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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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儿也都没了胃口,草草扒了几口饭,都相继起身告辞。
大太太更是心疼得吃不下饭,勉强陪大老爷坐了一会,就赶大老爷去小书房,“知道老爷心里有事,公务繁忙……也不要把气撒到儿子头上。如今您在这里,往九哥屋里送宵夜他都不敢吃,我看您还是去小书房烦恼您的大事去。”
大太太难得发娇嗔,又是关怀九哥,大老爷听在耳朵里,倒觉得比好话还要受用。
反而和大太太开玩笑,“我倒是不走了又如何,难道那小畜生还真能扛得住一晚上的饿?九哥毕竟是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太娇惯,将来吃的苦却更多呢。”
这话虽在理,大太太却还是一脸的心疼,“这孩子平时还逼自己不够紧?”
两夫妻又拌了几句嘴,大老爷才沉吟着提起了诏令的事。
“这事小七怕是也和你说过几句了。”
提到诏令,大老爷眉宇间就染上了少许阴霾。
大太太难免追问一句,“难道小七听来的竟是真的不成?皇上真要再提拔鲁王,让他督造船只……”
“那一位是年纪越大,疑心病竟越重起来,这一转眼又提拔了鲁王……”大老爷也是一脸的苦笑。
就添添减减,把诏令的事向大太太备细说了。
皇上下达的诏令倒也简单,多半都是些海晏河清的套话,牵涉到具体事务,只有寥寥几句。
但就是这几句话里唯一明确的两件事,就是把水军给了太子,又把船只给了鲁王。
皇长子是真的要东山再起了。
“皇上年纪大了,本来就多疑。前几年要到西域采药,西域的那帮子杀才也的确是过分了些,连着推托了小半年。这人在病中,就爱胡思乱想。”大老爷的面孔半藏在阴影中,被摇曳不定的烛火映得阴晴不定。“更何况,照我看也未必是胡思乱想……权家这几年来和大皇子走得近,权仲白是谁送进宫中的,皇上心里有数。我看这一桩差事,才是对大皇子真正的奖赏。”
要造船,还是给水军造船,大皇子就等于是拿到了和许凤佳一色一样的金牌令箭。
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大招牌,挂羊头卖狗肉……原本被斩断的触角,又可以向各地延伸。
大太太越想就越心惊。
到后来,竟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难怪连年先生都请来了。”她喃喃自语,“恐怕鲁王的眼中钉,此时还不是东宫那一位,而是我们杨家了!”
杨家这几年来之所以荣宠不衰,恐怕有很大的原因是当时大老爷当机立断拿下刘徵疏通粮道,在皇上心底落下了好。
但这份好,是踩着大皇子和刘家换来的好。
原本是大皇子囊中物的浙江,又落到了大老爷手里……
皇长子重新崛起,肯定是要在地方上打下根基。
不动杨家,动谁?
“浙江省偏偏又还没有完全被我们消化。”她又有些发急,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眼见着许家这里的生意是推不掉的,我们这么大的银钱往来,不可能没有动静——老爷,这都是看得着的把柄啊!”
大老爷也长出了一口气。
这位儒雅的中年人似乎转眼就苍老了十多年,脸上的疲惫,已是再掩饰不去。
“一步一步,身不由己,也就走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抹了抹脸,语调又沉稳了下来。“在皇上心底已经不是纯臣,在东宫心底,根基又还不深,在鲁王心底,是头号大敌……难啊,真难!”
大太太忍不住有些哽咽。
“也都是见步行步……哪里想得到小神医能把皇上拉回来!”
两夫妻就都沉默了下来。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彼此心照。
皇上昭明二十一年那一场大病来势汹汹,几次都要撒手人寰,按常理推测,就算能救回来,怕是身子恐怕也要从此衰弱下去了。
杨家在当时投靠太子,也算得上当机立断、水到渠成。
大秦是礼仪之邦,什么事都求个自然而然,股肱重臣,最忌见风使舵,做墙头草状。
说起来,太子已经多次透出了招揽杨家的意思,杨家在那个时候靠拢太子,也有维护正统,让朝局平稳过渡的意思。
谁知道权家半路横插一杠子,小神医妙手回春,居然真的把皇上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又亲身到西域求药,真个让皇上重新龙精虎猛,恢复了精神……
人算,又怎及得上天算?
杨家这一次,是全输在权仲白一个人身上了。
烛花结了几朵,又都落了下来,大老爷才沉沉开口。
“大丈夫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我们靠向太子,虽有私心,但在当时也是为大局着想。否则皇上病重,北戎压境,江南再乱起来,说不定天下就要乱了。”
他似乎是在安慰大太太,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皇上心底也不会不清楚我杨海东的为人,否则,又哪里只是稍微敲打一下……”
大太太也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难。做奸臣难,做纯臣也难,到了这一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已是没有回头路了。”
她脸上就闪过了一丝丝狠劲。
“你看,是不是联合许家,借着下南洋的机会,再访几贴……”
大老爷神色就是一动。
半晌才缓缓摇头。
“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能不能再找到那样的药,还是两说的事。再说,这事东宫心里也不会没有考虑,犯不着由我们来提。”
他微微一笑。
“不过,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又低眸沉思了片刻,才道,“小七这孩子人很聪明,以后你常带她出去走走,到江南的几个大户人家都坐一坐。很多时候,我们在外宅打探不到的事情,你们女人家在内宅倒是轻易就能听到。”
内宅妇人,一辈子就在小小的方寸间打转,多的是见识短浅,禁不起套话的。像大太太这样进退有度的主母,不是一等大户人家,再养不出这样的女儿。
向她们套话,自然是比向官场上的老油条、滚刀肉套话来得容易。
大太太却还有些不解。
“老爷你这是想……”
“这几年来,我怕吃相难看,一直也没有好好梳理江南的人才。”大老爷面上也划过了几许冷厉。“乘着凤佳这孩子在江南和诸总兵打对台,我看,是时候清理一下门户了。”
大太太面露恍然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又惦记起了五娘子的亲事。
“这门亲事早定一日,我心也就早安一日……太子和凤佳这孩子亲若兄弟,我那年上京,倒是还在平国公府见了东宫一面。想来,和许家结了这门亲,东宫心底也能安心些。这门亲,眼下看来,倒是非结不可了。”
皇上心底已经对大老爷有了不满,可已经站队,又没有叛出门墙的道理。
杨家现在要做的,也就是和许家结亲,让两家的关系更紧密一些,间接成为太子的自己人,好在东宫这边获取更多的利益了。
大老爷轻咳了声,倒是没有接腔。
他就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敲起了桌面,陷入了沉思中。
任性
在光福吃过了腊八粥,大太太就张罗着带了儿女们拖家带口地回了苏州。
大户人家过年,规矩多,客人多,腊月里送年货上门的就不少,大太太身为当家主母,当然要在杨家坐镇。
“要不是叔霞这几年来多少也能帮手,一时还忙不过来。娘是越发老了,担不起这主母的重任啦。”
大太太亲自带了七娘子坐了翠幄清油车,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和七娘子闲话。
五娘子性格急躁,两母女时常话不投机。
这几年来,大太太倒更愿意把七娘子带在身边。
“娘分明是一年比一年年轻,您要是叹老,那大姨娘可就真无地自容了,她比您还小几岁呢吧?前回进来请安,头发都快灰了一半……”
七娘子的嘴自然是甜的。
大太太心里就熨帖起来,笑着嗔怪了一句,“你倒是个油嘴滑舌的,大姨娘是少白头,你又不是不晓得。”
两母女一路说些闲话。
大太太又提到了许凤佳。
“凤佳这孩子,也真是在差事上用心思,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得了四品的功名。”
许凤佳最近也经常到光福来见大老爷。
自然会进来向大太太请安。
说起他,大太太的语调里就满是喜爱。
“我看着倒是和小时候判若两人,有了少年英雄的样子,那份稳重、那份从容,竟是很少见到同龄人能比得了的。”
七娘子顿了顿。
慢慢地沉下眸子,笑着应和大太太,“是,虽然不曾亲眼见识,不过听娘的口气,表哥居然是脱胎换骨了……”
心里却不禁想起了许凤佳的笑。
大太太的眼睛是被什么糊住了吧。
单单只从这人的笑上,就晓得他决和安分、稳重粘不上边。
又想到了那低沉醇厚的嗓音。
“你可要仔细想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的指尖就有些微微的酥麻。
心跳,也不知不觉地快了几拍。
“我想,光是叔霞一个人,也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太太又絮絮叨叨起来。“你们姐弟过年也都十四岁了,九哥是独子,越过前头的三个堂兄说亲,也是情有可原……”
大太太温和的话声落到七娘子耳朵里,却好像一盆冰水从百会穴浇了下来。
她一下又回到了现实。
眼前的缂丝银线莲荷鹤氅,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只是你父亲忧虑得也对,九哥不过一个秀才功名,说亲就没有什么底气。这些年也不知道哪里的流行,读书人不中个举人,简直没脸说亲!”大太太又犯起愁来,“再说,我看好的几家,又都远在京城,女儿家到底是什么人品,心里也不清楚……”
“父亲心里有数的。”七娘子就温言劝慰大太太。“再说,大堂兄正在说亲,我们也不好和大堂兄争抢人家。”
一家人很少有同时给兄弟俩说亲的。
大太太对敏哥倒素来是喜爱的,听七娘子提起他,就拍了拍大腿。“倒是忘了,你三个堂兄一年在山塘书院也好刻苦,今年很该把他们接到光福来一起小住几日。”
“山塘书院到腊八才放假呢,您忘了?”七娘子笑着为大太太斟了一杯茶,“整年在书院辛苦,腊月里倒是该让哥哥们松散松散。做几样爱吃的菜……免得叫哥哥们回了家还受委屈。”
大太太看着七娘子的眼神越发温存起来。
难得这孩子心胸宽广,对三个堂兄,倒是一丝芥蒂都没有。
“所以我就赶在腊月前把余容苑收拾出来了。”她接过磁石做的小杯子喝了半杯温热的茶水,“嗯,这茶颜色味道都出来了,你也尝尝——我想,今年以后,你三个堂兄是要在府里常住的,叫孩子们再住到翰林府的小花园去,不伦不类,也不好回避。索性把余容苑重新整一整,隔出几个小院落来,三兄弟一人一个小院子,又亲近,又宽敞……以后客人们来了,一律款待到垂阳斋去。”
这几年来,几个侄少爷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总督府住一个月,平时都关在山塘书院读书。
也说不清是书院规矩大,还是不愿意多呆……
“这主意好。”七娘子笑着又翻了个磁石小杯子,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热茶,“一家就这么四个兄弟,九哥将来靠哥哥们帮衬的时候多了,别一家人还闹了生分,倒叫外人看笑话。”
转过年才十四岁大的小姑娘。
人情练达、宽宏大量……说话行事,体体面面,是从来不会失礼人前的。
大太太就想到了大老爷的话。
“小七性情温柔,识得大体,又不会缺少算计。”大老爷对七娘子的评价,要比对五娘子高得多。“人又聪明……我看,竟是配个二姑爷这样的人才也够格。让你带她出去走动,也是留心物色人家的意思。”
“倒是小五,性子倔强,生性又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和人斗心机、比手腕……”
对许家的亲事,竟是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犹犹疑疑,好像许家是个老虎峡,进去了就难出来一样。
一时倒出起神来。
半日才慢慢地附和。
“是啊,九哥将来,靠哥哥们帮衬的地方,那是绝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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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达哥、弘哥几乎是和大太太一行人前后脚到的总督府。
大太太也不顾旅途劳顿,一安顿下来,就把三个侄子叫到跟前。
“这小半年没见,越发都大了!”
山塘书院功课紧,三个侄子上一次回家,还是被大老爷接回家过中秋。
这三个侄少爷也都长成了少年,最小的弘哥都有十五岁了。
虽说称不上芝兰玉树,但也都是面目端正气质凝厚的好少年,几年来,三人也都陆续得了秀才功名,正在潜心读书,预备明年的秋闱。
见到大伯母,几个人都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才起身在下手落座陪大太太说话。
“怎么样,书院里的先生怎么说?”大太太今天格外的高兴,“今年的岁末评等,都得了优吧?”
山塘书院每年岁末的考试都有评等,要是能连着拿上几年优等,秋闱中举,一般说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敏哥微微颔首,“侄子和二弟倒是都得了优等,三弟那几天身上不好,有些腹泻,倒是只得了良等。”
弘哥摸了摸鼻子,有些难堪,“若是没有腹泻,优等也是囊中之物。”
从小弘哥就是古灵精怪,这样的事在他身上发生,是一点都不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3uww)怪。
大太太有些发噱,“好好,一个岁末评等,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年的秋闱别腹泻就好喽。”
众人就都应景地笑起来。
“过了年,就不要去山塘书院了。”大太太顺势安排几个侄子,“来年就要下场应试,你们竟是在余容苑安顿下来为好。平时也多和前院的先生们走动走动——都是饱学之士,也多有功名在身,向他们请教,是再错不了的。等到五月份再北上,路也好走一些。”
虽说大房、二房连年在江南居住,多年来也以江南世家自居,但是祖籍在西北,三个侄少爷只能在江南考秀才,说到举人,那是必须回西北去应试,才符合大秦律法的规定。
乡试在九月,五月份上路,三个侄少爷到了西北,还可以回杨家村探望一下二太太。大太太的这份安排,不可说不体贴。
敏哥面现感激,却没有顺从大太太的安排。“大伯母考虑得周详,不过,我们兄弟三人商议过,倒是想过了正月就上路,回杨家村小住一段时间。”
二太太自从昭明二十一年去了西北,这三年来还没有见过儿子。
大太太不由有些尴尬。
扫了几个侄子一眼,见敏哥若无其事,达哥面现赧色,弘哥却是抿了唇不说话。
心下已是多少有数了。
大人之间的纷争,明面上是不会影响到孩子们之间的感情。
但孩子们心里又怎么没有数?
明白一点的,知道是自己的父母做了不得体的事,自己羞愧起来,反而越发发奋,和大房更亲近些,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不明白的,恐怕反而要怨大房行事过于独断,不给二房留些脸面了。
人心就是这样,一盏灯照了别人,反而就不照自己。
达哥、弘哥心里想的,就截然不同。
只是敏哥……这孩子心机已经深沉,大太太却是看不透了。
算了,本来也没有想着靠二房的几个孩子照拂九哥。
“也好,你们心里有母亲,就是孝顺了。”大太太神色不变。
又问了几句起居琐事,就叫姐弟们进来见堂兄。
正好又有庄头来交割年货,大太太叫了叔霞过来帮着算账,又打发人叫药妈妈、梁妈妈开大小库房搬运货物。堂屋里就进进出出,乱得厉害。
就把几个小辈安排到东偏院说话玩耍。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行事很自然就分了男女,小姑娘们在窗边的太师椅下落座,彼此之间叽叽喳喳说得兴奋无比,也顾不上搭理男生们。
九哥和三个堂哥默然相对,半日都找不到话说。
还是五娘子想起来,大大咧咧地问敏哥,“大堂哥正说亲事是不是?可说定了哪一户人家?”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弘哥就抿唇笑话五娘子,“多大的姑娘了,说起亲事也不知道害臊!”
又问六娘子,“你五姐过了年是不是也要说亲了?”
五娘子有些发急,跺了跺脚,“哪有弘哥这样挤兑人的,想起来问上一句,就编排了这么多话。”
敏哥忙含笑止住弘哥,“是,腊月里刚有信来,说是由舅母相看,已是为我说定了欧阳家的三姑娘。”
敏哥就是大方,十七岁的少年郎,说起什么事都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再见不到一丝局促。
“是李家那个欧阳太太出身的欧阳家?”六娘子倒追问了一句。
七娘子心中就是一动。
欧阳家是李十一郎的母舅家呢。
这么说来,杨家二房是辗转和李家也扯上关系了。
曾听大太太说起,王家和二老爷逐年来有些生分,没想到二太太被发配到西北去了,二房反倒和王家重新走到了一起。——二老爷肯把敏哥的亲事交到王家手上,应当是和王家尽释前嫌的意思了。
也好,两房虽然已经分家,但到底是同气连枝,二房自己懂得经营,将来几个儿子也不用在大房身上吸血度日。
“是,就是旗山欧阳。”敏哥不动声色。“恐怕明年就要办婚事了,不然底下的弟弟妹妹,也不好说亲。”
五娘子嘿嘿地笑,划了脸羞弘哥,“听到没有,是着急给你说亲呢!不然,哪有这么'TXT小说下载:www。3uww。com'快就成亲的道理!”
这三兄弟里,最好玩笑的就是弘哥,五娘子和他也最熟稔。
少年郎脸皮薄,经了五娘子一逗就涨红了脸,“杨善礼啊杨善礼,你自己难道就不要说亲的?你不要说亲,许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