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蛛-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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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优,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岳警官,他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们到书房去谈,我在客厅。”李亚安温和地对妻子说。
郑小优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警觉地盯了岳程一眼,又把脸转向李亚安。
“你不来吗?我不会说话,万一要是说错了……”她似乎很不安。
“别担心,说错了,我来处理。”
“亚安……”她握住他的手语带哀求,显然她很不愿意跟警察单独谈话。
李亚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岳警官问什么,你照实说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顾虑太多,说错了也没关系。”
她望着他,仍然显得犹豫不决,李亚安道:
“好了,带他们去书房吧,我在这儿等着。我就在外面。”
拜托,只不过问几句话而已,岳程心里嘀咕,难道她以为警察会在她家书房欺负她吗!不至于要这么担惊受怕吧!
“亚安……为什么你不……”她好像还有点不甘心,但是站在她跟前的李亚安似乎用眼神给了她一个警告,她看着他的脸,又磨蹭了两秒钟,才终于屈服,她低声说,“好吧。”接着,她把岳程和陆劲带到了书房。
李亚安的书房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舒适,从窗台上的盆景、电脑椅上的绣花小靠垫到书架上的陶瓷小摆件,每个细微处都体现了一种女性的细致和情趣。
她请岳程在软软的皮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
“你们想问我什么?”她不安地看看岳程又看看陆劲。
岳程正想提问,忽然发现陆劲正在端详书架上的几个相框,那里面好像放着李亚安和郑小优的合影。这家伙一直想要看李亚安和他妻子的合影,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了。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你老公看上去好潇洒。”陆劲拿着其中一个相框走到郑小优面前。在那张照片里,两人都好像精心打扮过了,李亚安穿着件发亮的黑色西装,郑小优则穿件带花边的白色连衣裙,他们微笑着站在一架钢琴前,两人看上去都心情很好。
“这是……去年我们结婚那天在餐厅拍的。”郑小优说,她的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容。
“谁帮你们拍的照片呢?看上去好像取景有点问题……”
“是餐厅的服务员帮我们拍的,他的技术大概有问题吧。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留下个纪念就行,我跟亚安不在乎这些。”她接过相框,低头看着照片,“那天亚安的这套新西装,是我帮他挑的,他很喜欢。”
“你们结婚没请别人吗?”岳程问道。
郑小优摇了摇头。
“我父母都不在了,他又跟他母亲关系不好,早就不来往了,所以,我们就两个人结了婚,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很简单。结婚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她眨巴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温柔地朝陆劲笑了。
“没请同事和朋友?”岳程又问。
郑小优抬起头没有看他。
“请人家来,人家还得送礼,再说我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至于亚安,他本来就很讨厌传统的婚礼。”
“那这张呢?”陆劲又拿了另一个相框过来。
在这张照片中,李亚安和郑小优两人站在一家旅馆门前,看背景不像在中国。
“哦,这是我们度蜜月时拍的。我们去了一次韩国。”
“我以为李医生度蜜月会去欧洲呢。”陆劲笑道,“他那么喜欢吃西餐的人。”
郑小优笑起来。
“是啊,他是想去欧洲,不过,我想去韩国,因为我看了韩国电视剧,对韩国很好奇。而且去韩国的费用要便宜得多。”她说。
岳程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郑小优的档案资料。郑小优,原名郑雪萍,1983年出生,父亲郑海山原是一家国营大厂的技术员,1989年死于胃癌,母亲李林原是一家棉纺厂的女工,1992年下岗,之后在街道办的饮食店当收银员,2002年在外出途中遭遇车祸。
郑小优的学历很简单,1996年从B区爱武小学毕业后,便考入了同一区的第三中学,在那里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业,2001年7月毕业。当年,她没有考上全日制大学,而是在S十精神卫生中心找了一份月薪800元的接待员工作。直到2004年,她才获得F大学夜大部文秘专业的大专文凭。
岳程估计,郑小优就是在精神卫生中心当接待员时认识李亚安的。也许,还是李亚安资助她念的夜大学,因为看郑小优高中毕业时的家境,应该属于很不宽裕,不然按理说,高考落榜后,她应该会选择考中专,或复读重考,而不是选择出来工作。
郑小优在精神卫生中心只呆了5个月。从2001年9月到2002年1月,之后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是空白。2004年7月她获得大专文凭后的第二月,开始在富地广告公司任文员,一年后,她跳槽至美国开乐广告有限公司任行政秘书,在那里又呆了两年,2007年1月,她进入广播电台担任总编室秘书一直到现在。
“郑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李医生的?”岳程问道。
郑小优抬起她那张俏丽的瓜子脸,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问,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但她还是问答了。
“我认识亚安好多年了。”她幽幽地说。
“我们作过一点调查,你好像曾在精神卫生中心工作过。”
“嗯。”她道。
“你们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嗯。”
岳程觉得她好像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时候,你大概多大,郑小姐。”
“我18岁,”郑小优的神情有些呆板,“高中毕业我没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也不好,入容许我再念书了,所以就想找份工作。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亚安的。”
“但你在那里只干了5个月。”
“是的,那时候……有……有别人找我的麻烦,亚安看不过去,就让我不要干了,我们那时候,还没……特别好,后来他资助我上了夜大学,他,他说,没文凭找不到好工作。”
“你那两年在哪里工作?”岳程问道。
“我没工作,我一边上学,一边在照料亚安的生活。他希望我这样。”郑小优说。
看起来,那两年,完全是李亚安在养活她。
“郑小姐,我想问问你关于一封信的事。”岳程决定暂时把3月10日核对李亚安不在场证明的事放在一边,他觉得这可以暂时让她放松点,他看得出来,刚刚的那些问题让她很紧张。
“一封信?”郑小优好像很茫然。
“你不知道?”
“自从请假后,我就没去过单位。”
“你的同事没告诉过你吗?”
郑小优轻轻摇了摇头。岳程想,也对,像她这样会在会议上公开揭同事短的人,在单位一定没什么朋友。试想,如果他有个这样的同事,估计他也会敬而远之的。
“是封什么信?是给谁的?”她注视着他,神情紧张地问道。
岳程笑了笑,温和地说: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办理一起连环凶杀案,那个凶手也许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他故意寄信给新闻媒体,他也寄了封信给电台,收信人是你。”
就好像有人霎时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瞪着他,竟然张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瞪圆眼睛,说:“给,给我的?”
“是的。”
郑小优不安地朝书房门望去,岳程很担心她会突然冲出去找她的守护神——李亚安,但是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这个凶手要寄信给我。他难道认识我吗?”她把目光转向别处,一脸忧郁地说,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眼睛发亮地盯着岳程,“他是什么时候寄信给我的?有没有提起我?”
她想到了什么?
“没有,他没有提起你。”
“那么他为什么要寄给我?”接下去的这句话,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我们也想知道。”岳程谨慎地说。
她低下头陷入了沉思,隔了一会儿又朝书架上的小摆设看去。
“在你请假之前,你有没有接到过比较奇怪的信?”岳程打破了沉默,问道。
她摇摇头。
“我接到的都是很普通的听众来信,大部分都是对各栏目提的建议和意见。”她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前方,她好像在想别的事。
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是问不出什么了。
“你认识容丽吗?”岳程换了个话题。
“容丽?”她别过头来看着他,“我认识她。她可以算是……亚安的朋友。”这时候,她又情不自禁朝书房门望去。
“可以算是……?”陆劲插了句嘴。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磨蹭了一会儿才说:
“亚安叫我不要理她。”
“为什么?”岳程觉得她的回答大有文章。
“她经常来电话,有时候也会到我们家来,亚安不在,就找我聊天,我……我不太喜欢她,”大概是觉得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对丈夫朋友的不满有些欠妥,但又不想撒谎,所以她说话显得吞吞吐吐的,“容丽,她,嗯,她老是问我一些我跟亚安的私事,看上去,好像很关心我们,有一次还送……那种东西给我,我,我不好意思说她,她毕竟是亚安的朋友,但是,我不喜欢她。”
“那种东西是指什么?”岳程很疑惑。
陆劲捅了他一下。
怎么啦?岳程回头瞪了陆劲一眼,后者没有看他,微笑地问郑小优:
“你最近有没有跟容丽一起吃过饭?”
“吃过。”她点头道。
“是哪一天还记得吗?”岳程问。
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说:
“是3月10日中午,那天是星期一。”
“郑小姐,你记得很清楚啊。”岳程道。
她露出了生气厌烦的神情。
“我是记得很清楚,那天亚安休息,我们本来说好去公园的,他那段日子很忙,好不容易才有空陪我。可那天中午,11点不到一点,容丽忽然来了,我们没邀请过她,是她自己来的。她还拿着水果和一些营养品,没办法,我们只好请她进来坐了。本来我们也不想请她吃饭的,但是她说话一直没个完,我实在不好意思了,而且我也饿了,总不能我们吃我们的,不给她吃吧,所以,我只好说我来煮汤,让亚安出去买点外卖。但是,我把汤煮干了,锅也烧坏了,因为跟她说话,我把这事忘了。”郑小优懊恼说,“那个锅还是新买的呢。”
“为什么不出去吃?”陆劲问道。
“嗯?”她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没出去到饭店吃饭?在自己家弄多麻烦?而且你的手也不方便。不是吗?”陆劲指了指她的手。
“是的,我的手骨折了,刚拆了石膏,医生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说。
“你们那天为什么不出去吃饭?”岳程提醒她回答这个问题。
“在饭店吃饭,我怕她会敲亚安的竹杠。她到哪里都爱点最贵的东西,有一次,她跟我们一起吃饭,一定要吃一个鲍鱼,而且问也不问一声,就自己点了,那么小的一份,要800多,到最后结账的时候,她说她没钱,是亚安付的帐。她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郑小优说到最后一句,脸上的怒意已经非常明显。
“不过我觉得李医生是很精明的人哪,为什么他要甘愿替容丽付账?”陆劲笑嘻嘻地轻声问,“会不会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而李医生没告诉你?”
郑小优瞪着陆劲,好像被施了定身术,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我相信亚安。”她道。
“李医生肯定否认了他们的关系,对吧?”陆劲用半带玩笑的口吻说。
“他们只是认识。以前因为容丽人头熟,亚安请她帮过不少忙,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是我知道李医生以前可是个风流才子,说不定他们有关系,却没有告诉你呢?”陆劲微笑着注视着郑小优。
岳程以为听到这句话郑小优会发火,但没想到,她居然很平静。。
“亚安年轻时是有不少女朋友,这我知道,但其中不包括容丽。我才不信容丽说的那些,更不相信她会喜欢我。”
“容丽说她喜欢你吗?”岳程奇道。
郑小优重重点了点头
“嗯,她说她特别喜欢我,想跟我作朋友,还让我认她当大姐。但是,她做的那些事,问我的那些话,实在没办法让我把她当成一个大姐。我都觉得她……她不正派。对!就是不正派。我觉得她有病!”
想必,容丽可能经常向她打听他们夫妻间的私事,这一定让性格文静保守的郑小优感到非常难堪。这时,岳程蓦然想到,郑小优刚刚说的“那种东西”会不会跟夫妻生活有点关系?,怪不得陆劲要捅我。
“你刚刚说,容丽曾经送给你‘那种东西’指的是什么?”他还是准备问一下,一问完,他就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劲,发现后者在偷笑。
郑小优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这我不想说,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有病!”她坚决的口气里含着怒意。
算了,不说也罢,估计就是如他所猜了。
“那么,容丽到底是怎么跟你说她跟李医生的关系的?”岳程问。
郑小优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她说,他们……有过关系,还说要不是因为我,亚安会跟她结婚的,她说她等了亚安很多年,还为他打过胎,想不到,他最终还是找了年轻的女人。她说的时候,还哭得很伤心。那天晚上,为了她的这些话,我去质问了亚安,亚安非常生气,当场就打了个电话给容丽,要跟她当面对质,结果,那个容丽在电话里居然全变卦了,她说她是跟我开玩笑的,想看看我对亚安是不是信任……”郑小优充满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本来这件事后,我不想再理她了,但她又是向我道歉,又是送东西给我,还老是打电话给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亚安叫我不要理她,但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郑小优朝书房门那边瞧了一眼,这次她好像怕自己说的话会被客厅里的李亚安听见,“我觉得她好像在暗恋亚安。”她轻声说。
20分钟后,他们结束了跟郑小优的单独面谈,郑小优像脱逃牢笼的小鸟一般,把他们抛在脑后,飞快地推开书房门冲到了客厅,她奔到李亚安面前,抓着她的衣襟说:“亚安,那个……那个凶手给电台的信,是寄给我的。”她的声音里带着疑惑、紧张、焦虑和不安。
听了这句话,李亚安先是愕然,继而马上脸色变得铁青。
“是寄给你的?”他问道。
“是的。是岳警官说的。”郑小优回头看了岳程一眼,像是要他证明自己说的话。
李亚安冰冷的目光朝他射来。
“凶手把信寄给了我太太?”他充满敌意地问道,好像岳程就是那个寄信给他太太的凶手。
“是的。”岳程道,心里觉得这种敌意有点莫名其妙。
李亚安眼神呆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过了好久才说:
“希望你们警方能尽快将这个凶手抓拿归案。我真想看到他被绳之以法。”他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他真的对这个写信给他太太的凶手恨之入骨。
不至于吧。岳程忍不住要替一号歹徒说句话了,人家只不过是在信封上写了一个你太太的名字而已。他听到陆劲在问:
“凶手会不会是暗恋你太太的人?”
李亚安注视着他,冷冷地说:
“陆劲,我本来想请你吃布朗尼的,但就因为你这句话,你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句话似乎给了陆劲不小的打击,他的脸一呆,失声问道:
“是哪家店的布朗尼?”
“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家店。我是照你给我的地址去买的。”
陆劲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太小气了。好吧,不要紧,我认了。”
李亚安没说话,他看上去心情很坏,似乎还沉浸在太太的芳名被盗用的狂怒中。
但岳程实在觉得李亚安好像没必要为此大为光火。
“李院长,凶手并没有在信里提到你太太,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太太会因此受连累。”岳程道。
这句话似乎让李亚安好受了一些。
“是吗?”他点点头,解释道,“也许是因为她前不久刚刚被人袭击过,所以我们对此比较紧张。”他声音的后半段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郑小优的脸上,好像在试图安慰她,“我们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要跟她过不去……”
“故意?”这让岳程有些意外。
“她被袭击的时候,是晚上9点多,时间并不晚,楼道里还有别的居民进进出出的,但那个人好像就专等着她……”
“别说了,亚安,别说了。”郑小优拉住了李亚安的手。
李亚安低头看了她一眼,住了口。
“你太太身体好点了吗?”岳程看见郑小优的眼睛湿润了。
“她的手臂要过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李亚安注视着眼含泪光的妻子,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伸出胳膊,把她搂在了怀里。
“骨折恢复总需要一段时间的。”岳程知道郑小优真正难过的原因不是骨折,而是失去了她跟李亚安的孩子。不过,再怀一个不就是了?岳程觉得这对夫妇的悲伤似乎有些过头,但又不像是假的。
“有些伤,是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李亚安神色黯然地对岳程说。
“李医生,不要那么悲观嘛,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的。童雨还年轻。”陆劲劝慰道。
童雨?!这名字让岳程浑身一震,他禁不住回头去看陆劲,他发现后者正死死盯着郑小优的侧面,而她,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恐惧,正依偎在李亚安的怀里簌簌发抖。
“陆劲,我的太太叫郑小优。”李亚安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愠怒。
“对不起,我叫错了。”陆劲道,“谁让你用布朗尼刺激我?我的意思是,孩子还可以再生的。李医生,李太太还很年轻。”
李亚安冷笑一声,道:
“我有这一个孩子就够了。”说完,他俯身吻了一下妻子的头发。
“你刚刚叫她童雨!”一走到大街上,岳程就停住脚步回头质问陆劲。他知道,多年前,陆劲见过童雨,而且,陆劲也算半个画家,应该有记住相貌特征的天赋。虽然岳程手里也有一张童雨的表姐李小丹提供的照片,但照片里的童雨才十五、六岁,他实在看不出刚刚见过的郑小优跟照片里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