惊。戚芳道:“三哥,这位是吴师弟给你找来的大夫,他……他或许会有灵药,能治你的伤。”语气之中,实在对这郎中全无信心。
  狄云一言不发,看了看万圭肿起的手背,见那手背又是黑黑的一团,样子甚是可怖,于是嘶哑着嗓子道:“这是湘西沅陵一带的花斑毒蝎咬的,咱们湖北可没这种蝎子!”
  戚芳和吴坎齐声道:“是,是,正是在湘西沅陵给螫上的。”戚芳又道:“先生瞧出了蝎子的来历,定是能治的了?”语音中充满了指望。
  狄云屈指计算日子,道:“这是晚上咬的,到现在么,嗯,已经有七天七晚了。”
  戚芳向吴坎瞧了一眼,说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那确是晚上给螫的,到今天已有七天七晚。”
  狄云又道:“这位爷台是不是反手一掌,将蝎子打死了?若不是这样,本来还可有救。现下将蝎子打死在手背之上,毒性尽数迫了进去,再要解救,那是千难万难了。”
  戚芳本来听他连时日都算得极准,料想必有治法,脸上已有喜色,待得这么说,又焦急起来,道:“先生说得明白不过,无论如何,要请你救他性命。”
  狄云这次假扮郎中而进万家,本意是要亲眼见到万圭痛苦万状、呻吟就死的情景,以便稍泄心中郁积的怒气,至于救他性命之意,自然是半点也没有的。但他自幼对戚芳便是千依百顺,从来不违拗她半点,这时听她如此焦急相求,心中一软,便想去打开药箱,取言达平的解药出来,但随即转念:“这万圭害得我好苦,又夺了我师妹,我不亲手杀他,已算是客气之极的了,如何还能救他性命?”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肯救,实在他中毒太深,又耽搁了日子,毒性入脑,那是不能救的了。”
  戚芳垂下泪来,拉着女儿的手,道:“空心菜,宝宝,你向这伯伯磕头,求他救救爹爹的命。”
  狄云急忙摇手,道:“不,不用磕头……”但那女孩很乖,向来听母亲的话,又知父亲重伤,心中也很焦急,当即跪在地下,向他咚咚咚的磕头。狄云右手五指已失,始终藏在衣袖之中,当即伸出左手,将女孩扶起。只见那女孩起身之时,颈中垂下一个金锁片来,金片上镌着四个字:“德容双茂”。
  狄云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呆,想起那日自己在万家柴房之中昏晕了过去,醒转时身子已在长江舟中,身边有些金银首饰,其中有一片小孩儿的金锁片,上面也刻着这样四个字,莫不是……莫不是……
  他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脑海中一片混乱,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我在万家柴房中晕倒,若不是师妹相救,更无旁人。从前我疑心她有意害我,但昨晚……昨晚她向天祝祷,吐露心事,她既对我如此情长,当日自也决计不会害我,难道,难道老天爷有眼睛,我和师妹经历了这番艰难困苦之后,又能重行团圆么?”
  他想到“重行团圆”四字,不禁心中又怦怦乱跳,侧头向戚芳瞥了一眼,只见她满脸尽是关切之色,目不转睛地瞧着万圭,眼中流露出爱怜的神气。
  狄云一见到她这眼色,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背脊上一片冰凉,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他和万门八弟兄相斗,给他八人联手打得鼻青目肿,师妹给他缝补衣衫,眼光中也是这么爱怜横溢、柔情无限。现今,她这眼波是给了丈夫啦,再也不会给他了。
  “要是我不给解药,谁也怪不得我。等万圭痛死了,我夜里悄悄来带了她走路,谁能拦得住我?我旧事不提,和她再做……再做夫妻。这女孩儿嘛,我带了她一起走就是了。唉,不成,不成!师妹这几年来在万家做少奶奶,舒服惯了,怎么又能跟我去耕田放牛?何况,我形容丑陋,识不上几百个字,手又残废了,怎配得上她?她又怎肯跟我走?”这一自惭形秽,不由得羞愧无地,脑袋低了下去。
  戚芳哪知道这个草药郎中心里,竟在转着这许许多多念头,只是怔怔地瞧着他,盼他口中吐出两个字:“有救!”
  万圭一声长,一声短地呻吟,这时蝎毒已侵到腋窝关节,整条手臂和手掌都是肿得痛楚难当。
  戚芳等了良久,不见狄云作声,又求道:“先生,请你试一试,只要……只要减轻他一些……痛苦,就算……就算……也不怪你。”意思是说,既然万圭这条命是保不住了,那么只求他给止一止痛,就算终于难逃一死,也免得这般受苦。
  狄云“哦”的一声,从沉思中醒觉过来。霎时间心中一片空荡荡的,万念俱灰,恨不得即刻就死了。他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师妹,但她却嫁了他的大仇人,还在苦苦哀求自己,叫自己救这仇人。“我宁可是如万圭这厮,身上受尽苦楚,却有师妹这般怜惜地瞧着我,就算活不了几天,那又算得什么?”他轻轻吁了口气,打开药箱,取出言达平的那瓶解药,倒了些黑色粉末出来,放上万圭的手背。
  吴坎叫道:“啊哟……正……正是这种解药,这……这可有救了。”
  狄云听得他声音有异,本来说“这可有救了”五字,该当欢喜才是,可是他语音中却显得异常失望,还带着几分气恼,狄云觉得奇怪,侧头向他瞧了一眼,只见他眼中露出十分凶狠恶毒的神色。狄云更觉奇怪,但想万门八弟子中没一个好人。万震山、言达平他们同门相残,万圭与吴坎的交情也未必会好,只是他何以又出来替万圭找医生看病?
  万圭的手背一敷上药末,过不多时,伤口中便流出黑血来。他痛楚渐减,说道:“多谢大夫,这解药可用得对了。”戚芳大喜,取过一只铜盆来接血,只听得嗒、嗒、嗒一声声轻响,血液滴入铜盆之中。戚芳向狄云连声称谢。
  吴坎道:“三师嫂,小弟这回可有功了吧?”戚芳道:“是,确要多谢吴师弟才是。”吴坎笑道:“空口说几声谢谢,那可不成!”戚芳没再理他,向狄云道:“先生贵姓?我们可得重重酬谢。”
  狄云摇头道:“不用谢了。这蝎毒要连敷十次药,方能解除。”心中酸楚,但觉世上事事都是苦,说道:“都给了你吧!”将那瓶解药递了过去。
  戚芳没料到事情竟是这般容易,一时却不敢便接,说道:“我们向先生买了,不知要多少银子?”狄云摇头道:“送给你的,不用银子。”
  戚芳大喜,双手接了过来,躬身万福,深深致谢,道:“先生如此仗义,真不知该当怎生相谢才好。吴师弟,请你陪这位先生到楼下稍坐。”狄云道:“不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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