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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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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歌?”
  即便已被酒精麻醉,我依然说出了她的名字——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最新到任的总裁助理。
  “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莫妮卡。”
  他将一个酒杯推到我面前,我恐惧地摇摇头说:“不……我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是酒,是凉水。”
  原来是给我解酒的,我感激地接过杯子仰头喝下,“谢谢!真没……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啊。”莫妮卡在我面前野性地一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高能,销售……销售七部的……高能。”
  我醉得难受,无法完整地把话说完。
  “真巧,第一次在上海泡酒吧,就遇到了公司的同事。”她又让服务生给我倒了杯凉水,“你经常来这里吗?”
  “不!”我又将一大口将我喝完,“我是……第一次……第一次来这里。”
  “God!那我们真是太巧了!”他注意到了我的脸上有打架的痕迹,“你脸上怎么了?”
  莫妮卡说中文有些怪,再加上她那混血儿的外表,想必是在美国长大的。
  “哦,没事……没事……”
  喝了两大杯凉水,依然无法冲淡血液里的酒精,脑壳难受得要爆炸,又感觉胃里正剧烈地震动,难以抑制地呕吐起来。
  未消化的浑浊晚餐连同啤酒和胃液,一同被我吐在了酒吧地板上。莫妮卡先惊讶地躲开然后扶着我的肩膀,叫服务生来收拾。
  身体难受的同时,心里也羞愧难当,居然在公司总裁助理面前出丑!还差点把秽物呕吐到美女身上,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了。
  “OK!看来你不适合来酒吧,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不……不……不用了……谢谢你……”
  莫妮卡和一起把我扶起来,记不清怎么走出酒吧的了,好像是她把我塞进出租车。我下意识地念出了地址,脑袋搁在冷冷的车窗上,看不清身边那张脸。特别的香水气味,伴随微微湿润的发丝,飘荡在我的鼻息之间。脑中塞满襁糊,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兰……陵……王……兰……陵……王……”
  车子在我家门口停下,回头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重新钻进出租车远去。
  次日,上午。
  早上起来已彻底清醒,再次为醉酒后悔不已,浑身的肌肉关节酸痛。我向父母道歉:昨晚不该扔下他们独自逃走,一切都是我的错误,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能再让父母担惊受怕。
  坐在地铁上打开收集,我有睡前关手机的习惯,刚打开就看到一条新短信,发信人居然是方小案。他的这条短信很长——
  “高能,对不起,我很后悔2006年的秋天,在海岛的月夜听到了你的秘密。我更后悔最近再次卷入了这件事。对于上个月海岛培训的那个夜晚,请接受我真挚的道歉。陆海空的自杀是他咎由自取,严寒恐怕也已化作了幽灵,接着我也将奔赴另一个世界,永别了!”
  看完这条长达一百多字的短信,我几乎要把手机扔在地上,方小案究竟想干吗?
  立刻给方小案打电话,听到的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还是关人?
  再反复看这条短信,发信时间是凌晨四点,似乎每一个字丢浸透着悔恨的眼泪。
  心神不安地来到公司,进门时低头掩饰脸上的伤痕,却被侯总叫进了办公室。
  “你真是个白痴!”
  以往侯总训人都关着门,这次却把房门打开,故意让大家都能听到。
  “对不起。”
  我只能默默地低头,想必侯总已知道了昨晚的事。
  “就算客户千错万错真是个畜生,我们销售员也绝对不能和客户动手。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能,你知道吗,这种不是人的客户,我每天都要碰到一大堆,你以为我不烦心?你以为我不想揍他们?每个晚上我都在幻想,把这些王八蛋塞进马桶,用大便清洗他们的嘴巴!”
  侯总出了几口恶气,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他话锋一转:“就算你心里真想请客户吃大便,可是为了你的销售额,你还是必须得请他们吃大餐!得拍马屁!就算你天天计划着把他们的脑袋打烂,可是为了你的年终奖金,你还是必须得热面孔帖他们的冷屁股!”
  着就是销售之道?我听得有些恶心,但违心地频频点头,“是!是!”
  “客户的脸皮是很厚的,但我们的脸皮必须他们还厚!客户的心肠很黑,但我们的心肠必须比他们还要黑!这就叫厚黑学,你们大学里没有教过吗?你得要好好学习!”侯总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说,“高能,如果这个烂摊子你搞不定,那就等着被炒优裕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突然抬起头,从侯总轻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内心的话——
  “没见过比你小子还要傻的人,果实是个傻B!快点去吃大便吧!”
  侯总的嘴巴并没有动过,而是通过他的眼睛,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我已对这种语言麻木了,默默承受对我的侮辱,低头走了出去。
  同事们都在看我,表情大多兴奋,又看到了一出好戏——只要挨骂的不是自己。
  我的脸涨得通红,看着两只可怜的小乌龟,最近才知道它们两个都是公的。今天它们很活跃,不停地往鱼缸上面爬,又不停地滑落下来,回到鱼缸的最底部,忽然苦笑一声,将其中一只抓出来,放在手心爬来爬去。
  它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一样在鱼缸最底下,一样梦想爬出这小小的牢笼。它想要去大自然,想要找到心爱的母乌龟,找到属于它们的那片天地;我也想要爬出这小小的办公室,爬到真正施展拳脚的地方,爬到属于我的大房子和好车子里,爬到一个漂亮女孩的身边……
  将小乌龟放回到鱼缸,旁边传来老钱的聊天声,田露飞快敲打键盘的声音,几乎要挤爆我并不大的脑壳。
  我将今天的MSN签名改为“在鱼缸里”。
  今天,方小案没有来上班。
  在公司打电话到他家前,他家人先打电话到公司了——昨天半夜方小案接到一个电话,就立刻匆忙地出了门,到了早上还没回家,再找他已音训渺茫。
  原本出事的是销售六部,经理陆海空自杀,销售员严寒失踪。现在又像瘟疫传染到了销售三部,原本老实本分的方小案也失踪了。情况竟与严寒如出一辙。
  销售部再度陷入恐慌,无论公司裁员压力多大,再也没人敢晚上留下来加班了。
  时针已走到晚上九点,我独自徘徊在街头,不停给方小案打电话,可听到的永远是关机。
  不知不觉到了田露的小区门口,身边开过一辆尼桑轿车,看着有些眼熟。车上下来一对男女,灯光照到他们脸上,一个是田露,还有一个却是?
  确实是他——侯总!
  他揽住田露的肩膀,笑着低头去亲她。田露顺势倒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亲热,宛如热恋中的情人。我的牙齿不停哆嗦,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眯着眼睛要看清楚。侯总的手甚至伸到了田露的衣服里,接下来的动作难以启齿,接着两人走进大楼。
  侯总明明是有妇之夫,怎么一眨眼就和田露勾搭上了?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嘴,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相比那晚田露的表情,她现在更像一个荡妇,丝毫不加遮掩的那种。怪不得这些天销售部人人自危,惟独田露面不改色稳坐钓鱼台,原来抱上了侯总的大腿。
  我忘了田露住在哪一层,站在楼下不知所措。阴冷的晚风袭来,心反而像烈火一样燃烧,固执的在黑暗里徘徊许久,幸好这里的保安形同虚设。
  一个小时后。
  侯总与田露走出电梯,侯总钻进尼桑车扬长而去。
  田露回到电梯门前,我突然从旁边走出来,“我都看到了。”
  她吓了一大跳,以为碰到强盗了,靠在墙边不敢发出声音,四周张望着保安。
  “是我,高能!”
  田露这才认出我是谁,依然惊讶:“你!怎么会是你!”
  “我?”我尽量压低声音,以免真的引来保安,“我倒想要问你,怎么会是他?”
  “你是说侯总?”她的语气也平静下来,“我和他已经有两年了。”
  “你——”
  真想说一句“无耻”,但看着田露无所谓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倒想问你,凭什么偷偷跟踪我?你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以为我们真有什么吗?”
  面对田露不屑的表情,我的脸涨得通红,“不管是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一年之前,我和你到底发生过什么?”
  “哎!”她叹了口气,“高能,你真执着!我不过是偶尔感到寂寞,就把你抓到我身边来玩玩而已,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有过的几个晚上,都是在侯总出差的时候,你不要感到奇怪,我从开都不会负责的,也不需要谁对我负责。我有很多男朋友,而你连第十号都排不上。”
  我浑身战栗不已,愤怒地盯着她的眼睛。
  是的,看到了,从田露冷漠的眼谁,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读到她真正的内心——
  “高能,你不过是一条谁都看不上的公狗。不过谁都有发情的时候,我找不到男人的时候,也可以找一条公狗陪我happy happy!”
  打死她也不会说给我听,却被她的眼睛悄悄泄露了。
  同时,她的嘴里却在说:“对不起,高能,也许我一度喜欢过你,也许有过一些美好,但那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普通的朋友。”
  她的心里话与嘴里话,是完全不同的语气和版本,而她的眼睛告诉我——她在撒谎。
  美丽的谎言无法让我相信,心里话却给我莫大的侮辱。气血冲上头顶,我一把将她推到电梯门口。她恐惧得什么都喊不出,却将刚举起来的拳头放下了。
  这样的女人,何必呢?我转身冲出大楼,在她大声叫喊保安之前,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去。
  不再是前天半夜的逃窜,而是毅然决然的离去,不是与白昼的分离,而是与黑夜的的决绝。
  躺在出租车上闭着眼睛,耳边仍是田露心里的那段话——公狗,我是一条公狗吗?
  而唯一的收获是,我知道自己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对方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
  这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能力,也许和某中魔法有关,也许是人体的未解之谜,也许是当年可怕的车祸?因为头部遭到猛烈撞击,我成为植物人,丧失了全部的自我记忆。难道那次撞击对大脑产生了副作用,让我拥有了看透他人内心的能力?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人类的大脑实在太神奇太复杂了,不排除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读心术……读心术……读心术……
  不,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这种能力,包括我的父母。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够让我信任,即便我的身上一无是处,但只要被别人发现这一点,我也会立刻成为他们的目标。我得到的将是谎言和陷阱,即便我能看出谎言又有什么用?反正本来就听不到真话,何必再去计较他们的假话?
  是的,我决心隐藏读心术能力,因为只有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才能发现更多的秘密。
  今夜不再有眼泪。
  水。
  阴冷的黑夜,我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衫和白色的球鞋,走过没有月光的林间小径,来到森林中的湖水边,风吹在瘦弱不堪的身上,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吹倒。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却看不清湖岸对面的森林,那里隐藏着微弱的光芒。
  脚下,暗绿色的水变成黑色,下意识地往前走几步,鞋子被湿透了,冰凉的水渗入裤脚,浸泡到我的小腿,通过毛孔渗入血管。
  水的滋味。
  牵引我向水的更深处走去,水从膝盖渐渐蔓延到大腿,然后是我的腰和肚子,接着是并不宽阔的胸膛。水底遍布光滑的鹅卵石,却没有想象中的小鱼小虾。继续往前走去,湖水已淹到了我的脖子,组后是我的嘴唇,滋润少年柔软的胡须。
  终于,水没过了我的头顶。
  当黑暗冰凉的水涌入气管,让我无法呼吸万分痛苦却不能叫喊时,我从噩梦中醒来了。
  又是那个梦。
  睁开恐惧的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小房间里,对面是迈克。杰克逊的海报。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就连内衣与内裤都湿透了,就好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来。
  该死——我真的梦中跳水自杀了?
  这个噩梦已纠缠了我半年,现在却向最可怕的方向发展。急忙翻身起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汗珠正不停地往下滴。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又倒头躺回床上——今天不必去上班,向公司请过假了,我要去医院检查,上次给华院长打电话定下的。
  一觉睡到太阳高升,吃过午饭才匆匆出门,坐上一班开往市郊的公共汽车,展转一个多钟头赶到太平洋中美医院。
  华院长早就在等我了,那里的护士们也都认识我,一路走进去都和我打招呼,感觉就像到了家。这滋味要比上班舒服多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
  先做例行检查:体温、血压、脑电图、心电图、CT扫描,结果一切正常。
  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华院长和女助手亲自为我治疗。我躺在一张床上,耳边放着轻柔的钢琴曲,灯光温暖柔和,让我彻底放松下来。午后最犯困的时候,这样躺着几乎要睡着了。
  “高能。”华院长站在我身边,将手伸到我眼前,“你现在感觉如何?”
  “非常……非常好……这是半年来最轻松的时候。”
  “恩,你说你突然晕倒,是无缘无故,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却不想把读心术的秘密说出来,包括华院长也不该知道,“我和人发生了争吵,情绪非常激动,突然昏迷了过去,但很快又醒来了。”
  华院长用手托着下巴,俯视着我问:“就一次吗?”
  “我不知道,也许还有其他的。”
  “高能,你有间歇性的昏迷症,但无法确定是否与一年半前的车祸有关。我现在要对你做更深入的心理治疗,你愿意接受吗?”
  我根本无从选择,只有躺在床上点头:“愿意。”
  “好。”他向女助手做了手势,又低头对我说,“请再放松一些。”
  虽然,音响里放的还是钢琴曲,但旋律和音调都有了变化。尤其调子更加低沉,旋律越发曲折多变,明显有上世界初欧洲的风格。仿佛来到1910年的奥匈帝国,穿过波希米亚崎岖的山林,是多瑙河畔庞大而混乱的都市,,蒸汽文明的盐卤吐出黑色玫瑰。在潮湿阴冷的咖啡馆里,犹太青年卡夫卡孤独地坐着,他那是黑色的眼睛如此忧郁,刚写完一封沉重的情书,等待他的是莫名其妙的漫长诉讼……
  “你想要什么?”
  一个声音像从遥远的天上传来,眼前依旧是维也纳的咖啡馆,对面坐着的却是个土耳其人,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再也无法隐藏自己了——我想要什么?
  “女人……年轻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纯真的女人……聪明的女人……”
  “高能,你回答得很好,但我猜你想要的不止这些。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无法拒绝,我无法拒绝他的提问,咖啡馆里烟雾缭绕,必须说出来,“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我不要老鼠窝,也不要和父母住在一起。我需要只属于我的大房子。它还要非常漂亮,功能齐全,至少有三层楼,一千平方米,不算外面宽敞的院子。每天回家都有菲佣给我拿拖鞋,看门的大狗来迎接我,三十平方米的浴室供我洗澡,私家放映厅供我看电影,如果有游泳池就更好了。”
  “不错,我也想要这样的房子,你还想要什么?”
  土耳其人戴着红色的毡帽,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能继续说下去:“车,我必须有一辆车,不,是三辆车。一部宝马760的房车,可以去参加福布斯的晚宴。一辆是奥迪Q7的SUV,可以去长途旅游探险。最后一辆是保时捷——不,是法拉利敞篷跑车,凌晨一点可以带着我的女人,开到时速二百公里兜风!”
  “说的真棒,你可以做我的好朋友了,你想要得到财富和女人,你还想要权利和荣誉。所有人都回尊敬你,每个人都会给你让路,甚至对你感到畏惧。只要你高兴,就可以让许多人飞黄腾达;只要你不高兴,也可以让更多人倾家荡产。”
  “是的,但我还想要……我还想要……杀……”
  “杀什么?”
  “杀人!”
  虽然坐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我却看到了一片黄土覆盖的沙场,成千上万的战马嘶鸣,铁甲与批铠包裹北国的骑士们,阳光穿破层层乌云,照亮铁矛锋利的刃口……
  “你看到了什么?”
  “恶魔——”我突然换上一身铁甲,置身与千军万马之中,“我看到一张恶魔的脸,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挥舞长矛向敌军冲杀而去。他的面貌太过于恐怖,无疑来自最古老的地狱,所有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接着便是血流成河的杀戮。”
  “你杀了谁?”
  刹那间,眼前掠过许多人的脸,有两次跟踪我的那个男人的脸,有那个被我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的脸,还有侯总肉不笑的脸,田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其他无数我认识或不认识的脸……所有的脸都对我做着奇怪的表情,最后却是哄堂大笑,他们笑得那样肆无忌惮,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
  而我就是这个小丑,脸上涂着白色的油漆,鼻子上还顶着一个红球。
  “你们全都去死吧!”
  我挣扎着大叫起来,又无能为力的躺下。
  “你还想起了什么?比如——你的过去?”
  “过去?”
  一想起这两个字,脑子就隐隐作痛,仿佛被一根针深深扎入,身体触电般跳起。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却是白色的世界,温暖的灯光照射着我。
  “你没事吧?”
  女助手将我扶起,我摇摇头,“还好!做了许多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百年前的维也纳?”
  “这是我们的心理治疗,希望能找到你晕倒的根源,这也可能与你的过去有关。”
  “谢谢!”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我现在想回家了。”
  几分钟后,当我走出医院的大门,才发现治疗竟持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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