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东恐怖小说合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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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摸黑躺在供销社的火炕上,艰难地整理着我生命里的碎片。
我不敢回想他的话,我甚至不敢回想他的模样。
外面的风更大了,我的窗子“叭叭”山响。
风声像狼嚎,像女人在哭。
也许,一切都是表姐夫的臆想。
是的,我们经常说——小孩子不撒谎。其实,这只是大人的一种模式化的说法。因此,我们经常忽略另一种事实——小孩子最爱撒谎。
我现在在北京。
我隔几年就回一趟东北看看。
但是,我再没有去过我曾工作过的那个屯子,再没有去过20号,再没有去过那片草甸子,再没有去过林县表姐家。
那是一个噩梦,我怕触碰它,哪怕仅仅是一个衣角(完)
作品:蓝袍子
作者:周德东
一。朝朝朝前走那地方叫齐哈日格乌图。那地方一半沙漠一半草原,地理学上叫戈壁草原。你们一辈子也到不了。那一年,我在齐哈日格乌图放羊。那段时光,戈壁占据了我记忆的辽阔空间。一些感伤的往事,经过多年的沉淀,会变成一种美好的东西;一些美好的往事,经过多年的沉淀,会变成一种感伤的东西。而一段恐怖的经历,时间越久远越觉得恐怖。那一年,我赶着148只肮脏的羊,慢吞吞向前走,向前走。我穿着军服,肩章上一粗一细两道黄杠杠,中士军衔。一片黄沙土,无边无际,生着半青半黄的寸草。天地间一片燥热。不远处,有一具惨白的骷髅,比牛小,比羊大,我瞅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它的姿势好像活着一样,趴在草原上,两个空洞看着我。一群很大的苍蝇围着它飞。这里与世隔绝,没有电话,没有报纸,没有树,没有电,没有互联网,没有人烟……除了天就是地。中间是孤零零的我,还有一群羊。刚才我说了,148只。我担心自己渐渐被羊同化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点忘记了母语,不再会说话……因此,我就经常大声和我的羊交谈。比如我说:你们睡得好吗?羊说:咩——我说:你们吃饱了吗?羊说:咩——我有点生气,说:你们只会这一种叫法吗?羊说:咩——羊呆头呆脑,是最缺乏灵气的动物。我就属羊。我经历的故事多如繁星,以致许多人不敢轻易相信,认为我是在编造。作为一个作家,我几乎没有想象力。小时候,我的父母很苦恼,他们认为我的未来一定像土地一样沉重。比如,他们指着天上的月亮问我的哥哥姐姐:那是什么?哥哥会说:那是黑天的太阳。姐姐会跟随哥哥毫不费力地说:那是太阳的妹妹。问最小的我,我就说:是球。父母又摇头又叹气,半晌又提示我:你看哥哥姐姐回答的多好,你再想想,它像不像一个白色的盘了?什么东西是白色的呢?比如白银……你说,它是什么?我不想再纠缠不休,把脑袋一扭,固执地说:是球。然后,我就再不肯回答他们的任何提问了。父亲就说:这孩子不开窍。母亲就说:日后肯定没出息。不开窍又没出息的我20岁的时候,赶着羊群在戈壁上走。狐狸有仙风,黄鼠狼有鬼气,狗通人性……我们经常听说,大难来临,连蚂蚁都有预感。而我的羊无欲无望,只知道啃草。它们跟我一样缺乏想象力。地气颤颤地飘升,透过它,一切都微微晃动起来,显得有点不真实。远方更远了。我没有武器,或者再准确一点说,我手无寸铁。我只有一架光学素质极为优良的俄罗斯望远镜,上面有前苏联国旗。我把它举起来,东南西北看了一圈,没有一个蒙古包。原来,这附近好像有一户人家,不知为什么,他们迁移了。这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静得像史前。你害怕吗?我问自己。不。我对自己说。中午的时候,起风了,那风浩浩荡荡,它吹动着我的军服,梳理着我的短发。我和戈壁一起躺着,我和时间一起淌着。我的躯体一点点消融了,我变成了一团散漫的雾,尽情变换着形体,随意改变着方向,飘飘悠悠,清清淡淡……本来,我是开车的司机,但是我犯了一个错误,被赶出了驾驶室。接着,一连之长发给我一根羊鞭子,那是一根粗壮的羊鞭子……我爬起来,发现我的羊群不见了。我急忙举起望远镜搜寻,还是不见它们的踪影。我的心一下缩紧了。因为我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二。望远镜中的女人那女人穿着蒙古族的袍子,那袍子是蓝色的,好像有绿色花纹和金色花边,系着一条红腰带。她脚上穿着一双黑靴子。她坐在戈壁草原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她侧着脸,我看不清她的面目。一片干燥的戈壁草原,一个异族女人,这画面无声无息,在我手里颤动着——太远了,我拿不稳我的望远镜。我把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连天的沙土在正午的阳光下金黄刺目,没有一个人影儿。我又端起望远镜看她。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偷窥的乐趣。突然,她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慌忙把头扭开,马上想到她是看不见我的,便又把眼睛贴到望远镜上,继续看。她在朝着我望,好像看见了望远镜后我的一双贼溜溜的眼。我的心猛跳起来。她不像在牧羊,她身边没有羊,也没有马。她住在哪里?她怎么突然出现在没有人烟的戈壁草原上?她坐在那里干什么?我觉得有点怪。如果半夜里害怕,可以等待太阳。如果光天化日害怕,那就没有希望了。我和她似对视非对视,过了好半天,最后是我先败下阵来。我把望远镜从她的身上移开,四下转动,终于看见我的羊群从一个大坡下走出来。我长舒一口气——你当连长不会,杀敌人不会,如果连羊都看不住,那怎么向这庄严的帽徽交代呢?我再举起望远镜看那个神秘的女人——没有了。她是蜃景?幻觉?
三。梦历过了很多天,一直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夜里,我躺在破旧的木床上,透过窗户上的几根木橛子,望着天边最遥远最黯淡的那颗星发呆……我住的是一座干打垒的土房子,旁边就是羊圈。那羊圈很大,散发着浓郁的腥臊味。我就在那气味里吃饭、睡觉、想心事。我的连队位于格日傲都公社,离我三里远。连队有一辆勒勒车,一周来一次,给我送粮食,蔬菜,珍贵的信。我给远方的朋友写信,说: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欢唱……其实,这里连燕子都没有。它们没有力量背着那么大的春天,再飞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那时候我还小,我很想家,可是那戈壁草原一万年也走不出去。在那样的荒凉之地,寂寞之地,惊恐之地,任何人都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悲凉的情绪顺着星光流淌下来,压迫我单薄的心灵。我经常想,有一天我会死的。按照我们汉族人的习惯,我死后,应该在头顶点一盏长明灯。我没有。不过,我的骨殖会燃起磷火,那就是我的长明灯了。我自己烧自己。您见了,千万别害怕。我走不动了,我在戈壁草原上倒下来。经过很多年之后,我渐渐就变成了那个比牛小比羊大的骷髅,两个有眼无珠的空洞,冷冷观望着路过的马群。时光之河从我身边潺潺流过,而我躺在岸上,它不会再带走我了。某年某月某日,另一个流浪的汉人路经于此,远远看见蓝色的磷火一闪一烁,一定以为,那就是星光了……星光被夜里的大风刮得无影无踪。戈壁草原的风出乎你的想象,那是一万个恶魔在狂呼。我梦见了她,蓝袍子。她说,她根本不存在,她就在我的望远镜里。或者说,我的望远镜是个放映机。她说,她甚至不在我的望远镜里,就在我的眼睛里,我把她投影到了望远镜里。她说,其实,她是在我心里……最后,她笑嘻嘻地说:“这片草原就是你的心。因此你会遇见我。”
四。野路戈壁草原上有一条宽不盈尺的小路,弯弯曲曲,时隐时现,像一个垂朽的老人追忆童年的思路,迟钝,艰涩。我刚放羊的时候,以为这是皮毛贩子的摩托车压出来的。有一天,我看见一群牛首尾相衔,慢悠悠顺着这条小路走向远方。它们有的黑有的白有的花。我尾随其后,想找到答案。走出了很很很远,我感到极其疲惫,水壶里的水也干了,我在对水的渴盼中感到生命的美好。这群牛究竟是干什么去呢?这疑问牵引着我。终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水洼。那水十分清澈,盛着一穹湛蓝的天。水畔拥挤着茂盛的草,羼杂着枯荣自演的野花,一阵风吹来,它们小气地摇动着。还有叫不出名的鸟儿,飞来飞去。我突然明白,这小路是牛寻找水踩出来的啊。是哪群牛踩的呢?永远无人知晓。也许就是我眼前的这一群,也许是别的一群,也许是眼前这一群的前辈,也许是别的一群的前辈,也许是几代牛几群牛共同完成的……圆圆的天圆圆的地不能给牛一点方位的提示,小路就带领着它们去喝水。这些牛死后,它们的子孙又继续接受小路的牵引,直到这泡水干涸,它们再去寻找……
五。永远的距离这天,我又在望远镜里看见了她,蓝袍子。她坐在草原上,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没看我。这次她离我近了些,不过,我无论怎样调焦,还是看不清她的眉眼。我和她就这样远远地相对。我放下望远镜,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豆粒大的影子都看不见。我有点恐惧,索性赶着羊朝她的方向走过去。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我实在走不动了,可是,用肉眼仍然看不见那个女人。我坐下来,双肘支膝,当支架,用望远镜望她,她还在。她在朝后退?她不可能看见我呀。突然,我的视线被白色的云团充满,我移开望远镜,原来是我的羊群挡在了前面。我起身把它们赶跑,再用望远镜看远方,她已经不见了。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神秘的女人。女人因为神秘才吸引人,哪怕她的神秘已经达到恐怖。女人本身就是让人着魔的动物……我的羊也走累了,它们纷纷在草地上趴下来。我跟它们一起卧在草地上。天上的云朵静静看着我,亮得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暖洋洋地幻想……她长得很漂亮,叫萨日高娃,或者叫乌兰花之类。有一天,她走到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
“你家在什么地方?”“绝伦帝。”“很远吗?”我指了指天边最远的一朵云:“也许那下边才是。”“哦。”“我退伍之后,你跟我去吧。”“我不去。”“为什么?”“马跑到那儿就累死了。”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除了茫茫黄沙土,没有一个人影。我甚至不敢断定她是不是存在。一只蜥蜴在草丛里诡异地看我。这世界很热,可是蜥蜴很凉。
六。天堂所见所闻二连浩特是一个边防城市,只有巴掌大。它坐落于戈壁草原腹地,坐直升飞机都找不到它。
在我的心中,二连浩特就是天堂。因为那里有女人。我两年没有外出了。这一天,连长准了假,批准我到天堂去。天堂当然很难到达。那辆破旧的卡车像一只笨重的甲壳虫,在黄沙土上缓缓爬行,引擎声惊天动地(我混得好的时候,曾经驾驶过它。我知道,它是1976年出厂的,早该报废了。我几乎是坐着一堆破铜烂铁爬行)。路光秃秃,车轮光秃秃,我的心情光秃秃。颠簸了十几个钟头,我终于来到二连浩特。我没有带我的望远镜,因为这里不需要,抬头就能看见。我在那里呆了一天,我无所事事,一直坐在路边看。女人的大腿和高跟鞋,在我眼前晃动。
我觉得我微贱的生命和她们的鞋跟一般高。我请假的借口是,买日用品。其实我什么都不买。我有吃有喝,我需要的不是日用品。那是一条干净的街道。正午时,有一个穿蓝袍子的蒙古女人走过来,她的轮廓很像望远镜里的那个女人。她没有注意我,慢悠悠地走过去。我站起来,悄悄跟踪她。她走进了一家百货商店。我至今还记得,那商店门口有一个英雄骏马的雕塑,马的前蹄高高扬起来,惊心动魄。我跟了进去。她停在卖望远镜的柜台前。我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也假装买望远镜。那些望远镜没一个比我那个好。接近之后,我觉得她长得很面熟。她是谁呢?我陡然想起,她很像我小学时候的一个同学。她叫安春红,满族,不爱说话,她跟我同桌,又是好朋友。她的肤色很白嫩,害羞的时候,真像秋天的苹果。她的学习成绩经常和我并列第一。我们在一起只有几个月,后来她家就搬走了,不知搬到了哪里。老师说,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蓝袍子和售货员说的是蒙语,我听不懂。最后,她挑了一个,付了钱,走了。我喊了一声:“安春红!”她没有回头。不是。不可能是。次日,我返回。又是十几个钟头的颠簸。半路车坏了两次,最后一次怎么都修不好了。我们一共三个人:我,司机,炊事班长。我们都被抛弃在戈壁草原上。天黑下来。戈壁草原昼夜温差大,天黑下来后,很冷。在那片没有一星灯火的戈壁草原上,我听见有马头琴声。那声音低沉,嘶哑,悲凄,哀怨,像一个男人在哭。哭天,哭地,哭不尽那孤独那恐慌那冷清那凄惶。如果是一个女人在哭,就不会那样揪人心,因为会有一个男人走近她,把她抚慰,把她疼爱——而那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呵,撕心裂肺。我觉得那是另一个我。马头琴是用马的命做的。我感到那马还活着。我静静地听,满怀感动——这琴声是城市的音乐会演奏不出来的。月亮升起来,那是戈壁草原惟一有水分的东西,也是戈壁草原和外界惟一共同的东西。月亮如水,琴声如水。绝望的司机惊喜地叫起来:“有人!”他终于听见了——有人拉马头琴,就说明附近有蒙古包,那我们就得救了。他们的耳朵有问题。对于哭的声音,我的灵魂比他们灵敏一百倍。那天,我们住到了那个蒙古人的家。清早,那个会拉马头琴的蒙古人开着四轮拖拉机,把我们送回了格日傲都公社(三天后,那台抛锚的车被另一台更爱抛锚的车拖了回来)。四轮拖拉机的声音震天响。四周除了沙土还是沙土,除了骆驼刺还是骆驼刺,不见一缕女人的红纱巾。那段日子,我固执地认为,女人的颜色就是红。红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颜色,不信你就用一块红布蒙住眼睛,时间久了,你可能兴奋得想呼喊,可能痛苦得想流泪,可能幸福得想醉,可能绝望得想死……可能有一万个,一万个可能都是极端,每一个极端都会使你的生命有滋有味。天蓝,地黄,中间再加一点红,就成全了三原色。而这里看不到女人。于是,有许多许多的颜色给损失掉了。而那个望远镜里的蓝袍子,她好像与红无关。
七。望远镜看见望远镜我继续放羊。在空旷的戈壁草原上,我对羊喊口令:一二一,一二一。羊四条腿,步伐无法一致,一片混乱。我一个人笑起来,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不过,这里没有人。我多盼望有同类出现啊,哪怕是一个敌人。可是什么事都不绝对,不能说这里没有人,也许那人就跟在我身后。——你也一样,不论什么事,如果你认为神不知鬼不觉,都一定是错的。所谓隔墙有耳,就是这个意思。一只高大的公羊低沉地叫着,爬到一只最漂亮的母羊身上。那只母羊守身如玉,决不驯从,一边怒吼,一边反抗。公羊百折不挠,终于得手了。它幸福地抽动着阳具,高亢地叫……戈壁草原无故事。两只羊做爱,一个人旁观,这成了戈壁草原惟一的故事。很快,那母羊的尾部就肿得高高。它呻吟着,回头舔,却舔不着。我愤愤地踢了那只公羊一脚,骂道:“混帐!”公羊一颠儿一颠儿地跑开了。我举起望远镜,又看见了她!她这次更近了一些。我调整焦距,一点点拉近了她的脸。尽管很模糊,我还是看见她长得挺周正,甚至有点漂亮。这让我更加怀疑她的真实性了。也许,她被我的想象美化了?戈壁草原见不到女人,更见不到漂亮的女人。因此,那只被强奸的母羊都把漂亮一词给占用了。她正朝我望,她好像就看着我的眼睛。我离开望远镜,视野里除了半青半黄的草,仍然空无所有。我凑近望远镜,她就历历在目了,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我忽而镜里忽而镜外地望她。她忽隐忽现。我觉得她在勾引我。她在勾引我!——这假想让我很激动,因为这证实了我的存在。那只不正经的公羊又打那只漂亮的母羊主意了。它跑到它的身边,“咩咩”地说着什么。我想那无非是在表白:我很寂寞,我的寂寞就像这无边无际的沙土,你就是海。那些母羊我根本都看不上,你却深深打动了我。你的眼睛是那样善良,你的胡子是那样美丽……当我举起望远镜的时候,我吓呆了——我看见两片闪闪发光的东西——她正拿着望远镜,朝我望。我无比惊恐,心狂跳起来,不知道该继续看,还是该把望远镜放下来。如果继续看,她就会发现我在偷窥她;如果放下望远镜,那我就会一直被她偷窥。
她和我对峙。最后,是我先把望远镜放下了。接下来,我的表情极不自然。我挺了挺身子,尽量使自己的姿态更端正一些,使自己的神态更磊落一些。这不见人烟的戈壁草原上,有人在偷窥我!我感到极其恐怖。我感到,这个女人很诡怪。我甚至想,这件事该不该向组织上汇报。又一想,有什么可怕的呢?草原上很多的蒙古人都有望远镜,那是为了寻找他们的骆驼或者羊群。
八。绿幽幽的光
一天夜里,又刮大风。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戈壁草原没有人,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那哭声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嗥叫,极其悲凉,极其凄惨,就在我的窗外。女人就是被扒了皮,也哭不出那种声音来。我毛骨悚然。没有电话,我无法和连队联系。没有警察,没有邻居,呼救也没有用。没有武器,我只有一根放羊的鞭子。可那鞭子连羊都不怕。这里,一切都靠自己。我哆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