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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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玉笑了笑道:“你当然不是多嘴婆,但我却还是不相信你会真的那么老实。”
风四娘好像要跳了起来,“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信任,你还能相信谁?”
花如玉道:“一个男人若是太相信自己的老婆,他一定是个笨蛋。”他微笑着,接着又道:“杨开泰就是个笨蛋,否则又怎么会让你溜走?”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他并不是个笨蛋,只不过是个君子而已。”
花如玉道:“但我却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君子。”
风四娘道:“所以你已决定不信任我?”
花如玉对沈璧君笑了笑,道:“我可以信任她,我知道她是很老实的女人。”
风四娘道:“我不老实?”
花如玉道:“这屋子里老实人好像只有她一个。”
风四娘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把我的嘴缝起来?”
花如玉笑道:“只缝起你的嘴也没有用,你说不定会翻跟斗的。”
风四娘道:“你……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花如玉微笑着,悠悠说道:“我会想出个好法子来的。”
你若要像风四娘这样的女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动,那实在需要个非常特别的好法子。
风四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因为她根本不能动。
她身上所有关节的附近的穴道全被制住了,脸上蒙上了层黑纱,嘴里还塞了个核桃。
这法子并不能算很巧妙,但却很有效。
沈璧君脸上也蒙着层黑纱。
姑苏并不是个很开通的地方,大家闺秀出来走动时,蒙上层黑纱掩住脸,也并不能算很特别。
所以附近倒也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她们。
她们打扮得都很华丽,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因为这里本是只有大亨们才能来的地方。
这地方本来叫牡丹楼,但通常都没有牡丹,只有大亨。
所以牡丹楼就变成了大亨楼。
大亨的意思,就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北方人也许听不懂。
可是江浙一带的人,说起“大亨”这两个字的时候,都立刻会肃然起敬的这种表情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都看得懂的现在正是黄昏。
黄昏,通常也正是人们最容易花钱,最想花钱的时候。
要花钱到这里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在这里喝一壶茶就要花你好几两银子。
除了每样东西都比别的地方贵七八倍之外,这里好像也并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牡丹早已经谢了,楼外的栏杆里,都摆着几十盆菊花。
菊花开得正艳,蟹也肥了。
吃蟹赏菊,对花饮酒,不但风雅,而且实惠,正是种雅俗共赏的享受。
楼上几十张桌子,空着的已不多。
到这里来的男人,个个都是满面红光,都是穿着鲜衣、乘着骏马来的,有的佩剑,有的摇着折扇,剑上都镶着宝石明珠扇面上都是名家的书画,女人们当然都打扮得千娇百媚,好像到达里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珠宝。
却不知道她们本身也正是被男人们带到这里来熔耀的。
一个男人身旁,若是有个满身珠光宝气的美女,岂非也正是种最好的装饰。
风四娘和沈璧君坐在角落里靠着栏杆的位子上,花如玉青衣小帽,规现矩矩地站在她们身后,竟份成了侍候夫人小姐出来亮相的小厮。
她们虽然没有男人在旁陪着,但也并不是特别引人注意。
到这里的女人,并不一定都有男人陪着的,江湖中的女大亨也不少,何况,还有些是想到这里来钓鱼的—大亨楼上的男人,一个个全都是大鱼。
最大的一条鱼就坐在她们面前几张桌子外,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圆圆的脸,白白净净的皮肤,双手保养得比少女还嫩。手上戴着个比铜铃还大的汉玉戒指。
他身旁的女人当然也是最美的,不但美,而且非常年轻,看来绝不会比他的女儿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还带着几分孩子的天真,一张小嘴好像总是噘着的,笑起来的时候,鼻子总是会先皱一皱,显得说不出的俏媚,说不出的爱娇。
这正是中年男人最喜欢的一种女人。
所以附近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偷偷地多看她两眼,女人们的眼睛出忍不住要去看看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双比春水还绿的翠玉耳环。
那是真正的“祖母绿”,绿得晶莹,绿得清澈,绿得令每个女人的心都动了。
这种又羡慕、又忌妒的眼色,总是能令她觉得很愉快。
能做“柳苏州”的老婆,实在是件很愉快的事,无论做第几房老婆都同样愉快。
就只这一副耳环,姑苏就很难找得出第二对来。
他们身后除了一个丫鬟和一个俊俏的书僮,还有个腰系着长剑、铁青着脸的黑衣大汉,持剑而立。
柳苏州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带着个保镖的。
柳苏州的四个保镖,没有一个不是好手。
这佩剑大汉姓高,叫高刚。人称“追风剑”。
江湖中外号叫“追风剑”的人虽不少,但能有这外号的人,出手想必总是快的。
可是他看见坐在对面桌上的两个人时,脸上却露出尊敬之色。
高刚不但剑法快,而且也是个老江湖了,他认得这两个人。
在江湖上走动的,就算不认得这两个人,至少也听过他们的名字,“伯仲双侠”不但是名门子弟,而且在江湖中做了几件轰动一时、大快人心的事。
尤其是二侠欧阳文仲,掌中一对“子母离魂圈”,更是久已失传的外门兵器。
欧阳世家本是武林中以盛富著称的三大世家之一,这兄弟两人,当然也是大亭。
萧十一郎呢?
看不见萧十一郎。
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萧十一郎还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只要他到了姑苏附近,就一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到姑苏附近来?”
风四娘几乎已经不想再等下去,这种事她实在受不了。
但就在这时,萧十一郎终于来了。
等人往往就是这样子的,你越着急,越等不到,你不想等了,他却偏偏来了。
一辆崭新的、用八匹骏马拉着的黑漆马车,已在门外停下。
连风四娘都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马车。
萧十一郎就是坐着这辆马车来的,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两个书僮、四个丫头和那穿着缎子衣服的马车夫外,还有个头发漆黑,白衣如雪的绝色丽人陪伴着他。
“这就是冰冰。”
从楼上看下去,也看不见冰冰的脸,只能看见她一头比缎予还光滑、比丝绸还柔软的漆黑头发和头发上那颗比龙眼还大的明珠。
萧十一郎走在前面她落后半步,用一只柔白纤美的手,轻挽着萧十一郎的臂。
他们已走下车,走进门,从楼上看,也看不见他的脸。
这个人真的是萧十一郎?风四娘和沈璧君都不禁睁大眼睛看着楼梯口,也觉得心跳忽然加快了三倍,呼吸好像随时都可能停止,她们一心希望能见到萧十一郎,却又希望这个人不是萧十一郎。
楼梯上已有脚步声传上来。她们的心跳越来越快,忽然间,他们的呼吸停止,她们已经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发亮的眼睛,亮得就像是秋夜里最灿烂的一颗星。
这个人真的就是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来了。
萧十一郎本是个很不讲究衣着的人,有时甚至连袜子都不穿。但现在他身上穿的,却是质料最高贵的衣服,剪裁得精致而舍身,衣服是纯黑色的,黑得就像是他的脖子一样。
柔软贴身的衣服,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杆刚炼成的枪,光亮、修长、笔挺。
他的肩并不太宽,腰却很细,系着条黑皮腰带,腰带上斜插着一柄刀。
一柄形式奇特的短刀,刀鞘竟仿佛是黄金打的,却镶着三粒人间少见的黑珍珠。
这么样一柄刀,衬着那一身黑衣服,更显得说不出来的夺目。
除了这柄刀之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却使得他达个人看来更高贵突出他现在已非常懂得穿衣服。
萧十一郎本是个很不讲究修饰的人,胡子从来不刮,有时甚至会几天不洗澡,但现在他的脸却刮得很干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齐,他的头发显然是经过精心梳理的,每一根都梳得很整齐,他的衣服也是笔挺的,从上到下,连一条皱纹都找不到。
风四娘吃惊地看着他,若不是嘴被塞住,现在一定已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她实在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她以前认得的那个萧十一郎,萧十一郎竟似老了。
除了那柄刀外,冰冰就是他唯一的装饰,她实在是个男人们引以为荣的女人,她很年轻,非常年轻。
她的皮肤稍微显得太苍白了些,却使得她看来更娇弱,她的眼睛也像是孩子般纯真明亮,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
柳苏州座上的那个女孩子,本已是很少见的美人,但现在跟她一比就好像忽然变俗了。
风四娘忽然发觉她的美竟然是和沈璧君属于同一类的,只不过她比沈璧君更年轻,更娇弱。
她也不像沈璧君那么温柔,那么静。
无论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很骄傲的女人,除了萧十一郎外,这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就算别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就是冰冰。”
沈璧君的心在往下沉。
“为了冰冰。他什么事都肯做,冰冰若要他挖出你的眼珠子来,他也不会拒绝的。”
沈璧君的手足已冰冷,连她都不能不承认,冰冰实在是个值得男人牺牲一切的女人。
“只有冰冰才配得上萧十一郎,因为她还年轻,她既没有嫁过人,也不会为萧十一郎带来烦恼。”
沈璧君连心都已冷透,她忽然发觉她本不该来的。
她已决心不让萧十一郎再看见她,也不愿再为萧十一郎带来任何困扰。
“没有我这么样一个人,他活得岂非更幸福愉快得多?沈璧君用力咬着嘴唇,眼泪己流下面颊。萧十一郎知道别人在看他,每个人都在看他,看他的衣服,看他的刀,看他身旁的美人。他不在乎,他本来一向不喜欢别人注意他的,但现在却已变了,非但变得完全不在乎,甚至还好像很得意,萧十一郎竟似已变成了像柳苏州一样喜欢炫耀的人。冰冰的手,还是挽在萧十一郎臂上,这样走在大庭广众间,无疑是太亲密了些。可是她也不在乎,她虽然在微笑,却是对着萧十一郎一个人笑的。她笑得很甜也很骄傲。她知道这牡丹楼上的光采,已完全被他们抢尽了。他们走上楼,带着人群,就像是一个帝王陪着他的皇后走入宫廷。掌柜的在前面带路,满脸都是巴结的笑容:”那边还有张靠窗的桌子,大爷先在那里坐下来,小人去泡壶好茶。“
萧十一郎微微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注意听这个人的话,也没有注意酒楼上的这些人。
看来他的人就好像还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完全不关心别人的世界。
他们走过柳苏州面前时,冰冰忽然站住,眼睛盯住了那双翠玉耳环。
戴着耳环的少女笑了,她总算有样东西是这个骄傲的女人比不上的。
冰冰挽住了萧十一郎,忽然道:“你看这付耳环怎么样?”
萧十一郎并没有去看,只点了点头,说道:“还不错。”
冰冰道:“我喜欢它的颜色。”
萧十一郎道:“你喜欢?”
冰冰道:“我很喜欢,却不知这位姑娘肯不肯让给我?”
萧十一郎道:“她一定肯。”
柳苏州的脸色已变了,忍不住道:“我知道她一定不肯。”
萧十一郎笑了笑,笑得居然还像以前一样,懒懒散散的,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道:“她的事你知道?”
柳苏州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付耳环本是我的。”
萧十一郎道:“可是你已送给了她。”
柳苏州道:“她的人也是我的。”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说话,也不怕伤了她的心?柳苏州沉着脸,冷冷道:”我说过,她的人也是我的。“
那少女垂下了头,眼睛里不禁露出了幽怨之色。
萧十一郎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道:“你是他的妻子?”
少女摇了摇头。
萧十一郎道:“是他的女儿?”
少女又摇了摇头。
萧十一郎道:“那么你怎么会是他的?”
柳苏州好像已快要跳起来,大声道:“因为我已买下了她。”“萧十一郎道:”用多少银子买的?“
柳苏州道:“你管不着。”
萧十一郎道:“我若一定要管呢?”
柳苏州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
萧十一郎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
柳苏州脸色气得发青,突然大喝“高刚”高刚的手早已握住了剑柄,突然一横身,站在萧十一郎面前。
柳苏州道:“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请他下去。”
高刚冷冷地看着萧十一郎,道:“他说他不愿再看见你,听见了没有?”
萧十一郎:“听得很清楚。”
高刚道:“你还不走远些?”
萧十一郎道:“我喜欢这里。”
高刚冷笑,道:“你难道想躺在这里?”
萧十一郎道:“你想要我躺下去?”
高刚道:“对了。”
他突然拔剑,一剑削向萧十一郎的胸膛。
剑光如电,“追风剑”果然是快的。
有的人已不禁发出了惊呼,这一剑看着已将刺入萧十一郎的胸膛。
萧十一郎却连动也没有动,只不过伸出手,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响,剑身忽然断了,断下了七八寸长的一截。
又是“叮”的一响,折断了的剑身落在地上。
高刚的脸色已经变了,失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萧十一郎道:“我姓萧。”高刚道:“萧?萧什么?”
萧十一郎道:“萧十一郎。”
第三二章 伯仲双侯
萧十一郎!
这名字就像是一把大铁锤,“砰”的一下子敲在高刚头上。
高刚也觉得耳朵“嗡嗡”响,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从他的脸看到他的刀,“你就是萧十一郎?”
“我就是。”
高刚脸上的汗珠已开始一颗颗地往外冒,忽然转身:“他说他喜欢留在这里?”
柳苏州脸上也已看不见血色,勉强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高刚道:“他就是萧十一郎。”
柳苏州道:“我知道。”
萧十一郎的名字,他也听见过的。
高刚道:“萧十一郎若说他喜欢留在这里,就没有人能要他走。”
柳苏州握紧了双拳,铁青着脸说道:“他不走,你走。”
高刚道:“好,我走。”
他居然真的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
柳苏州付给他的价钱虽然好,但总是没有自己的脑袋好。
何况,被萧十一郎赶走,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柳苏州看着他走下楼,忽然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实在不知道你就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淡淡道:“现在你已知道了?”
柳苏州道:“你真的喜欢这副耳环?”
萧十一郎道:“不是我喜欢,是她喜欢。”
柳苏州道:“她喜欢的东西,你都给她?”
萧十一郎慢慢地点了点头,将他的话又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她喜欢的东西,我都给她。”
柳苏州咬了咬牙,道:“好,那么我就送给你,我们交个朋友。”
萧十一郎说道:“我不要你送,也不想交你这种朋友。”
柳苏州的脸色又变了变,忍住气说道:“你想怎么样?”
萧十一郎道:“这副耳环也是你买下来的?”
柳苏州道:“是。”
萧十一郎道:“用多少银子买的?”
柳苏州道:“几千两。”
萧十一郎道:“我给你一万六千两。”
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个聪明伶俐的书僮,捡了两张银票送过来。
“这是杨家的‘源记’票号开出来的银票,十足兑现。”
柳苏州咬着牙收了下来,忽然大声道:“给他。”
少女的眼圈已红了,委屈地摘下耳环,放在桌上。
柳苏州道:“现在耳环已是你的了,若没有什么别的事,阁下不妨请便。”
萧十一郎忽又笑了笑,道:“我还有样别的事。”
柳苏州变色道:“还有什么事?”
萧十一郎道:“我说过,我喜欢这里。”
柳苏州道:“你……你……你难道要我把这位子让给你?”
萧十一郎道:“不错。”
柳苏州全身都已气得发抖,道:“我—。我若不肯让呢?”
萧十一郎谈谈道:“你一定会让的。”
柳苏州当然会让的,遇见了萧十一郎,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萧十一郎坐下来,拿起那副耳环,微笑道:这耳环的颜色果然很好。“
冰冰笑了笑道:“可是我现在已不喜欢它了。”
萧十一郎也不禁怔了怔,道:“现在你已不喜欢它了?”
冰冰柔声道:“它让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我怎么还会喜欢它?”
萧十一郎笑了,他的笑忽然变得很温柔,很愉快“你既然已不喜欢它,我看着它也讨厌了。”
他微笑着,突然挥手竟将这副刚用一万六千两银子买来的耳环,远远地抛出了窗外。
冰冰也笑了,笑得更温柔、更愉快。
风四娘却几乎气破了肚子。
她实在想不到萧十一郎竟会变成了这么样一个强横霸道的人。
若不是她一动也不能动,只怕早已跳了起来,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她实在想去问问他,是不是已忘了以前连吃碗牛肉面都要欠账的时候。
她更想去问问他,是不是己忘了沈璧君,忘了这个曾经为他牺牲了一切的女人。
只可惜她连一个宇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睁睁地坐在这里看着生气。
以前她总是在埋怨萧十一郎,为什么不洗澡?不刮脸?为什么喜欢穿着双鞋底已经被磨出了大洞来的被靴子?
现在萧十一郎已干净得就像是个刚剥了壳的鸡蛋。
但她却又觉得,以前那个萧十一郎。远比现在这样子可爱几百倍、几千倍。
沈璧君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现在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风四娘连想都不敢想也不忍去想。
她若是沈璧君,现在说不定已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