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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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困喔,先回去睡了。”
敏夫的回答既简单又明了。
“回去睡吧,不必送我了。”
恭子低头看着楼梯之下的孝江,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她特意打了个大哈欠,仿佛在跟婆婆示威一般,然后就扭过头走上楼梯,只留下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孝江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自个儿生着闷气。
连胡子都没刮就急着出门的敏夫,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赶到清水家门口了。提着装满医疗器材的公事包,敏夫下了车之后就直奔玄关。这时穿着睡衣等待许久的宽子立刻将玄关的大门打开,就像溺水的人碰到救星一般直拉着敏夫的手臂。
“小惠!我的小惠!”
“请冷静一点。小惠在二楼吗?”
宽子一边哭泣一边点头。敏夫拍拍宽子的肩膀,二话不说立刻直奔二楼。挂着填充玩具的房间大大的开启,一脸茫然的清水就站在房间里面。
“清水先生。”
听到敏夫的呼唤之后,清水转过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不一会儿又露出羞愧的神情,将脸别了过去。敏夫走进房间之后,看到清水的父亲德郎正用手捂着脸庞,坐在门后的阴影处掩面叹息。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敏夫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过他的想象。
当敏夫朝着位于窗口的床铺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果然成真了。躺在床上的少女脸部肌肉已经呈现松弛的状况,很明显的就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死亡一段时间的尸体。
耳边传来宽子一边呼唤小惠的名字,一边从楼梯爬上来的声音,敏夫立刻将公事包放在床边,试着碰触少女搁在毛巾被上的手臂。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生物的体温。
敏夫静静的测量脉搏,却怎么也找不到应有的跳动。少女的颈部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跳动,眼睑下的瞳孔已经放大。打开公事包取出听诊器,试着钻进松垮垮的领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少女的呼吸和心跳早就已经停止了。敏夫叹了口气,将听诊器取了出来。
“我女儿已经死了吗?”
清水低沉而含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正在强忍内心的悲痛。
“已经死亡了。”
宽子大叫一声。
“院长不是说小惠只是贫血而已吗?还要我们不必太担心!现在怎么会——”
“不要说了!”清水低吼。“不许责怪院长,你先扶爸爸到房间休息。”
“可是……”
“快去!”
敏夫回过头来,只看到不断啜泣的宽子弯腰搀扶起坐在地上的德郎。扶着德郎走出房间的宽子临别之际还不忘转过头来向敏夫报以怨恨的目光。
敏夫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到很遗憾。”
“小惠是怎么死的?”
“真正的死因要化验之后才知道。”
说完之后,敏夫打量着床上的小惠。衣衫十分完整,寝具也未见凌乱,手脚依然平放在床上,这种种迹象显示小惠走得十分安详,死前并未遭受到任何痛苦。
“小小的贫血怎么可能会出人命?”
从清水的语气当中,可以听出他正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成效甚微。
“如果是其他原因造成的贫血,就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
“其他原因?”
坐在地上的敏夫回过头来,仰望叉着双手站在身后的清水。
“贫血只是一种症状,而不是一种疾病。人体有时会发生单纯贫血的症状,不过也不能排除其他疾病造成贫血的可能性。通常在这种情况之下,人体都会事先出现一些征兆。”
“小惠是这种情况吗?”
“我不敢确定,这必须经过化验之后才知道。其实前几天抽的血应该可以瞧出什么端倪,偏偏现在正值盂兰盆节,验血报告到现在还没出来。”
“盂兰盆节……”
听到清水忿恨不平的呻吟,敏夫叹了口气。
“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何况跟清水先生也是旧识,所以我就直说了。前几天我采取了小惠的血液样本,然后送去化验所检查。检验报告至今尚未出来固然是因为正值连休,不过当然可以透过管道请他们在放假期间进行化验,再说诊所里面也有简单的仪器,最初步的检验还难不倒我。我想说的是其实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偏偏就巧在小惠当时的情况还算正常,才让我觉得不需要催促他们将检验结果赶出来。”
“院长刚刚不是说其他疾病也有造成贫血的可能性吗?”
“我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小惠。以小惠当时的情况来说,每个医生都会认为她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可是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替小惠抽了血送去化验。然而就是因为小惠的情况还算正常,所以我才觉得不必要急着知道结果。若小惠罹患了足以致命的急症,当时就一定会出现某些特定的症状,不会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在这种情况之下,除了请化验所加快检验脚步之外,我也会立刻叫救护车将她送进国立医院。然而情况并非如此,小惠看起来真的就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就算是其他病症引起的贫血,症状也属轻微,没有立即致命的危险,足够时间让化验所一再进行检验,直到筛选出真正的病因为止。”
“为什么小惠最后还是死了?”
“我也觉得很讶异,不过我可以确定小惠的死因绝对不是贫血,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前几天进行诊疗的时候,除了贫血的症状之外,敏夫并未检查出任何的异样。既没有什么宿疾,更没有家族遗传病史,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小惠是个神经质的少女,而且以前曾经有过装病的记录。她生前不知道跑了几次医院,每次敏夫都诊断不出什么症状,只听她说自己似乎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不过严格说来,这也只是一种臆测罢了。
敏夫一边检查小惠的身体,一边在内心询问自己。为什么在下了诊断之后,还会出现这么离谱的情形?难道是漏掉了什么,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误判吗?
(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敏夫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其实前几天敏夫前来出诊的时候,对于小惠居然真的有贫血的症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刚开始听到小惠身体不适的时候,敏夫还以为她又在装病了,事实上从以往的记录来判断,小惠在引起那么大的骚动之后,的确是很有可能借着装病的行为,来逃避父母亲的斥责。
小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体温降低,身躯也出现僵硬的状况,皮肤浮现出轻微的尸斑,眼角膜略微混浊,这些症状再次显示小惠已经死亡了,而且还死了好几个小时之久。
“应该是昨晚严格说来应该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死亡的。”
敏夫说完之后,回头看着清水。
“你有何打算?”
清水歪着脑袋略事思考,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
“什么打算?”
“距离上次诊断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以上,所以我也无法判断真正的死因。如果想知道确切的死因,建议将小惠的遗体送去解剖,至少请法医抽取末梢血管的血液或是骨髓液进行化验。当然,这一切都必须经过清水先生的同意。”
“开什么玩笑!”清水大声斥骂,涨红的双颊充满了怒气。话声刚落,又怯生生地低下头,似乎对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惭愧。“院长,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清水先生现在很想揍我一拳。”
“院长说笑了,我没有那种意思。不过这孩子是个女孩家,我说什么都不让她接受解剖。再说就算知道死因为何,也唤不回小惠的生命了……对不起,请院长多多包涵。”
敏夫觉得从头到尾一直控制脾气的清水真的很了不起,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早就抓住敏夫的衣领厉声斥骂了。从清水的个性看来,如果能晓之以理加以说明,搞不好可以说服他让敏夫采取小惠身上的样本。然而敏夫感到十分犹豫,他担心一直压抑自己的清水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刺激。
(抑或是我也想早点逃离这里?)
之前的诊断很明显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并不是无法避免的,而是确实有发生的可能性。小惠的尸体就摆在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死因就写急性心肌梗塞,这样可以吗?”
清水点点头,同意敏夫的建议。
“清水惠?”
静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将电话挂上的光男,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鹤见立刻将静信的话题接了过去。
“不是清水家的老爷爷,反而是女儿?”
光男缓缓的点头,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嗯,就是那个高中生。”说完之后,光男忽然叹了口气。“盂兰盆节之前清水家的小惠不是失踪了吗?村子里还几乎全体动员展开搜山呢。听说自从那天开始,小惠的情况就不太对劲,结果今天凌晨终于……”
“终于过世了?”一旁的池边接口。
“怎么又来了?”
池边的疑惑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先是后藤田秀司,接着是山入的那三名老人家,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女也死了。山入的那三名老人家本就年事已高,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秀司虽然还算年轻,不过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突然猝死也是时有所闻,他的死并不令人感到特别惊讶。可是小惠就不同了,正值豆蔻年华的花样少女居然就这样撒手人寰,实在令人为之扼腕。
“唉……”鹤见叹了口气,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清水家的人一定大受打击,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小惠本身也很值得同情,大好人生才刚准备开始呢。”
接话的池边颇有少年老成的味道。
“可不是吗?一连死了那么多人,今年夏天可真是不平静。”
静信不由得点点头,刺眼的阳光伴随着恼人的暑气从窗外倾斜而下。正如鹤见刚刚所说,今年的夏天热得有点反常,的确是不大对劲。
小薰在心中反复咀嚼小惠已经过世的消息,却怎样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惠已经死了,消息刚刚才传来,可是小薰却觉得只要带拉布出去散步,就会在坡道下方碰到小惠,而且等到新学期开始之后,每天早上照样可以跟小惠一起去上学。
(不,我已经见不到小惠了。)
小薰试着说服自己,却无法接受小惠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她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小惠、再也不能跟小惠说话的自己,也不禁纳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跟小薰同年龄的孩子当然也有遭遇不幸的可能,然而那些不幸都是出现在电视新闻之上,或是村民之间的口耳相传,从未在小薰的身旁发生过,就像漫画或是冬化里面的人物绝对不会出现在小薰身旁一样。
母亲的催促声从门后响起,小薰却依然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发呆。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圈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还是与小惠有关的大事,说得具体一点,那就是小惠已经死了。可是小薰至今依然无法接受这项事实。
小薰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得赶快出门才行,那种感觉就像是赶着参加什么庆典似的。看到母亲将围裙抽出来塞进手提包之后,小薰内心不由得产生疑惑。为什么要把围裙塞进手提包?而且还是印着碎花图案的围裙?小薰觉得母亲的行动令人无法理解。
不过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小薰本身,母亲只是在为了去小惠家协助处理丧事而预先作准备。小薰的母亲和小惠的母亲本来就是交情不错的好友,再加上待会儿就要跟着治丧互助会的成员一起到小惠家帮忙,所以当然要将围裙事先准备好。
在母亲的催促之下,穿着家居服和一双拖鞋的小薰走在熟悉的路上。滚烫的柏油路面发出丝丝热气,小薰还记得,两天前的自己也是循着同样的路线出来散步,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自己的颈子上挂了一串念珠。
小惠家的大门敞开,忙碌的身影在屋内屋外进进出出。穿着家居服的母亲提着略显陈旧的手提包,正站在玄关前的水泥地上跟小惠的母亲致意。
发生这种事真是不幸,还请节哀顺变。
小薰茫茫然的听着母亲说出这段有如咒语一般的文字。在母亲的催促下,小薰一如往常的跟小惠的母亲打招呼。清水宽子希望小薰能去见小惠最后一面,小薰也正有此意。正当小薰习惯性的打算走上二楼时,母亲叫住了她。宽子和母亲走向一楼的客厅,小惠就躺在客厅的地上,正对着清水家的佛桌。不知道为什么,小薰只觉得眼前的情景让她感到十分不详。
(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薰跪坐在小惠的身边。小惠的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
(小惠也很奇怪。)
现在天气这么热,小惠居然还盖着一条大棉被。而且这里也不是小惠的房间,小薰不懂小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而且跟前的小惠就像一具空壳,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小惠到底去哪里了?)
满腹狐疑的小薰盯着小惠的空壳,耳边传来母亲与宽子一边啜泣一边交谈的声音。手中紧握的念珠感觉十分突兀。
母亲的催促让小薰从沉思当中醒来。小薰的母亲要小薰先回家去,这个命令不由得让小薰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的,独自朝着玄关走去的小薰突然爬上二楼,小惠的房间里面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也整整齐齐的。小薰环顾四周,发现书架和书桌也有被整理过的痕迹。教科书、笔记本,几样还没开封的文具,小薰开始思索为什么小惠不待在这间房间,而被移到客厅的理由。
(……小惠……)
一团物体从心底涌出,直逼喉头,却被咽喉挡了下来。小薰只觉得那团物体尝起来很苦,吞也吞不下去。
小薰小意识的在桌垫下方摸索。透明的桌垫下面压着从月历撕下来的小猫照片,照片下面隐藏着小惠的秘密。不想让父母亲看见的信全都藏在这里。
照片下方压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十分可爱的企鹅图案。
最近的天气真的好热喔。
字迹十分工整,每个字都加了一个绿色的外框。信纸上面到处看得到小色块,仿佛是封印在冰块当中的文字一般。接下来的内容也以十分工整的字迹写成,不难想见小惠在写这些信的时候,一定修改过非常多次。
我最讨厌大热天了,
偏偏今年热成这样!
开学之后一定会很讨厌……
千万别中暑!
面向走廊的小薰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泛红的眼眶更浮现些许泪光。
结城夏野亲启
(小惠……)
清水惠
(本想在暑假还没开始前就写给你的,
结果一改再改之后,
弄到现在暑假都快结束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呢?)
“小惠……你……你真傻……”
小薰将明信片翻了过来,工整的文字和可爱的图案顿时映入眼帘。
“你写得这么辛苦……却不把信寄出去……”
为了呈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小惠不知道改了多少次。不听话的泪水滴到了明信片,小薰连忙用T恤的衣摆拭去水滴,然而彩色签字笔的线条已经化开了一点。
“小惠……”
小惠一定打从放暑假的那天开始,就在思考该怎么写这封明信片了。她跑遍了附近的文具店,寻找最满意的明信片,其中更不知道写坏了多少张。就在她每天烦脑着该如何下笔的时候,日子也跟着一天天的过去,提不起勇气将明信片寄出去的小惠只好将不合季节的内容重新修改,却依然未曾付邮。
“只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帮你寄出去了啊。”
就在小惠犹豫不决的时候,身体出了状况,最后终于留下了那封明信片离开人世。
小薰将明信片轻轻的放回原处,压上桌垫,然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哽在喉头的那团物体终于冲了出来。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惠?”
creole的店门才刚开启,站在吧台后面的长谷川就以咳嗽声示意站在门外的光泽和结城近来。时值盂兰盆节的午后,店里面没半个客人,只有田代一人坐在吧台的前方。
“午安,挺闲的嘛。”
长谷川探出身子,仿佛没听到广泽的消遣。
“广泽先生,清水家有人不幸逝世了。”
意外的消息让广泽瞪大了眼睛。
“谁去世了?”
“好像是小惠,凌晨的时候。自从那件事之后,小惠就一直卧病在床,凌晨的时候病情急转直下,今天早上被家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真不敢相信。”
广泽咋舌。“那件事”当时是指小惠失踪、动员全体村民大举搜山的事件。当时找到人的时候,小惠的样子就有点不大对劲。
“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田代抢着回答。
“好像连院长也不大清楚。不过小惠走得很突然,所以可能是跟白血病之类的有关才对。这是医院的少夫人告诉我的,她说院长回去之后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广泽叹了口气,坐在吧台前面。
“清水先生一定很难过。”
“可不是吗。”长谷川说完之后摇摇头,在虹吸管的下方点上火。
“对了,结城先生的儿子好像跟小惠念同一所高中嘛。”
结城点点头。
“两个人好像还是同班同学。”
高中一年级。夏野还不满十六岁,小惠的年级应该也相差不远。实在是太年轻了。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长谷川又摇头。“连续出了那么多事情。”
广泽和田代也点头赞成。
“今年不知道犯了什么冲,老天爷一直不下雨,每天都热得要命。”
广泽点点头,看着身旁的结城。
“结城先生会去吊唁吧?”
“嗯,那当然。我跟清水先生也有数面之缘,说什么也该前往致意才对。”
“也不必太勉强啦。清水先生是我的朋友,我又是小惠的中学老师,不去吊唁似乎有点说不太过去就是了。”
“不不不。小惠是犬子的同班同学,冲着这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