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蔷薇新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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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口如瓶就衰示作贼心虚,他们大概也从中尝到了甜头。
一课课长拿下经牙齿咬与唾液浸泡而发皱的香烟,凝视片刻后又放进嘴边,从衣袋取出打火机点燃。当压力随著烟气吐出,一课课长正面看著沟吕木警长。
“我现在所说的也许不中听,虽然目前外界尚未给予压力,但维持不了多久,包含婴儿在内的八条命案已经成为整个社会注目的焦点,如果不赶紧查出凶手,不但警方的信誉会陷于万劫不复,你跟我也将沐浴在嘲笑与咒骂的合唱曲当中。
“属下明白。”
“如果不想落到那种下场,希望你尽快拿出具体的调查威果,大众媒体是很性急的。
警长保持缄默。
村尾的宅邸位于杉并区善福寺,事业重心则集中于四谷,画廊与办公室就设在面对新宿大道的三丁目大厦。村尾一星期有四天上午十点出门,搭乘私人司机驾驶的宾土轿车前往青梅街上班,生活之优渥令人又嫉又羡。在这光鲜的外表之下,隐藏著人所不知的内幕,正如伯父所批评的一样,沟吕木警长的想像力过度贫乏。唉,要是能像一课课长所说的把责任全推给吸血鬼,大家就能一劳永逸了。总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循序渐进,累积情报才是眼前需要正视的现实。
此时又出现另一名部下前来报告。
“课长,刚刚传来一项奇怪的情报。”
部属随著这句开场白说出某家医院的名称,村尾一家遗体经法医解剖后便保存在这楝大学的附设医院,而今天却出现奇怪的病例。
“日本脑炎?”
一课课长的音量提高不少,麻痹了沟吕木警长的听觉神经。
“现在是冬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日本脑炎?那是夏天的疾病啊,而且仅限九州这种特别炎热的地区才会发生。”
“难道是冬季型的日本脑炎?”
原本想说笑的部下被一课课长充满杀气的目光一瞪,立刻噤口不语。沟吕木警长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差点重蹈覆辙。
“这是什么季节?乱七八糟的。”
一课课长粗暴地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身后的窗外所显现的大都市街道彷佛涂上了一层阴暗的铅色,有如一张尚未完成的水墨画。
今年冬天很可能发生前所未有的灾难。
第三章:冬夜的嘲笑
坚原倍高对于CRS而言是山手俳句同好会的会长,但这只是他六十几头衔中长微不足道的称谓罢了。他并非媒体的宠儿,只是身处狭隘的社会阶级里,但这个阶级却是位于日本金字塔的顶点。他是国际大型企业组织日本产业联盟的常任理事,担任国家公安委员、十个以上政府审议会委员,同样十个以上大型企业董事、再加上大学理事与育英基金监事等头衔的数目甚至比他的年龄还高。
他今年五十五岁,外表举止合宜,是个气质优雅的中年绅士。目前的他在世田谷区成城七丁目自宅所招待的访客令泉尚平,正是“山手俳句同好会”的会员之一。
今泉坐在客厅的靠椅上,手拿义大利制的绢质手帕不停的拭著脸。比较起外表高傲英伟的坚原,他只能算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但在外界,他却是著名的企业营运评论家。但节目都是在星期天上午播出,录川淳司与花村雅香从来没看过。
“今泉你何必这么紧张,我觉得这只是巧合罢了。”
“常任理事您说得是,但村尾死得那么惨,怎么叫我不担心……”
“胆小鬼。”
“我承认我胆小,也明白这样有失风度……”
今泉谦卑地抬头仰望,与演讲会上对著中小企业的经营者们教诲的他判若两人。对他而言这次事关自己的性命,态度有所转变也是人之常情。平时被企业家与杂志记者尊称为老师的今泉在坚原面前低头哈腰,犹如面对教宗的信徒一般。另一方面,坚原完全不把今泉看在眼里,毫不顾忌地表露自己的情绪。
“那群饭桶……”
坚原的语气带著愤怒与轻蔑,他所指的是他派遣的保镖们被两个从织本美幸住处离去的小鬼头整得落花流水的事。今泉将手帕折好收回口袋,半打探半阿谀地询问道。
“会长,那两个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那群饭桶没有解释吗?”
“他们一碰到对方的手,顿时全身无力,意识逐渐消失,表示鲜血被吸走了。
“这、你是说、他们是吸血鬼……?”
今泉喘著气问道,坚原并没有答覆,只露出比先前更为不悦的表情剩视著挂在壁面上一幅都特里罗的风景画。
“不清楚,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尚不能做出正确结论。
“想不到连里原会长也有不清楚的事情。”
“村尾那家伙隐瞒了许多内幕,他以为这样就能取代我,像这种自我膨胀的小人最棘手。”
坚原的目光扫过今泉发征的面孔,企业营运评论家吓得缩成一团。他原本也对坚原有所意见,但在气势相差悬殊下只有闭口不语。
“村尾后的下一个牺牲者会是谁呢?我也有家室,要是家人受到连累的话……”
村尾一家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惨遭杀害,一想到此,也难怪今泉胆颤心惊,但坚原的反应却显得异常冷酷。
“哼,嘴上挂著爱妻爱子的人往往在紧要关头会不惜牺牲家庭以换取个人的有延残喘。”
今泉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但坚原视若无睹,接著改变话题。
“村尾那个叫加纳的女婿打来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莫名其妙?”
今泉睁大双眼,坚原抓起桌上的酒杯,大口饮进苏格兰威士忌之后,向来客吐露出温热的酒气。他不具体说明,只下结论。
“没错,简直是无法无天。”
今泉一语不发,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百般逢迎坚原。
“有其岳父必有其女婿,这种人应该要好好教训一下。”
今泉默默地舔过嘴唇,一个可怕的推测获住了他。村尾的死该不会是坚原“好好教训”的结果吧?想到此处,内心不禁浮现莫名的恐惧。
坚原的地位虽然很高,但社会上仍然有不少人比他更有权有势。他之所以能在日本的权贵世界拥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是因为一群财经界的巨头尊称他为超能力大师,马屁精今泉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他不需要像今泉那样上电视把自己推销给一般市民,只要待在封闭的社交界里受人敬畏即可。但这些已经无法满足他,因此他命令旧识村尾秘密进行研究,今泉的加入是因为他经常向坚原逢迎谄媚的缘故。今泉想著想著,突然觉得混身不自在,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深夜十点刚过,今泉匆匆离开坚原住处,但并没有亘接回家。他住在东京都小平市,从成城搭乘私人轿车不用三十分钟。但是黑色宾士却停在三鹰市西部的l路上,百到第二天凌晨一点被巡警发现。
“随便在路旁停车会妨碍交通的。”其中一名警官咕哝著走近宾士车。
警官瞄了一眼车内不禁咽下唾液,乘客所表现出来的死状必须以安详的极端反义词来形容。
后座的死者往后仰,乾瘪紫黑色的尸体有如木乃伊一般,而驾驶座俯在方向盘上的尸体也一样。警官不断吞著口水,以旧式发条娃娃的步伐走回警车。
就这样山手俳句同好会又失去了第二名会员。
警政署刑事组搜查一课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好整以暇的日子可过,但从今起这种情形还是得不到改善吧,今泉尚平的离奇命案代表著警察的勤务又要加重了。
“吸血鬼作祟的无稽之谈又要登场了,吸血鬼这家伙还真勤劳。
大岩刑警打算开玩笑,但音调略嫌尖锐,沟吕木警长不予理会,迳自抱住寿司店的大茶杯,让热气蒸著自己的下巴,继著脸问道。
“村尾跟令泉是什么关系?”
“您是说关系吗?”
大岩刑警不断贬著眼,警长则以最大的肺活量大吼。
“你以为这两件命案纯属巧合吗?看就知道村尾服今泉之间一定有所关连,跟那个地下实验室经对脱不了关系,赶快调查今泉昨晚有没有外出!”
大岩刑警接过命令,立刻抓起大衣冲进寒冷的街头,另一位刑警则耸耸肩尾随而去。与其待在室内忍受上司的疯言疯语,还不如到外头走走来得好。其他刑警则流露出不知是窃笑还是叹息的声音。
沟吕木警长的视线横扫整个室内,他虽然不是有意发飙,但所有的刑警立刻低下头闪避雷呜的攻击。在确认致命的目光通过后,一位刑警向同事低语道。
“老实说,这个事件你觉得有破案的希望吗?”
“没有,但我不能明讲。”
低语中透露著疲累与厌倦,他们虽是自愿成为刑警,但这次案件却浇熄了他们的热情。这种心情实在很难形容,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越查愈烦,连碰都不想碰”。这时有一句“敬鬼神而远之”的俗谚在他们的脑海闪烁不停。
花村雅香就读的私立关东大学的规模、测验难度,在日本大学里屈指可数。男女学生比例各为一半,在六千名大学女生中,一个名叫花村雅香的大一新生在自毛接到学校办事处的电话,一个自称事务长的中年男子表示有事要当面商谈。
“你是教育系的花村雅香吗?理事长表示非见你一面不可,可否惜用你一点时间?”
顿时雅香脑里闪过好几个想法,虽然鱼儿总算上钩,但她还不至于盲目到飞蛾扑火,于是她决定拒绝。
“我想不大方便,我现在要准备期末考,而且今天已经跟美术史老师的好了,可不可以延到明天呢?”
“啊、恐怕不行,理事长明天有要事处理,今天比较有空,麻烦你抽空跟理事长见个面吧。”
雅香郑重地拒绝了强人所难的善意。
“抱歉,先开口约要见面的并不是我,所以应该由理事长先生抽空才对。”
这番话是一种战术,也是肺腑之言,有事商讨的人却硬逼对方配合自己的时间,这样显得相当不礼貌。雅香的拒绝今事务长感到不悦,他很不智地抬出自己的立场。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不然倒楣的是我啊。
“我想不能,啊,生命可贵,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恕我失礼了。”
礼貌性的一鞠躬之后,便转身潇洒离去,她的背影说明了:“现在正是抽身而退的大好机会,错过可借。事务长明白自己的失算,这年头的女孩子很难伺候,完全不把理事长的邀请当一回事,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理事长见到这个学生,所以唯有让步一途了。
花村雅香能以一介学生的身分受到理事长先生的邀请,其中的原因当然是雅香略施小计,寄了一封匿名信给理事长:“花村雅香知道你的秘密。”
每个学校的状况不尽相同,关东大学的理事长室位于大学校本部最顶楼的豪华房间。从这层楼望去是东京难得一见的绿地,对面则有新宿次要市中心邻比栉次的高楼大厦。走出电梯口可以看见一道左右开启的大门,走进去是前房,有将近一打的秘书并列在桌前,其中半数是身强力壮的保镖。在祗达会客室或办公室前,此处是必经之地,另附设休息室、茶水室与浴室。
这个校本部是理事长热海启吾两年前兴建的,他是关柬大学建校首届毕业生,接著成为同校理事长的人物。他在文部省事务次官任内凡事不择手段,就在众说纷云他即将角逐参议院议员选举之际,受命担任这所大学的理事长。手段之专断,比起从政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重演预算、驱逐反对派教授、扫荡为了学费上涨示威的学生领袖、打乱职员组合,六年内完成他的独裁政权体制。
而花村雅香区区一个大一新生不仅敢蔑视独裁者的传唤,甚至以私人理由当面拒绝。最后被迫改变行程的是热海理事长,当然也引起了他的不快。热海是个宽脸窄身的中年男子,眼镜与西装全是英国名牌,在请雅香入座之后,他自己也坐下,经过两三句寒喧之后,开始进入主题。
“这次麻烦你跑这一趟不为别的事,只想请你针对目前东京最热门的村尾全家灭门血案一事,将你所知道的全说出来。
“哎呀,理事长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平常既不爱看电视,也不读报纸。”
雅香立刻佯装不知,热海理事长极力营造笑睑失败后皱起了眉头,结果一开口便是迂腐不堪的台词。
“女孩子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乖乖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指的是山手诽句同好会吗?”
“你果然知道。”
眼镜发出闪光,赤裸裸的敌意毕露无疑。
“我就是要问你这档事,我再重覆一遍,老实招来。”
既然话题直逼核心,热海理事长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做表面功夫上。他站起身将乾瘦的手叠在雅香手上,隔著眼镜瞪著她。
“否则吃亏的是你,以后也许还会嫁不出去哦,我能够轻易左右你的将来。
到此雅香已经没兴趣听一个伪君子的胁迫,她毫不留情地拨开理事长的手,失去重心的理事长正想以盛气凌人之势破口大骂,雅香立刻从套裙的口袋取出先前向伯父借来的黑色小盒子。
“这可是窃听器哦。
雅香表情无辜地宣布。
“你所说的话,我的朋友全听到了,他马上就赶过来,看!”
会客室的大门外传来三次人体撞击的声响。
绿川淳司开门探出若无其事的脸孔,面对全身痉挛的理事长礼貌性地点头致意,热海尖声盘问道。
“你、你是谁?”
“你学生的家教。”
他自报身分,保留了生活教师。
“正职是北多摩美术馆图管人员,我想你多少应该有点印象吧。”
“你什么意思?
淳司见理事长疑惑的表情不太像是演技,只有转移话题。
“理事长,亲卫队正躺在地上亲昵的睡午觉,你尽管放心。”
这种场合不装酷一点实在很难,尤其对于信奉强者的人相当奏效。热海理事长的嘴无声地一开一合,淳司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实在很难想象他能打倒假扮秘书的强壮保镖,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小于现在正好端端地站在理事长面前。
“我、我要叫警察。”
“请便请便。”
淳司殷勤地点头。
“受理的应该是警政署搜查一课的沟吕木警长,我伯父跟他很熟。”
很熟并不代表彼此是亲朋好友,要怎么想是对方的自由。热海理事长的手最后并没有伸向电话,远证明了他作贼心虚。
“现在还有转弯的余地,主导权仍然掌握在你手里,往左往右视你而定。”
“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比你想象中多一点。
淳司看起来老神在在,但有百分之九十纯属外交手段上的“故弄玄虚”。
“全是的自伯父的血缘跟教育。”雅香在一旁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没鼓掌叫好。
热海理事长张著嘴,钉在原地动也不动,专横的文部官员一旦失利,就很难东山再起,因为对方并不畏惧强权威势这一套。但此时他为了顾全面子,陷入优柔寡断、进退两难的处境。
而淳司早就看穿他的心态。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此告辞,山手俳句同好会的会员一天比一天少,现在还有八人,但明天也许就只剩七人了。
淳司以阴险的语气做出不祥的预言,然后催促雅香离开。
“抱歉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再见了,理事长先生,茶蛮好喝的,只可惜少了蛋糕。
雅香行一鞠躬礼,此时传来一个充满挫折感的声音。
“请、请等一下……”
装腔作势的薄墙逐渐崩塌,热海理事长的傲慢也随之瓦解,对于同伴离奇死亡的恐惧,令他不得不采取今天这种手段。现在的他死命抓住雅香这根稻草,一旦松手,他只有就此溺毙。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理事长打开门斥退无用武之地的秘书们,再回过头来请雅香与淳司人座,接著回答淳司的问题,并说明“山手俳句同好会”的内情,但这些情报者实说没什么助益,这次传唤雅香并非会长坚原的指示,而是他个人擅自行动。
“其实我们同好会的威员彼此不仅未曾谋面,甚至不知道对有姓什么叫什么。
“你的意思是山丰俳句同好会的八名会员从来没有一起聚会过吗?”
“是啊,通常是会长跟我采取一对一的见面方式,其他会员也是一样吧,我充其量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副会长罢了。”
如果此事当真,那就表示淳司等人失算了。总之所有的权限与资料全集中在会长手上,其他会员只是按照要求提供资金而已。热海的资金很有可能是挪用大学预算而来的,往后多的是机会追究这一点,淳司继续向理事长问道。
“然后呢?
在淳司的催促下,理事长支支吾吾地接续话题。凡事先由坚原会长与已故的村尾秘密进行,事后再寻求其他会员的允诺。众人虽然心有不平,却不敢公然反抗会长,而他们就在长生不老的诱惑下,不断供应大量的研究经费。起初进行动物实验,尸体全送到关东大学生物工学研究所的细菌处理设施分解……
“藉由细菌处理,一头牛可在二十四小时内,被分解得连骨头也不剩。”
淳司低语,雅香故意以狐疑的眼光斜视著。
“照这么说,人的尸体也可以被分解得连骨头也不剩罗。
她暗指这是一项非法的实验,热海理事长表现出露骨的惊惶。
“我、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连想也没想过。”
“你想把罪过全推到别人身上?”
“我说过我没做!”
热海理事长歇斯底里地大叫,淳司玩弄著高领毛衣胸前的毛球及时解围。
“你还知道多少事情?”
“我只知道这些。”
“哦。”
“我是说真的!我把我所知道的全盘供出,只求你们能救我一命!”
虽然不改学校经营者惯有的命令式语气,但他的诚恳是不容置疑的。
“理事长,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有办法救你?”
淳司的口吻相当不友善,他是说过事情还有转囝的余地,却不记得答应过热海理事长要救他一命。
“我不想死:”
理事长扯开眼角与嘴角的肌肉奋力嘶喊著。
“我就是不想死才会出资赞助那项研究,我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