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毒断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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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并没有拍到卫紫衣的双肋,不是他拍不到,而是不能拍。
卫紫衣的剑不知何时出手,不知何时已经抵到他的咽喉。
银剑细细如筷,却抖得笔直。
俞振金的双手方到中途,卫紫衣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俞振金咽喉的皮肤。
俞振金这一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拍下去了。
从俞振金的身后伸出一只手,点住了俞振金腰间和胸口的穴道。
点穴的人很胖,他正笑嘻嘻地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点穴点得最容易的一次。”
俞振金瘫倒在地上,胖子下手很重,他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胖子,无疑就是席如秀。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个‘摩云手’的武功怎么样?”
卫紫衣道:“很好。”
“有多好?”席如秀道:“是不是和谢灵均一样好?”
卫紫衣道:“差不多。”
席如秀奇道:“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制呢?”
卫紫衣道:“他在二楼遭到埋伏,撞到三楼来,本是准备逃的人,一个只想到逃的人,是没有斗志的。”
“一个没有斗志的人,就算武功再好,也发挥不出来,大哥!对不对,嘻嘻嘻。”
门口站着宝宝,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又有谁会相信,这件事的主谋是个只爱吃冰糖葫芦的小孩?
于总管也来到楼上,开心地笑道:“抓到这个人,我总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卫紫衣笑道:“恭贺于总管又立大功,升官进爵,指日可待。”
于总管叹道:“伴君如伴虎,万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运气就未必有这么好了,这一次若不是多亏你们相助,我的脑袋保不保得住,尚是未知之数。”
作为对“金龙社”协助捉拿钦犯的赏赐,天子赐了许多金银绸缎。
至于秦宝宝得到的是一个精制的西洋自鸣钟。
这可是个新奇的玩艺,宝宝一玩就是一上午,几乎要入迷了。
卫紫衣来到宝宝房中,手中提着一个鸟笼,笼中是一只八哥。
宝宝喜道:“一定是于总管送给我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于总管最喜欢鸟,这可是他的宝贝。”
宝宝逗弄着八哥,道:“说话呀,说话呀!”
笼中八哥振翅开口,道:“谢谢宝宝,谢谢宝宝!”
卫紫衣大笑,道:“这一定是于总管教它的!”
宝宝忽道:“大哥,你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懂的一定比宝宝多,是吗?”
卫紫衣一听这话,就感到面临一个巨大挑战。
宝宝往往是在大拍马屁之下,发动猛烈进攻的。
不由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题目刁难大哥?”
宝宝道:“不是刁难,而是请教,别说得那么难听,听起来我像用心险恶似的。”
卫紫衣笑道:“好,你问吧!”
宝宝道:“八哥为什么叫八哥,而不叫七哥、九哥呢?”
这个问题可当真古怪,卫紫衣笑道:“很简单呀,这就像宝宝叫宝宝,而不叫贝贝一样道理。”
宝宝叫道:“大哥赖皮,大哥赖皮,哪有这样回答的。”
卫紫衣笑道:“这是因为宝宝的题目太刁,这个问题,只有它可以回答!”
宝宝道:“谁呀?”
卫紫衣笑道:“老八哥,也就是这只八哥的爹。”
宝宝笑道:“大哥可真是越来越滑头了。”
卫紫衣叹道:“对付小滑头,当然只有老滑头才能对付。”
宝宝开心地大叫:“大哥是个老滑头,大哥是个老滑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卫紫衣苦笑不已。
玩笑毕,宝宝道:“大哥,坐牢的滋味好可怜,该把谢灵均放出来了。”
卫紫衣知道宝宝心肠极软,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以前因为杀手宋嫂,差一点惹得兄弟反目成仇。
这一次情况却不一样,卫紫衣道:“不是我不放他,而是他自己不愿出来,他说牢房中最安全。”
宝宝道:“他怕张真人会派人杀他吗?”
卫紫衣摇头道:“他更怕我们不信任他,他很可能真心投效‘金龙社’,可是社中的弟兄并不信任他,所以他准备一直待下去,一直到他认为可以出来的一天。”
宝宝很乖巧地点点头,道:“好可怜呀!”
宝宝的忘性最大不过,以前谢灵均的作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卫紫衣又道:“他还说他的戾气太重,在牢中静一段日子,或许会心平气和,少些杀气。”
宝宝道:“不过一个人关在牢中,是很寂寞的,我可以去看他吗?”
卫紫衣道:“可以,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宝宝每一次去看谢灵均,都要带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好象谢灵均吃不到饭似的。
谢灵均心存感激,但像他这种人,感激的话是从来不说出来的。
宝宝道:“‘摩云手’被关在天牢,你知道吗?”
谢灵均点头道:“阴大执法已经告诉了我,不过,天牢未必能关得住他。”
宝宝道:“天牢戒备森严,牢狱坚固,怎会关不住他?”
谢灵均道:“俞振金会一种久已失传的‘缩骨功’,脚镣手铐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并且,只要有狗洞那么大的地方,他都可以钻过去。”
宝宝道:“那我得去通知于总管,要把俞振金看牢些。”
谢灵均叹了一口气,目中有泪光闪烁,宝宝奇道:“你流泪了,为什么?”
谢灵均叹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宝宝笑道:“是不是叫我不要告诉于总管呀?”
谢灵均为道:“你怎么知道?”
宝宝笑道:“俞振金对你不好,可是他毕竟是你师兄,以前也一定对你不错,你当然不想害他。”
谢灵均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不到一向顽皮的宝宝也会这么善解人意。
他明白了“金龙社”的人为什么将宝宝当作了一个“宝”了。
宝宝又笑道:“就算俞振金逃出来,也和大内总管没有关系,倒霉的是狱卒,那些狱卒一味地敲诈犯人,早该受到教训了。”
谢灵均叹道:“谢谢。”
他只能够说这两个字了。
宝宝把带来的食物递给谢灵均,谢灵均笑道:“我在这里吃得很好,用不了这些东西的。”
宝宝道:“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书,是很容易消磨时间的,试试看。”
谢灵均只得收下。
过了几天,京城有消息传来,刺杀天子的钦犯从天牢中逃脱。
俞振金终于尝到了逃亡的滋味。
他的逃亡也许是江湖中有史以来最艰难的逃亡了。
因为追他的是,是天下间势力最大的……官府。
他知道他的画像会被传至各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人想要他的命。
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很多。
但俞振金无疑是最被重视的一个。
因为是天子亲自下的命令,只要是捉到或杀死俞振金,升官三级,赏金十万。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一个知县捉到他,马上就会成为巡按。
所以俞振金知道,他现在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一样。
大路有官兵捉拿,他只能走小径。
树枝、石块、荆棘,将他的衣服勾破、勾烂,他现在已经不像个人了。
自作聪明的人往往不太聪明。
俞振金只想尽快找到师父张真人。
只要有张真人的庇护,他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现在他又累、又饿,并且只能喝山中的泉水。
如果能够洗个澡,换件衣服,吃一顿饱饭,俞振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摆脱官兵的围捕追缉。
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的上坳中有灯。在漆黑的夜,在这一望无际的森林,这盏灯给俞振金带来了希望。
有灯就有人,就有食物、有衣服、有热水、有床。
俞振金的精神一振,顿时就忘记了疲劳。
小屋很简陋,但从屋中飘来的饭香却是真实的。
俞振金走近小门时,已经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他在这座山中钻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甚至连应该看到的猎户人家都没有。
可是饭香在刺激他的胃,食欲让他忘记了恐惧。
他准备冲进去。
在进去之前,他必须好好休息,因为也许有战斗。
他在树丛中坐下,静静地打坐,三周天下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最起码杀几个官兵不成问题。
现在他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前,为了省些力气,他打开了门。
门轻轻地打开,一个人看着俞振金,一脸的惊讶!
这个人很年轻,相貌很俊秀,皮肤很细腻,绝不像个终日劳动的山里人。
俞振金却已断定,屋子中除了年轻人,不会有其它的人。
如果屋里有其它的人,一定会有呼吸声。
俞振金既然算定了这一点,脸上不再有惧色。
他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退在了一旁。
俞振金看到屋中很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还有一口锅,锅中热气腾腾,不知煮什么野味。
俞振金大喜,忽地一拳砸下,桌子被他砸了一个洞。
他看到年轻人目中的吃惊之色,更加得意道:“你想不想身上也多一个洞?”
年轻人摇摇头。
俞振金大笑道:“那你就快点把肉端来,大爷要吃。”
年轻人果真用一个盘子,盛满了肉,放在桌子上。
俞振金一口气吃了三盘。
肉还有半锅,但他已吃饱了。
他一脚踢翻了锅,肉洒了一地,他道:“快去烧水,一大锅水。”
年轻人应声答道:“是!”马上离去。
水开,年轻人将水倒在一个半人高的水桶里。
俞振金跳进桶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最后他又要年轻人找一件衣服,穿上衣服睡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他不怕年轻人害他,一个那么胆小的人,是不可能对他怎么样的。
俞振金睡在床上,年轻人坐在椅子上。
他自始至终,脸上没有恐慌,以及一切不应该出现的表情。
他一直淡淡的,淡得近乎冷酷。
但俞振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太得意了。
床上已有鼾声。
年轻人没有动,墙上挂着一柄砍柴的斧头,很锋利。
用这柄斧头,可以很轻易地砍掉一个人的脑袋。
尤其是砍下一个睡得很沉的人的脑袋。
但年轻人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斧头一眼。
他只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纤长,有力,肌肉极均匀,用这双手也可以很轻易地掐死一个人。
这年轻人看上去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睡觉都不想。
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到阳光照入了木屋。
这时俞振金醒了。
他感到精力充沛,状态极好。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咯咯”作响。
他从床上跃下,抬起头时,就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年轻人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比阳光还要亮。
俞振金道:“你这是干什么?看着我干什么?”
年轻人道:“你闯进我的屋子,吃光我的食物,又睡了我的床,我为什么不能看着你?”
他的目光冷冷的、淡淡的,偶尔露出的光芒,就像乌云中的闪电。
他没有料到,这个一直很听话、很老实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吃饱了,喝足了,睡够了,身上有无穷的精力,以他的武功,本不必怕任何人,就算卫紫衣来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恶狠狠地道:“你要是再说半个字,再看我一眼,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
大多数人说出这句话时,往往是做不到的。
年轻人果然不说话了,而是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
俞振金也看着这双手,他能看得出,这双手掐死一个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容易,他不明白年轻人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向自己动手。
年轻人依然没有说话,他却忍不住道:“看样子你对我很不满,那么你为什么不在我睡着的时候动手呢?”
年轻人道:“因为当时你又累又困,我不会向一个很疲劳的人动手的。”
俞振金大笑道:“你太蠢了,你已经丧失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你再也等不到了。”
年轻人淡淡地道:“是吗?”
这时俞振金动手了。
他的双手就像鹰爪,闪电般抓向年轻人的面门。
因为年轻人说话了,并且说了不止一个字。
年轻人蓦然抬起头,目光如闪电。
他的手也伸出,迎向俞振金的手。
俞振金感到可笑,世上没有什么兵器能够和自己的手抗衡,他的手已经不亚于任何一种兵器。
他已经想到年轻人的手会像鸡蛋一样碎裂。
而且会发出悦耳的断折声。
“喀嚓”,这种声音果然传来。
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一直传到心脏。
俞振金的面容扭曲,目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像鸡蛋一样碎裂的是自己的手,居然是自己的手。
俞振金此时心中的震惊,绝不是任何语言可以形容的。
他惊叫道:“你是谁?你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年轻人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以一种骄傲的声音道:“我是江湖人,我练的武功就是手。”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不但练手,且还练刀,所以我败给了一个人,因为一个人的武功若是练得太杂,往往就不能到达颠峰。”
所以他已经不再练刀,只练手,他的这双手无疑已经练成了,因为他已经击败了天下最可怕的“摩云手”。
“摩云手”俞振金并没有听到年轻人的话,因为极度的震惊,极大的恐惧,已经让他昏了过去。
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穿著三品官服的年老案官走了进来。
他想要问些什么,忽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俞振金。
他脸上的神情非常非常地吃惊,尤其当他看到俞振金的双手像十根面条一样柔软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问年轻人道:“他的手怎么了?”
年轻人道:“断了。”
老案官道:“难道是你将他的手弄断了?”
年轻人道:“是。”
老案官笑了,他道:“你一定是趁他睡着的时候,用斧头砍断了他的手。”
年轻人道:“就算用斧头也未必能够砍断他的手,我只是用我的手折断了他的手而已。”
老案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他看得出年轻人并没有说谎。
因为他本没有必要说谎。
老案官笑道:“看来我要恭喜你了,因为这个人叫做‘摩云手’俞振金,是皇上御旨缉拿的钦犯。”
他看到年轻人并不吃惊,不由问道:“难道你已知道他是谁?”
年轻人道:“否则我为何会弄断他的手呢?”
老案官道:“我叫于沧海,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权力,现在你立了功,你想得到什么赏赐?”
年轻人摇摇头,道:“如果我需要钱,我在一天之中就可以成为富翁。”
于沧海道:“那你需要什么呢?”
年轻人道:“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三个人来。”
于沧海道:“哪三个人?”
年轻人道:“昆仑黄石道人,崆峒连云子。”
第三个人他并没有说。
于沧海道:“这两个人都是武林名宿,不过并不难找,你为什么要找他们,你和他们有仇?有怨?”
年轻人道:“我找他们来,因为他们都是当代用剑的高手,并且剑走偏锋。”
于沧海笑道:“我明白了,你要我把他们找来,就是为了击败他们,原来你要的并不是钱,而是名。”
他认为自己一定料对了,因为人除了名和利,还需要什么呢?
没想到年轻人却摇摇头,道:“我不喜欢钱,更不是为了名,何况出名的方法很多,我为什么要找他们两个人?”
黄石道人和连云手部绝不是容易击倒的,想击败他们以一战成名的人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
但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
那么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于沧海有些不懂。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但骄傲,而且很神秘。
年轻人笑了一笑,这是进屋以来,于沧海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的笑容很斯文,既不过份,也不拘谨,看上去一定具有良好的教养,只有名门大派,或者是世家子弟才做到这一点。
他笑了一笑,然后道:“你不必猜我找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用剑,并且都是高手,他们的风格和我第三个要找的人的武功很相似。”
于沧海到现在才明白,他也是个一流高手,他当然懂得其中的玄妙。
黄石道人和连云子的剑,风格很相近,最重要的是,他们和第三个人的风格接近。
年轻人自然是想从黄石道人和连云子的剑上,找出对付这种风格的方法。
因为剑本是相通的。
那么第三个人又是谁呢?这个人无疑和年轻人有极深厚的渊源。他本以为年轻人不会说出来的。
年轻人道:“第三个人姓林,也就是‘天山林若飞’。”
于沧海不禁动容,他已经料到第三个人必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天山林若飞”。
从宝宝的口中,经常听到林若飞的名字,在于沧海看来,林若飞的武功已经不亚于卫紫衣。
于沧海忍不住道:“我知道这个人,如果你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他。”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不希望看到一个优秀的人毁在林若飞的手上。
年轻人淡淡地道:“我必须要找林若飞斗一斗,如果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一定不会劝阻我了。”
于沧海道:“那么你是谁?”
年轻人叹息道:“我就是苏护玉。”
第二回 比剑
小石头胡同是一个很安静的胡同,任何人走到这里,都不敢高声说话,因为这里住的是大内总管于沧海。
这天将近黄昏的时候,两顶呢轿进了小石头胡同。
轿子在一扇有两头大石狮子的门前停下,门上的匾额写着两个金字“于府”。
一个轿夫上前敲门,门打开,两顶轿子长驱直入,一直到院子里的大厅前才停下,轿帘揭开,一个星目朗眉,但是头发、胡须都已经雪白的老道走了进来。
如果剃去他的胡须,染黑头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