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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燃犀奇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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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感慨之际,那带着凉意的缥缈歌声戛然而止,看来小椿已经提醒那位名叫“小萱”的歌者了。小椿和小萱,可能是取“椿萱并茂”之意的一对姐妹吧。我好奇的扶着窗棂探出身去,想要看看外边的情况,只见主屋浸染着前院幽暗绿影,宽阔的房间内洒满阳光浅金色的斑痕,不太分明的视野里,几位舞者正缓慢挥动斑斓的衣袖,厚重的织锦衣料上的金线反射出的寂寥光线竟然意外的冰冷安闲。我大体知道“盘铃家”是做什么的了,可能和歌舞曲艺有关吧。不过居然在完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练习,古老的技艺果然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了解的。
  我正着意欣赏着舞者挥动衣袖的优雅姿态,身后的冰鳍突然悉悉簌簌的在竹席上移动着身体,低声呻吟起来:“好想吐……”终于缓过神来了,这煞风景的家伙!
  现在找小椿已经来不及了,“不可以吐在这里!”我手忙脚乱的去扶冰鳍,而他却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看清方向就跨出了通向后院的窗户。
  盘铃家的窗台都开得很低,昏头昏脑的冰鳍可能当成比较高的门槛了!我一把没拉住,眼看着冰鳍跌跌撞撞的奔入绿意交加的庭院里。盘铃家好心收留我们,怎么能再弄污糟人家的院子!我不假思索的追着冰鳍跳过了窗台。
  也不知道冰鳍是怎么走的,他的背影在缭乱的绿影里一晃,竟然像溶化一样消失了!从小他就是个超级大路痴,不但不辨方向,而且还会迷失到奇怪的地方去!可是……这么严谨的人家后院,难道也有通向彼岸世界的道路吗?
  疑惑之际,我转过两株已经过了盛期的白夹竹桃,然而脚步却在一瞬间在滞住了。这本是美丽的景致,可为什么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呢——像浓绿的织物上溅满了鲜血般,一片深深浅浅的肆无忌弹的绯红阻断了我的视线。那是——蜀葵花!
  我从不知道大片的蜀葵开放的时候,竟是这样惨烈!如同刀剑般执拗的枝干笔直的伸向蓝天,挑起从薄红到浓红的硕大花朵,那看起来轻柔的花瓣总是带着薄色纸般无情的干燥感,让我不可遏抑的联想到染在刀刃上的斑斑血痕。置身其间,如同置身于青天之下华丽的牢笼!
  被枝条切割的光芒里,我下意识的仰望天空——盛夏是金壁辉煌的巨大古漆箱,极尽奢华间透露出了颓唐的征兆。不知疲倦的蝉声剥落着这箱子上的金漆和雕饰,那不是喧嚣,而是比死寂更死寂的声音。在无比眩目的阳光间,我总是能看见不知名为什么的浓重的阴影。在一年的正午,达到极至的又何止生命的力量!
  蜀葵枯萎的落花堆积在干坼的土地上,踩上去便发出咬牙切齿般的细碎声音。慢慢穿过寂寥无人的花丛。我试探的低声喊着:“冰鳍……”这时,水蒸腾的气息被无力的风吹送过来,如不可知的邀约。
  眼前是……巨大的蜀葵花……
  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浓艳的绯红衣裾是盘铃家的演出服吧,五六层从深到浅的重叠着,宛若开到极至的花朵;衣袂边缘,柔长的黑发散开了,因为是那么的黑,所以多少显得有些沉重,蜿蜿蜒蜒的曳到深黯的池水里,行将与池底的玉藻混在一处,飘满水面的蜀葵花瓣零落的混杂在长发间,随着细微的水波荡漾着……
  我知道这个人,这横陈在水池边落花上的人,她绝对不是睡着了;因为安详的沉睡者的不可能有这种摄人心魄的不祥的绝美,更何况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黑底描金漆柄的短刀。
  她向着晴空微阖的双眼里落下睫毛的阴影,一只被烈日晒晕的蝴蝶挥动黑与蓝的斑斓翅翼,在那双空镜一般的眼睛里寻觅着自己的姿影,失魂落魄的坠在她点了胭脂的唇边。我见过她,我认得那容颜,虽然那是和此刻的妖冶完全不同的端庄风貌——这个人,是小椿!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每一步都好象踩在云端,我无法管住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向那妖艳的尸体靠近。就在我的手指即将接触到那冰冷肌肤的一瞬,有人扼住我的手腕,将我拖了起来。
  “不可以碰她!”那是……冰鳍的声音!
  我返身拉住冰鳍的衣角,语不成声:“冰鳍……小椿……小椿她死掉了啊……”
  蝉在浓荫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此刻冰鳍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前的景象似乎也给了他不小的冲击,本来就不舒服的他按住胸口,慢慢的跌坐下来。
  “来……来人啊!”我已经完全乱了方寸,除了叫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是这片天空下,竟好像除了我和冰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生命!
  “请不要那么大惊小怪!”良久以后,回应我的呼喊,略显苍老的威严声音从蜀葵花幛的背后传来。在盛夏的眩晕里,深紫色的朦胧身影披着绿叶间的光斑,慢慢的走到我面前。
  如果不是那脸上的皱纹和眉宇间的沧桑感,我几乎都要以为那是小椿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妇人,因为她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我一开始竟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还随侍着一位气质超然的美貌青年。紫衣妇人深深的注视着我,用沉静的语调再一次强调:“这种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您是……”我靠着冰鳍,战战兢兢的发问。然而这位威严的紫衣妇人并不理我,只是慢慢走近小椿的尸体。她俯下身,那么怜爱的,那么怜爱的抚摸着小椿黑沉沉的长发,还有那已经失去温度的脸庞,仿佛要记住这容颜的每一个细节。然而下一秒,她断然的挥动手臂,拔出了插在小椿胸口的短刀,伴着冷漠的水声,池面溅起了一片波澜,小椿的尸体像倾覆在池中的落花,衣袂妙曼的舒展开来,然后荡漾着,坠向那无底的深渊……
  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一切的紫衣妇人,突然转身揽住了身边那位青年的肩膀,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的容貌非常相似,也许是骨肉至亲吧。这位气质凛冽的中年妇人疲倦的将额头靠在那位神仙风骨的青年肩上:“身为盘铃家的主人……是我对不起她……只有这样,那个孩子才能解脱吧……”
  难道,就是这位妇人,杀死了小椿!她是盘铃家的主人,也就是小椿的母亲啊!究竟是为了什么,母亲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我和冰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卷进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中……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紫衣的盘铃家家主站了起来,恢复了威严的气势。她决然的振动衣袖:“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走出这扇门之后,就请立刻忘记这一切!”
  我忘了是怎样扶着冰鳍离开盘铃家的。经过了这样的惊吓,冰鳍一回家就开始发低烧,把他交给了婶婶之后,我失魂落魄的穿过檐廊,走到了前庭。
  “这不是火翼嘛!”听见有人用悠扬但没什么诚意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便茫然的转过头去。藤花架的浓荫下,精神好的过分,从不午睡的重华叔叔正同了一个人在喝茶乘凉,叫我的正是那位客人。
  “是重雅医生啊……”我好不容易才认清面前的是叔叔的同事平重雅。我一向不喜欢这个浑身上下都打着优质名牌标签的家伙,就好像专卖店的橱窗模特一样。据说他三十没出头就已经是外科主治医生,医院里的小护士都讲他很帅,是什么最佳结婚对象评选的第一名。我可不这么看:每次和冰鳍偶然碰到他,他身边都带着不同的女伴。真不明白重华叔叔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莫逆之交。
  “快过来讲恭喜啊!平叔叔要结婚了呢!”重华叔叔向我挥了挥一张红色喜帖,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明明是平重雅要结婚,他看起来倒比准新郎还高兴。心里暗想着“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要遭殃了”,我不情愿的走了过去,重雅医生习惯性的伸出手来摸我的头发,可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住手:“对了……我今天,杀人了呢……”
  “乱讲!”重华叔叔用力的敲着重雅医生的肩膀,“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上手术了?”受不了,只有医生之间才会有这么没神经的对话!被刚刚的经历弄得心烦意乱的我转身要走,重华叔叔却拦住了我:“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里了啊?”
  去哪里了……妖艳的蜀葵花间的死影一瞬间闪过我眼前,还没意识过来我已经开口了:“盘……盘铃家……”
  “盘铃家!这可巧了!”重华叔叔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向重雅医生眨了眨眼睛,“小火翼现在厉害了嘛,居然知道什么盘铃家!你在那个家里,又没碰上什么怪事啊?”
  重华叔叔的问题让我冷汗都下来了,猜度着他话里的意思,我拼命的摇头。重华叔叔却做出了神秘的表情:“她家那间老房子可是有名作祟之家啊!一定有些奇怪的人或奇怪的声音吧!”
  原来重华叔叔说的是这个啊!我们家可没有立场讲别人呢!我松了口气,不满的说:“那家人人都在很勤奋的练习呢!”
  “有很多人吗?有点奇怪哦!不是说那个老古板只有一个继承人吗?连青柳会的旧交也被那位严厉的夫人得罪完了啊!”重华叔叔笑着向重雅医生闪了闪眼,这一刻,我看见重雅医生笑得有一点勉强。而重华叔叔却自顾自的转向我:“火翼,你知道什么是盘铃家吗?”
  “盘铃家……是歌舞或者唱戏的吧……”我回想起优雅的舞袖,但更真切的是小萱冰凉的歌声。
  “也可以这么说啦……”重华叔叔摸了摸鼻尖,“其实盘铃家是……”
  “请问有人在家吗?”这突然响起的娴雅的语声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表情。我反射性的后退一步,却重重的撞在茶桌上,不顾茶水被撞得满桌乱淌,但我呆呆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我进来了!”那温柔的语声再度响起——小椿!不会错,这说话的声音和态度,应该就是已经长眠在池底的小椿啊!她不是……死了吗?面前的她,是生魂还是死灵?
  居然不光是我看得见她——重华叔叔和重雅医生连忙站了起来,几乎是抢着开口的:“这不是小平的那一位吗?失迎失迎!”“小椿!你怎么来了?”难道……重雅医生的结婚对象,是盘铃家的小椿!
  小椿依然穿着枯叶色的心字罗衣,却提着很不相称的书包。我一看就想起来当时走得匆忙,把冰鳍的书包丢在盘铃家了!虽然一看见重雅医生小椿的脸上就闪过惊讶与害羞的神色,但却完全没有在池水边落花里那妖媚的艳姿,此刻的她依然是初见时的印象,如檐间晓月一般娴静温淑。与重华叔叔寒暄了几句,她便递过书包:“……我顺路送过来,没想到重雅也在这里。原来他平时总来府上叨扰啊。”虽然讲得那么礼貌,但她的暗中带刺,责备重雅医生不着家的口气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尽管有些勉强,重雅医生还是挂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小椿的态度,绝对不是怀有执念的不自然存在者的态度!我无法把面前的人和那沉入池底的蜀葵花般的尸体联系在一起——这绝不是将头发梳起或披散下来造成的气质上的微妙差别,可以说小椿和池边的死者之间相同的只有容貌而已,她们完全就是两个人!
  我犹疑着接过书包,日光将小椿手指的阴影投在我手心里,而书包带上果然留着小椿指尖的温暖。可以确定了——小椿绝对是活人,尸体不可能有体温!那么……真的有人死去吗?死去的……是谁?
  混乱的思绪使我无法再去注意大人们的谈话,回过神时,重雅医生已经向重华叔叔道别,和小椿一起朝大门走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际,我疾步穿过天井,拉住了小椿的衣袖:“小椿姐姐,你有双胞胎的姐妹吗?”
  微妙的复杂表情刹那间闪过我面前那对未婚夫妻的的脸庞,这让我立刻后悔了自己唐突的问话——“孪生姐妹……”小椿低下头来,恢复了平静的微笑,“你见过……小萱了?”
  小萱,我知道这个名字!那是不曾与我们见面的,唱着清洌歌曲的歌者!
  “小椿!”一向气度悠闲的重雅医生忽然有些急躁的打断了未婚妻的话,但小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语调依然轻柔:“真糟糕。任何人眼里,都是小萱比较可爱啊……”
  小椿的确有孪生妹妹,那么……死去的就不是小椿,而是她的孪生妹妹小萱!
  “不……不只是小萱!”我慌忙解释,“我还看见了小椿姐姐的妈妈,非常年轻漂亮呢!还有你的兄弟,跟神仙似的……”
  “我没有兄弟。”小椿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你看见的那是我妈妈的兄弟。”
  “啊!小椿姐姐的娘舅这么年轻!”我脱口而出。未免太奇怪了吧——连续两代都是孪生子,而且盘铃家家主再年轻也是中年人的样子,孪生姐弟的外表年龄相差怎么可能这么大!
  这时小椿侧过头,疏离的戒备写在她眉宇间:“有什么不妥吗?”
  “我只是很羡慕……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妹妹……”仿佛说谎被揭穿,我语无伦次,拼命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那只是小孩子妄图试探大人的不足观的狡黠。然而小椿却静静的伸出手,好像想要抚摸我的头发,但却在接触到我的前一刻,犹豫着停住了动作:“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妹妹……有的时候会麻烦得让你想——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不要和小孩子乱开玩笑!”态度一向不那么认真的重雅医生忽然拉起小椿,走出了我家的大门。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小椿的语气里,有着最残酷的绝决!
  ——是我对不起她……
  ——只有这样,那个孩子才能解脱吧……盘铃家家主回响在我耳际,更可怕的猜想在我心里成型——也许是小椿杀死了孪生妹妹,盘铃家家主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保护仅存女儿!
  无论如何,我已经越来越深的陷入这件诡异的凶事中了!我无意识的举起手,去擦额上的冷汗:“警察……”夏天让人无法正常的思考——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发生这种事情时正确的求助对象!
  返身跑向冰鳍的房间,我决定拉上这个证人。然而重物倒地的轰响却从我经过的檐廊下的房间里传了出来!那里,是祖父生前的书房,现在一直锁着的啊……
  “谁在那里!”我发射性的推开房门,铜锁啪哒一声落在地上,慢慢滚到了室内书架边的一团不成形的白影旁边。那白影的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惊叫:“火翼,是我!”
  “冰鳍……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刻我的愤怒更大于疑惑,气冲冲的跨进了即使是白天也显得很昏暗的旧书房,看见冰鳍无力的斜靠着书架坐在地上,发黄的书本和手稿散乱的落了一地,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心情在这里捣乱!看我把你拖起来!”
  “不要碰我!”冰鳍慌乱的后退着躲开我的接触,却从书架上带落了更多的书本。腾起的灰尘里,我注意到冰鳍的姿态是那么的奇怪……
  “你怎么了?中暑还没恢复吗?”
  短短的距离仿佛用尽了冰鳍所有的力气,他喘息着指向落在我脚边的书本:“你看看这个……”
  “看这个干什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凶杀案啊…!”我大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是手足相残呢!快起来和我去找警察!”
  “你以为自己是金田一还是柯南啊!”虽然有气无力,冰鳍的嘴巴还是那么恶毒,“让你看你就看!”我只得弯腰拿起书本,随手掸了掸积在封面上的灰尘,那是生前研究民俗学的祖父的笔记,好像和香川的民间艺术有关。我不满的一边嘟囔着一边随手翻看,突然几行小字映入眼帘——盘铃家!
  “……古法的傀儡戏世家,为了表示与香川民间傀儡戏的区别,取淮南节度使杜佑于街市看盘铃傀儡的旧典,自称盘铃家。”
  “……盘铃家属杖头傀儡流派,古代为宫廷贵族演出,风格雍容典雅……偶人高约一米二左右,极难操纵,因此也能表演一般傀儡戏无法表演的徊风掌上舞等剧目……”
  “……盘铃家依古法,认为人偶分得操纵者的灵魂后,表演会无比逼真,所以一人一偶形影不离,当作孪生子养育,传说盘铃傀儡拥有和操纵者相像的幻形,能看见的人越多,表示傀儡越优秀……家主死后,他的傀儡也被视作死亡而供养起来,传说这些傀儡会以幻形自由行动……”
  ——盘铃家,是操偶者,傀儡师!所以一代一代,都是光与影般存在的孪生子!
  因为将傀儡视作人,它们的身体才会变成操纵者灵魂的容器;因为分得了灵魂,傀儡才拥有和操纵者相似的幻形。傀儡永远不会衰老,所以即使操纵者风华老去,它们依然拥有绝尘的姑射仙姿。
  难怪盘铃家前前后后那么干净,却有作祟之家的恶名:因为有“形体”在呼唤着那些逡巡的魑魅魍魉,那些“形体”再次动起来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强烈到近乎执念——我所看见的挥动衣袖的舞者们,不是什么弟子,而是供养在家中,梦想着再次登上舞台的古人偶!
  “还不明白吗……没有人死掉。”冰鳍疲倦的微笑起来,“被杀的,应该是小椿的人偶吧!”
  “小椿的人偶——小萱是小椿的人偶!”我几乎连书也拿不住了。
  “所以不让你碰我……”冰鳍用右手吃力的解开衣扣,白色的夏衣立刻滑落下来,在他的心脏部位,赫然是一道猩红的斜线,就像冰面上的裂纹一样,由它延伸出的鲜红细线遍布了冰鳍左边的胸口、脖颈、手臂,并且正慢慢向右边的身体蚕食过去。多么……奇怪的伤痕!
  “怎会的……怎么会这样……”我只觉得透不过起来,因为除了伤痕之外,冰鳍左边的肩肘变成了僵硬的圆形机关——那是人偶的关节!
  “左边完全不能动了……”冰鳍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在你之前看见躺在池水边的尸体……去确定她……还有没有脉搏……本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附上,可是那个时候我正好中暑……她叫小萱吗?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了她了……”
  那猩红的斜线,就是短刀的伤痕啊!难怪当时我要去碰池边尸体的那一刻,已经很虚弱的冰鳍拼命拉开我,因为他不想让和他一样能够看见幻形的我,再被这人偶附身!
  “你不要捉弄我!人偶怎么可能抢走人的身体!而且……谁会杀人偶啊?”我已经完全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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