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减一等于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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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在酒后这么强烈地想老婆。
他是被新郎搀扶出来的。他当时心里还清楚,死活不让新郎送,自己踉踉跄跄回家了。
李麻不管喝多少酒,他都能走回家,特别神。
而今天,他走不了了,他是爬回来的。
进了门,他爬到沙发床上,昏睡过去,鼾声如雷,用棍子都打不起来了。
李麻太太越来越担心。终于,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惨叫。
好像是李麻的声音!
她说:“我回家看看,好像有动静,你们等我一下啊。”
然后,她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家里跑去。
果然,她听见了李麻痛苦的叫声。
她冲进房子,打开灯,看见老公双手捂着裤裆,嗷嗷地叫。他的双手间流着红红的血。
李麻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像要死了似的。
李麻太太惊慌失措:“怎么了?你怎么了?”
掰开李麻的手,她看见老公裤子上的拉链开着,他的阳具血淋淋的,被割掉了一半。
李麻太太急忙跑出去,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邻居们很快都起来了,跑进李麻家。
张古反应最为敏捷,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已经打电话叫来了小镇惟一的一辆出租车——大尾巴吉普,把李麻的两部分都抬到车上,向小镇医院冲去。
急诊!
值班医生为李麻做了必要的处置,由于设备和技术问题,他们让家属立即把李麻送到县医院去。
大尾巴吉普连夜把李麻送往县医院。
李麻太太跟去了。
小镇几乎都醒了。
铁柱及时赶来。
他在现场严密地勘察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他怀疑凶器是李麻自己的那把削骨如泥的杀猪刀。可是这个怀疑被否定了,因为那把杀猪刀正正当当摆放在他家的天花板里,那是怕熊熊够到。铁柱登梯子把那把杀猪刀取下来,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第二天,铁柱又询问了一些人,做了笔录。
然后,他来到县医院,向李麻询问当时情况。
李麻说:“我醉得几乎不醒人事。我感到好像下身被什么咬了一下,咬得特别狠,当时也没出声,我迷迷糊糊爬起身,用手摸了摸,发现短了一截,还有血,这时候才感到痛,叫出来。”
铁柱:“你肯定你是在到家之后被割的?”
李麻想了想:“差不多。”
铁柱:“当时没发现什么人吗?”
李麻:“没有。”
总共就问出这么多。铁柱离开了。
李麻在县医院住了很多天。
他的阳具永远地没有了。
两个孩子由司马太太照看。
镇上人都在传说这件事。
有人猜:李麻喝醉了,到哪里去调戏女人,被人家男人给割了。
有人干脆猜测是他喝醉了自己割的。
无论是谁割的,一个重要的物证都不可缺少——刀,可是,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那把刀。
半个月后,李麻夫妻回来了。
李麻的脸很苍白,走路弓着腰。
李麻太太满脸憔悴,几乎一下老了10岁。
李麻的男人阳刚之气似乎一下就泄光了。
李麻太太追悔莫及。假如她没有打麻将,在家等他……
她的几个牌友都来了。她们是女人,这种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们很愧疚,假如那天晚上不拉李麻太太打麻将……
那个正在度蜜月的新郎也领着新娘来了。他们满怀歉意。假如那天不让李麻喝那么多酒……
李麻很爽快:“这事儿谁都不怪,命中注定的。反正我有了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张古专门跑来和李麻聊天。
张古:“李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当时的情况。”
李麻:“当时就是那样的情况。我实在是喝醉了。”
张古:“再想想……”
李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怀疑是……被狗咬下来了。”
张古觉得这倒有可能——李麻爬回来到了家门外,进厕所解了一个手,然后根本就没有拉上拉链就摇摇晃晃进了屋。狗跟着味进来了,一口把那东西给咬下来……
但是,张古并不死心。那个男婴在哪里,哪里就出事,太怪了。
张古:“想想,比如,你爬进家门的时候,身后有没有什么人影跟随?或者有没有动静?你躺在沙发床上之后,感觉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李麻想了半天,说:“确实没有。……只是我在出事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孩子,围着我转来转去,让我抱他……”
张古的心一下又悬起来了。
张古有多次这样的经验:比如,一次白天他睡着了,耳边的收音机没有关,那里面播放的内容就变成了他梦中的内容,但是多少有点变形。当时收音机里播送农村小麦丰收,他就会梦见他来到金灿灿的麦地,农民很爽快,对他说,你拉一车走吧……
再比如,一次他睡着后,妈妈一直在他前面的沙发上织毛衣,偶尔还走到他脑袋前取什么东西,他隐隐约约都看到了。他梦见妈妈一边织毛衣一边说:这是我给你织的最后一件毛衣了,以后我想织都织不成了,眼睛跟不上喽……
出事时,李麻偏巧梦见一个孩子,他在黑暗中围着李麻转来转去……
10。谁都别想离开
其实,不仅仅是张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的出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张古家一夜,他的录音机里就有了古怪的哭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司马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李麻家,李麻就莫名其妙地残废了。
现在只剩下她家没有出事了。
下一个就轮到她家了?
这天早上卞太太给老公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她要他马上回来。
她老公叫卞江海。
卞江海说:“生意正紧,回不去。”
卞太太说:“家里要出事了!”
卞江海:“怎么了?”
卞太太只好在电话里把17排房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卞江海沉思片刻:“你是说,那些事都是那个婴儿干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在那个婴儿的背后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卞江海:“我马上回去。”
他真的马上回来了。
他中午赶到家。
两口子立即一起商量对策。
最后,他们商定——搬家!
他家挺有钱。
卞江海说:“我要给你买镇上最好的房子。”
卞太太说:“我要住楼。”
卞江海:“有吗?”
卞太太:“开粮店的霍三九刚刚盖了一栋,二层的,他家要搬到城里去,这几天他正在卖呢。那小楼在镇南,离这里最远。”
卞江海:“我们立即就去看房子。”
下午,卞江海就领太太去看房子了。
夫妻俩对那房子都很满意。
只是价钱有点高。谈了谈,对方减了点,他们加了点,最后成交了。
约定三天后交钱。
卞江海和太太到银行打了招呼,说他们明天来要取多少多少钱。银行小,像买楼这样的巨款,必须要提前准备的。
买这个小楼花掉了卞家全部的存款,还不够,卞江海又跟生意上的朋友借了一部分。
但是他们很高兴,他们要离开这个可怕的17排房了!
第二天下午卞江海和太太下午到银行把款取出来了。一提包人民币。
明天就是交款日。
他们刚回到家,李麻太太就抱着叉来了。
叉在李麻太太身上专注地吃一根冰棍。
李麻太太:“卞江海,你回来了!”
卞江海一边把那装钱的提包放进床头柜里一边说:“在外面跑得太累了,回来歇一歇。”
李麻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赚钱还有够?”
卞江海:“也没赚多少钱。”
李麻太太把叉放到床上:“轮到你家了。”
卞太太和老公对视一眼,然后都看那个婴儿。
他还在吃冰棍。
卞江海觉得这个孩子除了长得有点丑,很正常,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
卞太太假装亲近地摸了摸他的脸蛋,对李麻太太说:“好了,这孩子你就放心吧。”
李麻太太就走了。
卞江海试探地抱起了叉,逗他玩:“叉——叉——噜噜噜噜噜噜!”
叉竟然被卞江海逗得笑起来。
卞江海小声对太太说:“这孩子没什么。”
太太看着叉,欲言又止。
他们把叉放在沙发上,给他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夫妻俩在厨房做饭。
卞太太:“你不要当那个孩子的面说什么。”
老公:“他能听懂吗?”
卞太太:“我总觉得他什么都能听懂。”
老公:“咳,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今晚,我搂他睡。”
卞太太:“别!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么,咱们小心点总不是坏事。你先把他哄睡,然后把他放在里边那个屋。”
卞江海色迷迷地说:“那我就搂你睡。”
吃晚饭的时候,叉吃了很多,他很少吃肉,他专门吃青菜。
他大口大口地吃,狼吞虎咽。
卞太太一边吃饭一边冷冷地看着叉。
晚上,是卞江海把叉哄睡的。
卞江海平躺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唱着摇篮曲:小宝宝,真乖巧,静静睡着了……
然后他把叉放在里边那个屋的床上。
卞太太觉得钱放在床头柜里不安全,又把它塞到沙发底下了。
然后夫妻俩钻进被窝。
夫妻俩都很累,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天亮以后,吃过早饭,卞江海要去交钱。
他打开床头柜,没有钱。
卞太太正不太情愿地喂叉吃饭,她说:“我移到沙发底下了。”
卞江海弯腰看沙发底下,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说:“没有啊。”
卞太太说:“不可能!”
她快步来到沙发前,前后左右,哪里都没有!她傻了。
卞江海:“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放在沙发下了?”
卞太太带着哭腔了:“就是啊!”
说完,她发疯地把沙发跟前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淌下来。
卞江海也傻了。
他们全部的积蓄,还有借的钱,都不见了。
叉坐在饭桌前,静静看着他们。卞太太感觉他好像在说:你们走得了吗?
卞太太双眼充满仇恨的怒火,她想朝他大吼一声:滚!——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吼出来。
她怯。
卞家被锁定在了17排房。
别妄想离开这里。
卞江海的心情也极其糟糕。
那是他们的血汗钱哪。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情蹊跷。
钱飞了?
难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许他们离开17排房?
是谁?这个叉?
他不让他们离开想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婴好像感觉到这个家遭遇了倒霉的事情,他变得很乖,一声不响,总是自己在角落里玩。
自从丢了钱,卞太太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怨恨。她很少对他说话,偶尔叫他吃饭或者叫他睡觉,也是粗声大气,态度极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观察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江海也开始排斥他了。
他觉得他驯从的背后真好像藏着另一面。
几天来,卞太太总是蒙着被子抽泣。
几天来,她瘦了很多。
卞江海就劝她:“别哭了,你能把钱哭回来吗?没用。”
卞江海:“钱是人挣的。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很快。”
卞江海:“老话说,破财免灾。”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另一个房子玩的男婴,小声说:“就怕破了财还有灾。”
卞江海:“不会的。”
卞太太:“我感觉到了……”
11。像花环的花圈
连类和胡杨认识很久了。
他是卡车司机,住在邻镇,和死去的丈夫是很要好的朋友。
丈夫死了之后,他来得少了。但是只要路过绝伦帝,只要是白天,胡杨都会来看看连类,帮她干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连类修房子,都是胡杨一个人干的。
连类一直很感激他。连类很寂寞。
胡杨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绝伦帝,他在路上。
时间长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样,连类和胡杨睡了。
但是,连类特别谨慎,她不让胡杨经常来。
连类不想弄得满城风雨。
两个人大约半年有一次交欢。
绝伦帝小镇的居民很少猜疑,他们对连类的事情一无所知。
迢迢溺死的那一天,司马太太来做连衣裙的时候,胡杨正巧在连类家。
白天,急急匆匆,当时没有采取措施,两个人冒了一次险。
过了一些日子,连类有要呕吐的感觉。
她立即怀疑是怀孕了。她紧张起来。
果然,月经没有来。
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跟丈夫睡了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这一次……
她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怎么办。
胡杨说:“打掉呗。”
连类的心哆嗦了一下。
平时,谁踩死一只蚂蚁连类都会感到残忍,更别说杀鸡杀鱼了。
现在,要把一个生命销毁,而且是她亲生的孩子!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勇气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其实她多么希望这个孩子能生下来啊,陪伴自己,度过这寂寞而漫长的人生。
两个月后,胡杨开车来了,带着连类,去了县城。
他们当然不敢在小镇医院堕胎。
到了县城,他们进了一家私人诊所。
上手术台的时候,连类的身子不停地抖。
疼。
冰冷、尖利的铁器。
温暖、柔弱的生命……
汗顺着连类的脸颊流淌。
最后,她像做梦一样看见了那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他红红的,鲜鲜的,被大夫装进盘子里端走了。
那是她的孩子。
他十分信任母亲的子宫,他相信在那里面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是啊,如果在子宫里都不安全了,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他毫无戒备地在里面安静地睡着……
他还没有长成人形,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能斗过谁呢!
突然,穿白大褂的刽子手来了,他们轻易就把他弄碎了。
连类觉得自己是这些刽子手的同谋。
胡杨扶她走出诊所后,她大哭。
胡杨劝她。
她还是哭。
连类回家了。
没有谁察觉。
当天晚上,连类上厕所,她看见门外摆着一个小小的花圈!
她吓了一跳。
那花圈在夜风中抖动。
那花圈没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种彩纸扎成,极其鲜艳,令人恐怖。甚至更像一个花环,但是它确实是花圈。
她把那古怪的花圈拿进房子里,烧了。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是谁送来的花圈。
她怕极了,一夜没敢睡。
过了一些日子,她才慢慢缓过来。
可是,她的难过没有消散,仍然提不起精神。
那个孩子总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红红的,鲜鲜的……
这天,连类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孩子。
他没有身体,只有一双嫩嫩的眼睛,那双眼睛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妈妈,妈妈,你救我……
连类救不了他。他那双眼睛越来越远了,向一片无底的黑暗沉没下去,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怨恨,有委屈,有恐惧……
连类一下就醒了。
夜漆黑。她睡不着了。
在这寂寞的午夜,她很想给胡杨打个电话,可是终于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
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声在死寂的夜里十分刺耳。
是谁呢?平时,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包括胡杨。
她伸了几次手,都没敢抓起话筒。
它一直响着。
是胡杨?
连类最后还把电话拿起来:“喂……”
里面传来一个婴孩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话筒里!
那婴孩哭诉着:“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
连类一下就扔了电话。
可电话又响了。
她哪里敢再接,吓得像筛糠一样盯着那白色的电话,一动不敢动。
电话一直在响,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停止。
太阳升起来,大家都起床做早饭的时候,连类哆哆嗦嗦地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她让胡杨来陪她一夜。她实在害怕!
胡杨竟然不在。他孩子说他到外县拉货去了,要一周才能回来。
没办法,连类就只好去找司马太太,谎说夜里有人打骚扰电话,自己很害怕,要她晚上来给她做个伴。
司马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她还没有从失去爱女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晚上正好有个伴说说话。
她跟她睡了三天。
三天夜里电话都没响一声。
连类就不好意思再让司马太太做伴了。
第四天夜里,又剩下连类一个人了。
她安慰自己说:那天肯定是一个逼真的梦,是自己给阴阳混淆了。
她睡前,把电话线拔掉了。
快半夜的时候,提心吊胆的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突然,她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她屏住呼吸听:那个婴孩的哭诉声又来了!
她吓得面无人色:电话线不是拔掉了吗?
那声音在漆黑的窗外,紧紧贴着窗子: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我好冷啊……我好冷啊!……
连类本能地抓起电话,忽然想起电话线拔掉了。
她大声地喊:“有鬼呀!有鬼呀!”
邻居们被连类叫醒后,纷纷跑来。
他们看见连类只穿着内衣,站在窗前,挥舞一条长裤,往窗外驱赶着什么。
窗外漆黑。
连类的动作让人感到恐怖。
司马太太说:“连类,你在干什么!”
连类惊恐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家都意识到连类可能疯了。
司马太太又问:“你哪有孩子?”
连类很生气地瞪了司马太太一眼:“我有没有孩子你管得着吗!”
司马太太强制地抱住连类,把她手中的长裤夺下来,让她坐在床上。李麻太太打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梨汁。
卞太太柔和地说:“连类,你冷静点,大家不是都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