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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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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脸不属于我。
  而属于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他叫高能,而现在我戴上了他的脸,我变成了他。
  双手抚摸这张脸,并无任何一样,摸它就归纳到温暖,捏它就感到疼痛,甚至还有一颗痘痘正在酝酿并即将爆发。着张脸戴在我头上已经超过一年零七个月,已车工难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尽管属于另一个人——在别人的皮肤底下,就是我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它们竟如此贴合,以至于欺骗了我那么久,也欺骗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摸着自己的脖子和鬓角,真的有过人脸移植手术吗?怎么看不出任何痕迹?果然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无缝——找不到缝合的迹象,这到底是谁的脸?我?还是高能?
  于是,剪刀出场了。
  我变得异常冷静,也异常无情,残忍地剪去自己前额的头发。
  但动作是那么笨拙,连路边摆摊的剃头学徒都不如,抓起一把头发连根剪去,像被狗啃过一样。从额头的发际,到左右太阳穴上方,再到两边的鬓角,包括耳朵后面的头发——整个一圈剪下来,脸盆里多了一大片黑发,几乎剪去了自己一小半的头发。
  最后,当我面对镜子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清朝男人。
  丑陋得如同出生的满州发型,三百多年前以暴力席卷了整个中国,我们的每个男性祖先都有过这种奴隶发型,从头顶开始剃发,连同两鬓也完全消灭,只剩下脑后那一半,最终退化为pig tail。
  幸好,我还没有那根辫子。
  但我看到了“缝”。
  那是极细淡的一条粉红色的线,从两耳贯穿过前额的头皮,靠近镜子细看才能发现。细得像最小的头发丝,加上与皮肤的颜色相近,大部分隐藏在头发里面,如果不把头发剃掉,是根本无从发现的。只有下面一小部分连接着颈部,但饶过耳朵后面,至于脖子则完全没有痕迹。
  天衣有“缝”。
  没错,这条被精心隐藏起来的红线,就是人脸移植手术的痕迹。
  我原本的脸已经被毁掉了,成为一张魔鬼般的面孔,华院长将高能的脸移植给我,并用头发掩盖了手术的痕迹。
  不,这只是一张面具,一张永远都扯不下来的面具。
  用力地抓着头顶的红线,想要把手指抠进“缝”里,将这张高能的人皮面具扯下来!
  可这张脸已牢牢地长在我的头上,那根细细的红线早与我的皮肤融为一体,任凭我怎么拼命地撕扯,仍归然不动地贴着头皮。
  不,这不是我,不是我的脸,只是一张面具而已。
  我发疯似的用手指抠着,虽然抠破了皮肤,抠得满脸鲜血,可镜子里还是高能的脸,安然无恙地看着我自己,虽然表情痛苦而扭曲。
  “能能!啊!你在干吗啊!”
  妈妈突然闯进了卫生间,看到我疯狂地四车自己的脸,她急忙压住我的胳膊,制止这种愚蠢的举动。
  而我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把将妈妈推到旁边。头皮鲜血流进眼睛,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眼前一片血红血红的,宛如古老的杀戮战场。
  在妈妈的哭喊声中,满眼鲜红的世界里,父亲割腕前的叹息旁,我感到天旋地转,整个宇宙刹那颠倒,黑暗再度覆盖大脑……
  我晕倒了。
  黑海。
  我看到一片黑色的海,地中海通过达达尼尔与马尔马拉最终狭窄的博斯普鲁斯抵达那片黑色的海,审处欧亚大陆的包围之中,无数民族的徽剧与叹息之地,一如这双混血的眼睛。
  他的眼睛,就是那片神秘的黑海。莫妮卡的眼睛。
  “你醒了。”
  她柔和地对我说,明亮的眸子里映出了我的脸——不,是高能的脸。
  是的,我醒了。
  这里是我的小房间,我看到了莫妮卡,也可那到了我的妈妈。
  半小时前,我在卫生间里疯狂地四车自己的脸,结果又一次间歇性晕倒了。妈妈也不知如何是好,慌张中竟想到了莫妮卡——经过为父亲料理后事的帮忙,我们全家都以为莫妮卡是我的女朋友。妈妈从我的手机里翻出莫妮卡的号码,打电话说我突然发疯了,于是莫妮卡迅速感到了我家。
  “你真傻!干吗要伤害自己?”混血的面孔摇摇头,怜惜地抚摸着我额头的伤口,还有被我自己剪出来的满清发型。“剪得真难看啊。”
  妈妈也在旁边抹着眼泪说:“是啊,发神经了,居然把半边头发都剪了,难看得要命!看你怎么走得出门!”
  “疼吗?”
  我这才赶到额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妈妈已经给我抹上了许多碘酒。
  莫妮卡有些心疼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想起对面的医院,与父亲永别 的地方,我就莫名恐惧,“不用了,是我自己用手指抠的,没什么大不了。”
  “妈妈,能不能让我和莫妮卡单独待一会儿?”
  妈妈识相地退出小房间。
  只剩下我和莫妮卡两人了,她栗色长发的发尖,扫在我受伤的额头,难过地说:“我明白了,现在你终于证明了——换脸手术?”
  “是的,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确实不属于我自己,而是被该死的华院长移植上去的,这是死去的高能的脸。”
  “但现在它属于你了,你自己的脸永远都回不来了,这张脸就是你了。你知道吗?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过。”
  她摸着我的脸,将她的脸贴着我的额头,皮肤传递她的体温,而我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痴痴地躺在床上说:“我不要你的怜悯。”
  “这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莫妮卡已泪水涟涟,我第一次发现他的混学面孔,还有东方人楚楚可人的一面,“而是……而是……”
  她的欲言又止,让我感到有些害怕,“而是什么?”
  “而是这个!”
  沉没了一分钟后,她突然低下头来,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嘴唇——以她温热的红唇。
  浅浅的,湿湿的,热热的,咸咸的,苦苦的,五味俱全的。
  当她重新把脸抬起来,我却怔怔地瞪着并不大的眼睛,这是自打我拥有记忆以来,第二次接受异性的吻。
  上一次是欲望与痛苦,这一次却是绝望与温暖。
  刹那间,冰凉的身体渐渐恢复热度,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搂住莫妮卡的肩膀,将她拉到我的身体上,大胆地耳语:“为什么?我只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小人物,从来没有人要没有人爱,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我与你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鱼儿与飞鸟,火焰与海水,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再她痛苦挣扎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另外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你不过是个动物!”
  我放开了她,身体后退缩起来,“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太失礼了!我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还戴着重孝,我怎么可以对你……”
  “不,是我不好,你不要多想!”
  此刻,混血女郎莫妮卡,似乎完全脱去了美国外衣,恢复了一颗东方人的心。
  深呼吸了许久,我才平静下来,“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这才刚刚开始呢。即便华金山说的全是真的,在未知的你的身上,还有死去的高能身上,以及自杀与失踪的陆海空,严寒、方小案三个人身上,仍然有着无数个疑点。”
  “没错,即便我不是高能,也不能说明我与这个秘密无关。毕竟,当高能发生车祸死亡的的同时,我也与他在同一辆车里,只是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却被换上了高能的脸,并在昏睡一年醒来后,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你觉得仅仅是因为拯救你这么简单吗?”
  “不,我不仅仅是人脸移植手术的实验品,我还一定与高能的秘密有关。我知道华院长心里一定有鬼,或许和蓝衣社根本就是同伙!”
  莫妮卡点了点头,帮我继续分析下去,“还有高能身上的许多疑点,一年零七个月前他为什么会去杭州?确实有酒店的工作人员目睹,有人半夜接走了高能,而这个人又是谁?你和高能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在同一辆车里发生车祸?”
  “高能早就死了,他是兰陵王的传人。”揭开一个神秘之后 ,就会发现更多惊人的秘密,“而我以高能的面目活着,那么从前的我又是什么角色?”
  “面具。”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
  “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历史上的兰陵王,他不是有一张神气的面具吗?”
  忽然,脑中扫过了在杭州西湖边上,凌晨风雨中的电话亭,发现的那张神秘的字条——“只有你知道兰陵王面具的秘密?
  面具?
  “现在的我戴着一张面具,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份,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使我进入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我站起来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浓云如一张变化莫测的面具,遮挡了宇宙真实的面目,“兰陵王的面具,也有相同的功能,兰陵王的秘密,也就是我的秘密。”
  “你真的没事了?”
  我点点头,“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保护自己的心那样,保护好这张脸。”
  “能出门吗?”莫妮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带你去换个发型吧,你现在的发型实在太前卫了,就像嬉皮士。”
  我们和妈妈打了招呼,并给我找了一顶帽子,去了附近一家还算可以的美容脸。
  鉴于前面一半的头发没了,莫妮卡给我的建议就是——剃光头。
  我红着脸被剃光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奇怪的形象,就算高能复活恐怕也不认得自己了。
  莫妮卡调皮地摸着我光光的头皮说:“不英雄。”
  “什么?”
  心跳又迅速加快了,莫妮卡严肃地说:“你真正的名字,那个与高能一起出车祸的人, 在医院的资料里不是叫‘古英雄’吗?”
  这三个字组成的名字,对我来说既那么陌生,又如同自己的影子那样熟悉。
  “一年零七个月前的重大车祸,肯定会有死者资料的详细记录,我会帮你尽快查到古英雄的真实情况——也就是从前的你。”
  “好,我的上帝。”我半天玩笑地说,“你无所不能。”
  当我开始期待那个真正的自己时,讨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接起电话,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高能?”
  我愣了一下,随后冷冷的说:“是我。”
  真正的高能早已死于车祸,但我已进入了他的人生,必须以高能的身份,活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
  “我是端木良,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啊。”我不耐烦地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被公司裁员了,有事可以找老钱。”
  “不,最近我公司正好有个重要岗位空缺,我想邀请你过来。”
  “请我去上班?”
  “是的,如果你已经找到新工作,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我急忙抓着手机,“不,不,还没有。”
  “看来不算晚,明天上午十点,我等你!”
  第十四章  我是英雄
  我曾经叫高能,但本来叫古英雄,现在叫“1914”。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2009年9月19日,下午五点。
  对老马科斯说完“我要越狱”,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用那布满老茧的温热大手,紧紧握着我的胳膊,仿佛要将他七十多年来的力量传递给我。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很可能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狱警也随时可能出现。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回头去写我的小簿子。
  现在,我停笔抬头,看着铁窗外的小小天空,再回想一遍那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
  真的很完美吗?
  这里是美国西部最贫穷最偏僻的阿尔斯兰州,至尽仍然不通高速公路,只有一个国内飞机场,与四条通往邻州的公路,至于我们所处的这座监狱,方圆数百英里之内都荒芜人烟,几乎连一点水源都找不到。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公路,开车到最近的居民点也要三个小时,徒步则要四天五夜!一路上只会遇到凶残的郊狼,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剧毒的响尾蛇。
  一百多年前,选择把监狱建造在这里的人真是个天才!
  也是个魔鬼。
  因为那么多年来,有多少冒险越狱的囚犯,就这么死在荒野上,要么饿死与渴死,要么被豺狼吃掉,总之最后都会被秃鹰清理成一具干净的人体骨架模型。
  “Hero,以前我看不起你,现在我想要说的是,你让我感到敬佩,尽管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爷爷了。”
  老马科斯从不叫我“1914”,他自己给我起了个绰号:“Hero”,虽然我尚未做出过英雄的行为。
  “不,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不能够活到今天。”
  他低声笑了笑说:“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死也许不由自己控制。但一个人的生肯定是他自己决定的。”
  “有道理!这是你的先知的话吗?”
  “不,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先知,甚至包括你。”
  “我?”
  “这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需要你用自己的内心去体验。”
  “很神秘吗?”
  老马科斯又凑近了我说:“对有些人来说什么到完全不可理喻,但对有些人来说又易如反掌。”
  不知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又低头打开小簿子,继续写我的故事,现在不是高能的故事,而是古英雄的故事——
  星期五。
  不是黑色的,但也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的。
  在被污染的灰色天空下,我的胳膊上仍戴着黑纱,一顶鸭舌帽掩盖了光头。坐地铁来到端木良公司的所在大楼的下面,就在东亚金融大厦的斜对面。
  楼下聚集了许多大街上的路人,起码有一百多个,还有警察维持秩序。大家都吃力地仰着脖子,不知向天上看什么西洋景——难道有飞行表演?闹事区怎么会有飞行表演?不,他们看的是东亚金融大厦,三十八层的大厦楼顶,隐隐有个黑影在晃动。
  “跳啊!快跳啊!跳地干净漂亮些!”
  有个中年人扯着嗓子嚷起来,许多人跟他起哄“有种就跳下来”,但被警察喝止了。
  有人要自杀!
  东亚金融大厦楼顶天台,那个摇晃着的小小黑点,似乎随时会从一百多米的高空坠落。
  而聚集在地面围观的人们,都渴望观赏这出精彩的自杀真人秀,想象那个可怜的人儿冲向大地,在几百人的面前表演粉身碎骨,最后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这比好莱坞大片更刺激的画面,不知能否满足所有看客们的欲望?
  他们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中国人。
  从大厦跑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久违了的老钱。
  老油条也看到了我,“高能,你怎么也来看热闹了?”
  “没有。”我尴尬地摇摇头,“只是顺便路过而已。”
  “你知道吗?楼顶那个人,就是以前销售六部的白展龙。”
  “白展龙?”
  我记得那个人,三十多岁,工作非常拼命,三个星期前,他与我同时被公司裁员了。
  “是啊,真可怜,因为销售业绩不好,他和你一样被裁员了,但他前两年买了房子,每个月要还五千块房贷,儿子只有三岁,老婆生完小孩一直没工作。被逼得走投无路,却不敢告诉老婆裁员的事,只能每天穿戴整整齐地出门上班,在地铁里坐一整天下班回家。也算白展龙倒霉,昨天晚上老婆发现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公司顶楼,已经在上面站了几个钟头。”
  “他还有孩子?”我低头自言自语,“原来我以为自己才是最可怜,但他还有孩子。”
  “哎呀,别管白展龙了,他想死也没办法!高能,你先早怎么样?找到新工作了吗?对了,怎么胳膊上有黑纱啊,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我没有回答他,又抬头仰望楼顶那个黑影——仿佛那个人就是我?
  停顿了几秒钟,我飞快地冲入楔子楼,老钱在身后茫然地喊:“高能?你要回公司吗?”
  不,我不回十九楼的天空集团,不回那个吊死过人的办公室,不回那个感觉自己是乌龟的公司。
  冲进狭窄的电梯,我按下最高的那一层——38楼。
  随着心脏猛然往下一沉,身体被迅速提往云霄深处。
  一分钟后,我出现在东亚金融大厦的楼顶天台。
  这里同样有许多人围观,还有不少熟悉的老面孔,有从前天空集团的同事,也有其他公司来看人闹的,更有许多警察在准备救援。
  高高的楼顶吹来狂乱的风,放眼远眺是整个巨大的城市,无数摩天楼矗向苍天,这里不过是原始丛林中的一个树冠罢了。
  我躲在人群中看着白展龙——他已退到天台栏杆的外面,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小小空间,脚后跟再退几厘米就是万丈深渊。
  站在悬崖边上的绝望男人。
  他的世界已然崩塌,工作、家庭、生活、未来,一切都已接近毁灭,最后一样等待毁灭的,是他自己。
  我当然认得他,在销售部干了许多年,是出了名的认真拼命,常被公司当作优秀员工的楷模。今年却流年不利,销售业绩滑落到最后几名,就这么被公司扫地出门。销售六部的损失够惨重的,先是经理陆海空的自杀,又是严寒的失踪,现在是被裁的白展龙要跳楼。
  他依旧穿着一身上班的西装,只是领口解了开来,露出一小半胸口,乱糟糟的头发,疲倦的延伸,恍惚地看着下面,忽然一阵晃晃悠悠,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没想到他又挺住了,在楼顶的狂风中站直身躯,冷冷地看着围观者。警察让大家都退后,给白展龙留出十几平米的空间。
  突然,有个男人缓缓靠近他,将双手举到头顶说:“别害怕!我是警方的谈判专家,能和你谈谈吗?”
  没等他走近几步,白展龙就狂吼起来:“别!别靠近我!往后退!”
  谈判专家紧张地站住,摆了摆手,“好,请你抓着栏杆,这样很危险。”
  “不用你管!”
  “为什么寻短见?你要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你舍得让他们没有了丈夫,失去了父亲吗?”
  白展龙痛苦地摇摇头,“我不想做一个失败的丈夫和一个无能的父亲。”
  趁着这个机会,谈判专家又靠近两步,但白展龙警惕地盯着他,“快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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