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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河鬼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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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不就成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我就不相信你那上海客人的眼力能有这么好。”
  我摇了摇头,笑而不答,少爷的办法,是人都想得到,但是古董盘子这一行,不像是摆地摊的,来一个杀一个,杀一百是一百,在这一行混,就得让人放心,不然谁从你这里拿货?要是骗一次给你骗过去了,日后总有机会被识穿,那时侯在这行里就没办法立足了。
  少爷看我不说话,知道我不同意他的看法,道:“哎,你别笑,我这话实在啊,你看这世道,早也关门,晚也关门,你不妨关门前捞上一笔,总比饿死强啊,现在走盘子的难度你不是不知道,早认识的几个早改行了。”
  少爷这论调我几乎每天都能听上一遍,这时哎了一声,摆手道:“你他娘的别扯了,你又不是这行里人,你发表什么意见,我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
  少爷呵呵一声,道:“原则?做古董的人还有原则,哎,亏的你穷,没办法了。”
  少爷奚落我是正常的,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年头哪个做古董,就算最差也是个万元户,可是我,就一身行头还行,身上无半两余钱,都是吃光用光,身体也不算健康,这种局面的确和我的原则有关系,山西摆地摊的,没一个笨的,只要是好东西,就不便宜,我又不买假货,加上偶尔打个眼给人坑一下,这钱就不留我啊。
  说起心中凄苦,又想起那青铜器的生意,不由唏嘘不已。
  正说着,忽然从门口进来一人,少爷看到客人自然要招呼,马上起身,问道:“老板,吃点什么?”
  我转头看后,一愣,进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碰到的那老头,还是那样子捂着个破包,听到少爷问他,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叫了一碗面,似乎没注意到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少爷一见是小生意,就不去招呼了,进到厨房吩咐厨子烧东西,然后自己又走出来,继续跟我聊天。我就压低声音,用筷子头指了指边上那人,问道:“这人是哪里人,你听得出吗?”
  “山西啊,山西口音”少爷也压低了声音:“你在山西也呆了不少时间,着点耳力都没有?”
  我略微转头,偷偷看了看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头,心说山西,那刚才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是山西话,不是啊,虽然我很多时候都在外省,但是山西话我不可能听不懂啊,那等打等打?难道是新发明的山西土语?
  少爷拍了我一下,问道:“你搞什么?倒古董倒疯了,连老头也喜欢了?”
  我一听失笑,转头道:“胡扯什么?我是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说着突然想起少爷也是山西腔,马上问道:“哎,对了,你是山西本地人吧,我问你,山西话里面”等打等打“是什么意思?”
  “等打等打?”少爷眉头一皱,脸色也一变,“你哪里听来这话的?”
  “这是什么话?”我问道,看他表情有变,觉得奇怪。
  少爷压低声音:“这是南爬子的蛮话啊,老子以前听几个在宾馆里的老头子说过几句,我也是听不懂去问我大爷,是我大爷和我说的。”
  我哦了一声,心里一惊,转头再看那老头,心说,难道这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是个南爬子?
  南爬子是山西一带外八行的人对盗墓贼的称呼,我也听我家里人说过,南爬子很神秘,山西的古墓也很多,而且山西的大墓,容易出粽子。天下养尸归“两西”,第一是陕西,第二就是山西,南爬子在山西讨生活,手段要比其他地方的走地仙,穿山鬼高明很多。
  一般传得比较普遍的传说里,南爬子都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老一少,穿大褂,带毡帽,有的还摆摊子给人算命,活脱脱就是风水先生一个,他们一般不亲自下地挖洞盗墓,他们平日里用来营生的手段,叫做“认眼”,也就是为其他盗墓贼定点,他们有特殊的手段,可以理得山川大气,知道古墓在什么地方,行情最好的时候,十五块大洋走一次,四处一看,用扇子一点,点了就走,从不走空。
  只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说世道不好,或者碰上规格非常高的古墓时,他们才会亲自下地,行话里叫支锅,锅支起来,就是盗成了,锅支不起来就是走空了。
  南爬子盗墓,很讲究规矩,从不结大伙,一般都是有舅舅带着外甥,盗墓的时候舅在外甥在内,进墓之前,必须洗手,点九寸长香,乡灭之前,人必须出来。他们和关外的鞑子一样,做活的时候不说人话,有自己的一套暗语。这套语不是行内人,基本上听不懂,而且据说学这门语言,必须入得南爬子这一门,要是你没有入这门,就算有人教,你也学不会,有点西藏天授诗人的感觉
  我问少爷:“那这等打等打?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
  少爷摇头:“我又不是南爬子,怎么可能知道……干什么,这老头子,难道是……”
  我点点头,把刚才在南宫门口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少爷一听,眼睛一亮:“我说,老许,你运气不错啊,你那青铜器,可能有指望了。”
  我一听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南爬子进城,身上肯定带着好东西呢,南爬子的东西不能见光,他们只找知道规矩的做买卖,刚刚他和你说那话,他又在南宫门前转着,估计是有东西要出手。”少爷眯起眼睛看了看,看到了那老头捂的破包,道:“你看那小破包,那是精气横流啊,没错,你的买卖来了。”
  我半信半疑,这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这一行什么骗子没见过,上次我在河南,碰上一老实巴焦的农民,那样子,要多老实有多老实,都可以说有点傻了,他说从泥里耙出一碗,就二十块钱想卖,我拿过那碗来一看,照他脑袋上就是一下,那他娘的就是高仿瓷,后来在他身上一搜,这一身山沟土味道的农民兄弟,竟然口袋有上海大世界舞厅的票根。
  古董界的骗子无一不是老实憨厚的,因为做古董的人都有一种爆富心理,总是希望捡到别人疏忽的宝贝,老实敦厚的相貌,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看着少爷那样子,要不是我和他几年的酒肉关系了,我真还会以为他娘的和着老头串通好,在和我演双簧呢。
  一边还在怀疑,少爷已经让人拿了瓶大曲酒过来,塞给我道:“南爬子一天三顿酒,拿着这个,别说少爷我没仗义过你,日后发了财也好相见,快去!别让别人给堵了。”
  我轻声对少爷道:“算啦,这年头骗子太多了,咱们少惹这种人,该是穷就是穷。”
  少爷把头一转,嘿嘿一笑:“你这人,所以说有杀人的胆子却只有被别人杀的命,太墨守陈规。”说着就把我的啤酒拿开,把白酒塞给我,“你那眼力,河东也是十名之内,你还怕什么啊?”
  我一想,倒也是,要是个骗子也就算了,要不是,那就是老天给我发达的机会,我还不要,那要是从别人那里听来那老头子身上真有好东西,其他人买了发财了云云,那我还不一口气背过去。
  想着我就接过白酒,对少爷道:“败给你了,那你再去搞几个菜,来只鸭子,快点搞上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许爷的手段,”说着就向那老头走去。
  第二章 南爬子
  老头子闷头吃面,我端着菜和酒坐到他对面,他就有点奇怪,面也吃的不自在起来,也不问我干什么,手不觉就捂到自己的破包上去了。
  我一看这架势,似乎这包里真有什么好东西,心说难不成还真给少爷说中了?
  一边的少爷上来两只杯子,一只就放在老头子面前,老头子一看,以为我这边有人要占他座位,站起来就想换位置。
  我心说这人也活得窝囊,一把拉住他,叫道:“哎,别走啊。”
  老头子端着个面,笑道:“给你朋友坐,给你朋友坐,我到那边去吃就行了。”
  我把他按下,道:“什么朋友, 这酒是请你喝的。”说着把酒一开,就给他倒上。
  老头子看着奇怪,但是酒味道一起来,我就看他腿软,想走也走不动,问我道:“请我吃的?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酒啊?”
  我递上一只烟,他摆手不 要,我一定要塞给他,他就接过来,也不抽,放到一边。我露出一个专业的古董买卖者表情,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老头子更迷糊了,问道:“你认识我,我没道理不认识你啊?”
  我假装看了看四周,然后 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他手里的破包,轻声对他说了一句:“你别不相信,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你那包里的东西。”
  老头子脸色马上一变,一捂那破包就站了起来,我一看这架势,这老头似乎想要拔腿就跑,心说至于吗,紧张成这样子?忙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说道:“好说好说,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老头子不吃我这一套,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示意他坐下来,轻声就对他道:“你刚才在南宫外头,不是问我等打不等打吗?你还记得不记得?”
  老头子疑惑的看着我, 好像在回忆,但是没回忆起来,摇头道:“不记得咧。你就和我直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看你笑眯眯,不是个好东西。你要不说我就走咧。”
  我心里骂了一声,拍了他一下,轻声说道:“您看您这记性,我不就是个南宫里收古董的吗,您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老头子一听,人就静了下来,打量了我一下,问道:“你真是个收古董的?那你太神通广大咧,你咋知道我有东西要卖?”
  我咳了一声,指了指他的包,道:“您看您整天捂着个包,又操着一口蛮话在南宫门口转悠,谁都知道是老南爬子进城来倒货来了,这都不用教的?”这是胡说,能看出他身上带着货,其实还真不容易。
  老头子却一愣:“啥蛮话?啥是南爬子?
  我一听也奇怪,道:“就是你和我说的那等打不等打啊?”
  “哦,那是蛮话,我不知道,这话是我朋友教我的。说是要卖古董的,都得这么吆喝。”老头子道。
  我一听,感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笑道:“老爷子,今时不同往日,你那朋友教的这鬼话,现在没人讲了,所以你东西才卖不掉,咱们坐下说,别给人看戏。”
  说着指了指另外几个在吃饭的客人,那几个人正看戏一样看着我们,不知道我调戏一老头干什么。
  那老头子看到其他人都在看我们,似乎也明白了,坐回到座位,低声道:“难怪卖了六七天都没有人理我——老板,那请我喝酒的意思,是想收我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他这样子,也是个分辨不出古玩价值的青头,但是我上当上多了,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有可能是骗子,不敢小瞧他,道:“对,只要你要想出手,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东西。”
  那老头就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包,拿了一半却又拿了回去:“要不换个地方,我朋友说我卖这东西,逮住得枪毙,我带出来可不容易啊。”
  我听了好笑,心说你里面是兵马俑还是司母方鼎啊?逮住了还得枪毙,真是越看他越像骗子,不过看他的认真劲,不好去逆他的意思,一看四面也都是南宫出来的人,现在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呢,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指了指一边厨房的门,道:“也行,这好东西咱们别给其他人看,索性咱们进内屋,我仔细和您说说这事?”
  那老头子看着那酒,就点了点头,我给少爷打了个眼色,少爷就带着我们进了他店后面,他们员工吃饭的地方,把外面的酒菜都端了进来。
  这一小房间后面都不通,很是清净,有事情我就在这地方睡个午觉什么的,少爷摆上一圆桌子,我就让这老头别客气。
  他早就对这白酒垂涎欲滴,一扬头就喝了一大口,脸上马上就泛红,然后夹起菜就吃。看样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我一看这老头子也太嫩了,哪有跑江湖的,人说让你喝酒你就喝的,可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心说这家伙该不是个骗吃骗喝的,等一下他包里一拿出来,是一大瓦片,我他娘的气死还贴上一桌子菜。
  想着我就不让他多吃了,问道:“老爷子,你别光顾着吃,咱们边吃边谈,你那东西,能让我们看了吧?”
  老头子却不理我,两口就把一杯白酒喝干了,还真不客气,自己又给倒上,一下子酒瓶子就见底,道:“你喝这酒不错”
  我一看真他娘的能喝,于是让少爷再拿两瓶子汾酒来,让他悠着点。
  老头子只顾着吃,我又问他要了几次东西,他都没听到似的,最后我把他那酒给抢了过来,他才把那只破包塞给我。
  我急着打开,心说要是个破烂,就别怪我不尊敬老人,保证打得你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这包是解放前的东西,是晚清时候地主婆出门带的那种,虽然味道很重,但是拿到南宫,也能对付个几张大团结,我拉开包的拉链,往里面一看,里面全是报纸包的一团一团的东西。
  老古话说,一个字压一个鬼,所以明器都要用有字的东西包,以前是用写着字的宣纸,现在自然是用报纸,上面这么多字,来一个加强师的鬼都给你包死。现在这规矩其他地方都有,很多行业,用报纸来包东西,并不是只图报纸方便而已。
  我拿出来一数,有六个,三个大,两个小,还有一个是扁的。
  拆开大的一看,我的耳根就开始跳了,报纸里还全是泥,我稍微一看,就发现是一只西汉时候的双耳细颈青铜觯(小迷注1),看这货色和保存的程度,这一用来喝酒的东西,当时可能只有二十文钱不到,现在五千块钱不在话下。
  那几年五千块是什么概念?我看着就有种晕呼的感觉,赶紧去看其他几样,另外那两个小的,两个大的,都是大小不同的青铜觯和青铜卣(小迷注2),一看就是同一套里的,我一估计,不得了,这一套东西,在南宫就能卖到三万,要是去了上海或者北京,那真不好说了。
  最后一扁的东西,是一个腐朽青铜片,上面刻着鸟篆铭文和云雷纹路,似乎是从一大的青铜器上掰下来的。
  光这几个小件,已经够我小赚一笔了,看这青铜片,估计他可能还有大东西没带出来,心里不由咋舌头,这些东西,别说请一顿酒,就算是请他吃一个礼拜,也是凤毛麒角的事情。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问那老头子:“老爷子,这些个东西,您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啊?我靠,可把我晃了眼了。”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道:“这你就别问了,想要就开个价吧。”
  这时候我还真不敢随便开价,这些东西的规格太高,而且成色很好,现在很少能看到这种档次的东西,我感觉这东西可能不是盗墓盗出来的,而可能是从那些收藏这些东西的有钱人家里偷出来的,那这东西就烫手,一流到世面上去,很可能就会查到我头上来。
  我左右为难,想了想说道:“老爷子,不瞒您说,您这东西成色太好,拿出去,敢收的人不多,你要不就实话告诉我,你这东西怎么来的,要不,我就帮你介绍几个胆子大的,你给我点介绍费得了,不然要是你这东西是黑货,那我就给您给害了。”
  “黑货,甚是黑货?”老头子不解,不过一看我又不买这东西了,他也紧张起来,酒也停了。
  我把这黑货解释了一遍给他听,道:“这什么东西我都敢收,就是这黑货,我不敢收啊,雷子比鬼还厉害。”
  他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我道:“老板你放心,这些不是黑货,这些东西,是我从黄河里捞出来的。”
  “黄河里?”我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对,说起来也有半年时间了。”
  老头子把酒一放,似乎下了决心,“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其实也是个技术工,我是黄河上跑船的。这事情是这样————”
  老头子真名叫王全胜,虽然说他是老头子,但是他说自己才四十岁,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一般显老,这也不奇怪。
  老人的职业非常特别,我听了之后吓了一跳,他的职业,现在人叫做“黄河水鬼”,他做的事情,说得官方一点,就是打捞废弃物,说得通俗点,就是在黄河里捡破烂。
  黄河每年从上游冲下数百万吨垃圾,有大量的工业废料,零件,建筑材料,这些东西都沉淀在黄河的底部。
  王全胜和几个人承包了一艘小船,用一种特别的爬犁,沉入黄河中,顺流纤拉,将黄河底淤泥的垃圾抓进爬犁里,再打捞上来用水冲洗后分拣。基本上百分之九十捞上来的垃圾都是没用的,又给重新倾倒回黄河里,只留下金属,塑料和玻璃,可以回收卖钱。
  虽然如此,王全胜一年的收入还是比较可观,因为他所承包的那一段流域,是黄河的沉淀区。河面宽,流速慢,很多垃圾都沉淀在这一段。他一个来回,最少都能赚二十块钱,那个年代,那个地方,这样的收入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他手里的这几只青铜器,是去年使二月份的时候,他从水坝下面捞上来的,他说当时他的爬犁拉到那地方的时候,突然水面上就打了旋,他的经验就知道,这是河底的淤泥塌下去了。
  黄河底很不平坦,很多地方下面是架空,给他的爬犁一拉,平衡打破,上头架空的东西就会沉下去,要是爬犁拉到的东西很重,王全胜的船就可能会给扯到水线下面去,所以他马上就放开了爬犁的绳子,让他往下沉,结果奇怪的是,他放下了六七米的绳子,爬犁却还在往下掉,似乎下面塌出的空洞,非常深。
  一直到绳子放下了十多米,他才感觉到底了,然后他就尝试把爬犁拖出来,前前后后几个方向拖了很久,爬犁才松动。
  他们几个人吃力地拉动绳子,想把爬犁从水里捞上来,可是还没出水呢,就有人叫了一声,他们一看,一下子都不敢拉了,原来水下的爬犁上面钩着的,竟然好像是一个人。
  小迷注1:觯(zhi。四声)古时饮酒的器具。
  小迷注2:卣(you。三声)古时盛酒的器具,口小腹大。
  第三章 陶人佣
  捞到死人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但是如果已经捞到了,就必须让他出水,不然下次再出船,这死人就可能来翻他们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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