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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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说是周用古怪的癖好,也不能说只为接近柯黛的缘故,铁还三只得随便编道:“少时自香雄战败逃出,多亏小主人收留,每年前往东海路上,他总助我寻找香雄王室后人,因此得罪了几个要紧的仇家。这些年小主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为免招惹那些仇家,今年东去时只得买舟而下,我便穿上女子装束掩人耳目。”
他这番话在情在理,方白帝点头叹息道:“你小主人对你好得很。难怪我说让你留下时,他很不高兴。想来你走了,他定是寂寞得很。”
寂寞应是与段行洲无缘的,铁还三却只知道自己这些年来除了寂寞别无长物。而方白帝眉宇间似乎也因寂寞才显得高旷不容星点凡尘。
“侍奉雪山诸神的圣女不得离开神殿一步,大多终老在神殿中,你们师姐妹算是逃出来的么?”
方白帝摇头道:“神殿主各国祭祀,操纵社稷更替的事情也不胜枚举。其中一个要紧的手段就是以圣女与各国王室诸侯联姻。所谓圣女,都是神殿大祭司在各地花重金从贫苦人家买入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专人教养礼仪经文,成年后视品貌心智,选为贵族配偶的大有人在。我十八岁嫁人,那人虽对我很好,可惜不几年就辞世而去,他的遗孤虽非我所出,我却受他嘱咐看顾,琐事缠身,就像在地狱里施了咒,总让我不得超生。不然我孑然一身,想到处走走也还方便。”
她轻描淡写地叙述,只是说到丈夫死去时,眸中仍是痛楚地畏缩了一下。
“柯黛呢?”
“这里是她的家,我在这里终究不过是过客。”方白帝微笑道,“等她嫌我烦了,总要赶我走的。”
铁还三在她凉若秋水的眼波里迷失了一瞬,才又想到自己差事在身,试探道:“难道你不是水色山庄的主人?你们庄上原来是柯黛作主么?”
方白帝一笑,并不作答。
铁还三释然道:“我自不信你天生就是叫方白帝的,可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方白帝垂首想了想,慢慢道:“寒央。”
“寒央、寒央……”铁还三默念着,眉峰里绽出个不相称的柔软的笑容。
面前只有寒央粼粼的眼波是晶莹透明的,铁还三望着,已不知时光流转,浊世飞奔。寒央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悄声道:“山中天凉,还是进那洞中休息吧。”
铁还三因她指尖的温柔生出些淡淡的欣喜,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连忧伤也是那么无力。
两人进那洞中静下心来调养,不觉日暮,都觉这半日工夫颇有小成,觉得到明日清晨自当有力脱困。铁还三趁两人休息时道:“实在是饿得狠了,可惜水至清则无鱼,不然生鱼生虾我也吃了。要是碰巧那童子或老道的尸首能被水冲下来,我也吃了。”
“我情愿吃树叶。”寒央笑道。
两人在洞中相对而卧,离着近了,便听到对方细细的呼吸,看到对方闪烁的目光。
“你愿意等我么?”寒央忽然问。
铁还三怔了怔:“等你?”
寒央道:“我这里俗事办妥,自然要走的。可是你我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见,不如你留在水色山庄……”
铁还三道:“庄主也说过,有家之人终有归宿。我的家便在小主人烟水之后的庭院中,出来日久,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
“这几日我们纵马畅游,说了那么多故乡的思念,你就不能为我这同饮过雪山之水的人多留几日?”寒央叹了口气,挽起铁还三的手,道,“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不相信呢。你的心是如何地渴望自由自在,正如我的心一样。你在这里稍等我一阵,我愿随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此你还要走吗?”
铁还三感觉她细长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一时怔住了。
寒央又道:“两乘桃花马,万水千山无不可飞跃,届时我陪你踏遍天涯海角,找寻你故国的后人。”她目中是徘徊不去的眷恋,这些天来一直就纠缠在铁还三身周,铁还三早就习惯了这目光的执著和飞扬,一时又沉浸在桃花并骑飞渡天涯的美景中。“我不知家人在哪里,不知故土在何处,全心侍奉的神把我交换给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又死了,那男人将孩子交给我照顾,而那孩子也长大,不需要我了,所以我一无所有,无牵无挂,就算西至冰峰,东至沧海,我也可以陪着你的。如果你穷极一生也找不到,我也可以流转不定一世,什么也不想,一直走,一直走……”
铁还三在黑暗里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全无期盼之事,所以寂寞。”
“是的。”寒央叹了口气,“你不寂寞么?”
“我期盼之事永远也实现不了。”铁还三真心诚意地道,“所以我也是寂寞的。”
寒央在黑暗里扣住了他的手指,他便将她拉近了些。寒央贴住他火热的身体,温暖馨香的气息扑在铁还三脸上,他不禁沉醉如狂。
“三郎。三郎。”寒央用神女歌唱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愿意等我么?”
“当然。”水声早就消退至天外去了,天地间只有寒央的吟哦,铁还三不顾一切地沉沦在她黑暗的语声里。
很久之后,铁还三才从微微的晕眩中清醒过来,抚着寒央赤裸的脊背。寒央的头发摩挲着他的胸膛,忽然低声道:“三郎,就算段行洲不让你留下,你也会等我?”
这种时候提起一个不相关的人,令铁还三微微有些烦躁:“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寒央笑道:“他在外面哭呢。”
铁还三蓦地支起身来,果然听见水声中夹杂着一个男子抽抽搭搭的声音。“小……主人?”他在黑暗里涨红了脸,披起衣裳走出来。
段行洲正背对着他坐在池塘边,铁还三走近,才见他拿袖子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啜泣。
“你哭什么?”铁还三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
段行洲擦了擦眼睛,怔怔地盯着池中激荡的月色:“我听见你和她……”
“这有什么好哭的?”铁还三诧异,“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我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姑娘。”
“你想?”
“我也曾像你一般,有一个姑娘。”段行洲叹道,“只是我把她忘啦,我越是拼命想,越是记不得她的模样。我把她忘啦……”
铁还三啼笑皆非,扭头看着他无语。
“段兄。”寒央出来唤道。
段行洲起身抱拳:“庄主,庄上人定会惦念得很呢,为何滞留此处不回?”
寒央望了铁还三一眼,铁还三忙将追踪那老道的事讲了一遍,最后道:“我和庄主伤重,攀不上那悬崖,因此只得等元气稍复。”
段行洲奇道:“我上回来时就对你们说过,此处柳暗花明,自有别径通天,你们为何不在此处找上一找?”
铁还三与寒央面面相觑,都未料到段行洲当日真的是从一条暗道直接走上悬崖的。只见段行洲走到靠近瀑布的一块青石上,向他们招手。原来这第五瀑就是一道水帘,他们跟着段行洲往瀑布后面走去,连衣裳都没溅湿,就钻入一条暗道中。这条暗道凿出道道阶梯,陡峭直通上去,待走出暗道,便已在山亭对过的树林中了。铁还三与寒央相对苦笑,原来老道特意堵死山洞只为这条暗道被段行洲察觉,阴差阳错,竟将自己困了一整日。这两人虽后悔没有早点想到段行洲说的确是实话,又觉没有发现这条暗道未尝不是好事,寒央望着铁还三的神色,料他想得与自己一般,不由垂首微笑。只见稀薄的月色下,老道的尸首倒在岸边,童子的尸体也没有人移动。
段行洲因道:“庄主苦战一场,多谢庄主护着三儿,我承情得很。”
寒央说了声不敢,问:“段兄如何到此?”
段行洲神色尴尬,支吾不语。忽听一个娇美女子声音道:“何止是他来了,我不也来了?”话音未落,柯黛顺山道依水势飘然走了下来,只见她右臂揣在怀中,眉尖微蹙,向着寒央与铁还三颔首。
寒央见到柯黛甚是欢喜,迎上前去,也问她道:“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又低头看了看柯黛的右臂,忽然呼道,“你的手臂怎么断了?”
柯黛朝段行洲努了努嘴,道:“还不是因为他!”
“嘿嘿。”段行洲以袖遮面,躲在铁还三身后只是一阵苦笑。
第九章 救美
原来段行洲等在屋里,直到早上也未见到铁还三回来。他急得双目冒火,在屋中上窜下跳了一阵,眼看是晌晴白日的时辰了,他才确定铁还三是死定了,不由伤感起来,伏桌痛哭了一场,也算为铁还三掬了一捧英雄泪。他想到如今千斤重担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由不得自己在此处哭啼伤心,因此抹干眼泪,振作了精神。若铁还三知道自己一死反令段行洲神采奕奕,定然气得眯起眼睛来杀人。段行洲那时满腔满心都是热血,哪里还顾及这些,一番拾掇,打扮得光鲜神气,走出门口,才想到自己未定下计策,半晌也不知道何处去为好。
他觉得铁还三此时不在,确实少了左膀右臂,叹息一声之后,忽想起昨晚铁还三死活不让自己去苏漪处打探消息,如今铁还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能拦着自己去见苏漪呢?他施施然向苏漪院子走去,兜了两个圈子,只是景色如故——山复重山,院叠深院,看来事事眼熟,竟然是迷路了。
段行洲拿眼角余光四处打量,发现没有人窥见自己的窘况,保全了高人体面,不由欣慰。他亦不便抓个庄丁问路,最后只得漫步看起近在眼前的风景来,一边感叹老天也爱英雄,自己一腔热血往外走时,这景色似乎也壮美了些。他看着熟悉的道路瞎闯,竟到了马厩。他想苏漪日日骑马玩乐,倒不如去马厩向马倌询问苏漪去向,进去张望之下果然不见苏漪的黑马,于是问马倌道:“那黑马呢?”
“苏夫人今日返家,骑回去了。”
“回家了?”段行洲皱眉思索,记得铁还三说起水色山庄必定杀人灭口之语,不免担忧苏漪回家路上难免遇险。他又问苏漪回家的方向,那马倌见他是方白帝的贵客,不敢隐瞒,便说是从东门出庄,自有一条大道向西北方向。段行洲道了声多谢,又想起黑马脚程快,自己那匹驽马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他一横心,闯入方白帝专用的马厩内,就去牵桃花马。那马倌大惊失色,爷爷主子地乱叫,抬手阻止。段行洲也不客气,横眉将他推到一边,喝道:“误了正事,你担当不起,还不快躲开了。”
他提马纵出马厩,沿着马倌所指的道路,一溜烟跑下去,奋起直追苏漪。他堂而皇之纵马从白帝城内穿过,一路上人们见他所乘正是庄主心爱的坐骑,竟没有人上前阻拦盘问。直到白帝城门处,高创正在此巡视,见段行洲骑着桃花马风驰电掣地向外闯,连忙高呼:“段先生!稍候!这是往哪里去?”段行洲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掠过身子的疾风刮擦得他面颊生痛,他自然不知这快马有什么好处,竟讨得铁还三欢心,让他与方白帝如此亲近,只觉头晕眼花,根本顾不得抬头,哪里有暇答应高创。高创忙命人悬起吊桥,却已来不及了,桃花马自城门一掠而出,越过吊桥,转眼出了白帝城,沿着回廊蜿蜒飞驰而下,从东门奔腾而过。如此腾云驾雾般转过几片林子,更出了水色山庄所辖地界,直奔到晌午,前方一条宽阔河流横在道路尽头,一眼就望见渐渐驶离渡口码头的船上,黑色的骏马伫立,正是苏漪的坐骑。
“方夫人。”段行洲纵入岸上人堆,大声喊道,“稍候。”
苏漪从船尾的凉椅上直起身来,冲段行洲抱了抱拳,道:“有劳段先生相送,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段行洲跳下马来,朗声又道:“夫人,快靠回岸上来,我有要事相告。”
苏漪却不爱搭理他,也不叫停船,对旁边的丫头婆子道:“我不要再看见与水色山庄有瓜葛的人,眼不见为净,我去船舱里坐。”
她摇摇摆摆走入船舱,倒了杯茶坐在窗边,目光往身后的阴影里扫去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一抹雪白。她几乎是一跃而起,转身直面那覆着柔荑的蓝袖。
柯黛静静喝完了杯中的茶,将茶杯放在几上,抬头看着苏漪。
“二姐姐。”苏漪立时绽开了笑容,张开双臂向柯黛迎去,“你来送我么?”
柯黛也是亲热一笑,挽住她的手臂,听得“叮”的一声,苏漪藏在袖中的匕首落在地上。柯黛切齿笑道:“说得不错,我正是来送你的。”她左手扣住苏漪脉门,右手拂了拂衣袖,将苏漪接连踢过来的两脚挡了回去,把苏漪的身子往怀中一拽,将她调转了个身子,压制在自己双臂之中,尚有余力出指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嫁了人还不学好,拿刀动枪可不体面呢。”
苏漪被她扼得透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双腿乱蹬,只是性格倔强,仍是拼尽全力盯着柯黛的眼睛冷笑道:“你个偷汉子的娼妇还说什么体面?”
柯黛柔声问道:“你还告诉谁了?”
“自然告诉方哥哥了。”
柯黛一笑,不以为意。
苏漪见她有恃无恐,想到昨夜向方白帝告状时,方白帝虽然震惊,却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由伤心欲绝,面上冷笑道:“不错,方哥哥自然管不了你,我就知道你才是这水色山庄的管家,就算是方哥哥,也只能听你的话,他不在乎你偷汉子,反倒将我送回家去,定是受了你这狐狸精的蛊惑。不过,水色山庄里却有那许多粗汉闲妇,个个喜欢嚼舌头。我早就见一个告诉一个,现在水色山庄无人不知。”柯黛大怒,回手便给了她一个嘴巴。苏漪何时受过这等气,痛得泪水直流。
“也罢。”柯黛见苏漪毕竟体会出了些水色山庄的奥妙,着实不能留她坏了大事,不由叹了口气,衣袖一拂,将苏漪失落的匕首抄在手中。苏漪从一开始只是以为撞破了柯黛的丑事,令她追来算账解气,现在见刀光凶恶,柯黛的目光更是决绝,方知这不是闺阁内随便打打闹闹的争风吃醋,原来柯黛竟是为了杀人灭口来的,这回吓得她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想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柯黛扭过苏漪的头,露出她脖颈侧面姣好的线条,仔细一刀往上割去。
正是鲜血应当溅出来的那一刻,柯黛却觉眼前一花,臂中更是一轻,苏漪的身子就像是猛地一跃,跳进了舱门前那人怀中。
“哎哟。”那人也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段行洲浑身透湿,因为皮肤极白,所以看来像是一块冰正在这天气里融化。他有那么点狼狈,却非因为泅渡弄湿弄乱了头发,倒像因为突然抱住了他不怎么待见的少妇,面对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似的。
“段先生。”自己手中扼住的人突然便到了别人怀中,柯黛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奥妙,微微打着战,“怎么不在庄中,到了这里?”
因为事态紧急,段行洲将苏漪的姓氏忘得一干二净,拿手指了指苏漪的鼻子,道:“我有两句话要对这位方夫人说。”
苏漪见有了救星,忙对他大叫道:“那贱人要杀我!”
段行洲浑身一颤,受惊了似的松开了双臂,苏漪便从他怀中滚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苏漪怒道。
段行洲歉然道:“被夫人所言之事吓了一跳,夫人的身体又十分沉重,因此才会失手摔疼了夫人。”
柯黛最喜欢他话中“沉重”二字,忍不住笑起来。
苏漪听见柯黛的笑声,不由恼羞成怒,跳起来就给段行洲一拳。段行洲见她这拳“呼”地带着一阵风来,怎敢怠慢,忙缩身躲了开去。苏漪更是变本加厉,也不顾舱内狭小,抖出金鞭就抽段行洲面门。
“呼”的一声满眼生花,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芒,段行洲也不知该如何躲闪,抬起手挡住双眼要紧。
柯黛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闪身挡在段行洲身前,退至船舷旁,拂出长袖,截住金鞭去势,那鞭子却“啪”的一声,如灵蛇般扭转了身子,缠在她湛蓝的衣袖上。
苏漪将鞭子往怀内拽了拽,却无半分动弹,惊怒之下,骂段行洲:“我道你是个好人,怎么和这娼妇一同来欺负我?”
段行洲茫然道:“我确实是好人啊,我也没有欺负你。”
苏漪涨红了脸,道:“还说没有?这娼妇……”
段行洲啧了一声,不悦道:“这就是方夫人的不对了,都是自家姐妹,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嘴就骂呀。”
柯黛对段行洲甚是感激,道:“多谢段先生仗义执言。”
苏漪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更是气恼,不由垂下泪来。这时苏家的丫头仆妇听到这边大吵大闹,都赶了过来,忽见船上多了两个人,都是大惑不解。苏漪见人都聚了过来,恶声道:“你说她不该骂,我倒要分辩个清楚,这个二姐姐……”
柯黛知道她就要将所见之事说给众人听,顿时脸上一热,袖子疾抖。苏漪便觉虎口一阵针刺般剧痛,“啊”的一声,松开了手掌,金鞭也被柯黛一夺而去。柯黛袖子向船舷外一甩,那金鞭一条死蛇似的,卷曲着掉入河中去了。
苏漪大怒:“庄主就知道由着你在外欺行霸市,自己庄里烂成什么样了,竟也不管。”
柯黛哪容她胡说八道,不管周围有人无人,下定决心取她性命。只见她右手的袖子里面如同飓风涌动,突地鼓胀起来,当她朝苏漪面前抬起手来时,就好像在苏漪眼前展开了一个馨香的黑洞,执著地要将苏漪的眼珠吸入。苏漪觉得不妙,想往后退时,柯黛的胳膊就像突然长了半尺,雪白的双指从袖中伸出,因为恼她乱说话,只捡了咽喉就刺。
段行洲毕竟还是捕快,岂容柯黛在自己面前杀人,他不知柯黛长袖所携内力厉害,胡乱伸出双手,将柯黛长袖的前端握成一团,笑道:“方夫人息怒,不要跟小姐妹生气。”
他胡乱一抓,却正击中柯黛袖间的破绽,蓝色的长袖便猛地又胀了一胀,柯黛蹙眉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住后退,一直靠到了舱板上,方止住退势,袖中澎湃的气势忽然消散,慢慢垂了下来。段行洲见自己如同求欢的登徒浪子一般牵着美人长袖,忙放脱了柯黛的袖子,退了一步道:“见谅。”
苏漪既有段行洲护着自己,更是有恃无恐,反手从丫头腰间“呛”地抽出短剑来,就往柯黛脸上刺去。段行洲忙一把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