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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河惊涛-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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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尚有一事,冷姑娘在少主未醒之时,递上一笺……”

    楚涛的笔明显顿了顿,随即答:“知道了……”又埋头写起什么来。

    “冷姑娘似乎是知道了少主的伤情不轻——也不知她怎么打听到的,只说别无他意,问候少主,希望您保重身体。”一伸手,把粉色的信笺搁在门边的花架上,退了出去。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院子里的虫鸣。楚涛这才搁开笔,小心翼翼地抬眼,向那花架远远一望,默默摇头一笑,斜仰于椅背。

    不想问冷凤仪是怎么在他的严密封锁下发现端倪,反正她从不缺手段。

    也不想问这声突然的问候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只是希望别再掺杂进太多江湖是非在这段早已不纯粹的情感中。

    哪怕只是个奢望。

    粉色的信笺,左下角拓印着凤栖梧的彩图一朵。娟秀的小字点点,绽开在平整的纸面。

    “凭谁忆,小楼月垂西。

    凤箫星雨楼共倚,

    乱花飞絮烟云低。

    烛冷泪迷离。”

    像是有一股寒气,冷森森渗入他的身躯,不自觉倒退一步,才强压下心口的钝痛。

    尽管明白冷凤仪突然急转掉头的缘故从来不会简单,却仍不自觉地深陷其中。他不是个不理智的人,也清楚自己手握大权更不容许稍有的不慎。但当这粉色的信笺飘抵自己的面前,要维持原有的冷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楚涛叹了口气,推开桌下暗格,把信笺收起,却有一股淡香闯进他的记忆。低首,是了,这香袋,是当年冷凤仪所手绣。红缎作底,浮着凤舞彩云的图景,绚烂得夺目。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细致的针脚,似乎过往的温度正默默传抵指尖。

    然而他铿然推回暗格,对窗而思。

    窗外未散尽的春寒能让他的头脑清醒——为什么冷凤仪要选择这样的时机给他消息?她是否与木叶仍有联络?是打算握手言和,还是伺机寻找他的破绽?此时不能走错一步。

    却暗自发笑,嘲笑自己太过谨小慎微。闭目,眼前尽是旧时欢颜。但昔日不顾天高地厚的气度哪里去了呢?

    昔日,他敢搁开缠身的俗务,与冷凤仪并肩纵马于黑石崖。昔日,他敢在南北两岸争得你死我活的日子里挽着冷凤仪的手教她弹琴。昔日,他敢在北岸众侠锋利似刀的目光下领着冷凤仪潇潇洒洒逛元夕灯会。昔日,齐恒被他气得派杀手行刺,冷英华被他搅得几乎要回不了北岸,他还是可以从从容容信步芳庭,唤一声“凤仪妹妹”。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是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或实际上是冷英华生意上惨败,齐爷颜面尽失的时候?还是当她回到北岸,听闻自己娶妻的消息之时?

    孰是孰非已无从争论了,他也从来没想过。如果真的有错,只怪他们错生于南北两岸的两个武林世家。他一天天等着冷凤仪回来,从不曾忘记,却不曾期望她带着齐家特使的身份回来,处处设着陷阱,百般刁难——这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还能回到最初……

    磨墨,提笔,暗藏心中已久的话正发酵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酝酿着胸中如翻江倒海的疼痛。不觉,双手仿若寒冰一般僵冷麻木,颤抖不止。搁笔,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摇头。暗暗蓄了口气,定了定神,望着灰白的纸面,怕是自己的脸色也一样灰白——微笑,再度提笔,黑色的墨在纸上一泻千里,诗意仿若倾倒而出。

    “皓月凝雪,长剑霜冷,峭立中庭待雁归。

    花影残梦,旧池空徊,琴丝垂泪因恨谁。

    料重峦,寄鱼书天远,更走马踌躇。

    拼一躯,倚青锋三尺,共水云深处。”

    待干,取信管一支,缓步往后院。鸽子盘旋在他的脚边,咕咕咕咕叫唤不止。一抬手,鸽子如懂得心意一般轻轻停驻在他的手背。

    绑上信管,向长空一纵,鸽影便腾空而起,直上云天。

    望着鸽影离去,他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莞尔一笑:也罢。

    偶尔头脑发热一下又有何不可?即便不可能成为盟友,即便冷凤仪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依然想着怎么让他难堪,他也认了。就像当年那一声“出去”——领受,又有何难?毕竟他楚涛说的是自己想说的话,爱的是自己想爱的人。南北两岸若还有想看笑话的江湖人,便让他们笑去。他楚涛敢指天盟誓,他没说过一句假话。

六十二 天罗地网(上)() 
深夜的赌馆灯火通明如白昼——对这里的人而言,一天才刚刚开始。

    猫儿最喜这样的时刻,在杀红了眼的赌徒身边来来去去,肥水横流的所在——他似乎生而有这样的本事,双眼一瞟,就能透过厚实的布袋子识别出银钱的分量和价值,从而判断出手的必要。

    他是南岸众贼膜拜的对象——飞檐走壁,遁身无形,隔空取物,关于他的传说多得数不清。南岸的有钱人家,十户中他至少光顾过八九户。虽则打着窃富济贫的名头,但人人知道他窃的是富不假,济的怕只是几个赌坊老板。已经没有谁知道他的真名,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因为那实在是个普通不过的名字。而提到“猫儿”,谁人不知陋巷第一号飞贼?

    出道至今,惟一一次的失手是尝试在逐羽剑派顺手牵羊——事后才知道这决定要多蠢有多蠢。当他莫名其妙地被南岸众高手围攻,打了个半死不活之时,楚涛悠悠然晃着从容的步子从人后走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个教训,放他走吧——这就是猫儿?今日也算见识了。”

    剑客们立刻停了手,一提他的领子把他扔在楚涛脚边。楚涛背着手含笑注视的眼神令他只觉得心里凭空长出一层层毛地痒——叫嚣着要抓住他甚至宰了他的人无数,但头一次见面就淡然地挥手要放他的,只有楚涛。

    “少主,这贼人见人恨,您不愿见人把他揍死,就送官吧?”

    “送官?”楚涛冷冽一皱眉,伸手把他从地上拎到跟前,又是一掷,“看他这腿脚,送官和放他跑有什么分别?”

    “这……”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楚涛再度挥了挥手,“不就是个贼?——猫儿你记住了,我敢放你,当然就知道怎么逮住你——下次出手的时候,最好掂量掂量。”说着已经转过身往别处去。可不是?楚涛从来不放空言,这一次能被捉住,下一次当然逃不了的。

    与陋巷里心高气傲的一干游侠们一样,他们都清楚,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楚涛。因此不管楚涛使唤他们做什么,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谁知道他这不听话的爪子会搭在假紫玉令上呢?他没有听说过木叶,但他见识过那如同鬼影一样的身手。他知道木叶到处在找他——木叶没有办法容忍假紫玉令落在他人之手,坏了他的全盘计划。如今要脱离开木叶的纠缠,只有一个办法:引出他来,“物归原主”,依靠楚涛的力量永远地送他去另一个世界。这当然是件极危险的事,然而是自己唯一的活路了,他相信楚涛不会拒绝。

    于是他一旦在赌坊现身,立刻被人提了领子抛去后院。重重的一摔,摔得他浑身都快散了架似的疼:“欠了钱还来赌?活腻了!”棍棒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却还没来得及落在他的身上。抱着头从缝隙里提溜着眼珠向说话人张望:“慢着慢着,爷……我来还债,还债,嘻嘻……”确认没了威胁,才松开手露出脑袋向四周探寻。

    与先前一致的粗悍声音震得他耳膜痛:“你能有钱还债?”赌坊老板与他也算老相识了,只是每一次见面都没有什么愉快可言。周围三五个彪形大汉已经把他围得没了出路。

    “有有有有!”他急不可耐地解释着,生怕遭来无妄之灾,“得了件好东西,换点钱应该不难,不难哈!”

    “又去祸害了谁家?”猫儿的心性,老板再清楚不过了。一挥手,身边的大汉纷纷撤了个干净。老板的手已经提住了他的衣领:“明白着说,什么货色?”

    “这笔生意还真不能跟您做!”猫儿窃笑着卖起了关子,“您不敢。”

    “我看你真是皮痒!”

    但未及老板出拳,猫儿已经一跃躲到了院墙下,依然不停嘴:“不是我夸口,您真不敢!楚掌门的紫玉令,您敢出钱买下?”

    “混账,欠收拾的东西!”老板操起墙角的木棍往他身上甩去,分明有一种遭了戏弄的愤怒。然而棍棒到处,唯击打了空气而已。猫儿上蹿下跳左摇右晃地,棍子偏就与他相斥,连衣襟都蹭不着。

    “息怒息怒!真是紫玉令!不过是个仿品。我在找做买卖的人而已……找到了愿意做生意的人,欠您的钱立刻还上,如何?”

    棍子“啪”地一声笃在地上:“死猫,我这儿既不是当铺又不是玉器铺!来我赌坊闹腾这些?”

    “这不是邀您帮忙呢吗?”猫儿厚着脸皮蹭上前笑,“当然少不了您的好处。前些日子定是有人来赌坊打听过我,您只消给那个人发个信儿,到时做成了交易,我账面上的欠债,自然也就清了。嘻嘻……”

    棍子一斜:“你不想活了?成!呆着吧!”老板一转身把他撂在院子里。

    许久,果有一西域商人模样的大汉步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一袭土色的锦衣,赤面浓眉,双目如电——珠光宝气的商人扮相丝毫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锐气。“你——猫儿?”不流利的外乡话,只吐露几个简单的音节,却亮堂得如同发号施令。

    居然不是那如女子一般神秘的木叶?猫儿有些失望,却也敷衍着笑:“客官四处找我,可是为了一块玉石?”

    来客毫不含糊地点头,把手掌大的一锭金子在手心里转了个圈,金光熠熠,晃得人睁不开眼。猫儿看得双眼发直,不自觉舔了舔嘴角的口水,一边想象如此庞大的金砖该有几多分量——大概把整个赌坊买下来都够了。探出爪子,轻轻摸着那金砖的边沿,冰凉的手感,不像有假,恍恍惚惚如入云端。笑得牙根毕露:“这小小的紫石头竟价值连城?”

    来客突然抽回手,刚才的金砖霎时不见了。另一只宽大却空空如也的手掌递在跟前。

    他点了点头,掏出怀里的小布包,一层一层掀开,露出紫玉令鹰形的轮廓,炫耀似的在商人面前一抖:“你看,是不是紫玉令?”

    来客呵呵一笑:“以假——乱真?”

    猫儿立刻顺势吹嘘道:“当然当然,足以乱真!李玉匠的手艺,在南岸找不出第二个!”

    岂料,一柄闪亮的匕首从袖底突然亮出,趁他毫不防备的时刻横亘在脖子底下:“走漏消息,要你小命!”来客一把抓过手中紫玉令,对着光瞥了一眼,满意地哼了声,塞入怀中,又换了一小锭银子,还给猫儿。

    金子果真就飞了?猫儿急欲跺脚之间,却被人架着脖子,眼前的寒光贴紧了他的皮肉,自当小心,不敢挥舞双手,只敢赔笑:“喂,只值这些?”

    来客朗声大笑,字字掷地有声:“真货,金砖;假货,银锭。”

    猫儿的脑袋瓜飞速旋转:“我知道怎么能弄到真货——就看你家主子慷慨与否。”

    来客收了刀,横扫他一眼道:“三日后,石亭,交货。”话音落,人已在门外。

六十三 天罗地网(中)() 
猫儿立刻一纵身跃上了墙头翻至屋脊,只见来客正风风火火踩着雄赳赳的步子往长街而去。暗暗腹诽木叶的狡猾:随便找个不相干的人与他做了交易,自己则悄悄躲在暗处坐收好处。不但收回了假紫玉令,还准备好了下一步:猫儿若真有本事,重赏之下指不定还真打算去偷真紫玉令;若没本事,三日后交不了货,木叶也不损失什么;若是他和楚涛联手坑木叶,三日后的石亭则必是苦战一场。

    可他就不信找不到木叶。

    这样的雕虫小技还能难过他这梁上君子的祖师爷?适才的来客熟门熟路地出了低矮连绵九曲回肠似的巷子,飞步直奔长街。猫儿一路轻轻踩着屋脊佝偻着背追踪——这对于惯常暗夜行路的他实在是小菜一碟。脚底抹了油似的轻巧,偶有瓦片翻动之声,学着野猫小声哀啼,也从未有任何人起疑。不然怎么敢担得“猫儿”的名号?

    来客一路出了镇子往郊外密林深处去。没有了屋脊的藏身处,高入云霄的树枝和冷风的呜鸣照样是绝佳的遮掩。正是石亭的方向。当来客匆匆刹步,猫儿想起来张望四周,不由满头冷汗直冒了。

    他们停在一处坟场,四下除了层出不穷的冰冷石碑,并无遮掩。闭目,风声鹤唳搅得他双腿略有发软。鬼哭狼嚎阴魂不散磷火四起的地方,恰是意图不轨的最佳所在。猫儿远远地把自己挂在树上,掩藏在浓密的树荫后,悄悄地等待。

    月西沉,无光的世界里,一道白影缓缓地从石碑群后飘然而至。

    汉子猛地下跪,匍匐于地,连抬头都不敢——恰似见了鬼。

    白影伸出颀长的手,搁在他的头上,眼中闪过肃杀的笑意。

    汉子从怀里取出紫玉,双手捧过头顶,依然不敢抬头。猫儿分明觉得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三天后么?”说话声,仿若女子。

    “石亭。”汉子连声音都在发抖。

    妖冶的声音从那具白色的躯壳里飞扬出来,带着嚣张的笑意:“也好。事若成,你约了钱庄掌柜和金器铺掌柜喝酒的事儿,我便不与他人提。”

    “何时——放我?”

    “怎么?你想要个解脱?容易!”

    话音未落,那汉子已连滚带爬地跑出十步远。白影手中一道剑光正掠过汉子的衣服下摆。更嚣张的笑,如同愚弄猎物于股掌的猎犬。“给我去打听——楚涛到底是不是受了伤。得了消息仍在此处找我。若找不到你,小心天下人都知道:是你约了他们,并且打算夜半下手,你的满腔恨意,一定会招来官差们不少同情!”

    “胡说,分明是你!若非我被此二人害得家破人亡,怎会……”这人说话突然流利起来。猫儿明白,那商人起先故意装作西域人的说话口气而已,骨子里,还是个汉人。

    “有杀心就够了。这两家的伙计可都是看到了你的约信,认得你的笔迹。没人会相信我的存在。你最好明白!”近乎癫狂的笑声里,白影渐渐淡去在重重的墓碑后。

    猫儿的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惶恐。可怕的木叶,决不能落到他手里,绝不能受他胁迫!不然这在黑暗中瑟缩在墓碑后的汉子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深沉的夜色霎时将一切罪恶掩盖在平静之下。

    依然平静的楚府虽已感知黑石崖下山雨欲来的动荡,却仍是有条不紊。

    和煦的晨光里,最没心没肺的依然是楚雪海,提着一柄自己削的竹剑煞有介事地四处晃悠——别人巡逻安防,她也巡逻,只不过观察着天边飞过多少只鸟,其中有多少只鸽子罢了。当然她并不清楚哪些鸽子是自家的,哪些是别人家的。只隐隐见鸽子增多了不少,揣测着哥哥是不是又该有什么行动了。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行动,都不会带上她。

    想到这里分外泄气。

    要在平静的楚家再找出第二个与她一样百无聊赖的并不容易,就连薇兰嫂嫂也不会闲着——她的花花草草比啥都重要。段姑娘可比她有本事,镖局账目上的来来往往如有错漏绝逃不出她的火眼金睛,就听汪叔天天念叨:钱大侠直夸段家姑娘聪明,省了他不少头脑。

    细一思量,闲人倒是有一个。

    果真,那一身肃杀的黑影就站在水池边,没有酒点燃他的血液,就跟一棵枯萎的茄子树似的。晨光勾勒出的轮廓只加重的墨色里的煞气而已。临潭照影,对着池中那张难看的黑脸,还能顾影自怜么?心中立刻蹦跶起几分促狭,蹑手蹑脚地蹭过去。

    临近了,他居然连头都不回一下。莫非真没有发现么?心中一阵狂喜,拔出竹剑扬手就朝他的脖根上狠狠一劈:“杀!”一声闷响,她可没料到竹剑竟真的结结实实撞在他的脖根上——那声音,好似一剑击打在木桩上似的。

    结果谢君和非但没有还手没有言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雪海简直怀疑这就是个木雕的谢君和,是哥哥立在院子里专吓唬人用的。要不是亲眼看见脖根上微微起了红,她真就这么认定了。“喂!要是真剑削过来,君和大哥可就没命了?”

    谢君和木着脸,微动嘴道:“你哥会让你拿着真剑满院子耍猴似的玩?”

    “你早发现了?”其实也该想到,像他这样的剑客,面对身后有异样而不动,必然是早已明了身后虚实。“讨厌!”白高兴了一场,雪海举剑奋力往他背上一戳,“咚!”又是一记闷响,沉闷得让人心底燃火。

    “别处玩去,老子没心情!”谢君和微撇过头,耷拉着嘴角,犀利的目光横扫过她的脸,把她一脸纯真的希冀浇灭得所剩无几。

    “君和大哥?”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撒了撒娇。却一眼瞥见他袍子底下的右手——正攥紧了剑柄,紧得简直要把剑柄捏碎,紧得手上青筋绽出,简直能看到皮下沸腾的血的流淌——他心里有恨,雪海霎时懂了。于是默然地站在他的身后,陪着他,不惊不扰地,就像曾经等待哥哥那样。

六十四 天罗地网(下)() 
发生了什么,能让谢君和恨成这般模样?从来没有人问过。

    雪海注视着他那张从来没有修过边幅的脸——粗野,蛮横,凶顽。他的双目正灰暗着,无光——往日并不是这样,她更愿意看见一个在杀气里燃烧着的谢君和,也不是像今天这样,如同燃尽了的死灰。初相逢的时候,曾企图透过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睛穿越时空,回到他的过去看一看。但今天,这双眼睛已经告诉她:谢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好像,他把自己一个人囚禁在过去的牢狱里,再不愿出来。

    她虽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不想戳他痛处,也不想一走了之,只有默默倚着他,牢牢牵着他的胳膊,让他知道还有她的存在。可她存在与不存在又有什么不同呢?笑自己傻,是的,她既帮不上哥哥,更帮不了谢君和。但她依然倔强地站着。

    直到谢君和颇有些不耐烦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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