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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尸鬼-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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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挺夸张的。”
  (趁着夜色……)这句话在在静信的心中反复再三。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很不简单的内情。
  “支仓婆婆也是在晚上搬走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有人看见她在打包行李,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要搬去跟儿子住,不过倒是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搬走的。支仓婆婆个性乖僻,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再加上支仓家位处偏僻,平常根本没有人会注意那里。我猜想大概是第二天、或是第三天搬走的才对。”
  静信嘟嚷着“原来如此啊”,内心却总有种无法释然的异样感觉。
  “村子里的独居老人本来就比较多。像上外场的筱田家那种举家迁移进来的例子反而算是特殊的个案。对了,不知道副住持有没有发现——”
  定市凑到静信身旁。指着静信手中的便条纹。
  “安森婆婆、前原濑津、再加上猪田家的老爷爷。他们都是中外场三村的人。”
  一时之间不知道定市意所何指的静信抬起头来,只见定市对着自己点点头。“这一来山入就等于完全消失了。”
  “——呃?”
  “中外场的三村所拥有的土地都集中在山入的山脚一带,刚好位于北山的另一边,老爷爷至今依然每天到山里干活。如今老爷爷说儿子调职,所以一家五口全都不知道搬到哪去了。安森家的美铃婆婆原本就是山入一带的大地主,现在虽然早已不再务农了,老公死的时候还是缴了不少税金。前原濑津的土地集中在林道附近,她现在也不已务农维生,不过丸安木料厂偶而还是会跑到山里伐木。林道的前面就是猪田爷爷的土地,他老人家至今还是靠着那块土地维生呢。”
  静信皱起眉头。
  “如今他们一个接一个搬走,也就是说会进入山入的人几乎可说是没有了,只剩下荒废多时的林地。以及被课征税金的山头而已。再加上原本住在山入的那三人也都过世了,山入这个地方简直跟完全消失没什么两样。猪田家的老爷爷虽然说除非自己死了,否则绝对不放弃山入那块土地,可是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想必他也不太敢踏进山入才对。听说这阵子山里面多了不少野狗,他先前才被野狗咬伤,看来八成是早已放弃那块土地,才会在突然之间搬走吧。”
  定市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也是时势所趋吧?之前村子里的人口从未出现锐减的情况,其他地方的农村大叹人口外流,外场却从不曾为这个问题所扰。当时我还颇以外场自豪的,想不到还是抵挡不住潮流。眼看着就要走进历史了。不过看到熟悉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内心的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
  “说的也是。”静信如此回答,内心却感到十分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无法理解的东西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内心的那种迷惘与无助。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对传染病的莫名恐惧,照理说这跟大量迁出的村民应该毫无关系才对。然而随着疫情的升温,村民也开始走出外场。死者和迁居者虽然不能划上等号,却同样使村子的人口减少。静信觉得这仿佛代表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含意,更不清楚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连性。他们应该不是嗅到传染病的味道,所以才急着离开这里,村民的行动力应该不至于如此迅速。
  送走田茂之后,静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回头将车子开了出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人无法理解,既然如此,重新回到原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事件的起点是在山入,这也是静信唯一确定的线索。重回山入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带着如堕五里雾中的心情开着车子往山入前进,眼前的景象却让静信为之愕然。
  ——路不见了。
  通往山入的道路被土石流掩埋,受灾范围非常辽阔。不到两个月前,静信才开着车子经过的道路就这么消失了。静信想起前阵子下过的大雨,印象中瞬间雨量十分惊人,轻轻松松的就解除了邻近地区的旱象。或许就是那场大雨让干涸许久的山壁顿时崩塌下来的吧?
  山入已经完全被孤立起来了,静信不由得正视这个新发现。堆积如山的土丘对面出现几个忽明忽暗的亮点,大概是车灯照在小动物的眼睛所造成的反光,也或许是几只野狗正在对面窥视着自己。
  静信将下颚靠在方向盘上,看着耸立眼前的土丘。道路消失已是事实。然而直到现在才被人发现的冲击却让静信久久无法平复。他知道村民已经不需要这条道路了,也知道成群结队的野狗让这里成为危险地带,然而在内心深处,却还是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感到无法接受。
  自从那天之后,山入就已经死了。失去了居民的山入也失去了野狗和小动物以外的访客。如今那块土地已经慢慢的从人们的意识当中消失,成为记忆的一部分,如同消失了一样。
  (得赶紧跟办事处连络。)
  静信觉得他必须将道路被土石流掩埋的消息通知办事处,不过心里面同时怀疑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道路一旦没人行走,也就等于是失去了生命。
  村子被孤立于死亡之中。
  第七章
  敏夫坐在准备室里面盯着墙上的时钟,显得十分焦躁不安。已经过了下午三点,沉不住气的他终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位于上外场的行田家。
  即使昨天说过那样的诟,行田悦子终究还是没出现。今天是星期六,医院的挂号时间到十一点半为止,原本下午是没有看诊的。悦子和行田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占用敏夫的休息时间,所以才没到医院来复诊,然而这份无谓的体贴却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
  直到电话铃声的第十六响。正常敏夫打算挂了电话亲自跑上一趟的时候,终于有人拿起了话筒。接电话的人不是悦子,而是行田文吾。
  “啊……院长……”
  行田的声音显得有些狼狈。
  “悦子还是没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行田有些吞吞吐吐,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怯生生的回答敏夫的问题。“星期六下午还要打扰院长,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悦子她本人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打算今明两天先观察一阵子之后,等到星期一再去看诊。”
  敏夫不由得叹了口气。
  “行田先生,我这不是在吓唬你,不过悦子得的病真的拖不得。详细情况目前还不太清楚,不过这种疾病随时都有突然恶化的可能。悦子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一个弄不好的话,搞不好就这样去了也说不定。所以我才会千叮咛万叮咛,叫她一定要到医院复诊。”
  “是……”
  “如果你不在乎悦子是生是死,那我也无话可说,若悦子也不重视自己的生命,那我也不好勉强她来医院。这样子够明白了没?如果你还关心你老婆的话。就别在乎那种小事,立刻带她到医院来。”
  “可是……”
  “当初是我叫你们来的,现在我也还在医院里面等你们。或许你们觉得打扰我的休息时间十分过意不去,这点我很感激,不过如果你们能在预定时间前来复诊,让我早点从漫长的等待当中解脱的话。我会更感激你们的。”
  电话另一头的行田频频道歉,表示等一下就会带着悦子去医院。敏夫叹了口气挂上电话,内心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有些厌恶。
  医生没有命令患者来医院的权利,是否要看医生完全取决于患者本身的自由意志。敏夫虽然得为全体村民的健康把关,却并不代表他负有监督的责任,更没有监督的权限。如今他却逾越了分际下令村民前来看诊,这不但让他感到焦躁不安,同时也对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的行田夫妇感到有些愤怒。不过最令人难以释怀的,却还是现在的所作所为跟死去的父亲几乎如出一辙的事实。
  父亲生前总是说自己守护着村民的生命跟健康,只要村民生了什么病,就会视为自己的奇耻大辱。他不但责怪工作时不慎受伤的患者,碰到生病的村民甚至还会破口大骂。责备患者的不重视身体健康,以及病患家属的漠不关心。
  敏夫喷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跟父亲没什么两样,这点让他感到十分不是滋味。
  (不行,我一定要冷静……)
  村民没有危机意识是很正常的。就连敏夫本身也为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刻意将事情压了下来。如果据实以告的话,行田一定会产生危机意识,既然现在选择隐瞒事实,敏夫实在没有理由责怪行田的不是。
  就在敏夫试着说服自己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的叫门声。敏夫不耐烦的站了起来。门口明明就设有对讲机。难道没看见不成?敏夫一方面对来者的观察力之差感到不耐,同时也为了没来由就怪罪别人的自己感到有些生气。
  打开门一看。来者果然是行田夫妇。而且悦子的情况又更加恶化了,脸色比前天还要糟糕。一想到自己居然打电话叫悦子前来看诊,敏夫自责的念头又更强烈了。现在的悦子连走路都有问题,照理说应该是敏夫前去出诊才对,哪有叫对方到医院看诊的道理。这份自责让敏夫感到十分不愉快,悦子的病情一看就知道恶化了不少,敏夫无法理解为什么行田在电话中连提都不提一声。内心的自责转变为对行田的愤怒,敏夫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事实上敏夫早就知道自己的情绪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这点他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敏夫尽量控制住情绪,刻意隐藏对行田的怒气,直接替悦子验血验尿。尿液的颜色十分浓浊,尿量不大,呼吸的时候听得见些微的哮喘。敏夫决定重新输血一次。除了输血之外。敏夫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一定要立刻通知医院,或者是自己叫救护车。叮咛过行田夫妇之后,敏夫就让他们回去了,然而他却一点都不敢奢望悦子的病情会因此好转。
  2
  小薰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秋天的微风顿时迎面吹来。九月的天气实在还称不上凉爽,不过万里无云的晴空着实令人心情愉悦,吹在脸上的微风也变得格外的舒畅。
  九月二十五日。九月即将进入尾声,距离小惠三十五日的法事已经过了七天,今天正是六七四十二日。
  小薰梳洗更衣之后,伴着母亲佐知子的唠叨声随便吃着桌上的早餐。
  “今天是星期天,你好歹也帮忙一下家事吧?”
  佐知子瞪了正在吃早餐的小薰一眼。
  “每天都看你魂不守舍的,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别以为拿小惠当藉口。就可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小薰抗议在心里面,嘴巴上却没说出来。母亲根本没把小惠的死放在心上。所以才能马上恢复正常生活,同时也不能谅解迟迟无法收拾情绪的自己。
  眼看着佐知子的唠叨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小薰随便扒了两口早餐之后,就躲进房间了。
  “……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坐在窗边的小薰自言自语了起来。
  小惠是小薰的儿时玩伴,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小薰对小惠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不管大人们怎么说,她就是无法将自己对小惠的感情“打包”起来。小惠永远活在她的心中,她也会永远哀悼小惠的死。
  不过这阵子小薰突然发现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否则自己好像随时都会忘了小惠似的。小惠刚死的那段时间,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起小惠。好像身边的人事物都带有小惠的影子似的。每次一想起小惠,小薰的泪水就会不争气的流下,可是现在若不努力的回想小惠生前的种种,眼泪就说什么也挤不出来。
  (我不喜欢这样。)
  小薰不愿忘了小惠,她不想成为这样的自己。因此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测试自己是否还会为了小惠而流泪。最近小薰突然发现,为了小惠而流泪似乎变得愈来愈不容易。
  紧咬下唇的小薰拉开抽屉,拿出小惠写的那张明信片。信上的字迹十分工整秀丽。
  (写得这么整齐……)
  字里行间看得出小惠的用心,然而这封明信片却来不及寄出去。若小惠地下有知。一定会很不甘心。
  接到小惠的死讯之后,小薰立刻赶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是却没有知心好友已经不在人世的实感。直到发现这张明信片之后,茫然的小薰才哭了出来。明信片上的字迹愈是工整,小薰的泪水就愈是夺眶而出。三十五日的时候如此。七天之后的现在依然如此。小薰还是对小惠的死感到十分悲伤,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小薰已经不会哭了。
  通常碰到这种时候。小薰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重新回想当时的心情,否则根本就哭不出来。好友的死固然让小薰十分难过,却没有难过到非哭不可的地步。
  (我讨厌这样。)
  悲伤的情绪居然会在短短的四十二天之内消磨殆尽,小董一直告诉自己这样子真的很不应该,却总是无法找回之前那种有如惊涛骇浪一般的高亢情绪。
  如今看到这张明信片,小薰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罪恶感。当时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将这张明信片带了出来,然而小薰现在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她只知道那时的自己非这么做不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她却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记得那时自己非常不能接受小惠的房间将被收拾干净的事实。小惠留下的痕迹就要被拭去了,所以自己只好先将这张明信片抢救出来;不过事后想想,小惠的父母说不定根本没有将小惠的房间完全清空。
  小薰之所以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三十五日的法事结束的第二天,小薰跟学校老师之间的谈话使然。
  那天刚好轮到小薰当值日生。英文老师请她帮忙影印讲义,于是小薰便跟另一位值日生拿着讲义走进影印室。
  “田中同学最近没什么精神。”广泽老师说。“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小薰的朋友死了。”另一名值日生小池董子马上接口。这时小薰才知道广泽跟小惠的父亲是好朋友。小董会经在小惠的葬礼上看到广泽,倒是没想到两家竟然有这层关系。从广泽的口中,小薰得知小惠的父亲情绪十分低落,一直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这让小薰顿时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急着想将小惠的死抛到脑后,小薰也发现小惠的父母其实比自己还更难过。之前小薰总觉得全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哀悼小惠的死,如今她对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感到十分惭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小惠的父母这么难过,又何必急着在三十五日的时候就要脱孝呢?让小惠在家里多待几天不是很好吗?小薰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同时也表示三十五日的法事简直就像在驱邪一样。
  “原来如此。”广泽露出表情复杂的微笑。“你觉得小惠是被轰出家门的,对不对”
  看到小薰点点头之后,广泽接着说下去。“你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
  “误会?”
  “嗯。人死了之后的四十九天以内,会在阴阳两界的交会处徘徊。至于阴阳两界的交会处到底在哪里嘛。老实说也没人知道,所以就姑且当做是牌位吧。牌位多半都是设在家里,所以你也可以说小惠的灵魂还留在家中。不过灵魂并不属于人间,七七四十九日之前也还不能前往阴间。因为目的地还没决定。”
  “目的地?”
  “没错。你应该听过轮回转世吧?人是从阴间的六个世界转世而来的,死了之后又会重新投胎,就像一种循环一样生生不息。生前的所作所为会决定灵魂下辈子的归宿,这种审判大会每七天都会举行一次。”
  说到这里,广泽露出微笑。
  “简单说来。就是被拖到阎罗王的面前。生前为非作歹的人会下地狱,乐善好施的人则会上天堂。若生前没做什么坏事、却又不够资格上天堂的话。就再度投胎为人重新修行。”
  “投胎为人……?”
  “没错。人是从六个世界转世而来的,因此又叫做六道轮回。六道是指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以及天这六个世界,办法事的用意就是请求阎罗王在做判决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让死者早日往生极乐。”
  小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转头望向一旁的小池董子,只见她心领神会似的点点头。
  “董子,这些你都知道?”
  “嗯。我爷爷是治丧主委,这些事情我可是从小听到大的。”
  广泽微笑以对。
  “若直到四十九日还无法做出判决,就要继续替死者举办百日忌、一年忌以及三回忌。死者的灵魂长期逗留在叫做中阴还是中有的地方绝对不是好事。对于死者来说,愈早进入轮回当然愈好。所以死者的家人才会替死者举办法事,希望藉着佛祖的庇佑让死者早日往生极乐。无论是替死者诵经或者是布施,都能增加死者的功德。
  “原来如此……”听到广泽的解释之后。小薰顿时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小惠的父母根本不是想把她赶出家们,没有人急着想忘了小惠。
  回头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小惠的房间就要消失了?当初小薰以为小惠生前最珍惜的东西就要被当成垃圾丢掉了。问题是小惠的家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想到这里,小薰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小惠不可能让家人知道这张明信片的存在。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小惠地下有知的话,应该也不会乐于见到明信片成为小薰的收藏品才对。如果今天写明信片的人是小薰自己,不是立刻把明信片寄给对方。就是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绝对不想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即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怎么办……)
  自从跟广泽谈过之后,小薰一看到明信片就陷入了苦思。她不可能将明信片交给小惠的父母,潜意识中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放回原处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小薰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进入小惠的房间。看来不是代替小惠将明信片处理掉,就是——
  小薰看着明信片的署名。
  明信片上面写着小惠对他的问候,直到小惠去世之前,都没有机会寄出去。
  (小惠……你一定很想寄出去吧?)
  心中虽然想起小惠,眼眶里面却没有半滴泪水。
  小惠应该很想把明信片寄出去才对,这也是她写了这张明信片的原因,所以在葬礼当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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