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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掩盖真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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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谁吧?”一位自称在此地住了多年的人主动上前搭讪,说,“这儿住的人我认识多啦。”
  “蒲松龄。”柳雪飞说。
  “呃,蒲松龄,还国民党。”那个人猛然醒悟:“国民党是蒲松龄啊。”
  蒲松龄是国民党,国民党是蒲松龄,柳雪飞管不了这些,他朝老式住宅走去。井东市冬季由热电厂统一供热,出于环保考虑,市政府下令拆除大烟囱。蒲松龄这样的楼房烧煤炉子,是鸡立鹤群了。关于蒲松龄,柳雪飞找他之前,了解了他的历史。若干年前,也就是说柳雪飞还没进公安部门工作之前,他给赶出公安队伍。听听犯的错误有多严重吧。一个邻居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难认,大多数人认不得:党彧。有人干脆叫他党或。邻居走户籍警察蒲松龄的后门,改了名字叫党国民。不久,党国民出事了,写了一条反标,追查下来,暴露了改名者,蒲松龄给撵出公安队伍,罪状是党彧改成了国民党。蒲松龄喊屈,说是党国民,不是国民党。谁听他的辩解啊!后来,有人戏称他是国民党。
  烧土炉子取暖的蒲松龄,还是称蒲松龄的好。还没到取暖的季节,炉筒子袅袅的显然是炊烟。房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水拌煤的气味。
  “你找谁?”年老的蒲松龄问。
  柳雪飞说:“找你。”
  “不是说了吗,我不参加。”蒲松龄没头没脑一句。
  柳雪飞不知他在说什么,不参加什么,刚要开口问,蒲松龄说:“就我这身体状况,能扭大秧歌?”
  “噢。”柳雪飞终于听明白了,说,“我是公安局的。”
  蒲松龄上下打量柳雪飞,得出结论:“你是便衣。”
  他们的谈话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岁月冲淡了因不公正产生的怨恨,都记在那个时代的账上。没人去讨要,去清算。蒲松龄倒很配合,他说:“凌家收养一个男孩,户口是我给落的籍。”
  “孩子的来历你还记得吗?”柳雪飞问。
  蒲松龄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起什么,说:“年代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不过,那个孩子从凌厉的户口本上登出去,我还记得。”
  “登出去?”
  “迁出,解除了收养关系……”蒲松龄回忆说,“户主凌厉手牵着一个男孩来办理的。”
  蒲松龄描述了20多年前发生在黄泥坑派出所内勤室——户籍室里的情景。
  第一部 第十九节(1)
  “前边是田家了。”卓广辉说。
  山坡上可见原木杆儿夹起的院落,木杆上爬满青藤,和打碗花开及一串串辣椒,秋天的气息笼罩着田家住的地窨子。
  裴菲菲远远地闻到蘑菇的芳香,一个中年女子在院子里,坐着矬凳,手忙活着穿着蘑菇串,她显然是九花继母了。
  “老乡。”卓广辉上前搭话。
  九花妈转头向地窨子里喊:“来人啦!”
  田大巴掌好像一只鼹鼠爬出洞从地窨子里出来,眯着眼睛怕光,用硕大的巴掌遮挡夕阳光线。
  “您好。”裴菲菲主动自我介绍,“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姓裴,他姓卓。”
  田大巴掌将大号的巴掌放下,看上去他对警察没什么好感,表情像秋天的早晨凉丝丝。他开口:“裴警察你们找我干什么?”
  九花妈手中的马蹄针(缝纫针)煜煜闪光,一双视力不完美的眼睛溜着刑警。
  “我们为九花的案子来和你们谈谈。”裴菲菲说。
  “人都炼了(火化),还谈啥?”田大巴掌顿然浮上一层阴霾,脸上的秋天朝深处走去。
  “案子还没破。”裴菲菲说。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田大巴掌漠然地说。
  “凶手目前还没抓到,因此……”
  “那也是你们警察的事。”田大巴掌说,仿佛九花的死与他们没一点关系。
  “难道你们不想严惩凶手,告慰死者在天之灵?”卓广辉说。
  “人死如灯灭,告诉啥她能听到啊?”田大巴掌哀伤地说。
  九花妈窝下头去穿蘑菇串,一排伞状的蕈子在女人面前有序地生长。
  “谁也无权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卓广辉进一步做工作,说,“从古到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吗?”
  “天凉了,到屋子里坐吧。”田大巴掌直到现在,才礼让来访者,淡淡的一句话,是一个良好开端,表明是一种接受。
  “谢谢,我们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地窨子。”裴菲菲说。
  “有什么好看,又潮又黑。”田大巴掌走在前边,到门口,他回身对院中的女人喊:“找(摘)点菇娘儿来!”
  地窨子在东北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发明者是渔猎民族,“夏则巢居、冬则穴处”,这种穿地为穴的屋子,就是地窨子。
  田家的地窨子在背风向阳的山坡,向地下掘几尺,房柱上有檩子椽子苇芭草把,两铺火炕,一铺闲置很久,叠放一双花被。
  田大巴掌点燃自制的灯,材料很简单,一只钢笔水瓶子,盖是薄铁片卷成的圆筒,里边透着线芯。地窨子霍然明亮起来,刑警闻到柴油的气味。
  “坐我闺女的炕上吧,干净些。”田大巴掌说。
  刑警坐在那铺闲置的炕上,炕席是苇子的,大小是照着炕量身制作的。
  “九花爱干净,她妈天天打扫。”田大巴掌说,他开始琢磨用什么招待客人,指使老婆去摘菇娘儿算其中一个内容。他解释说:“我不喝茶,家里没预备茶,喝白开(水)!”
  “不渴,别忙活啦。”卓广辉说。
  “那,咱就以实为实。”田大巴掌说。
  卓广辉几次瞅那双大巴掌,觉得它也没那么令人生畏和讨厌。
  裴菲菲的目光从叠着的花被子移到炕间,见到几片艾蒿叶,干枯的艾叶颜色愈加灰白。
  田大巴掌巴掌大心不大,且很细致,他注意到女刑警望艾蒿叶出神,就解释说:“放它驱虫子,九花怕虫子,再说放它气味也好。”
  吱呀,木板门缺油润滑滞涩,九花妈走进来,用前衣襟兜着东西,直接倾倒在炕上,说了对刑警的第一句话:“吃菇娘儿,杠口(煞口)甜!”
  红菇娘儿,黄菇娘儿堆在炕上。
  似乎这样的开头走访就能很顺利,事实不是这样的。说到九花,最先扭过头去的是九花妈,这女人哭有些特别,只听得见抽气,是真正的啜泣。
  田大巴掌撅手指,发出咯吧咯吧的清脆响声。
  第一部 第十九节(2)
  裴菲菲觉着自己的心也给那双大巴掌撅得隐隐作痛,她说:“九花不能就这样死啦。”
  地窨子静了起来,只有两种声音,咯吧咯吧的撅手指和低沉的啜泣。
  许久,九花妈突然问:“谁杀了咱九花?”
  “到目前为止,黄毛嫌疑最大。”卓广辉说。
  “黄毛对她那么好,怎么会杀她呢?”九花妈嘟哝。
  田大巴掌到青苹果酒店,是九花硬别去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拿鸭子上架!
  走进酒店的田大巴掌,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入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这只在大山沟里呆了一辈子,上过最大的城市是凤凰岭镇,进过最好的饭店是工农兵饭店,吃的最好的佳肴是炖大豆腐。
  田大巴掌坐在一桌子菜前发愣。
  “咋不动筷子呀?不对口味就让后厨再做。”九花说。
  偌大的包房只九花父女两人,十几个菜摆满桌子,田大巴掌没见过,也叫不出菜名。
  “爸!”九花叫他,将一只螃蟹夹进父亲的碗里,说,“河蟹,满黄儿!”
  田大巴掌用筷子扎了一下蟹身,摇摇头,重新送回盘子里。
  “怎么,爸?”
  “不烂,我的牙不行啦。”田大巴掌指着牙说。
  九花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刚进酒店时,她也在吃螃蟹上出过笑话。父亲一辈子吃过带壳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水鳖什么的。他用筷子扎螃蟹试软硬,又不是土豆地瓜……咦!父亲就是当年的自己啊!
  “人还没来?”田大巴掌问。
  “谁?谁没来呀?”九花奇怪。
  田大巴掌以为一大桌子菜是很多人吃的,所以迟迟不动筷,等人到齐。
  “没别人,只咱爷俩。”
  “噢?我们俩吃得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吃不了,扔它。”
  田大巴掌至今对女儿扔掉那一大桌子剩菜感到惋惜,提起来他就生气,耿耿于怀。
  “黄毛给了我们两万元钱。”九花妈说。
  “我说不要,她的老板偏给。”田大巴掌说。他不止一次表明钱是九花老板硬塞给他的,将来有钱还给人家,人穷志不能短。戗着他说的大有人在,宋村长便是其中之一。他说:“你别冻死不下驴啦,用这两万元钱把房子盖上比啥都强。”田大巴掌不赞成这样说法,他反驳道:“人不能啥钱都花呀!再说政府不说给救济吗,给盖房子款。”宋村长说:“两年没拨下来,可能要泡汤。你说你有钱,先盖吧。”田大巴掌本打算先用黄毛给的两万元盖房,让宋村长半开玩笑的话说得给改变了主意,房子不盖了,等政府拨款下来。宋村长的话叫田大巴掌很魇心,他说:“黄毛看你长得好看啊,平白无故给你钱?”田大巴掌终于想明白了,宋村长话里有话,还不是说九花当小姐挣的。
  “九花早晚要出事。”九花妈冒出句最有价值的话来。
  “您怎么知道?”裴菲菲紧紧追问。
  “九花上个月送回家里一个本子。”九花妈说。
  “什么样的本子?”裴菲菲问。
  “是……”
  “你胡吣啥?”田大巴掌一把菇娘儿扬到九花妈脸上,责备道:“你嘴是碟子?恁浅!”
  九花妈顿时哑了。
  第一部 第二十节(1)
  小慧的父亲桂老蔫站在夕阳里,周身弥漫着血色的雾气,他家的地窝棚临近河汊子修建,空气总是湿漉漉的。桂老蔫老婆气管干燥,喘气是金属声,需要水汽滋润。
  桂老蔫在那个傍晚水浸干菜似地支棱起来,脖梗拔直,如一只了望天敌的土拨鼠,选一个角度,眺望一个院子,站在桂家院子里可看见宋村长家。
  “你见天见(每天)盯着村长家,有啥想头是咋地?”桂老蔫老婆埋怨,话里充满不解。
  桂老蔫继续他的了望,老婆的话全当耳旁风一刮而过。
  “警察到村长家关你屁事?你闲着没事就揉揉脚后跟,挠挠胳拉拜(膝盖),哼,瞅人家干吗?”
  “瞎嘚啵(说)!”桂老蔫斥打老婆一句。
  桂老蔫老婆不服,说:“你纯粹闲的!”
  “你看几个频道啊?我寻思警察是冲着小慧、九花的事来的。”桂老蔫跳下板凳,他一边朝樟子根儿下走,一边说,“十有八九是。”
  “你不是问了村长?”
  桂老蔫对着木障子撒尿,让尿柱穿过木头空儿,撒到外边去。他说:“村长鬼魔哈眼的,能说实话?”
  “我不明白,你怕警察干啥?”她究诘道。
  桂老蔫重新踩上板凳,抬起平素不常抬起的头,为使视野宽阔些。乡间有一句老话:扬脖子老婆低头汉子。如此搭配夫妻,这家日子一定过得不错。
  桂老蔫整日蔫头耷脑像算计什么,而他老婆腰板溜直脖子挺拔,珠联璧合的最佳组合。
  “问你呢,怕警察干啥?”
  “凶手还没抓到。”桂老蔫说。
  “嗬,你怕警察抓不到凶手,拿你充数啊!”她抢白丈夫。
  “小慧跟我说,日后出什么事,都别沾惹他。”桂老蔫说。
  “他?他是谁?”
  “那天晚上小慧领家来,戴墨镜的那个。”
  一年前春天的晚上,夜深人静,小慧带回一个男人。
  “我男朋友。”小慧介绍给父母亲。
  山沟人的观念,女儿带一个男人来家,又称是男朋友,是对象无疑。
  “我去买蜡。”桂老蔫老婆说,大水过后全村没电,家里只剩下半截蜡烛。
  “不用,明天起早走。”小慧说。
  大水之前,桂老蔫家三间瓦房,一头开门,东北称口袋房,连二大炕。修地窨子桂老蔫也差不多采用这种样式。小慧的男朋友和桂老蔫两口子住外屋炕,小慧有个小弟弟在镇上读书住校,小慧睡里屋炕——小弟平时的铺位。
  半夜,男人爬上里屋炕,钻进小慧被窝。
  “你胆子真大。”她说。
  “色胆包天嘛!”他自嘲道。
  天还没大亮,小慧要同男朋友走了。
  “慧儿。”桂老蔫老婆把女儿拉到背静处,问:“咋回事?”
  小慧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晚你俩到一块儿啦。”桂老蔫老婆说,“那个了吧?”
  山里人也不公开表述性的,母女之间有时也要回避,含蓄的回避。母亲说“到一块”,就是睡在一起的意思。
  小慧没否认,点点头,承认得干脆:“我们是那个了。”
  “啥时候结婚?”
  “妈,结什么婚哟。”
  “你俩都那个了,不结婚咋那个?”
  “我的妈呀,都什么年月喽,那个算什么呀?”
  “啥?那个还不算啥?你是黄花大闺女!”
  “别说啦妈。”小慧不让母亲说下去……
  桂老蔫老婆走近丈夫身边,一把手将他从板凳上扯下来,说:“那个男的占了闺女的便宜。”
  “小慧自己没说什么呀。”
  “如果是那个畜牲杀害闺女,你饶他,我可不饶他。”桂老蔫老婆发狠说。
  “是小慧不让碰他。”
  “不行,我对警察说。”
  “说啥?杀人是随便说的吗?没凭没据的。”
  第一部 第二十节(2)
  “我没说他杀人,他杀没杀人我不知道!可他糟蹋咱闺女。”
  “虎(傻)B!是啥光彩的事你胡嘞嘞!”桂老蔫斥责道。
  未婚的女孩怎好说跟谁那个那个了,即使那个了,尽量隐瞒,名誉多么重要!传扬出去身败名裂的是女儿,跟着丢人的是爹娘。桂老蔫老婆枯萎下去。
  桂老蔫再次上板凳,一只脚刚搭边儿,立马缩回来。
  “怎么啦?”桂老蔫老婆问。
  “来了,他们来了。”
  张国华和李帅,外加宋村长。三人正朝低洼处走,身子矬下去,再上来时就过了河汊子。
  桂老蔫真亮地看到宋村长揪下河边的一根蒲棒,不是拿在手里,而是叼在嘴里。他想到一种常见的情形,狗叼一截骨头。
  有宋村长介绍,或者说有宋村长在场,走访比张国华设想的顺利得多。和在火葬场见到的桂老蔫判若两人。桂老蔫老婆主动配合,更出人意料。致使宋村长这么说:“早知道这样,我还跟来干啥?扯不扯。”说罢,起身准备走。
  张国华挽留,说:“一起走吧。”
  “你们忙正事吧,我先走啦。”宋村长走了,他觉得呆下去没有意义,公安的调查还是不听的好,没自己的事儿。
  “据你们所知与小慧最密切的人,比如男朋友……”张国华问。
  桂老蔫望眼老婆,老婆给他一种暗示:直说。
  “有一位,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桂老蔫说,有些闪烁其词。
  “干什么的?”刑警问。
  “不知道,小慧没说。”桂老蔫说。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我家。”
  “你家?你说小慧的男朋友来过你家?”
  “嗯,住了一宿就走了。”桂老蔫说。
  “是什么时候的事?”
  “农历四月十八。”桂老蔫老婆说。
  这个日子好记,桂老蔫老婆那天下大酱。迷信说法农历四月十八,或四月二十八这两个日子下大酱愿发(酵),金兔村家家下大酱。
  “请你们想一想,那个男人都说了什么话?”李帅问。
  “总共也没说上两句话,起早就走了。”桂老蔫说。
  “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吗?比如奇怪的行为?”刑警又问。
  “没有。”桂老蔫眉毛朝上挑了挑,说。
  “咋没有哇,那个男的有枪!”桂老蔫老婆语出惊人。
  “枪?”刑警惊愕。
  枪是桂老蔫发现的,他告诉老婆的方式有些特别。那个本来挨着他睡觉的小慧男友,半夜悄悄摸下地,奔了小慧住的里屋。其实这个举动也被老婆看见。小慧男友去干什么显而易见,闺女和他处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无法干涉。
  桂老蔫伸出一只手,照老婆穿着衣服(与生人睡在一铺炕上,她不得不改变平常的全裸睡眠习惯,几乎是和衣而睡)的脊背捅一下。老婆用脚狠狠地回敬了他。
  “哎,他带着髈蹄(猪肘子)。”他趴在老婆耳边说。
  “尽扯!人瞅着空手来的,哪里带什么髈蹄啊?”老婆说。
  “不是,是枪!”桂老蔫说。
  枪使桂老蔫和老婆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早起他们只字没提枪,也不敢问小慧。
  “那枪什么样子?”张国华问,他希望通过目击者描述,大体勾勒出轮廓,以此推测是哪种型号的枪。
  “别在腰间,我一晃看见的。”桂老蔫说。
  甭指望一个从未接触过枪械的山民说清枪,何况他只是一晃瞧见,拿在手里也未必说得清楚。
  “你们现在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刑警问。
  “根本没看清,他戴着墨镜。”桂老蔫说。
  夜间到桂家仍然戴着墨镜,只能做一种解释,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你挨着他睡,睡觉时他该摘下眼镜。”李帅说。
  “没有,先吹灯(蜡),他后躺下的。”桂老蔫说。
  第一部 第二十节(3)
  “他的头发是不是发黄?”刑警问。
  “黑,不黄。”桂老蔫老婆肯定地说。
  第一部 第二十一节(1)
  蒲松龄讲述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离开派出所前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期,几十年后有人提起那一段往事,尤其是一个警察同行的提起,他讲得有声有色。
  柳雪飞仔细地听着。
  “把他的户口登出去吧。”凌厉说。
  蒲松龄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个叫凌捍东的男孩一直脸冲着墙,不看民警也不看他的养父。
  “为什么要登出去?”蒲松龄问。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凌厉指领养关系,语气伤感。
  蒲松龄手中的笔迟迟没落下去,那个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仇恨的火焰猎猎燃烧。他问:“你爱人怎么没来?”
  “我离婚3年多了。”凌厉说。
  “可你们的户口还在一起。”蒲松龄表情既惊讶又迷惑。
  “她不愿分开户口。”凌厉看到了民警狐疑的神情,为了解释而说,“养子归了我,我们相依为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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