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去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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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的结。
我这么“卖命”,节目现场尖叫声连连,尤其当我承受电击器直到胸口着火的瞬间,欧普拉第一次录节目录到昏倒,我们足足等了她二十分钟才继续往下录。
“收视率一定破纪录!”经纪人热烈地拥抱我。
下了节目,我在经纪人的安排下住进了大饭店的总统套房。
住大饭店很好,此刻我在纽约的小公寓楼下,一定塞满了各种目的的人潮。
我沖了个意义不明的热水澡,湿淋淋地站在落地镜前好好看了自己一下。
……这个强制时间静止的躯壳不知道还要陪我多久。
两只手臂上佈满了密密麻麻的眼镜蛇咬痕,背上的致命刀伤怵目惊心得像一场闹剧,我敲了敲脑袋,里面发出叩叩叩的空心回音。
未来我还可能当众服下剧毒,或者被人群里放出的冷枪命中!!如果我是个旁观者,也一定很想知道这头活屍可以捱得起多大的攻击而不死。
“这一定有什么道理。”我叹气,却连鼻酸都没有。
此刻终于没有人打扰,没有採访,没有白痴的人体实验,没有越来越剌耳的尖叫声,只有客厅传来的电视新闻声。
“耶苏花了三天才复活,赛门布拉克只花了十八个小时!”电视里,ABC新闻网的主播两手一摊说。
“除了神蹟,这件事完全没有合理的解释。”另一个主播用丝毫不像开玩笑的语气搭腔:“也许梵蒂冈的神父应该启程到纽约,看看是否该给布拉克先生一个正式的神蹟认证。”
我岂敢跟耶苏相提并论,不过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样子,上帝一定脱不了关系。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电影,很肯定遵循着好莱坞模式。
电影“扭转奇蹟”里,饰演顶尖财务专家的尼可拉斯凯吉在神奇的耶诞节里突然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成为小镇的汽车零件销售员,还跟原本分手的女友成了家,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并不优渥,却多了以往单身的他所没有的家庭生活。
为什么?因为上帝想让尼可拉斯凯吉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电影“王牌天神”里,饰演採访小镇新闻的记者金凯瑞,某日借走了上帝无所不能的能力,他可以拉近月亮制造浪漫,可以令陨石坠落小镇制造大新闻,却也让他变得更汲汲营营于事业,反而让深爱他的女友离他而去。
为什么?因为上帝想让金凯瑞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我呢?
上帝让我暂时不死,必然是恩典我额外的时间将我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那我应该做完、却还没有做完的事情是什么?
为了避免我突然生出过于悲观的想法,我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个太严肃的问题。此时此刻我满脑子只想找个真正知道我是谁的人讲话,于是立刻打电话给艾琳。
艾琳早就等着我的电话,一秒就通。
“我刚刚看完欧普拉的访谈秀。”艾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哭过。
“嗯。”我无法像平常一样嘻皮笑脸。
“赛门,你真的不是在变魔术吗?”
“……我的确是死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
“我去找你。”她说。
充满感激的我说了饭店地址,艾琳立刻挂上电话。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有股莫名的激动。
9
在等待艾琳的一个多小时里,穿着浴袍的经纪人敲了我的门。
“他是谁?”我狐疑地看着经纪人背后的一个华裔胖子。
那个华裔胖子穿着正式西装,拎着皮箱,眼神谦和地看着我。
经纪人打了个呵欠:“别担心,他付了钱的,十万美金买你三十分钟。”
我还来不及反应,同样刚洗完澡的经纪人就迳自离开了。
我只好让胖子进房。
这个出得起私下谈话费用的傻子没有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朝我丢出问题:“布拉克先生,我想知道上帝都跟你说了什么?”
胖子的英文有点腔调,显然不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
我耸耸肩:“上帝没跟我说什么……至少还没有跟我说。”
“你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黑色的隧道,一望无际的!!”
“然后黑色的隧道外有光亮吗?没有。我没有书里描述的濒死经验。”
胖子的表情古怪,显然是半信半疑。
“虽然这么说很古怪,不过,你能传授我死而复生的秘诀吗?”
“我在脱口秀里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不明白,它发生就是发生了。”
“我可以支付你相当于威尔史密斯片酬的费用。”
“是吗?”我觉得真好笑。
“再加上一个布莱德彼特的片酬怎样?”胖子一本正经。
我认真地看着这个似乎是亿万富翁的华裔胖子,倾身向前:“如果我真有办法传授其他人不死的秘诀,那么,这个秘诀的价值肯定不只一个威尔史密斯加一个布莱德彼特。应该是一笔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的天价吧!”
被识破了,胖子也只有皱着眉同意。
“布拉克先生,你有信仰吗?”
“上帝。”我在胸前划十字。
“你的信仰坚定吗?”
“事到如今,不坚定一点也没办法了。”
无法买到我的不死,胖子提出更惊人的要求:“布拉克先生,我想请你担任我们的神。”
我哑口无言。
“我了解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但听我慢慢解释。我说,一个死不了的人所带起的娱乐潮能支持多久呢?那些人不过是在看你的笑话,你死不了,一直猛上脱口秀,最后只会被当成各种畸形实验下的小丑。”胖子眼神发亮,语气却异常诚恳:“比起娱乐,宗教才是真正长远的事业。”
“事业?”
“我现在是天主降光明教派的教主,信众约有六干多人,规模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了。”胖子从皮箱里拿出一本不算厚的教派法典,说:“为了分食传统基督教的大饼,我们选择相信上帝,但为了展现气度,我们也承认阿拉,为了充满潜力的亚洲市场,在哲理上我们也採纳释迦牟尼的思考与轮回观,兼容并蓄是我们天主降光明教派的优点。”
“那不就是乱七八糟了吗?”
“不,远远不是那样。喏,你有时间一定要看一看,就会理解我在说什么。”胖子放了一本教派法典跟几本教派的月刊在我的床上。
后来胖子走后,我还真仔细看了。
这本宗教法典充满了似是而非、东拼西凑的思想,要不是这个一直想跟我合作的胖子曾经大刺刺地在我面前吹嘘他的计划,单单看这本法典里的宗教理论,我很可能会大受影响。
能够编写出这些教义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却肯定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天才。
我也就直说了:“……你想用宗教敛财?”
“是。”
当时胖子完全没有闪躲我的攻击,我倒是怔了一下。
肯定是训练有素,胖子慢慢分析说:“用宗教敛财并不代表诈骗,尤其在布拉克先生加盟我们的教派后,最关键的差别是,只有我们可以展现真正的神蹟,展现死而复生,展现不死永生,其他的宗教却只能说一些……抽出时间陪孩子就是奇蹟就是上帝恩典之类的蠢话。你就像是限量,不,独家贩售的神蹟商品。但神蹟是上帝的傑作,不是上帝本身,要永续投资就得将神蹟提昇层次……来到神的位置。”
“……”
“如果你愿意当我们教派的神,我保证,我们天主降光明教派绝对可以在三年之内成为世界第四大宗教,与基督教、回教、佛教并驾齐驱。”
虽然我的心跳已经停止,但我承认我还是心动了。
“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做?”
“虽然现在告诉你对我毫无益处,不过为了取得你对我的信任,开诚佈公就当作是我的诚意……这样说好了,第一步,我得先在五年前预言五年后的今天,会有一个人死而复生,而死而复生的这个人将从上帝带来祂的口信,而这个口信就是重要的天主降光明教派的基本数义之一。”
在五年前预言五年后?我听得一头雾水。
“你要怎么无中生有那些你根本没说过的预言?”我不解。
“几年前我在中国买下一间快倒闭的印刷厂,就是为了应付类似的重大事件。我可以在市面上大量收购五年前特定月份的旧杂志,时代、经济学人、科学人、国家地理频道……越知名的越好,然后将刚刚印制好的预言特刊装订在这些旧杂志的内页,做出我在五年前的杂志里就曾夹过这样的预言广告的假象。最后,我再慢慢将旧杂志回沖到市场,变成证据。要不了多久,自然就会有人注意到原来旧杂志上早有这样的预言,人们会很惊讶预言居然实现了,舞台也完成。接下来——就轮到布拉克先生你登场。”
这种操作时间的唬人技术,还真有点道理。
“不过,真的有人会上当吗?”我承认有点动摇了。
“放心,我这么做已经三次了,第一次是预言阪神大地震,第二次是预言卡崔纳风灾,第三次是预言中国四川大地震。人类是很容易受恐惧控制的,每一次大灾难都让我收穫了上千名忠实的信徒。就这一次来说,就算有媒体质疑也只是小乱流,重点是,只要布拉克先生你愿意担纲演出,所有的怀疑都算不了什么。”
时间到了。
分秒不差,我的经纪人在外面敲敲我的门,示意胖子该走了。
临走前,胖子再三交代我务必好好思考他的建议:“我是教主,你是神,我们携手共创价值数百亿美元的宗教市场。”
“……我会仔细想一想的。”
关上门,我坐在沙发上翻着胖子留下的几本教派月刊跟法典。这肯定是一个邪恶的考验,只不过,也许我该投靠魔鬼的那一方。
如果上帝迟迟不给我指示,而魔鬼却准备好了答案给我的话,有何不可呢?
10
华裔胖子走后一小时,我已快速将那些以图片为主的天主降光明教派的杂志翻了一遍。很快我接到饭店保全的确认电话。
“让她上来。”我的声音肯定颤抖了。
我的眼睛贴着门上的窥孔,热切地看着走廊尽头的电梯。
一分钟后,“登”地一声,走廊尽头的电梯打开,我也立刻将门打开。
穿着性感火辣的艾琳站在门口,她的唇滋润得闪闪发光。
“赛门。”她的高跟鞋轻轻触碰着我的脚。
“快进来。”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鼓作气推倒在床上。
就跟以前一样,我用最熟练的野兽手法将艾琳剥得精光,衣服凌乱地散在床上地上沙发上。
一头金发乱了的艾琳抱着我,哆嗦了一下。
“赛门,你的身体有些发冷呢,不要紧吗?”她的指甲刮着我的背。
“不要紧吗?哈哈,我已经死了呢。”我用力捏着她浑圆的双乳,深情地说:“为了再搞你几次,我可是拼命从地狱重新爬出来了。”
“怎么不是从天堂逃出来呢?”艾琳捧着我苍白的脸。
我大笑,她也咯咯笑了起来。
我们热烈拥吻,用嘴快速眩耙槐槎苑降纳硖濉
死不掉,真好。
这肯定是我该做而未做的几件事之一。
艾琳很投入亲吻我这一具屍体,我亲着她这个活人却越亲越着急。
女人终究是女人,艾琳慢慢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安,因为我没有“稍微硬一点的东西”可以放进她的身体里。出糗了。
“不要紧的,赛门,也许你只是太累了。”全裸的艾琳躺在我胸口。
“也许吧,我这几天经历的事太多太可怕了。”我选择了自我辩解。
艾琳似笑非笑,幽幽说:“真的没有听见心跳呢。”
我苦笑:“真想为你心动一下,只好等下辈子吧。”
我聊起我所发生的事,钜细靡遗。我甚至让艾琳敲敲我的脑袋。
艾琳说,警方已经开始对案发地点附近的流浪汉群展开地毯式的调查,务必要找出到底是谁杀了我那一刀,军方也交出从刀上採集到的指纹,一有可疑对象就要进行比对。她也听说我的前妻跟我的现任妻子同时在动作,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我对到底是谁杀我的并不感兴趣,应该说,就算逮到了又能怎样,第六感告诉我,那个勤劳行抢的流浪汉也不会晓得他为什么可以将我杀掉、又没有杀掉我;对我的前妻跟我的现任妻子到底在做什么,也提不起劲。
我们聊了很多。我几乎没有跟一个女人在床上聊过天,这真是奇妙的经验。
我的身体感觉不到累,但精神上却很疲惫。
许久,艾琳翻身而起,露出神秘的笑。
——这个笑,我认得。
“赛门,送你一个礼物。”她随即低下头。
我抓着她的头发,感动地看着她为我上上下下的画面。
三分钟过去了,也许不只三分钟,有五分钟吧。
艾琳表情古怪地拾起头来,抹了抹嘴巴,重新躺回我的胸膛。
难以忍受的尴尬,我乾脆闭上眼睛。
我原以为我在军事基地里的玻璃屋度过的寂寥时光,已让我将所有的事想得很透彻。事实上,那段时间缺乏刺激,我除了乾耗着回忆,真正有用的思考几乎完全停顿下来。
我一直很用力地回避最悲观的想像。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比想像的还要惨。
□□□
那晚艾琳并没有留下来过夜。
毕竟我们找不到事情可做。
我从窥孔里,看着艾琳头也不回地走向长廊尽头的电梯。
如果这是部电影,到了此时就是我该流泪的镜头。
可我连悲怜自己都无能为力。
11
我收到我的前妻跟现任妻子的联合律师信。
为了瓜分我的遗产,她们坚持我已经死了,遗产分配要按照当初订立的遗嘱执行,标的物为我的银行存款、几张苹果电脑跟思科公司的股票,以及我好不容易付清房贷的十八坪纽约小公寓。
两年前我在泰国拍片时,原先讲好的特技演员颈椎受伤,为了打好关系,我硬着头皮临时担任麦特戴蒙的特技替身。那个画面颇有危险性,我要吊钢丝从十一楼跳到四楼前,一边在保险合约书上签名,一边在保险公司免费附赠的遗嘱备忘录上写明遗产分配,约定这份遗嘱每五年更动一次,不随着保险合约权利消失而消逝。
遗嘱内容简单扼要,就是将我所有的财产都分给我的前妻跟现任妻子。
“现在就想跟我拿钱?”我将那封律师信扔进饭店的冰箱里。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比起那个陆战队队员朝着我大脑开了一枪还要好笑。
我气急败坏打电话给住在楼下的经纪人,向他借用了他的专属律师,请他帮我处理掉那两个女人可笑的要求。
□□□
第二天,律师金先生带着他的小助理登门来访。
一开口,律师金先生就很遗憾地告诉我坏消息。根据现行法律的规范,我恐怕连我最喜欢的地毯都无法保住。原因太清楚,就是我符合每一项法律中对死人的定义:心脏死、肺脏死,以及脑死。
“可是我还有意识!”我咆哮:“需要我从A背到Z给你听吗!”
“布拉克先生,你在欧普拉的脱口秀里曾经提到,你不仅脑波停止,在军事基地里也遭到一名陆战队队员用步枪射穿你的脑袋,失去了至少半个脑……这样等同于脑死。”
“天杀的脑死!”
就算我没有在节目里自己爆料,如果在法庭上他们扫描我的脑袋,也会立刻就发现我真的少了一半的脑子,一个没脑的人在技术上很难说服别人他有思考跟判断的能力。
脑死的我对着沙发拳打脚踢,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想听听真正专业的建议吗?”律师金先生有事不关己的职业本色。
我瞪着落地窗玻璃反射的律师脸。
“我的建议是,不要理会你过去的财产。”律师金先生直截了当地说:“我问过你的经纪人了,你在过去一个礼拜所接受的商业採访跟表演秀,为你赚进了九百二十七万美金,远远超过你生前的所得。这笔收入,跟往后陆续进帐的收入,才是布拉克先生你应该全力保护的。”
“保护?”我冷笑:“难道还会被夺走吗?”
律师金先生不疾不徐地点头,淡淡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我愣住了。
“对方的律师如果在法学院没有缺课太多的话,一定会引用现行法条,声称如果一个人生前拥有的股票与房地产,在他死后有增值或减值的状况发生,也该一并记入遗产的行列。”律师金先生推了推眼镜,说:“简单说,她们下一步就会夺取你所赚的每一笔钱,这也是她们现在就提起遗嘱执行的目的。”
我气炸了:“他妈的,这完全不合理!”
“为了避免最坏的状况发生,你所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暂时放在经纪人的帐户,不要存到你的私人户头。接下来,再由你的经纪人帮你进一步成立基金会或特殊信託管理你的收入,否则有被那两个女人全部吸乾的危险。”
“王八蛋!我一定要杀了那两个女人!”
律师金先生罕见地微笑。
“如果那两个女人坚持指称死人没有管理财产的行为能力,至少在法律上没有能力的话,你倒是可以尝试直接杀了她们解决问题,因为一个人在法律上已经死亡,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或是无犯罪能力的证明。”律师金先生说着相当弔诡的逻辑:“就算你还是被认定一级谋杀罪名成立,遭判处死刑的话,你在毒气室里看完当天报纸的运动专栏,就可以换件衣服出来了。”
“……”
我试着笑,但没有很成功。
律师金先生耸耸肩继续说道:“布拉克先生,如果获得你同意,就现在的状况我会跟对方的律师,既然你们承认赛门布拉克先生已经死去,你们就只能继承他还活着时候所赚取的财产。其余的想都别想。”
“就交给你去办。”我果断地说。
他的助理拿出一份早就打好了的委託书,显然金先生对说服我早胸有成竹。
这样也好,我在上头迅速签了名。
“现在不管在任何一个国家,保护死人的法律并没有……并没有很完善,不过这也是因为没有前例发生,也许我们接下来所展开的法律对抗,比如打个宪法官司,情节之丰富也足够拍成一部电影。”律师金先生起身,同我握手:“布拉克先生,我会尽一切努力让这部电影的结局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