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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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陪谁来这儿的?”亨特急问,声音极不自然。
“樵夫,”耶兹说道,眼睛眯了起来。“樵夫”是美国国务卿的秘密代号。
亨特一听,拔腿擦过耶兹身边向大门奔去。
他脸上的神色使耶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腋下的手枪,并转身跟他跑去。“怎么回事?”他咆哮道。
山斯基一边跟他一起往里跑,一边向他解释事情的原委。
贝尔·加拉在一丛稠密的灌木后面停了下来,身后紧跟着哈达尼·萨莫德在他们的一侧,紧握着炸弹;拉苏尔和阿布在另一侧,端着冲锋枪。他们已经运动到草坪的边缘,就在膳食供应中心的后面。但他们还看不见草坪和住宅,因为现在如进入开阔地,势必会让人发现。
他们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让哈莫和库尔菲有充分的时间接近草坪另一侧儿童玩耍的地方。然后,贝尔·加拉做了个手势,让其余3人留在原地,他则挽着哈达尼的手膀,领他走出了灌木丛。
他们进入了膳食供应中心一端与住宅后部之间的开阔地,然后散步似地向草坪上走去。蓦地,他脚步停了下来。
首先他注意到餐桌周围的宾客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接着他发现了原因:有几个人正敏捷地沿草坪散开,用眼光迅速地打量周围人的面孔——而苏马格勒则几乎是跑着向草坪另一侧抄过去,左轮手枪提在手中。
贝尔·加拉再扭头往就餐处看去。主餐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正向住宅内退去。两名约旦保镖和另外两名美国保镖端枪面向草坪,身体挡着主餐桌。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保险公司的保卫人员正匆匆地向膳食供应中心那过跑去,他手中也拿着枪。这时从住宅里冲出来3个人,向膳食供应中心后面的树林包抄过去,其中两人端着手枪,一人提一枝短筒猎枪。
贝尔·加拉松开了哈达尼的手膀,脑中一阵晕眩。他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正在这时,沿草坪搜索过来的一个人看见了贝尔·加拉。这是山斯基。他向亨特呼喊:“他在这儿!”跟着便向贝尔·加拉冲过来。冲到半路,山斯基才想起他没有武器,于是减慢了速度,但已经太迟了。
贝尔·加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转身开溜。哈达尼更快,但脑子却没有贝尔·加拉那么灵。他见山斯基向他们冲来,便不由自主地拔出左轮枪连发两弹,发射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听上去象是一声枪响。大口径的子弹击中山斯基的胸部,打得他转了个圈,象个散架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膳食供应中心抄过来的那名保卫人员单腿跪下,双手擎枪,一弹从侧面打进了哈达尼的脑袋。
在这之后的几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贝尔·加拉一边全力奔跑,一边拔出左轮枪,但他只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他冲进林中——不是刚才来的那个地方,那儿离住宅太近,——向领地深处跑,绕个大圈往海边的方向溜去。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拉苏尔,阿布和萨莫德听到枪响,以为是行动开始的讯号,便冲出树林,往就餐处跑去。可他一进入开阔地,便发现右侧有好几个人端枪对着他们。阿布马上平端冲锋枪向他们扭过身去,但没等他完全转过身,三颗子弹便将他击翻在地。
拉苏尔扔下他的冲锋枪,高举双手不动了。萨莫德看了看对准他的枪口,缓缓地让手中的炸弹掉到地上……
亨特跑到山斯基身边,单腿跪下。山斯基伸开四肢仰面躺着,一动不动,胸部一片黑糊糊的血迹。他双眼圆睁,瞪着亨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一副吃惊的样子。亨特伸出一吸疤痕累累的大手,轻轻从山斯基脸上捋下,将他的眼睛闭拢,然后起身进入树林,向贝尔·加拉追去。
他远远离开草坪,深深地追入一片橄榄林中,这时他右面响了一枪,是左轮枪的声音。亨特弯下腰,拣最黑的路线往右边绕了过去。他一路小心翼翼,因为他没有枪。但他还是向前摸去。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株多瘤的橄榄树。这是瓦拉西的一个侄子,贝尔·加拉的子弹打中了他的侧前额。在他交叠在一起的手边扔着他曾想用来向贝尔·加拉射击的猎枪。亨特拾起猎枪,继续往橄榄林深处搜去。
贝尔·加拉没有听见亨特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动静,但却听见了在他和大海方向之间有人在活动。于是他换了个方向,爬在地上,钻入一蓬稠密的灌木中去。这一切摧毁来得太快,而且毫无道理,他需要点时间来想一想……
在草坪的另一侧,哈莫和库尔菲也将枪声认作为行动的讯号。他们从木偶戏台后面的林中闪出,绕过戏台,提着枪向左面最后一张儿童餐桌扑过去。
基尔伯特·苏马格勒正往草坪这边跑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他们——和他们手中的枪。他一个转身,瞄准一个脑袋举枪便放。子弹打碎了库尔菲的脸,将他掀到哈莫身上,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周围的孩子们尖声大叫,乱糟糟地四下逃跑。哈莫甩开库尔菲软软的身体,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了一个五岁男孩的脚踝。
他猛地一拽,将那男孩拉到自己身上。苏马格勒将枪口转向地上的哈莫,正要射击,一见这情形,手指便僵住了。哈莫左臂紧紧抱住哭叫的孩子,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他跪起一条腿,将孩子紧压在胸部,枪口贴着他的头。
哈莫龇牙咧嘴,象一头困兽。“我要杀了他!”他向苏马格勒尖声喊叫。“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会杀了他!”
苏马格勒保持着半蹲姿势,擎枪瞄准着哈莫,但没有射击,脸上的神情又怒又怕。哈莫从他身后看见了草坪上发生的事,知道大势已去。他将眼光收回,见苏马格勒仍然一动不动,显然是怕孩子受到伤害。其他人拿起枪从两翼包抄过来,他们也一样,见哈莫站起来用枪口顶着孩子的脑袋,便停下不动了。
“你们得让我走!”哈莫大叫道。“否则我就杀了这孩子!你们就是开枪打中我,我死之前也要杀了他!你们阻止不了我的!”他开始慢慢地向草坪尽头退去,枪口一直顶住胸前那孩子的头部。
这样一来,哈莫的背部便暴露给他身后的人,但没人愿意冒这个险。如果开枪打哈莫,有可能连孩子一块儿打死。即便是光打中哈莫,哈莫在倒下去时也有机会扣动板机。就算哈莫即刻便被打死,本能的反应也会带动了板机。于是后面的人给他让开路,成扇形围在他的两侧。他们跟苏马格勒一起,紧随哈莫移动,但不敢过分靠近。
哈莫断定他们无人敢轻举妄动后,便挟着男孩转身径直钻入斜坡花园底部的树林中。苏马格勒和其余的人跟着他走过篱笆,步下石阶穿过小桥和废墟,但一直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惟恐激他开枪射杀小人质。
到了峭壁边沿,哈莫站住脚,转身看着下面的大海。一看之下,他松了口气。“萨里玛”号就停在岸边的礁石旁,橡皮筏子也停在原来约定的地方。一个人俯身坐在筏子里,双手紧抓着礁石,将筏子稳住。那一定是底特里奇,因为原来就安排好这个时候底特里奇要在这儿等候他们,将他们带回到“萨里玛”号上去。
哈莫夹着人质来到峭壁边沿第绳梯的地方。“不许过来!”他大声警告苏马格勒和其他人。
他们不敢动了,只是焦急地观察着。
哈莫严厉地对男孩说话,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以便使他能明白。“用双臂挽住我的脖子,挽紧。我们要从这儿爬下去。你要是松开手,就会跌下去摔死,听懂了吗?”
小男孩止住哭声,双臂围住哈莫的脖子,尽力箍紧。哈莫将一只脚伸下峭壁边沿,踏住绳梯的第一节。“我在往下爬的时候你们不能靠近!如果我看见你们任何人出现在峭壁顶上,这男孩就死定了!”
他们呆在原地没动。哈莫知道他们不敢违抗,便将手枪从男孩头上拿开,用双手攀住绳梯往下爬去。既然他已站到绳梯上,他们就更不敢开枪了,因为他一中弹便会连同男孩一起摔下峭壁。哈莫一边往下爬,一边仰头往上看,孩子紧紧吊着他的脖子。峭壁顶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为了孩子不得不听从他的警告。哈莫心中暗喜,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继续攀着绳梯一节一节地往下爬。
下到绳梯的最后一节,他双手抓牢绳梯的两根竖条,将手枪的板机圈挂在大拇指上,伸出左脚去够地面。一踏到下面的礁石,他又仰面去看峭壁顶部,上面仍然没人出现。哈莫用左手抓住孩子的一只手腕,将他从脖子上拉下来放到礁石上。
乌里一直紧贴在峭壁底部的阴影中。就在哈莫放下男孩的一瞬间,乌里便从暗外猛然窜出,张开双臂向孩子扑去。他的右肩撞到孩子身上,将他从哈莫手中挣脱开来。
乌里双臂紧抱着男孩,借这股冲力,两人相拥着一起栽进了海中。等哈莫转身持枪待射时,两人已没入水中不见了。
多夫。托哈从橡皮筏子中直起腰来,端起一枝“乌兹”型短筒冲锋枪。一阵短促的砰砰声停歇下来时,哈莫已摔入一堆乱石中去了。
在峭壁顶上,苏马格勒和其他人急冲到边沿往下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见乌里和孩子浮出水面,那孩子呛住了,从口鼻里噗噗地往外吐水。乌里将孩子递给多夫,然后自己也爬上了橡皮筏子。
在峭壁顶上离苏马格勒不远的一处阴影中,伏着贝尔·加拉。他也看见了下面发生的事,明白了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条出路已被堵死。
从瓦拉西领地的另一个方向逃出去不是没有可能,但更有可能被发现后击毙。行动虽然失败,可贝尔·加拉还不想死。他太明智了,并不认为死亡能使一切了结,也不相信此生就不能东山再起。
他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总有一天,他的国家会以别的方式发生变革;其他的人又会策划政变,只要他活着,就还可以参预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次失败会被人忘却;只要他活着,其它机会还会送上门来。而要活下去,他现在就必须向司法当局投降。
一旦投降,事情便好说了。法国政府大半会考虑他参预这起阴谋的证据不足,从而对他免予起诉。即便对他进行起诉,多半也会判他无罪;即便被判有罪,也会很快将他和其余活着的突击队员一起释放,以此作为对阿拉伯国家的友好表示。或者,在下一次某阿拉伯游击队劫持一架民航飞机后,跟所有的阿拉伯囚犯一起获得自由。
贝尔·加拉也知道,在欧洲任何一座监狱中,阿拉伯恐怖分子的服刑期都不会超过8个月。考虑了这些因素后,贝尔·加拉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将左轮枪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双手举过头顶,伸开五指,表示没有武器,然后沿峭壁边向苏马格勒和其他人走去。
他们转过身,瞪眼看着他镇静地走来,双手举在空中。
“我没有武器,”他有力地宣称。“我将自己置于合法当局的拘留和保护之下。”
亨特从黑暗中走出来,端起猎枪,扣动了板机。猎枪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犹如一尊小炮。一大团铁沙全打在贝尔·加拉的胃部,将他轰成两截,从峭壁上掀翻下去。
亨特看也不看,扔下猎枪,转身离去。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天上午9点钟,奥黛尔·拉马克离家去维尔弗朗切的早市采购新鲜蔬菜和肉食。她回到家时,天已近午了。父亲正在上层平台上为玫瑰花剪枝。他对奥黛尔讲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她神色凝重地听着。等父亲讲完后,她说:“山斯基的死不能怪他。他知道,全都不能怪他。”
“他知道,”拉马克同意地说。“但是……”他轻轻耸耸肩,没有把话说完。对有些事情,他颓唐地感觉到,他老了,力不从心了。
“他是从哪儿打电话来的?”女儿问道。
“他就在这儿。”见女儿向大屋子里望去,他接着说:“在下面的卧室里。他累垮了,但我想主要是精神上的原因。他并不愿意一个人呆着。”
奥黛尔沉思着走进房间,将菜篮子放到桌上。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从窗口凝视着远处的大海。然后,她拿了一盒“高乐”香烟和几根火柴,走了出来。
拉马克已挪到顶层平台的另一端。他注视着女儿迈下台阶,往下层平台走去。
她悄悄推开门,走进那间小小的卧室。百叶窗是关着的,室内一片昏暗,但她仍能看清那人盖着被单躺在床上,熟睡着。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习惯了室内昏暗的光线,便能更清楚地看见他了。
奥黛尔取来一只烟缸,在床边那张低矮的柳条椅上坐下,点着了一枝香烟。划火柴的声音没有惊醒亨特。她又将双脚从凉鞋中脱出,搁到床垫上去,这样也没有将他惊醒。
奥黛尔将烟缸放在膝头上,仰身躺到柳条椅中,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熟睡中的亨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