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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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朗道:“我也听人说过,轩辕杀人,尸骨无存。”
花如玉道:“除了精美的瓷器外,他还多欢有风韵的女人。”
萧十一郎道:“哦。”
花如玉道:“据我所知,风四娘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女人。”
萧十一郎道:“看来他的鉴赏力倒不差。”
花如玉道:“他想要的东西,不择一切手段,都要得到的。”
萧十一郎道:“哦。”
花如玉道:“他想要风四娘。”
萧十一郎道:“哦。”
花如玉道:“所以他迟早还是会来找你,你今日放过了他,等到那一天,他却绝不会放过你。”
萧十一郎道:“哦。”
花如玉道:“我若是你,我就一定会杀了他。”
萧十一郎突然冷冷道:“你若是我,是不是也一定会杀了花如玉?”
花如玉居然能不动声色,微笑道:“你不该杀花如玉。”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花如玉道:“因为风四娘是你的好朋友,你总不该让你的好朋友做寡妇的。”
萧十—郎道:“我若杀了你,她就会做寡妇?”
他不懂。
花如玉又笑了笑,悠然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她已嫁给了我?”
萧十一郎冷笑道:“世上的男人还没有死光,她为什么要嫁给个不男不女的人?”
他不信。
花如玉还是面不改色地微笑设:“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件事却半点也不假。”
萧十一郎道:“哦?”
花如玉道:“江湖中已有很多人知道这门亲事,你不信可以问她自己,她绝不会否认的。”
萧十一郎已开始相信。
像花如玉这样聪明的人,当然不会说这种随时都会被揭穿的谎话。
但他还是要问清楚。
所以他解开了风四娘的穴道,现在当然已没有人阻止她:“你真的已嫁给了这个人?”
风四娘还是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眼睛里的忧郁和关切,已变成了幽怨和愤怒。
——我为了你不知受了多少苦罪,吃了多少苦,人像粽子般塞在床下,又被人折磨成这样于,你却连问都不问,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
——沈壁君为了你。更受尽折磨,现在连下落都不知道,你也问都不问,也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
——我们两年不见,你第一句问我的,竟是这种废话。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你难道相信我会嫁给他?
风四娘咬着牙,勉强控制着自己,否则眼泪早已流下。
萧十一郎却又在问:“你难道真的已嫁给了这个人,为什么要嫁给他?”
风四娘瞪着他,还是没有开口。
——你若相信我,像我相信你一样,那么你就该想得到,我就算嫁给了他,也一定是情不得已。
——你本该同情我的遭遇,本该先替我出这口气。
——可是你什么部不说,却还是要问这种废话。
风四娘忽然伸出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萧十一郎征住。
他实在想不到两年不见,风四娘第一件对他做的事,就是给他一耳光。
风四娘已跳起来,大声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我高兴嫁给谁,就嫁给谁,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根本管不着。”
萧十一郎又怔住了。
风四娘道:“我嫁给他,你难道不服气?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萧十一郎只有苦笑。
风四娘道:“花如玉,你告诉他,我们……”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这时她才发现花如玉早巳乘机溜了。
花如玉本就是个绝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人。
风四娘又跳起来,一把揪住萧十一郎的衣襟,道:“你……你……你怎么让他走了?”
萧十一郎道:“我没有让他走,是他自己走的。”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抓住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萧十一郎道:“杀了他?他是你的丈夫,你要我杀了他?”
风四娘怒道:“谁说他是我的丈夫?”萧十一郎道:“你自己说的。”
风四娘叫起来,道:“我几时说的?”
游十一郎道:“刚才说的。”
风四娘道:“我只不过说,我高兴嫁给谁,就嫁给谁,只不过问你,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并没有说他是我丈夫。”
萧十一郎道:“这两种说法难道还有什么分别?”
风四娘道:“当然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萧十一郎说不出话来,他实在分不出这其中的分别在哪里。
幸好他早就明白一件事。
风四娘若说这其中有分别,就是有分别,风四娘若说太阳是方的,太阳就是方的。
你若要跟她抬扛,简直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往杠子上撞。
风四娘瞪住他,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不过闭住了嘴而已,并没有不说话。”
风四娘说道:“闭着嘴和不说话难道也有什么分别?”
萧十一郎道:“当然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风四娘狠狠瞪着他,自己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除了真正生气的时候外,她并不是个绝对完全不讲理的人。
她生气的时候也并不太多,只不过萧十一郎常常会碰上而已。
萧十一郎也在看着她,忽又笑道:“我刚才说了句话,不知道你听见了没有?”
风四娘道:“你说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说你非但一点也没有老,而且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
风四娘忍不住笑道:“我没有听见,我只听见你说我是个女妖怪。”
萧十一郎道:“我们两年不见,一见面你就给了我一个大耳光,另外还加上一脚,我说了你五句好话,你一句也听不见,只骂了你一句,就听得清清楚楚。”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风四娘,风四娘,看来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风四娘忽然沉下了脸,道:“可是你却变了。”
萧十—郎道:“哦?”
风四娘道:“你本来虽然已是个混蛋,却还是不太混蛋的混蛋。”
萧十一郎道:“现在呢?”
风四娘道:“现在你简直是混蛋加八级。”
她的火气又来了,大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逼着谢天石挖出眼珠子来?为什么又逼着欧阳兄弟挖出眼珠子来?”
萧十一郎叹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替他们抱不平的。”
风四娘道:“我当然要替他们不平,你自己也说过,男人长眼睛,本就为了看漂亮女人,女人长得漂亮,本就是应该给人看的。”
萧十一郎承认,他的确说过这句话。
风四娘用眼角横了冰冰一眼,冷笑道:“为什么她就偏偏看不得?为什么别人多看她两眼,就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来呢?”
萧十一郎道:“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风四娘道:“借口?”
萧十—郎说:“就算他们不看她,我还是要逼他们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来。”
风四娘道:“哦?”
萧十一郎忽然表情也变得很严肃,道:“我要他们挖出眼珠子来,已经是客气的了,其实我本该杀了他们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当然有原因。”
风四娘道:“什么原因?”
萧十一郎道:“这原因说太话长,你若要听,最好先消消气。”
风四娘又转着眼睛瞪了冰冰一眼,道:“我的气消不了。”
萧十一郎叹道,“其实你若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你根本就不会生气的。”
风四娘冷笑。
萧十一郎道:“你非但不会生气而且还一定会帮着我去挖他们的眼珠子。”
风四娘道:“真的?”
萧十一郎道:“我几时骗过你?”
风四娘瞪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我本来还一句都不会相信的,可是也不知为了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句句都相信了。”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说就该先消消气,再慢慢地听我说。”
风四娘道:“我的气还是消不了。”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我饿得要命。”
萧十一郎道:“你想吃什么?”
风四娘的目光渐渐温柔,轻轻叹息着道:“牛肉面,当然是牛肉面,除了牛肉面,我会想吃什么呢?”
无论大大小小的城镇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两个卖面的摊子,是通宵都不休息的。
因为无论大小城镇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晚上睡不着觉的夜猫子。
这些面摊子的老板,大多数都是些有点古怪,有点孤僻的老人,他们青春巳进去,壮志已消磨,也许还有些足以今他们晚上睡不着的痛苦往事,所以他们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在深夜中守着一盏昏灯卖他们的面,因为他们就算回去也是一样睡不着的。
他们做出来的面既不会太好吃,也不会太难吃。
他们对客人绝不会太客气,但你就算吃完了面没钱付帐,他们也不会太难为你。
因为他们卖面并不是完全为了赚钱,也为的是在消磨这孤独的长夜。
这面摊子也不例外,卖面的是个独眼的跛足老人,他卖的卤菜也跟他的人一样,又冷又干又硬。
但面却是热的,摆到桌上来时,还在热腾腾地冒着气。
风四娘看着桌上的这碗面,看着正在替她斟酒的萧十一郎,心里就不由自主升出种温暖之意,就好像从面碗里冒出来的热气一样。
可是萧十一郎身旁还有个人,冰冰,她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又那么高贵。
可是风四娘一看见她,脸色就沉了下去,冷冷道:“这种地方的东西,这位姑娘想必是吃不惯的。”
萧十一郎笑道:“她吃得惯。”
风四娘冷冷道:“你怎知道她吃得惯?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萧十一郎不敢开口了。
冰冰也垂着头,不敢出声,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位风四娘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幸好她还会笑,所以风四娘也没法子再说下去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件很令人受不了的事。
幸好酒已斟满。
两杯酒。
风四娘举杯一饮而尽,冷笑道:“这种酒,这位姑娘当然是喝不惯的。”
萧十一郎陷笑道:“她不是喝不惯,她一向不喝酒。”
风四娘道:“当然不喝,这么高贵的大小姐,怎么能像我这种野女人一样喝酒。”
冰冰什么话也没有说,自己倒了杯酒,嫣然道:“我本来是不喝的,可是今天破例。”
风四娘道:“为什么要破例?”
冰冰道:“因为我早已听见过四姐你的大名了,我总是在心里想,假如有一天,我能跟四姐这样的女中英雄坐在—起喝酒,那又多么开心。”
她也将一杯酒喝了下去,而且喝得很快。
风四娘看着她,忽然间觉得她没有刚才那么可恨了——千穿万破,马屁不穿,这句话实在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但萧十一郎脸上却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悲伤。
三杯冷酒,半碗面下了肚之后,风四娘的心情又好了些。
她慢慢地嚼着一片猪耳朵,道:“现在我的气已消了,你为什么还不说?”
萧十一郎却叹了口气,道:“千头万绪。你要我从哪里说起?”
风四娘眼珠转了转,道:“当然是从那一战说起。”
萧十一郎道:“哪一战?”
风四娘道:“当然是你跟逍遥侯的那一战。”
那一战早已轰动武林,但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亲眼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战局的结果。
古往今来,武林高手的决战,实在没有比这一战更奇怪、更神秘的。
萧十一郎又干了两杯,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那天我本来是准备死的,我知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是逍遥侯的对手。”
风四娘道:“可是你现在还活着。”
萧十一郎道:“这实在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风四娘道:“逍遥侯呢?”
萧十一郎道:“他已死了!”
风四娘的眼睛里发出了光,用力一拍案子,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战胜他的,你的武功也许不如他,可是你有一股别人比不上的劲。”
萧十一郎苦笑道:“只可借我就算有一百般劲,也不是他的对手。”
风四娘怔了怔,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十一郎道:“不是。”他叹息着,又道:“我最多只能接得住他两百招,两百招后我已精疲力竭,若不是他存心想让我多受点罪,我早已死在他掌下。”
风四娘道:“可是你现在还活着,他却死了。”
萧十一郎道:“那只因就在我快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救了我。”
风四娘道,“谁救了你?”
萧十一郎道:“她!”
“她”当然就是冰冰。
风四娘动容道:“她怎么救了你的?”
萧十一郎道:“那条路的尽头,是一片绝崖,我们就是在那绝崖上交手的。”
风四娘在听。
萧十一郎道:“那片绝崖两面壁立如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风四娘叹道:“那一定就是他早已替你准备好了的坟墓。”
萧十一郎道:“他自己也这么说,他说那片绝崖,本就是杀人崖。”
杀人崖,好凶险的名字。
只听见这名字,风四娘就似已想像到那一片穷山恶谷,谷底还堆积着累累尸骨。
萧十一郎道:“那本是他的杀人崖,他一向喜欢在那里杀人。”
风四娘叹道:“因为在那里杀了人后,连埋都不必埋。”
萧十一郎道:“他已不知在那里杀过多少人,那万丈深渊下,已不知有多少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所以他一听见绝崖下的呼唤,他的胆子虽大,也不禁吓呆了。”
风四娘道:“呼唤?什么呼唤?”
萧十一即道:“他正准备杀我时,忽然听见绝崖下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风四娘道:“他也有名字?”萧十一郎道:“他并不姓天,他姓哥舒,叫哥舒天,本是安西哥舒部的后裔,并不是汉人。”
风四娘叹道:“难怪江湖中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想必他也不愿别人知道他是个化外的夷狄。”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世上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所以,他听见绝崖下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才会更吃惊。”
风四娘道:“想必一定是以为那些被他打下绝崖的冤魂,在向他索命来了。”
萧十一郎道:“所以这呼唤的声音一响起,他整个人都似已僵硬。”
风四娘道:“你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的。”
萧十一郎道:“那时我的力气将尽,就算有机会,我也无力杀他的,可是我一刀砍在他背上后,他自己忽然好像疯了一样,向绝崖下跳了了去。”
风四娘黯然叹道:“一个人手上的血腥若是太多了,迟早总有这么样一天的。”
一一老天要毁灭一个人时,岂非总是要先令他疯狂的?
一个人的亏心事若是做得太多了,岂非总是会有疯狂的一天?
风四娘又忍不住问道:“在绝崖下呼唤他的人,究竟是谁呢?”
冰冰道:“是我。”
风四娘当然也已想到是她:“可是你怎么会在那崖下的?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冰冰道:“我知道,因为……”
她美丽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奇特而悲伤的表情,慢慢地接着说:“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第三七章 嫡亲兄妹
冰冰竟是逍遥侯的妹妹。
风四娘征住:“嫡亲的妹妹?”
冰冰道:“嫡亲的妹妹。”
风四娘道:“你怎么会在那绝崖下的?”冰冰的表情更痛苦,黯然道:“是我嫡亲的哥哥,把我推下去的。”
风四娘又征住。
她已发现这其中必定又有个秘密,一个悲伤而可怕的秘密。
她不想再问,她不愿伤人的心。
可是冰冰却在问她:“你一定在奇怪,他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风四娘点头,于是冰冰就说出了她那段悲惨而可怕的秘密。
“我是他最小的妹妹,我生下来时,他已成人,自从我一生下来,他就在恨我。”
“因为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是畸形的侏儒,而且除了他之外,都已夭折。”
“但我却是个正常的人,所以他恨我、嫉妒我,这种感情。你们想必能理解的。”
“幸好那时我母亲还没死,所以我总算活了下来。”
“我母亲死时,也再三嘱咐他,要他好好地待我,我母亲还告诉他,他若敢伤害我,那么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他心里虽然恨我,总算还没有亏待我,因为他什么都不怕,但却很怕鬼,他始终相信人死了之后,还有鬼魂的。”
“这也是个秘密,除了我之外,只怕也没有别人知道。”
——常做亏心事的人,总是怕鬼的,这道理风四娘也明白。
冰冰喝了杯酒,情绪才稳定下来,接着又说下去:“他供养我衣食无缺,但是却从不许我过问他的事,我是他的妹妹,当然也不敢去问。”
“我只知道近年来每到端午前后,总会有很多人来找他。”
“这些人每个都是蒙着脸来的,行踪很神秘,他们看见我也并不在意,说不定以为我也是哥哥的姬妄之一。”
“因为我哥从不愿别人知道,他有我这么样一个妹妹。”
——所以风四娘也不知道。
冰冰接着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我这些人是谁,也不会告诉我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我见得多了,已隐约猜到,他们必定是在进行一个很大的阴谋,这些蒙着脸来找他的人,必定就是他已收买了的党羽。”
“我知道他一向有一种野心,想控制江湖中所有的人。”
“但我总认为那只不过是种可笑的幻想,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真地控制江湖的,以前的那些武林盟主,也只不过是徒拥虚名而已。”
“可是他自己却很认真,而且还好像已有了个特别的法子,所以那些蒙着脸来参加秘密集会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多。”
“两年前的端午时,来的人更多,他的神情也显得特别兴奋,我在无意间听见他在喃喃自语,说是天下英雄,已有一半人入了他的谷中。”
“到了晚上,所有的人全都在后山的一个秘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